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山上搂柴,听见放牛的黄天阳说,王傻子成了花痴。 我问为啥,他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便去找王傻子。 王傻子住在阳家大院子那棵巨大的皂角树下。这树下身几人才能围住,一丈多高的地方分了几个枝桠,每桠都像棵大树,上面有许多黑大的喜鹊窝。很大的树冠,是夏天人们聚在下面吃饭吹牛的好地方。皂角收获后,每家都能分几斤,供女人们在河边洗头与洗衣。王傻子的房子最接近这棵树。他的家我伸了半个脑袋进去看过,好像床下就是一条黑猪住的地方,一片谷草上全是猪屎,便不敢多看。 我找着了王傻子,等了会就发现,他果然成了花痴。 这时的王傻子二十七八岁,眼睛明亮。他背着背篓坐在树下,嘴中不停地说,马素芳,马素芳,我要与你睡瞌睡。 马素芳是谁?他们院子的一个老女人。而且她是惹不得的,她本身不但泼辣,男人还是生产队的副队长。 等了会,我看见马素芳背了一篓柴从王傻子面前经过,他叫得更起了,口中不停地说,马素芳马素芳,我要与你睡瞌睡! 马素芳一笑,就弯着腰背了柴过去。 一直没听见她的老公,副队长去打王傻子耳光的事。在我们村上,要是其他人敢这么说,副队长是个木匠,可能那家伙的嘴早就劈去了一大半。 三个月后的秋天,我做工,每天二分工,被队长安排我和王傻子一道去河边梅子荡山坡上的一块红苕田扯草。我与王傻子交流,他明显接不上我的问话。当他又在那一个人说马素芳马素芳,我要与你睡瞌睡时,我说,你真想她呵?他说,想。按我的理解,他长期想马素芳,下身那个家伙应该时时都是硬梆梆的像块红铁很难受。所以,我忍不住好奇心,将他松紧裤拉开,想看看他那惹事的家伙,到底有多硬。 结果,他那家伙,短短的,像个熟睡的田螺呆在水草里。 我突然明白了,他那想与马素芳睡瞌睡的话,可能相当于“把你家炒的肉给我铲半碗”,与性根本无关。谁能剥夺一个傻子的发情期? 这一年,我十二岁。 王傻子是真傻。几年后村上包产到户了,给他也分了块田。我看王傻子栽的秧苗,有一少半都成了浮头秧,纵横都不正。但他认真地栽着秧苗,我挺感动的。傻子也靠自己自食其力呵,你看我们的县长市长有多好当。 少年时我最熟悉王傻子的腰上有一个大疮,长年流着脓。我问队长,治好要多少钱?他说,要不少的钱。我说,既然他是五保户,应该送他去治,多痛。队长说,生产队没钱。从此王傻子腰上的疮,成了我的心事。我想,我以后有了钱,一定帮王傻子治好。后来,我考学进了城市,在县政府工作。工资从三十多元一直往上涨,工作十五年了,也就是1997年,我工资323,一半交房子贷款,剩一半全家生活。虽然我一直记着王傻子腰上的疮,根本没办法帮忙。 到了2001年,我帮人做了一个项目,突然有了几千元的巨款,我想起了王傻子腰上的疮。我回去找着新一任队长,他是我在村上时的好大哥,我问王傻子呢?我要帮他治腰上的疮。队长说,他呀?十几年前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