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鸡咕——咕一声叫,叫醒了乡村的湿漉漉的拂晓,一天的大幕就这拉开了。静静的山村也在晓雾里慢慢地喧闹起来。于是农民们开始一天的辛勤劳作。
张致富一个憨实,勤劳的农村汉子,天刚麻麻亮他就已经起床好一阵了,先是帮着老婆打理家务完事后,他装了一完袋烟,蹲在堂屋当门“吧嗒吧吧嗒”地抽起来,抽得正起劲。
黄狗在院中撒欢,惊得鸡鸭扑棱着翅膀胡飞乱窜,闹得是鸡飞蛋打。
张致富有点生气,:“你这死狗,着死!”他拿起门后的一把小扫帚,站起身,猛力掷去,口里喷出一口浓烟,骂道:“害狗瘟,我看你狂!”
在张致富的喝骂声中,黄狗拖着一条被打瘸的腿,“狗!狗!狗!”地叫着,夹着尾巴一颠一颠地向墙根奔去。
院落在顷刻间又恢复了平静。几片飞升的羽毛缓缓飘落。
平定了这场“叛乱”,张致富又蹲下身“吧嗒吧嗒”地继续抽他的烟。
女人端着一海碗面条,从灶房走进堂屋。
这女人生得端庄,苗条。身上的衣服虽然有点旧,但是收拾得很整齐,干净。长发在后脑上形成了一个高高的发髻,黑红的脸膛,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美,一看就是个持家有道的能干人。
张致富在鞋底上磕去烟锅里的烟灰。把烟袋杆往腰带一别,走到桌子前。张致富看到面条上有一层金红的辣子,红辣子包围着二个雪白的蛋清包裹着金黄的蛋的荷包蛋。他的脸就不由得沉了下来。
女人笑眯眯地说:“要是不吃饭,你早就成地主了。”
张致富心疼地念叨:“一个鸡蛋一元钱呢,你这个婆娘真不会持家!”
女人媚笑着依在肩背上,轻轻戳了张致富后脑一指头:“死鬼,你就只知道节省,白天要干活,晚上也要干活,地里累,床上累,身体垮了,咋整?”
张致富不在生气,笑骂到:“你个骚娘们儿!”
女人不接张致富的话茬,在围裙上擦着手往外走。
“娃儿他娘。”张致富叫了声女人。
“嗯。”女人应承着停下脚步。
“你去拿一幅碗筷来,”
女人有些不解,疑惑地站在门口:“拿碗筷做啥?”
“叫你拿你就拿呗,哪儿来些废话?”张致富提高声音。
女人迅速地从灶房取了一幅碗筷来,便迅速转身往外走。
“娃儿他娘。”张致富又叫了一声女人。
女人再次应承着停住步子“嗯。”
“你给我回来坐下。”张致富向自己的老婆招手。
女人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我还有事,坐下做啥子?”
张致富站起来把自己的老婆按在凳子上,然后夹了一个鸡蛋,又挑了一些面在刚拿来的碗里,推到女人面前,“你煮了这么多,我吃不了,倒了怪可惜,你也吃一点,不要饿着做事。”
女人用围裙擦了擦手,又用手擦了一下眼睛:“死鬼!你也会关心人。”说完把碗又推到了张致富面前,“我不饿,你先吃吧,你的活重呢!”
张致富又把碗推了回来了,有些生气:“咋就不听话呢?叫你吃你就吃呗,我真的吃不完,倒了可惜。”
女人有些哽咽,她端起碗深情地看了张致富一眼,然后几下把碗的面和蛋扒拉下去,用围裙擦了一下嘴,站起来拿着碗筷朝外走
张致富再次叫住了女人。
“孩子他妈,村西头——他三奶奶病了。你抽空买几斤糕点,去陪她坐坐。问问情况,劝她还尽快去医院,钱不够咱们大家帮她。”
“嗯——”女人又应承了一声。
“别太抠”张致富嘱咐了一句,拿起桌子的筷子“呼啦呼啦地”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饭,张致富推出摩托出了家门。后架上挂着拢沟的锄头。在铺满金色曙光的乡间小道上,张致富嘣嘣地向自家烟地撵。今天他想把自家的拢完后,再帮劳力少的人家拢一拢,挣几个饭钱。
张致富走后女人成了“陆海空三军司令。”
她给鸡猪猫狗鸭一应家禽家畜喂了食,就忙不迭地一手拿着一个馍,一手扛着锄头出了门。
她来到地头时,张致富已经是一身汗,上衣全脱了,黑红的背上一颗颗汗珠在阳光下生辉,女人心痛地摘下毛巾,替张致富擦去了脸上的汗,又把背上的也擦了一下。心痛地说到:“死鬼,这大太阳,也不穿件衣服,背都晒脱皮了。”
张致富抬起头憨厚地看着自己的老婆“我皮厚,脱几层没关系,不死力地干,哪儿来钱花。”
女人瞅了一眼自家男人,“你脱几层皮没关系,俺可有关系。”
张致富微微一笑“有啥关系?”
女人在他的头上轻轻戳了一指头,“俺心痛呢,累坏了,俺还得侍候你,你说咋没关系?瞧那傻劲!”
说话的当口张致富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女人递给他一壶水:“孩子他爹累了,歇口气,喝口水,吃个馍。”
张致富丢了锄头,拍了拍灰土,到地边坐下,女人跟了过来,递给了他水,又递给他馍。再次用毛巾替他擦了身上的汗。
张致富看到媳妇俊俏的脸不禁产生了想摸一下的想法,他伸出大手在女人的脸上轻轻掐了一下:“好媳妇,晚上慰劳你。”
女人推开他的手:“色鬼,讨厌!”
这一切刚好被从这里经过的张诚看见,“嫂子,你们好恩爱,好幸福呀!”
女人羞红了脸,瞅了一眼张致富:“你看你,被兄弟看见了,羞死人了。”
张致富很坦然一边吃着馍,一边说:“有什么,本来就是这样嘛”,又一边招呼张诚过来坐坐。
张诚笑着走了过来,“是嘛,本来就很恩爱,很幸福嘛!”
是的张致富夫妇,真的很幸福。一份简单的爱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夫妇俩一同享受每天清晨的阳光、雨露,中午的烈日、微风。傍晚的,落日、黄昏。真正美丽的不是风景,而是内心的那份平静。他们既活在美丽的初恋中,更活在现实的甜蜜里。当然偶尔也会发现他们面带倦容,但是那倦容中总是有一种平静祥和的笑,笑得总是那样安详甜蜜,他们很幸福,不管看到什么样的风景,都是美丽的,就算孤独了也不会寂寞。
女人把张致富的外衣摊地埂上,让张诚坐,张诚不肯。
张致富一瞪眼,“咋的,你是老师,觉得哥的衣服脏。”
张诚这才坐下:“你们为什么总是那样快乐,我太羡慕了。”
张致富十分平静地说:“我们不会瞎捉摸呗!”女人接过话茬说:“他幺爸儿,你们文化人就是一天东想西想,吃了不长。你看我们吃一饱,做一趟,身体多健康。”
张致富瞪了女人一眼:“你瞎说个啥?看你长一身肥肉,还好意思说,你就不怕他幺爸儿生气?”
张诚瞅了瞅女人,又瞅了瞅张致富:“哥,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吧,嫂子这样俊俏,你还觉得胖,找个林黛玉,你怕不乐意吧。”
女人哈哈地笑了起来:“俺兄弟会说话,我乐意听,俺兄弟是啥样的人我知道,他呀虽然瘦了点,但他大肚罗汉一个,头上能跑马,肚里能撑船。”她的笑声是那样爽朗,张诚和张致富都被她感染了,也都跟着笑起来。
张诚笑着问她:“嫂子真不怕我生气?”她话还没出口就又先笑了:“你生个卵的气,你敢生嫂子的气,嫂子就把你阉了。”男笑着推了她一把,“你太没正形了,哪有嫂子跟小叔子这样开玩笑的。”
张诚被她这么一说倒有不好意思红着脸走开了:“嫂子你们忙吧我回村有点事。”他们夫妇异口同声地对我说:“那你也去忙吧,忙完了下午来家坐坐。”在我身后他们依然有说有笑地在田里劳作着。
地还没有拢完,日头已经向西倾斜。张致富便摧女人回家。
在村口女人又遇到回城的张诚,在金色的夕阳里女人一脸的污渍,污渍的脸上全是快乐和幸福。他们一手拿着锄,一手拿着毛巾,笑容可掬。女人盛情邀请,张诚因确是有事最后只是寒暄了几句,女的又给张诚开起了玩笑:“兄弟咋的,不去家里坐坐怕我阉了你?”张诚也笑着回敬道:“嫂子我真的有事就不去你家了,你还是回阉我哥吧,要阉我等下回吧!”说着就走远了。
远远张诚听到嫂子在后面大声说道:“你哥我才舍不得嘞,你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莫不是怕我真把你阉了?下回来了再不去家里坐坐,看嫂子我怎样收拾你,我把你阉不算,还把两只不听嫂子话的狗耳朵割了。”那声音很大,象是吼出的,张诚走出老远都还听见有袅袅的余音。
一路上张诚想他们吃粗食,穿布衣为什么还那样幸福快乐?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他们幸福那是因为他们实诚,他们的爱经得起流年,平平淡淡之中的携手,方显珍贵。他们快乐不是因为他们得到的多,而是因为他们奢求的少。
鸡猪猫狗鸭,对刚进门的“三军司令”扯着嗓子叫唤。
女人放下锄头,走进灶房,即而炊烟在院子的上空袅袅升起。当完了“三军司令”,女人急匆匆地解下腰带跑进了“茅房”,这泡尿她已憋了好一阵子。
女人很畅快地走出“茅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从箱子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红布卷,抽出两张票子,想了想,她又抽出一张大团结,忽然她想起早上当家的话,犹豫了片刻后,最后把剩下的也全拿上,出了门。
在村西头一个院子里,女人做为家庭外交大使,正在进行外交活动,经过七推八让,总算圆满完成了外交任务。把钱和蛋糕,交到了三婶手里。
在日暮的余韵中,女人进行完“外交活动”回到家中。
炊烟又从灶房里升起来了,与夜色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女人第三次走到院门前,倚着院门一脸担心地喃喃了一句“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呢?天杀的,只知道地里死受,也不知道看个时候,也不知道人家担心。”
女人上上下下把屋里打扫一遍。又拿出一大堆衣裳泡在盆里。她刚蹲下准备洗衣裳,就又站了起来。女人拿着手电筒出了门,向村东口的银杏树走去。
村道上终于传来了摩托熟悉的“嘣嘣”残喘声。女人有了笑意,急走几步。张致富的面容在手电筒的光束中越来越清淅。
“你咋才回来呢?”女人佯怒,说,“该死的,要把人担心死啦!”
张致富下了车,得意地说:“我把自家的干完了,又去帮李二叔干了一阵,他硬塞给我二十元,我不要,他死活不干,还举着烟袋,说:‘不要钱,又不吃饭,以后就不要来干活了。’没法我只好接了。”
女人接过张致富手中那张被汗水浸润的皱巴巴的票子,推了张致富一把:“你也伸得出手,好意思啵?”
经过路旁商店时,女人愣了一下说:“你先走,我有点事。”
女人进门时手里多了一瓶酒。
“花钱怎么这样大手大脚的?真是个败家的娘门儿!”
女人也不接茬,只顾拿出酒杯,倒满端到张致富面前说:“你也是四十多的人了,干一天活下来身子怎么吃得消,喝点解解乏。”
张致富端起酒杯,很惬意地抿了一口,扭头问女人:“去陪三婶坐了吗?”
女人说:“去了。”
“病好了没有?”
“好多了。”
女人猛然拍了脑袋一下说“瞧我这猪脑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孩子来信了,你看看说了些啥?”
“看什么看,又是付债的!”张致富接过信,凑到灯光下。
“孩子也不易,在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处处都要花钱!”女人的脸上掠过一抺慈母的柔情。
酒足饭饱的张致富站起身冲屋外叫了声:“娃他妈——”
“嗯——”女人应承一声。
女人在围裙上擦着手,走进屋,惊愕地问:“什么事?”
张致富说:“天不早了,歇着吧。”
女人说:“你先睡,我还有一堆衣裳没洗呢。”
张致富走过关了屋门,说:“没洗完,明天,天还要亮了嘛。你忙了一天了,趁早歇着吧。”
女人用手指在张致富额头上戳了一下,甜甜地甩了一个媚眼,幸福地说:“你这家伙,也知道心痛人家了!”
开始床上还有些动静,不久,屋内传出两缕甜甜的鼾声——他们睡得很踏实,男的做了一个梦,女的也做了同一个梦,梦见儿子开来小车,还给他们带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儿媳,他们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