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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师大小小一个后门外不知哪年自发形成了一个自由市场。就像海舰笑话师大泳池里面那些个红摇裤烧包们傻得不知两条红领巾可以缝一条二元五的泳裤,不是那年骑摩托车偶然经过我一无所知。诚然,哑巴堰袒裼裸裎的我和钱多得来穿了红摇裤戴上潜望镜才能下水的公子王孙们差的不止一个世纪,然而,我所不解的是,啥时候,在沙河堡向来胶柱鼓瑟绳趋尺步的父老乡亲,是被怎么样子一种恐怖的势力所佐佑,在这里居然可以把谈虎色变的把投机倒把淬炼到堂而皇之明目张胆的高度。川师大后门恍若就是一个隐匿于国度之外那方黎民百姓抱布贸丝利市三倍安生乐业自由自在的乐土!狮子山铁路两边的农民除了检查站、沙河堡、九眼桥、大学路、高店子、大面铺逢场天四处打游击外,自留地稍微值点钱的菜、自家鸡鸭下的蛋、雨天戳的鱼、夜晚照的黄鳝泥鳅都挑那里去期望能赶上个好价钱。听说川师大高工资的教授比沙河堡争多论少的柴门小户们更出得起价钱。家虎会不会为了半杯米花而提上一蓝十个鸡鸭鹅蛋铤而走险不得而知,家虎的母亲我却在那里亲眼所见。矮小的她杵人丛中,原本瘦削尖长的脸颊上肉团子鼓高高的,殷勤地讨好着讨价还价的买主。身前那两蓝子被人套路式贬得一文不值的小菜也不知摊上她所期待的好价钱没有?冲她一笑我便冲了过去,我甚至都不太确定她是否也看见了我。坡顶我再回头张望的时候,就没了她的影子。就像母亲强迫自己去沙河堡卖菜一样,其实,那点微薄且很不稳定的收入勉强能换回日常生活必须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然而在生猪出栏、生产队分配前又举足轻重不可或缺。那里与街头、沙河堡、高店子所不同的是,省却了巷道作战被关起门来的危机,四通八达的狮子山,倘若运气不好真被突如其来的红套套们盯上了,随便一片槐树林子不可以藏个加强排?随便一条小路不可以金蝉脱壳破涕为笑?
出川师后门翻越狮子山铁路、乡村公路,俯冲、跋涉秧田包围中一条半圆弧水泥路,坡顶是家虎家一楼一底小青瓦楼房。顺他家旁边宽阔的机耕道去往高店子。这条幽静的乡村土路除去赶场天行人寥寥,是我所最愿意选择经过的。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坡底秧田中一条清澈的小沟里经常可以寻觅到顺流而下的泥鳅调皮捣蛋的虾米。婀娜的垂柳在每个暑期我经过那里时总是会多情地抚动云起雪飞的天籁,宾来如归的热情,拳拳盛意的邀请。烈日下独自坐在沟堤石条上,眷顾在芳香的野花中,轻抚着清泠泠的溪水,怅望着婆娑炫动的柳枝,聆听在婉转悠扬的蝉鸣,展望于海洋般浩瀚起伏的麦畦,畅想能与孤绝萧杀的雄鹰展翅天际,别有一番心旷神怡酣畅淋漓的体味。
庞家普普通通的小青瓦独独一栋高高耸立在那道蜿蜒陡峭的坡顶,大有一夫当关的磅礴。从坡底抬眼,拔地参天干云蔽日。庞家父母当初选择楼房地基时一定费尽思量。它与师大、检查站、工农兵、高店子几乎等距。它前面半坡竹林里靠筑路发迹唐氏两兄弟四四方方洋房的预制板顶还不齐它的基石。翻越狮子山铁轨随便一个开阔地就可以看见。甚至他家人门前坝子里活动的轨迹。倘若拿我家相比较,他家里除了完整的一张旧饭桌,我不知道哪样还可以称其为家私。在他家楼上楼下仔仔细细也没能搜寻到三洋、索尼哪怕一部九英寸的黑白!执拗不过他却之不恭的盛情,庞家我去过好些次。而凡只要过去,总是会被真诚的他毫无余地拖起直奔地里坎甘蔗!倘若扭捏,他会急得面红耳热语无伦次。而且绝不会是虚情假意装出来的。你若想逮只凤凰尝尝鲜,只要在生产队土地,他会为了你一时快意扑汤蹈火在所不惜!学习平平的他同窗两年从不和同学闹矛盾,也不太善于交流,特别是学习,在班级里他至多算得上中下。无论优点还是缺点彰明较著显而易见,心直口快,表里如一,从不参与任何形式与老师的对台戏。一着急他便会语塞,鸡公脖子伸老长直喷唾沫星子,就连雀斑也涨得通红。啃完甘蔗,捏上镰刀带着你四处转田坎,一板一眼替你讲解你所好奇蔬菜瓜果的栽培技能。或者陪你坐田埂边,低头使着镰刀冲地上不停戳。第一次到他家时,在楼梯间,满脸通红郑重其事把我一一介绍给了自己的家人。不无得意小声告诉他母亲我是他很了不得的农民班长。好客的庞家母亲每次总是默默无闻地里街头跑前跑后偷偷忙碌起晌午饭。到他家做客不吃饱啃好哪里也休想去!家虎,健谈,体他母亲,高店子中学毕业考入工农兵,别人称呼他老虎。老虎家七口人,老虎行二,老实本分的哥哥在本土某个预制板厂打工,和他老汉儿一样半天打不出一个响屁。一弟一妹三圣中学就读,妈妈嫂子生产队务农。家虎体了他父亲,大眼睛,浓眉毛,就是撇三都一个模子倒出来般,只是长长的甩得更为风流跳跃。糟糕的是,体尽了父母优点的他,却将所有体不体或者风马牛不想干的缺点留给了弟妹,俩小眼睛,大跌眼镜的是,他唯一一个妹妹居然些微罗圈腿!他缝人便滔滔不绝的父亲在金牛区档案馆工作,一抹黑一辆看不出图腾的自行车脚架拖在地上哒哒作响,看没看见家里做客的你都冲哪里乐呵呵的。上班那年,我偶然下乡跑外差,高店子场镇上老远便瞅见头戴农业学大寨草帽白衬衣撒开随风飘动的他,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也是如此笑容可掬不知冲谁。而有时,他又是老农般草帽紧紧的背在肩头。在我看来不事城府的他直内方外不徇私情,要不然家虎母亲和兄长、嫂子也不至于一直在生产队修理地球。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不搞特权,怎么会又替家虎同学搞了个他一口咬定虽然住在农村貌似豁皮却绝对资格的城镇户口!
过庞家楼房前行,零零落落的苹果树顺机耕道右边延伸,庞家的甘蔗地在路的左边,沿途两侧不知谁砌上了好些草垛。家虎后来告诉我苹果树是生产队的,草垛是生产队为耕牛储备的越冬粮草。路上时不时就会遇上一串牛粪。前方尽头是新华砖厂挖断而形成的丁字路口,往左是一条沿砖厂高坎通往苦楝树大院落的危路,往右通往幸福、华兴、高店子场尾。而顺右边小堰塘旁一条引流沟沟坎几分钟可以到达高店子。站在十好几米深笔直的土坎边,抬眼可以看见正前方几百米外大路右边低矮狭窄的两蹲位公厕,沿大路旁引流沟走势的桉树群,场尾一排四五家红砖瓦房。多数川师住家的老师选择这条路来去高店子。不过,家虎家门前这条坡道陡峭的水泥路机耕道并不是很适合小排量嘉陵摩托车,尤其是雨天。而骑上透开(用随便一钥匙撬开)或者以加油为代价(猴年马月再说)那波弄潮儿的雅马哈豪华100型时,那里才是力量、技术、胆识和勇气展示的不二平台。来回先飚上几十个回合,加不加油,发了迹那天再说!工农兵大门口吃三分一根冰糕都很成问题的我,会有那份多余的莽列给你加油?哥哥,你会不会是心胸过于丰满了些喃?
工作过后,我前往拜访过他及家人好几次,他到过沙河堡家里一次,和读书那会儿一个样子,拖起直奔甘蔗地。啃得,谈得也如读书那般开心。依然是并排坐在他家后屋檐甘蔗地旁空旷的田埂上,低着头,满脸通红,不停用刀戳裆前的泥土,还是那般谈笑风生,通红的夕阳下依依不舍,依依惜别。那以后好多好多年我再未见到过他,也未再去探望。那以后,一晃几十年,那年微信上了另一位高店子住家的女同学,那天,鬼使神差她告诉了我,到今天我依然不解,为什么要告诉我,家虎哪年哪年前就去了另一个世界!而过程我不会去打听,悲戚的我无力面对。我只是希望他去得如他在世那般安详、洒脱。我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如手如足的好兄弟,衷心祈愿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你一定要快乐!
20170320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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