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四、
近几年来，我的生活总是离不开酒，常喝常醉，算得上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但是从没出现昨晚发呆不语的情况，我觉得差不多了，再有这么一次，估计我就得挂了。
吃饭的时候喝得很多，大家说得也很多。我稀里糊涂地对巴愚和单如疯说，以后你们可得帮我好好照顾小镜啊，好歹也算你们的弟妹，咱们哥们儿一场的……两个混球也稀里糊涂地笑，说那没问题，白天你照顾，晚上就交给我们了。小镜笑着说，你们贫不贫呐？全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说话也不把门儿。单如疯说把，怎么不把，门儿还有不把的吗？就让仁哥这伙计把门儿好了。
喝了一阵子，小镜忽然指着电视上说，仁哥，快看，快看！我半睁着醉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电视里人头攒动，很多人在拥挤着看什么。我说农村娶媳妇啊？这么多人挤着看。小镜急忙说，不是呀，你快看，一伙搞传销的给公安端了……
我快速站起身，凑在电视跟前看，果然就是我去找杜小妹的那个小区，警察从小区里带出来一大串人，排着队，走在最后一个是咪咪，还挟着一卷大条幅，我估摸着就是“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那幅，没让我猜错，果然让警察抄去了。奇怪的是抓出来的人中没有那个东北男子，可能见机得快，早早跑了。
我坐回桌子边，跟弟兄们说，来吧，咱们庆祝庆祝，为警察叔叔端掉害人窝点而干杯！巴愚和疯哥嘟嘟囔囔地跟着说庆贺，喝酒的时候我们三个都洒得满桌是。还是小镜劝我们，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儿一喝酒就这德性，也不嫌丢人。我说丢什么人啊，我的人都没了。小镜又好气又好笑，说什么人没了，人都在呢，我也在。我看着她艳若桃花的面容，心里一阵激动，说今晚我带你回我妈妈家，好吗？
小镜开心极了，说当然好啦，总算盼到你这句话了。我叉开腿，说过来，坐我腿上。她听话地坐过来，揽着我的脖子，我说镜儿，我真对不起你呀，辜负你……她用白嫩的手掌堵住我嘴巴说，别说些没用的，甜言蜜语来两句就得了。我说那好办，以前我都写过小说，哄女孩子的话多着呐，妞啊大爷给你笑一个小心肝儿我的亲亲小宝贝儿啊，我俩哈哈大笑。巴愚下嘴巴伏在桌子上斜乜着眼嘟囔，三级片，纯粹三级片啊。疯哥说什么三级片我不喜欢，我爱看A片，A是装A新新的新我K说错了……
吃过饭之后，巴愚和疯哥告辞回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对小镜说，你换衣服吧，穿得好看些，咱们一起走，去咱妈家。小镜高兴得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去我房间换衣服。我看着她的背影，心说这孩子可真好。然后送巴愚他们下去。
到了楼梯口，我突然紧紧抱住巴愚和疯哥，说哥们儿，有你们我老鼻子开心了，咱们这辈子是哥们儿，下辈子还是，行吧？疯哥粗鲁地推我，说靠！靠！别他妈肉麻好不好？哥们儿受不了这个。巴愚乘机在我脸上啃了一口，淫笑着说不是仁哥哈，是个女的吧？俩个家伙推开我，异口同声说你陪你家小镜吧，俺去也！然后跌跌撞撞往小区外走。
我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看着他们离去，心里突然很兴奋，我觉得，小镜待我那么好，还有这些哥们儿，情义这么深，我其实也挺幸福的。这人吧，就怕身在福中不知福，珍惜身边的人，珍惜处身于其中的幸福，那么就不算白活。我想，我真的应该用心地去呵护小镜了，呵护这个深爱着我的人。从今天起，我将一改往日萎靡不振的状态，重新面对生活，癌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得了癌症不敢面对。我已经对不起妻子，往后就不能再对不起小镜，我要和她共筑一个可爱的幸福的家。
想到这里，我心里坦然了，真想抱住我亲爱的小镜高声欢呼。我转过身来，往楼上走。刚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背后一凉，跟着剧痛，然后我开始大声咳嗽。我吓了一跳，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却见咳嗽出来很多鲜血，溅得满手都是。紧接着我的身体接连往前推了两推，分明又觉出身后痛了两痛。我猛然回头，那个搞传销的东北男人面目狰狞地笑，转身跑了。我挣扎着追出几步，再也无力奔走，一头扑倒在地上。
刹那之间，小镜姣美可爱的脸庞在我脑海中清晰浮现出来，接着父母、儿子、妻子和巴愚疯哥他们一一而现，我伸出手，想抓住他们，然而却抓不住。耳中传来小镜的尖声哭叫，仁，仁，你怎么啦？救护车，快来人啊，快来人呐……
我的记忆开始模糊，视线严重模糊，嘴里不清不楚地说：……对，对不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