1957年10月9日毛泽东在扩大的八届三中全会上发表《做革命的促进派》的讲话中专门提到:“还有一个除四害,讲卫生。消灭老鼠、麻雀、苍蝇、蚊子这四样东西,我是很注意的……中国要成四无国:一无老鼠、二无麻雀、三无苍蝇、四无蚊子。”
在那“人定胜天”的口号中要消灭“四害”:蚊子、苍蝇、老鼠、麻雀……先从灭蚊下手。阳春三月,冰雪消融,大地解冻。蚊子的幼虫孑孓,要让它“死在摇篮里”。老师带领我们挖孑孓。人人手拿铁铲、棍棒、铁罐、纸盒,到郊区农村,沿湖泊、沟渠,刨泥土找孑孓。我等忙碌了一整天,每人只找到屈指可数的几只蚊子的幼虫。因为“战果”太不理想,付出的辛劳甚大,找孑孓‘‘战斗”只好收兵罢战。
灭老鼠办法多多,什么“掏窝,”“水缸捕鼠”“调墨油粘鼠”、“双簧钢丝夹老鼠”“碗、桶、面盆扣鼠”等等,话语间有种打胜仗的欢愉。一位当年在北京西城福绥境小学上学的朋友,说了一种灭鼠的“奇招儿,”就是把老鼠逮住,往肛门里塞粒黄豆,再用线缝上,放回窝里,它拉不出屎来,就能把一窝老鼠都咬死——当然放走之前一定要把老鼠尾巴割下来。当时以老鼠尾巴统计战果。孩子们把打死的老鼠割掉尾巴,用石灰消毒后串成一串,交到学校或居委会。灭鼠是有奖励的,有的地方灭一只老鼠换一盒火柴,或者几根尾巴换一张书签。有的小学生把一根尾巴切成两截,再把一头削尖,冒充两根。成绩统计出来让人吃惊:上海当年捕鼠24万余只,芜湖22.9万只,青岛35.3万只。全国共4400万只。
吆麻雀太好玩了!
“吆麻雀了!吆麻雀了!”
“呵吼——哈哈——打呀——吆麻雀了!”
各种震耳的敲打、尖叫、怪叫和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天空充满了鸟儿的惊叫。
伸向天空的那些长竹竿的顶端,被人砍破成几片,摇起来发出十分刺耳的“哗哗”声,乡人名之曰“响刷子”。没有“响刷子”的人,便使劲敲打着瓷盆什么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加上成千上万人声嘶力竭的狂吼,汇成了一波高过一波的惊心动魄的声浪。
12岁的我站在高高的楠木树下,一面摇竹竿一面想:鸟儿们一定以为世界末日来了。城区如此,乡村依然。淳朴憨厚的农民们更听话,他们一个个走出家门,站在沟边、田边、小树林边摇着“响刷子”,敲着瓷盆、陶罐、竹筒,放开喉咙大声呐喊:“哇,吆麻雀了!吆麻雀了!”
可怜的鸟儿们从东飞到西,喳喳惊叫着盘旋在高高的天空,怎么也不敢飞落到树上休息。而善飞的鹞鹰、野鸽、杜鹃、鹭鸶、燕子、山雀等,则在川西平原惊天动地的声浪中,展翅掠过高高的天空,向渺无人烟的青藏高原飞去了。可是,那些“翅膀短小,不能远飞”的麻雀就遭了大殃。
那天早晨,吆麻雀的人们吼了近1个小时之后,突然有人惊叫起来:“哈,掉下来了!麻雀掉下来了!”
只听“扑”的一声闷响,一只飞得累极了的麻雀,从空中掉到一群人的脚下,立刻引起一片嘈杂的争抢声。须臾,不远处又有几只飞累的麻雀,降落伞一般斜斜地掉下来,落在茅草丛中,叽叽喳喳惊叫着扑动双翅拼命飞逃。
“抓住它,快抓住它,钻进阴沟就不好逮了!”四五个人跟在跳跃的麻雀后面狂追。灌县中学后面的山坡上,高高的青杠树下,四面八方,人们捉住麻雀兴奋的呐喊声,一声声震动耳膜。
被抓住的麻雀就可怜了,无论它如何叽叽叽地惨叫,依然被活活地捏死,双爪被折断扯下奉,作为战利品上交。
“吆麻雀了!哇,又有麻雀掉下来了!”远处陡然响起的呐喊声,将围观的人群惊散,大家又纷纷摇响手中的长竹竿,敲起脸盆、瓷盅、锑锅,仰头向着天空大声吆喝起来……
直到现在,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一看见麻雀褐色的身影,就想起了当年吆麻雀的那一幕。
如今,为恢复生态平衡,已经几近绝迹的麻雀,似已成为保护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