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边境城市丹东鸭绿江边的大连湾酒楼里来了两位客人,一男一女,四十岁上下,穿着不俗,男人拎着一个高档旅行包,看样子是一对出来旅游的夫妻。两人直接上到3楼,靠着落地玻璃窗的一边坐了下来。服务员笑吟吟地递上菜单。男人接过菜单直接递给女人,说:“你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女的连看也不看一眼,抬头对服务员说:“给我们来碗馄饨就行了。”
服务员一愣,哪有到大连湾吃馄饨的?再说,酒楼里大多是丹东特产江鱼海鲜,也没有馄饨卖啊。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不解地望着女人。女人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旁边的男人这时候发话了:“吃什么馄饨,又不是没钱。”
女人摇摇头说:“我就是要吃馄饨!”男人愣了愣,看到服务员惊讶的目光,很难为情地说:“好吧,请给我们来两碗馄饨。”
“不!”女人赶紧补充道,“只要一碗!”男人又一愣,一碗怎么吃?女人看男人皱起了眉头,就说:“你不是答应的,一路上都听我的吗?”男人不吭声了,把目光移向窗外,隐约看到江的那边有工人在挖河沙,男人心里更添了一份优越感,一江之隔两重天地啊。旁边的服务员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心想:这女人抠门抠到家了,上酒楼光吃馄饨不说,两个人还只要一碗。她冲女人撇了撇嘴:“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馄饨卖,两位想吃还是到外面大排档去吧!”女人一听,感到很意外,想了想才说:“怎么会没有馄饨卖?你是嫌生意小不愿做吧?”
这会儿,酒楼老板恰好经过,他听到女人的话,便冲服务员招招手,服务员走过去埋怨道:“老板,你看这两个人,上这只点馄饨吃,这不是存心捣乱吗?”店老板微微一笑,冲她摆摆手。他也觉得很奇怪:看这对夫妻的打扮,应该不是吃不起饭的人,估计另有什么想法。不管怎样,生意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他小声吩咐服务员:“你到外面买一碗馄饨回来,多少钱买的,等会结账时多收一倍的钱!”说完他拉张椅子坐下,开始观察这对奇怪的夫妻。
过了一会,服务员捧回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往女人面前一放,说:“请两位慢用。”看着馄饨,女人的眼睛都亮了,她把脸凑到碗面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汤匙轻轻搅拌着碗里的馄饨,好像舍不得吃,半天也不见送到嘴里。
男人瞪大眼睛看着女人,又扭头看看四周,感觉大家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们,顿感无地自容,恨恨地说:“真搞不懂你在搞什么,千里迢迢跑来边境,就为了吃这碗馄饨?”
女人抬头说道:“我喜欢!”
男人一把拿起桌上的菜单:“你爱吃就吃吧,我饿了一天,要补补。”他便招手叫服务员过来,一口气点了七八个名贵的菜。
女人不急不躁,等男人点完了菜。这才淡淡地对服务员说:“你最好先问问他有没有钱,当心他吃霸王餐。”
没等服务员反应过来,男人就气红了脸:“放屁!老子会吃霸王餐?老子会没钱?”他边说边往怀里摸去,突然“咦”了一声:“我的钱包呢?”他索性站了起来,在身上又是拍又是捏,这一找竟然发现手机也失踪了。男人站着愣了半晌,最后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女人。女人不慌不忙地说道:“别瞎忙活了,钱包和手机我昨晚看江边喷泉时扔到鸭绿江里了。”
男人一听,火了:“你疯了!”女人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缓慢地搅拌着碗里的馄饨。男人突然想起来什么,拉开随身的旅行包,伸手在里面猛掏起来。女人冷冷地说了句:“别找了,你的手表,还有我的戒指,咱们这次带出来所有值钱的东西,我都扔江里了。我身上还有五块钱,只够买这碗馄饨了!”
男人的脸刷地白了,一屁股坐下来,愤怒地瞪着女人:“你真是疯了,你真是疯了!咱们身上没有钱,那么远的路怎么回去啊?”女人却一脸平静,不温不火地说:“你急什么?再怎么着,我们还有两条腿,走着走着就到家了。”
男人沉闷地哼了一声。女人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咱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不也照样回到家了吗?那时候的天,比现在还冷呢!”男人听了这句话,不由得瞪直了眼:“你说,你说什么?”
女人问:“你真的不记得了?”男人茫然地摇摇头。女人叹了口气:“看来,这些年身上有了几个钱,就真的把什么都忘了。二十年前,咱们第一次出远门做生意,没想到被人骗了个精光,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经过这里的时候,你要了一碗馄饨给我吃,我知道,那时候你身上就剩五毛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