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爷爷睡着后，总会打呼噜，如果突然没了声音，奶奶的手就会赶紧摸到爷爷的鼻子下面。有时爷爷被弄醒了，就会不耐烦地唠叨几句。这样，奶奶倒是放心了。
有一天晚上，奶奶又听不到那熟悉的呼噜声了，把手伸过去，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往爷爷嘴里塞速效救心丸。然后，她拄着拐杖叫醒住在隔壁的叔叔，回来又摸索着往爷爷嘴里灌水。我们很难想象，平常什么都不做的奶奶，是怎样在一片黑暗中以最快的速度做到这一切的。好在，我父亲带着大夫赶来，及时救醒了爷爷。对这件事，奶奶得意极了。而爷爷的变化则是，夜里奶奶摸他鼻子的时候，他不再埋怨了。
奶奶80岁的时候，患了老年痴呆症，渐渐谁也不认得了。儿女们问她有几个孩子，她总也说不对。爷爷看着好玩儿，就故意逗她：“你有几个老头儿呀？”奶奶立刻回答：“4个！”然后坏坏地笑着。这时候的奶奶，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孩儿。然而，她即便忘却了所有，却依然记得，和她相隔一张茶几远的那个人，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每天都要握着爷爷的手，白天、夜里，都不松开。爷爷要点烟了，就抽出手来，忙完后，又赶紧放回去，因为奶奶抓不住他的手，就会不高兴。奶奶不再抽烟，她每天拉着爷爷的手，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叹气。即使有人和她说话，逗她笑，她那只拉着爷爷的右手，也决不松开。
过了几个月，奶奶的身体逐渐糟糕起来，后来已经不能下床。爷爷不敢让奶奶一直躺在床上，怕她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就那样走了。于是每天早晨，他都要把奶奶背下床，放在那把春秋椅上晒太阳。阳光下，爷爷就和奶奶手拉手坐在春秋椅上，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