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的时候和老魏太太住东西屋。大家背后叫她老魏太太,其实她岁数并不大,有四十多岁。为什么这么叫,我也不清楚,反正她挺怪的。先说说她的长相:颧骨高高的,最高处还有点红。眼睛大大的,白眼珠还有点黄。脸长长的,上宽下窄像个三角形。此人从来不笑,偶尔一咧嘴露出两颗金牙就算是笑了,那得遇上天大的好事。梳着齐肩的短发,还别着发卡,戴着两朵花。一口浓重的安徽口音,整天嘟嘟,嘟嘟得满嘴冒沫子。
这个人阴阳怪气,出事特怪,我现记一件事,就会让人啼笑皆非。
农村人都知道,母狗一起“阳子”(发情期),就会招来一群牙狗。这是很正常的事。可在老魏太太眼里,此事可大了。他家养了一只母狗,起“阳”子了,招来一群牙狗。老魏太太一看,眼睛红了,破口大骂:“我们家人熊,被人家欺负,狗也熊,也被欺负。看起来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不知道我老娘厉害!”于是抄起一个大棒子,向这群牙狗抡过去,别说还真打跑了。回到屋里喘着粗气,嘴里还在骂。一抬头,我的奶奶,这群牙狗又回来了。于是老娘二次上阵,又撵跑了。她刚一回屋,这群狗又回来了。把她气得直吭哧,累得直呼哧,也不行啊。老魏太太眉头一皱,有了。这回她拿一个凳子,坐在母狗旁边,举个大棒子,给母狗当起保镖了。口里高叫:“哪个敢来我就打死谁!”这帮牙狗一看,急了!心想:“这个母夜叉太可恶,为了爱情咱们大家一起上,把她干掉。”这下可坏菜了,一帮牙狗不围母狗,围母人了。围母狗是爱,围母人是恨。魏老太可毁了,拿着棒子一边自卫,一边后退,其中有一条狗,一口咬住了老魏太太的裤脚,一拽,老魏太太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眼看老魏太太要惨遭不幸,只见有三个人及时赶到,把她救了起来。来的三个人有一个是大队书记,是她的老公。
这时天已黑了,魏老太也没咋地,还得继续研究保卫战。魏老太又来招了,她这回索性把母狗关在外屋地了,把门一插,这回看你们还欺负不欺负我们,叫你们看都看不着。
狗是隔开了,新的情况出现了:外边的狗在外面叫,屋里的狗在屋里叫,而且还直挠门。这外屋简直成了狗圈了,一帮狗的叫声,挠门声不堪入耳。你还想睡觉?呆都没法呆了。幸好,时间不算太长,只听忽隆一声,屋里的母狗蹦上锅台,从锅台上的外屋窗户窜出去。整个一扇窗户全带下去了。母狗领着一群牙狗,跑了。
老魏太太出来一看,傻了。坐在院子里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妈呀,欺负我们还不算,还领着我们的狗私奔了!”
我倒霉了,创坏的窗户是我的。第二天自己修吧。那位说了,你咋不找她呀,敢吗?那个年代“唯成分论”,咱成分不好。人家是书记,老魏太太是娘娘,找?有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