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我在打算和简易结婚用的新房里,第一次遇到赵毅,并且把这个不认识的男人当成了小偷。
那时,我已经答应了简易的求婚。我们认识了8年,别人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时间久了我也相信了这一点。简易,成熟稳重多金,事业如日中天,与我的身份和地位刚好匹配。我是正宗的广播学院的毕业生,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好歹也算这个城市里的名人。
相处一年后简易送我钻戒,顺便向我求婚,一年半以后在海滨的别墅区里买了大房子,足有200个平方米,能看到海景听到海浪的那种,亲朋好友去参观,艳羡之情毫不掩饰,直说这丫头命好,工作一帆风顺,婚姻幸福美满。我听了淡淡地笑了。
女人的青春很短暂,稍纵即逝,我只想把自己在如花一般的年龄嫁掉,如果沦为5元店里的甩卖品,可就太不幸了。
如果不是遇到赵毅,我想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在别人幸福的概念里,在物欲的满足里,做一个快乐的小女人。
那天闲着无聊,去买了一条自己喜欢的床单,就直奔新房。
天气真热,我冲进房间,把床单顺手扔在床上,然后去冰箱里找了喝的,可是什么也没有,我和简易不常住在这里。也罢,我索性脱了裙子,只穿有蕾丝花边的内衣,赤着脚去浴室,一边走一边解开绾在头上的长发。
打开浴室的门,我吓得张大嘴,尖叫着连连后退。浴室里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洗脸,他惊愕地看我,一瞬之间,他的嘴角泛起了笑意,他说:“丫头,你的身材一流。”
我一下子红了脸,慌忙窜回卧室,套上衣服,找了一把藏式的小匕首握在手里,以备他劫财劫色。然后怒冲冲地问罪:“看不出你这么年轻,这么帅气,怎么就不学好呢”他莫名其妙地说:“我怎么不学好了?”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还狡辩,说你干这一行有多久了?”他笑:“我明白了,你是把我当成了小偷了吧?我还怀疑你呢,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你怎么会有钥匙?”
我的鼻子都被他气歪了,冷笑道:“看不出你这人还属猪八戒的,这是我的家,你说我怎么进来的?”
他尴尬地把手放到裤子上蹭了两下,过来握住我的手说:“原来是嫂夫人,误会、误会。”我甩掉他的手说:“谁是你嫂夫人?快说你是谁?”
他说:“我叫赵毅,是简易的大学同学。”
后来才知道,因为他学的是园艺专业,毕业后去了一个小镇种兰花,过着半隐的世外生活,与红尘相离甚远,和简易之间来往极少,所以我并不知道简易还有这样一个同学,此次来参加一个什么园艺博览会,简易安排他在我们的新房里住下。
赵毅是一个好看的男人,他吸烟的姿势很帅,我盯着他看,心中却想,哪会有这么从容的小偷呢?不禁笑出来。
他非常认真地问我:“柠檬,你说简易如果知道了我送给他这样一个见面礼,你说他会不会收下?”
我知道他是指刚才看到了没有穿衣服的我,我瞪了他一眼,心中并无恨意,但嘴上却不饶人地说:“你看了他的柠檬,他不把你的眼睛抠出来才怪。”
采访回来的路上,非常意外地接到赵毅的电话,等了半天,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叫了两声柠檬便收了线。这家伙最近常干这样的傻事,给我打电话,然后又一句话不说。
挂了电话,我看着车窗外发呆,想起上次简易为赵毅设的接风宴上,这家伙真能装,像是第一次看到我的样子,说:“简,你这家伙真是艳福不浅。”不明就里的简易,被赵毅说得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拣了一只虾放到我的碗里。
我想我是明白赵毅的话的,他一半是说给简易听的,另一半其实是说给我听的。我不动声色地剥着那只虾,然后轻轻地放进简易的碗里。
我知道赵毅有些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内容。就像他那莫名其妙的电话一样,我不知道我们要这样纠缠多久。
终于有一天,赵毅打电话让我下楼,他所在的兰花小镇,离我这个城市有6个小时的行程,来一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说不清楚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中溢满了喜悦,几乎是想流泪的感觉,我披了一件衣服奔到楼下,赵毅一把把我塞进车里,我挣扎着,被他抱住了,车一直开,我不知道是开向哪里,直到他把我带到了一家日式风格的小旅馆,清一色的跪式服务,环境温馨典雅。
进了房间,赵毅便迫不及待地拥住我,我用手臂撑住他的身体,他不能靠前,他说:“柠檬别这样,我只是想吻你一下。”
我摇头,默默地看他。那一晚,我们就那样坐着,相互看着彼此,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10点钟的时候,简易打我的手机,问我在哪儿,我看着赵毅,对简易说,栏目组拉了一个广告,制片非要我作陪。简易开玩笑道:等我出资赞助你们栏目组,那样你就只好陪我一个人了。末了,他又问用不用来接我,我说不用了,他们会送我回家。
挂了电话,我的脸红了,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简易说谎。
赵毅歪着头看我。我忽然觉得,有些人,纵然相识了一辈子,也不会燃烧,像我和简易;有些人只是偶然相遇了,便会偏离出轨,像我和赵毅。
此后赵毅常常来找我,我们在矛盾与甜蜜中挣扎,见不到的时候,想念便像一颗发了芽的种子,在风中疯长;见到彼此,便是在矛盾与挣扎中默默无言。
婚期越来越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向左怕伤了简易这个厚道的男人;向右,心又不甘,我总觉得赵毅才是我此生要找的男人。
思念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儿,抵不过思念之苦,跑去赵毅居住的小镇。
小镇上家家户户都种兰花,离得老远就闻到了兰花馥郁的香气。赵毅居住在一间小房子里,他的书房挂着一个条幅,上面写了四个字:生当如兰。我细细地品着这四个字,赵毅从身后抱住我,然后慢慢地吻下来,他的吻落在我的脖子上,我的头发上……我痛恨自己是个意志薄弱的女人,我无力抵抗。
连续开了6个小时的车,赶到这个小镇,只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呆上2个小时。然后再开6个小时的车赶回城里。
两个小时的时间真的太短,我们舍不得睡,彼此看着对方,一眼一眼,印在心底,我甚至连茶都没有喝一口,但时间却不会为谁停留。
回程的途中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儿,因为疲于奔命,不是十分清醒的我,和前面的一辆小型货车追尾,我当场就昏了过去。
在医院里醒来,身上像散了架一样疼,简易与赵毅都在我的床前,他们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面地站在一起,那种尴尬简直令人难以忍受,谁都不肯说先退出来,三个人彼此对峙着,沉默着。
我的额上足足缝了五针,留下一个月牙般的伤痕,刺目,惊心。
简易的脸色青中透白,很难看,他看我的眼神冰冷的能杀死人,我知道他不能原谅我,我能看到他脸上明显的厌恶之情。我没有怪他,是我有错在先,我对他抱有深深的歉意。
我伤心得不能自抑,不是为了简易,是担心我从此再也不能在电视上出现了。赵毅安慰我说:“没关系,我是你永远的观众,惟一的观众。”他伸出手,轻轻拭掉了我眼角上的泪。
在医院里整整住了20天,我的伤势并没有痊愈,但已经到了不得不出院的地步,再有两天,就是我的婚礼,作为准新娘的我,不能还赖在医院里不出去吧?
简易来看过我几次,但闭口不提婚礼的事儿。
赵毅打过若干次电话来,问我如何取舍?我只说,让我想想,再想想。
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我不想像一粒沙子一样硬生生地揉进简易的眼睛里,我没有犹豫,带上爱情,去兰花小镇找赵毅。
也许简易发现了我的动向,只是为了维护自尊,佯作不知,睁一眼闭一眼给我溜走的机会;也许简易真的不知道,但不管怎样,我和简易的感情已是千疮百孔,即便仍然可以遮风挡雨,但不是我想要的那一件,我在婚前的最后一刻,逃离了。
不久之后,我在一则晚间新闻中看到简易,他还是那么低调优雅内敛。画面上的他,手臂里挽着一个百合一般清馨的女孩,女孩穿着白色的拽地婚纱,娇媚动人。他结婚了,娶了一个在知名企业当董事长的太太。
想不到他这么快结婚,我呆怔在那里,忽然想起了和赵毅认识的经过,种种巧合说明了什么呢?
赵毅跑过来关掉电视,笑道:“别看了,吃饭吧!我做了面条,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看着赵毅笑了,一直笑得流出了眼泪。我逼视他的眼睛:“简易真够卑鄙的,他把你当成礼物送给我,间接而人为地制造了我们相识的机会,成功地进行了和平演变。其实他真的不必这么用心良苦,我像那种赖着别人不撒手的人吗?”
赵毅说:“你别恨他,如果没有他,我怎么会认识你?他只是想把对你的伤害减到最低,所以才如此用心良苦。他的公司别人看着轰轰烈烈,其实只是一个空壳,他需要这段婚姻来挽救他的公司,因为那女孩的父亲据说非常有权势。”
我冷笑,所以只好选择牺牲我?可是他不该选用这样一种方式,让我看起来,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小丑。
我有些歇斯底里,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离开兰花小镇,赵毅请我留下,我说,如果爱我你就重新追我吧!
赵毅回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