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狗吃屎 相传古时候,地里的麦子是一片叶子长一个麦穗儿,从根到稍共有十二个麦穗,像个宝塔。麦穗从下到上,越来越小,“宝塔”尖尖上只有一个蚂蚱头大的小穗儿。那时候人们过的是啥日子?枕头是馍馍做的,椅墩儿是馍馍做的,就连顶门的杠子也是馍馍做的,所以到如今还有“杠子馍”一说。人们不光吃的好,还不用干活:地里有草不用锄,拿个铜锣到地头“咣咣”一敲,地里的草就全光了。 话说张、李两家同住在一个村里,张家有个张能,李家有个李憨,两人年岁相仿,两家家事相当,小日子都过的挺滋润的。只是这张能能得头发丝都是空的,李憨憨得脑瓜里只有一根筋。张能没有下地干活的习惯,地里有草,就拿锣坐在自家院里树荫下,“咣咣”敲一通,说也奇怪,地里的草照样光了。李憨呢,憨头呆脑整天顶着太阳到地里侍弄庄稼,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年,张能又有了新发明。他的媳妇添了小孩后,张能夫妇嫌到河边洗尿布麻烦,干脆就用煎饼当尿布,尿湿屙脏后顺便扔到猪圈里喂猪,那可真是一举两得,潇洒得很哩。 老天爷知道这事后,悄悄下界微服私访,亲眼见到人们这样糟践东西,不由得大怒。他怒气冲冲来到麦地里,顺着麦苗根部就往上就捋,麦秆上大的麦穗纷纷落地,眼看就剩下梢尖上最后一个“蚂蚱头”了。李憨家的狗跪在地上求告;“老天爷呀,您发发慈悲,不要再捋了!”老天爷忍住怒气:“好,就留下一个!”“留下一个麦穗我吃什么?”“没啥吃你就吃屎吧!”从此以后,狗就只好吃屎了。 至今,人们在敬神祭祀之后,总要先扔一个馍馍给狗吃,感念狗给人们争得了一个麦穗。 2.敲破锣 老天爷收走了十一个较大的麦穗,只留下麦稍尖尖上一个小小的穗儿留给人们吃,从此人们管麦子叫“小麦。”人们单凭着这一个“蚂蚱头”维持生计,好日子到头了,自然是没有以前舒坦了。 李憨整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干活,汗珠子掉地摔成八瓣儿侍弄庄家。李家的狗也通人性,整天顶着毒太阳,跟着主人泡在田间地头。李憨渴了饿了,需要啥物件了,它都能很快跑回家,变着法儿告诉李憨媳妇,让李憨媳妇抓紧时间操办,也好让主人不耽误农活。 张能呢,仍是抱着老弦子弹,两口子整天猫在家里打情骂俏、吃喝玩乐。玩够了疯累了,就拿起铜锣来到院子树荫下,权当逗小孩儿玩儿,“咣咣咣”地乱敲一通。他满想着自己见天“咣咣咣”地敲锣,地里的草应该早就光了。他想,老天爷留一个麦穗咋着?凭着自己厚实的家底,凭着自己脑瓜子灵泛,照样过得滋润! 这一天,张能在家里呆腻歪了,想到地里散散心。谁知道他到地里一看,大吃一惊:地里的草苗不但没光,反而漫住了麦苗。张能正在纳闷,冷不防一只灰狼从自家地里荒草中窜出来,直扑张能。张能吓得大喊大叫、张牙舞爪,狼仍是瞪着绿莹莹的眼睛往上扑。正在危急时刻,幸亏李憨家的狗赶过来,赶跑了灰狼,救了张能一条小命。如今庄稼人形容谁家地里草多,总习惯说“地里荒得能撵出来狼。” 张能纳闷了,想着世道变了,在家敲锣锄草不管用了。就赶忙从家里拎来铜锣,站在自家地头没命地敲起来。可是,任凭他在田里这头敲罢敲那头,两头敲罢敲中间,地里的草还是乌泱乌泱往上窜。 张能急得直跺脚,仍是想不出法子。他悄悄来到李憨家的麦田里查看,一看就傻眼了:李家的田里不但没草,而且麦子长得旺旺实实,这头风儿一吹,那头麦子动弹。 一看这架势,张能醒过劲儿来:怪不得李憨从来不敲锣,原来这乾坤反转了,铜锣越敲的响亮,草苗就越长得欢势! 眼看着李憨家的小麦穗大粒饱,自家的麦田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蚂蚱头”,张能恨得牙根儿痒痒!趁着天黑地里没人,他拎着铜锣,抡起锣锤,对着李家旺势的麦子一边敲一边咬牙切齿地诅咒: 咣——我叫你欢实! 咣——我叫你旺相! 咣咣——管叫你草苗旺旺、麦苗光光! 咣咣咣…… 李憨家的狗听到自家麦地里的锣声,跑到田里对着张能就叫起来。张能一急,用力过大,只听“咣”的一声,铜锣破了,敲不成了。后来,人们形容背地里说人坏话、巴望别人办不成事的行为是“敲破锣。” 3.“王”、“汪”、“主” 张能在李憨地里敲锣时,被李家的狗咬了一口,鲜血直流。他回到村里,二话不说,就怒气冲冲地到李憨家里“兴师问罪”,言说自己在李家地里帮忙敲锣锄草,李家的狗不识好歹,反而啃了他一口。李憨信以为真,大骂自家的狗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着操起木棍,死命地朝狗打去。 这狗平时跟主人亲昵惯了,它做梦也想不到平时和善的李憨,还有这么凶狠的一手,猝不及防被打折了一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李憨对张能忙不迭地陪情,狗吓得钻进狗窝不敢出来。它平时对主人百依百顺,忠心耿耿。有生以来,它就把人们当成自己的“王”,平时主人家里来客或有事,它总是用轻声“王、王”叫两声,亲切地报告主人。即使发现张能在李家田里做坏事,它也只是用重音“王、王”地叫着,恼怒之中还带着敬畏。想不到这些“王”们今天竟然这样对待自己! 晚上,狗卧在狗窝里,没有吃东西,一条后腿疼得钻心,痛得得它不住伤心地呻吟。李憨来查看它的伤势,狗依偎在它的“王”身旁,想着自己的伤心事。它想到老天爷给自己留下一个麦穗让人吃了,自己从此吃屎,难过得滴了一滴泪;张能给李憨“敲破锣”,李憨浑然不知,着急得滴下了第二滴泪;自己阻止张能干坏事,反被主人打折了后腿,委屈得滴下了第三滴泪。三滴泪水洒在“王”身旁,自然就是个“汪”字。它望着李憨,哀怨地拉长腔用平声“汪——汪——”地叫了起来。 从此以后,狗叫声就变成了现在的“汪、汪、汪”了。 再说张能在李憨地里“敲破锣”后,李憨地里不但没有长出草,麦子倒越长越旺势了。麦收时李憨大车小车往家拉,张能却“种一葫芦收两瓢”,连麦种都赔进去了。 夏收以后,张能对李憨的称呼变了,由原来的“憨子”,一步一步变成了“憨哥”、“李哥”,最后干脆就向李憨叫“哥。”李憨从来没有受过这样抬举,自然是心花怒放,高兴的不得了。从此他与张能亲如兄弟,吃喝不论。一到春荒时节,张能向李憨借麦子的数量也从一升、一斗变成了一石。张能需要啥,李憨就一个字“中。”到后来,李家的粮仓简直就姓了张,张能需要多少就扛走多少。李憨老婆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就是敢怒而不敢言。 张能“借”来李憨的粮食,整日花天酒地,不干正事。这一天,他约李憨喝酒,趁李憨晕乎之际,他附在李憨耳朵旁问:“哥呀,你知道老天爷姓啥?”李憨摇摇头说不知。张能接着神秘地告诉李憨:“姓张啊,叫张玉皇,与你弟弟我是本家呢!” 李憨佩服得睁大了眼睛。接着张能又神神秘秘地给李憨灌迷魂汤,说是张玉皇给自己托梦捎信了,要让张姓一家子都上天去享福,自己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哥哥,就只带他一个“稍儿”,就是自己老婆的娘家人也一个不带。 李憨一听自己能成仙,高兴得像漂在半天云里。他晕晕乎乎当即表态:把自己老婆赶回娘家,家中粮食全部送给张能的内弟。说着就趁着酒兴,带着张能内弟一干人回家拉粮食。 李憨老婆在睡梦中被惊醒,看见自家的粮食正在装车。来人还顺手牵羊见啥搬啥,就出来拦挡,被李憨一嘴巴打个满脸花,并要她“滚回娘家去。”李憨老婆哭哭啼啼抱着孩子走了,张能内弟一干人“得财下街”溜了,李家的房子只剩下空壳郎了。李憨酒劲儿上头,只感到天旋地转,一跟头栽倒院子里睡着了。 李家的狗看到李憨不省人事,瘸着腿依偎在主人身边不停地叫着,最后一滴眼泪滴在李憨的头上。 李憨正在做着成仙梦,忽然间感到头上湿漉漉的,他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发现自己的头枕在狗身上。狗已经奄奄一息,仍在不停地叫着。李憨细听狗叫声,不是早先亲切的轻声“王、王”,不似后来哀怨的平声“汪、汪”;声音短促而凄厉,听起来很像是“主、主。”李憨摸摸湿漉漉的额头,猛然醒悟:“王”字头上一滴泪,不就是“主”吗? 是啊,人是万物之主,人应该有主意、有主见、有主心骨! 狗死了,李憨完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