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房子
卖房帮忙
老陈家在乡下,老伴去世后,他一个人住在二百平米的小楼里,觉得空落落的。他得知在城里的儿子儿媳要买房,而城里的房价不停往上涨,就决定卖掉乡下的小楼支援一把。
老陈拿到二十万卖房款,挺得意的,估计这给儿子买套新房总不成问题吧!儿子拿到卖房款也是喜出望外,连连向父亲保证:房屋产权有父亲的一份,只要房子一装修好,马上接父亲进城。
老陈在乡下满怀憧憬等了几个月,儿子却没一点要接自己的意思。他打了几次电话,儿子总推说房子还没装修好呢。时间一长,老陈感觉不对劲了,这即便是装修皇宫也该差不多了呀,该不会是儿媳不同意接自己过去吧?他越往深处想,肚里越有气,心说:如今我可是在乡下租房过日子,你们不接我去城里,这后面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老陈越想越不踏实,就搭上火车进了城,找到了儿子工作的公司。儿子一看父亲来了,又惊又喜,但一听说父亲要回家看房子,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还找了好几个理由推托。老陈实在忍不住了,他板着脸质问说:“你到底买没买房?我那二十万去哪儿了?”
儿子见父亲发火,连忙赌咒发誓,房子已经到手了,房产证上也有父亲的一份,就是没收拾好,乱糟糟的,不好让父亲去。老陈却不听那套,既然是自己家,乱怕什么,该不会是儿媳不欢迎吧?
一听父亲越说越难听,儿子赶紧打电话向儿媳汇报情况。见儿子果然是“妻管严”,老陈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好在儿子放下电话就满面春风地说:“爸,您儿媳一听您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让我先带您去旅馆休息一下,下班后我们一家三口先去饭店庆祝一下,然后再回家。”
没多会儿,老陈就躺在了儿子给他安排的旅馆里。这时他心里已经舒坦了,想想儿子和儿媳都挺孝顺,自己真不该怀疑他们。
晚上儿子儿媳带老陈去吃饭,老陈一见是家高档酒楼,就坚决不肯进去,说什么也要回家去吃。但儿媳却很热情地说:“爸第一次来,今天就算破费点,也得让您老高兴啊!”
这顿饭花了好几百,老陈吃得既高兴又心疼,他一看表:哟,快七点了,应该回去了吧。可儿子和儿媳却不着急,他们到老陈住的旅馆,又磨磨蹭蹭聊了一个小时,这才领着老陈回了新家。
买房真相
老陈打开新家的房门,这是套五十平米,一室一厅的老公房,房间里有点乱,朝向也不好。老陈惊讶地问儿子:“这就是咱的新家?”
儿子忙拿出一把钥匙,又拿出房产证让父亲看,上面果然有老陈的名字。老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儿子没乱用自己卖房的钱!但是老陈有句话忍住没说:这城里的房子也太贵了,自己那宽敞的小楼咋才换这么屁一股大块地方哩?这让老陈更加心疼儿子,又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让他们收好。晚上,老陈终于躺在了自家的床上,心情又舒畅起来,他安慰自己:这房子小归小,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啊!
第二天早晨,老陈原想睡个懒觉,谁知道儿子早早就把他叫了起来,一家三口匆匆吃了饭。儿媳又嘱咐儿子道:“还带爸去旅馆休息,那里条件好!”
什么?老陈愣了,自己有家,怎么还要去住旅馆呢?
儿子和儿媳对视一眼,笑着解释说:“您别误会,因为我们家装修材料里有一种特殊的化工材料,白天在一陽一光的照射下,会产生化学反应,对您的身一体不好。这样,您白天在旅馆休息,等晚上危险期过了再回家。您别担心,再过阵子它就挥发干净了!”
老陈听他们说得这么严重,只好又回到了旅馆。可他在旅馆里实在坐不住,出去一打听房间的价格,一个白天就要二百多块钱,气得他直骂儿子败家。老陈是个倔脾气,他也不通知儿子,马上退了房,气呼一呼直奔家中。他用钥匙打开一房门,换上拖鞋刚走进卧室,只听得一声尖一叫,原来有一个陌生女人正在换衣服。
老陈吓得转身就跑,这时屋里又蹿出一个男人,一把抓住他,开口就骂“老流一氓”。这男人嗓门大,吵得对面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老陈开始还连声道歉,后来猛然想起来:自己没走错门,钥匙就是证据,没准是两个贼钻进了家门,被自己撞破了,在贼喊捉贼!想到这儿,老陈也硬气起来,举起钥匙让邻居评评理,这里究竟是谁的家。
这时,刚才卧室里的女人也出来了,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儿子没跟你说清楚是不是,昨天晚上是你的家,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是我们的家。”
男人也恍然大悟,他掏出一份协议书给老陈看,原来老陈的儿子有了父亲的资助,又从银行借了一大笔钱,这才勉勉强强付清了房款。碰巧这两口子买不起房,他们两个常年上夜班,晚上熬通宵、白天睡大觉,和儿子两口子上下班的点正好能错开,于是两家私下里达成协议:晚上八点到隔天早上八点,房子归老陈儿子两口子,其余时间租给这两口子。
老陈搞清楚这一切之后,低着头离开了新房。他步履蹒跚地走在街上,这样屁一股大的房子,还要和别的夫妻“共享”,难怪儿子一直不肯接自己来!但老陈不怪儿子,刚才那两口子也说了,当初多亏他儿子下手快,否则现在这套房子又涨了二十多万。
老陈恨不得现在就回乡下,可又怕儿子伤心,想了半天,他决定:假装不知情,住几天再说。可一想到儿子还欠着银行的债,老陈就更加心疼住旅馆的钱了。正在他烦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叫卖声:“临时休息,一楼一天十五块,二楼一天十块!”
租房休息
一天才十块钱?老陈一听,两眼放光,这可比旅馆便宜多了!可等他循声走去,才发现所谓“临时休息”的地方,就是一处闲置工地上堆着一大堆水泥管子。有个小一胡一子正在水泥管子旁边吆喝着,陆陆续续还真有人一交一钱。
老陈也走累了,他从兜里掏出钱来,坏了,昨天把钱都给儿子了,身上只剩下五块钱了,这可怎么办呀?那小一胡一子看看他手上的钱,嘴一撇说:“上去吧,二楼第二间。”
小一胡一子口中的二楼,其实就是水泥管子的第二层,老陈小心翼翼地爬上去,低头刚钻进去,就听里面有人叫起来:“你看着点,差点踩着我。”
老陈吓了一跳,怪不得小一胡一子只收了五块钱,原来这水泥管子还是合租的呢!但既然好不容易爬上来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钻了进去。只见水泥管子里铺了一层稻草,稻草上还躺着一个老头,年纪比老陈还大。
两个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老头自称姓王,是个流一浪一汉,以前是在候车室或者公园借宿,一分钱也不用花,但是这几天各处都在清理流一浪一汉,他只好到处找地方住。恰巧这个工地停工,小工头用这些水泥管子来挣钱,王老头每天花上五块钱,租了这“二楼”的半间房子安身。
两个老头同病相怜,很快就无话不谈,一直聊到天都黑了,王老头指指工地,叹了口气说:“这里下个月就开工了,我又要挪窝了,我这辈子怕是盼不到自己的房子喽!”
老陈听了,也是一阵心酸,但他还是拍拍王老头的肩膀安慰说:“别想那么多了,等明天我拿副象棋来,咱老哥俩杀上一盘。”
等老陈到了家,儿媳已经做好了饭,正等着他回来吃呢。儿子试探着问老陈白天去了哪里。原来他下班去了旅馆,发现父亲把房间给退了。
老陈含糊地说了句:“我找到更合适的旅馆了。”便不肯再说。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儿子叫,老陈就起来买了早点,扒了两口,拿上象棋便往外走。
等老陈兴冲冲地奔到工地的时候,他惊呆了,工地上围了一群人,小一胡一子正在打电话叫救护车,说是有人从水泥管子里跌下来了。
老陈扒一开人群挤了进去,看到王老头摔倒在地上,满脸鲜血。老陈上前叫了几声,王老头吃力地睁开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老陈连忙伏下一身一子,把耳朵凑在王老头的嘴边,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的全名……全名叫王……”等报清楚自己的全名,王老头就断气了。
相关部门调查不出王老头的身份,便按照无主一尸一体处理,给了王老头一个廉价的骨灰盒,还给他提一供了一小块墓地。下葬那一天,老陈去了王老头的墓地,他见墓碑上没有名字,便找来一支粉笔写上了王老头的全名。
老陈一边写,一边还笑了,喃喃地说:“老伙计,我的房子从二百平米变成了五十平米,这五十平米白天还不归我!再看看你,倒是先混上自己的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