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想不到的是,她会把我当初为了装作卖力拉拢她而说的那些事告诉孙茜茜,这让我很不爽,所以我往她的手机上发了一张她特精彩绝伦的照片,她就急了。
而现在,她有点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来之前就想了很久的台词,她越说到后面越是眼泪涟涟:“周小姐,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但是孙茜茜她逼我,她说如果我不坦白,她就要弄到我无法毕业。我要没法毕业,我家里会气死我妈的。周小姐,我不做了可以吗?我把钱退给你,我全部退给你,求求你把我那些照片给我。大家都是女人,你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吗?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我原本是漠然地看着的,但是却看不下去她奔腾的眼泪,去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在她面前说:“喝点水。”
唐海燕端过去捂着抱住,她的身体有点颤抖,可见刚才哭得有多用力。
我没马上说话,而是待她平静了一些之后,我淡淡地说:“唐海燕,我实话跟你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就算当初你没答应帮你,照片我也不会给你散出去,这是大实话。我也是女人,我做不来那样的事。我知道你现在呆在那里压力很大,但是不用太久了,就再多呆两个月就够了。我也不是需要你事无巨细向我汇报,只需要有些重大事件的信息就好了。对于这个给你造成的精神负担,我等到事情结束之后,会多给你十万块。”
唐海燕其实已经完全不可用了。
而且我想要动手的日子也不是两个月后。
我只是想跟孙茜茜玩一玩,让她这段时间活在我周沫蠢得很的错觉里面开心一些,就这样把得意的高兴的她摔下去,她才会更生不如死。
把唐海燕说心动了之后,我开着车载她出来大路这边时,找了个柜员机取了五千块给她说:“去吃顿好的吧。”
她拿了钱走了之后,我在附近买了一个大水果篮,想了想,又给李先勇的父母买了一些酸奶,这才直奔医院那边去。
去到了才发现,陈美娟正在给李先勇喂粥。
我走过去,把水果篮和酸奶放下,问了一句:“有需要帮忙吗?”
陈美娟一下子把碗递给我说:“也好,帮我喂一下勇哥,我正要出去给同事回个电话。”
我噢了一声,把碗接过来坐在陈美娟原本做的椅子上,自自然然地舀粥水往李先勇的嘴里面送。
他的面部表情还是有些僵硬,眼神里面全是黯淡,还有些在我面前对于自己的狼狈的躲闪,他把头微微往后挪了一下,错开了我的勺子。
我有点儿心酸,轻声说了一句:“喝点。”
我还不知道李先勇能说话了。
虽然很含糊不清,断断续续,我还是听清楚了。
他说:“你以后别再来看我了。”
我怔了怔,良久才说:“我们是朋友。”
我说完,又将勺子往他嘴边送去。
他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拒绝,依然是含糊而艰难地说:“你现在是林至诚的妻子,而他是宏德的老板,影响不好,放下。”
我把头微微拧过去,说不出的难受。
我最终还是听话地把碗放在一旁,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受,我打开果篮抓了一个橘子说:“那你吃点橘子吧。”
李先勇的手微微抬起来,艰难地摇了一下。
我明白他依然是在拒绝,就把椅子拉开了点,保持更远的距离,坐在那里像哄骗小孩子似的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后面都能好好的。”
李先勇的脸部还是僵硬着,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大概是想坐起来一些,他很艰难地又挪了一下,很突兀地扯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很艰难,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也花了差不多五分钟,才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说完。
他说:“周沫,你别再担心孙茜茜拿那个光碟威胁你了,她那个备份,被我毁了。她没有你任何的把柄了。你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过。过去的事我没法帮你追回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我定在那里,不自觉地眼眶一热,喉咙发干,不知道用了多少秒才稳下自己的情绪,用稳稳的语气问:“为什么还要帮我?”
他似乎想把头拧过来,但是却终于失败了。
躲闪着我的目光,他很久才接上一句:“没有为什么,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我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李先勇的声音就凶了起来。
哪怕是断断续续,我也能听到其中的震慑,他说:“走!”
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拎着包包站起来,张了张嘴,最终将那些矫情的无用的话硬生生地压制下去,变成简简单单的一句说:“好好养病。”
我开门出来,才发现陈美娟依靠在门的边上,她的手上拿了一支烟,却畏忌着这是医院,没有点燃,她看了看我说:“出来了?”
我看她手上没有带手机,算是明白她是把空间空出来给我跟李先勇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跟她去喝一杯。
没走远,我们就在附近的小卖部拿了四罐啤酒要了两包花生米,找了个附近的绿化带溜进草地,就这样胡乱地坐下来,两个人动作迅速地各自拿起一罐,拉开个盖子就碰了一下,然后同时猛灌了一大口。
我或者是太久没喝了,一喝下去就猛呛了一下,陈美娟淡定地看着,如同那一年她教我喝酒一样,我被呛得半死,她就这样淡定看着,然后我们成了算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而现在,依然是同样的场景,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换,更像是不算是陌生的熟人。
我随意地把嘴角的酒抹去,淡淡地问了一句:“这几年过得好么?“
陈美娟捡起几片枯枝随手丢着玩,好一阵她自顾自地说:“我妹还是死了。死的时候才21岁,最美的年纪,却面黄肌瘦骨嶙峋,没吃过多少好吃的,没穿过好看的,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心动是啥滋味,也没被男孩子喜欢过。她的生活差点就全是遗憾。但是好在那时候有次勇哥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请我吃饭喝酒,我喝多了忍不住说起这些,他就跟着我回去老家,在我妹要死之前,租了一辆车带着我跟我妹还有我爸妈在县城狠狠地玩了几天,他还花了六百块找了我妹的中学一个男同学给她送花,让她在闭眼的时候少了挺多遗憾。我妹走了之后,我妈如愿跟我爸离了婚,嫁去了她早就想嫁的地方,好像叫左敦子村,我没去过,她也没再回来。我爸吧,也找了同村的那个寡妇,听说一直有情。我除了还是个自动提钱机,其实剩下的都多余了。后面勇哥带我回来深圳,他说让我别再呆在夜总会了,他带我进世通,带我去跑业务,带我走新的天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算好还是算不好。周沫,不如你告诉我,我这是过得好,还是过得特差?“
我握在手上的啤酒,还在冒着泡泡,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我不敢抬起头去看陈美娟,只能狠狠地盯着它看。
看了差不多一分钟之后,我直接把它摔在草地上,挪过去狠狠地拥住陈美娟骂了一句:“傻!”
然后我听到了陈美娟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在断断续续的哭声里面,她的声音也变得断续,她的眼泪全部掉在我的肩膀上,她说:“周沫,你说我是不是倒霉蛋,谁靠近了我就得倒霉。我宁愿现在躺在病床那个人是我,也不愿意是他啊。可是为什么,这世界上总没有一件能让我如愿的事。我不想我妹死,她死了。我不想我爸妈在那样的年纪还闹离婚,他们离了。我不想勇哥病,他倒了。哪怕只有一件是好的,我还能有点儿勇气。可是为什么,我总是遇不到好事呢!是不是在我身边的人,都要那么倒霉啊!”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发现所有安慰的话,其实都那么微不足道。
或者这就是这个世界特有的现象,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痕。
有的人把伤痕不藏而露,有的人把伤痕藏而不露。
不管是哪一种,我们看不到的,未必就是不存在的。
我的心里面,忽然被一阵的愧疚淹没。
我其实欠着陈美娟的东西也不少。
她曾经以为林至诚是她的骑士,然后我把她的骑士摘到了臂弯里面。
而现在李先勇是她的骑士,李先勇却或多或少的因为我,而遭到了孙茜茜这种毒蛇的恶意报复。
我咬着唇,最终说:“我会让害李先勇变成这样的人付出代价的,孙茜茜她嚣张不了多久了。”
陈美娟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着我说:“周沫,我知道你憎恨孙茜茜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不仅仅是只有孙茜茜才该下地狱的。”
我彻底疑惑了,看着在肆意挥洒眼泪的陈美娟,我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她的肩膀问:“还有谁?”
陈美娟也把她手上的酒罐子放下,她慢腾腾地说:“是刘晓梅说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不能留的。”
我的拳头捏了起来。
陈美娟也是随意地抹了一下,她继续说:“刘晓梅那段时间正在向林正逼婚。她怕有变故,是她强烈教唆孙茜茜找人下手的。她是那种点人出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这样的人更可恨!”
我一把抓住那个啤酒瓶捏扁,半响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美娟又把酒拿起来猛灌了一口,她好一阵才说:“有次我跟刘晓梅吃饭喝酒,她喝多了,跟我说的。我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才决定把她恶心的面目全部记录下来的。”
我噢了一声,猛地将罐子里面的酒全部灌下肚子,我拍了拍手站起来说:“我们回去吧。”
因为喝了酒,我没有开车,而是打的。
在的士上,我给刘晓梅拨去了一个短信,约她1个小时后在后海一个环境安静清幽的咖啡厅见面。
我回到家里,先是用冷水扑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拿出之前那个u盘,将上次没有给过给刘晓梅的照片拷贝了一些放在我的手机里面,然后我给那个一直帮我探寻资料的鑫苑秘密探查公司的老王打去电话,我说:“我追加30万,我需要刘晓梅在林正那家通讯公司里面谋取利益的更确凿的资料,是需要那种能彻底定罪的那种。”
做着这样勾当营生的人,没有哪一个不老奸巨猾的,这个老王,还是用他惯用的招数,他装作迟疑了一下说:“周小姐,这,有点难度,主要是这个过程需要花费太多的人力物力。”
我咬咬牙,想了想,觉得舍不得孩子真套不找狼,所以我说:“40,不行我找别人。”
他还在装,好一阵才说:“可以吧,看在周小姐是熟客的份上。”
挂了电话,我收拾妥当,就直接往约定的地点去了。
去到了之后,果然不出我所料,刘晓梅没来。
我没给她打电话,而是从手机里面随意翻出一张她的裸照,给她发了彩信过去。
之后,在我一杯咖啡才喝了一半,她就气急败坏地跑来了。
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我的对面,张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之后,压低声音就说:“你什么意思!”
我悠然自得地端起咖啡再抿了一口,淡淡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这段时间要随传随到。”
我说完,将杯子顿在桌子上,然后拿起包包,直接往门外走了。
我在发动车子的时候,看到刘晓梅追出来,我摇下车窗,淡淡地朝她说:“记得24个小时开机。当然,如果我在期间出什么意外,这些照片肯定会散到满天都是。”
在车飞驰起来的时候,我一想到刘晓梅接下来的日子会一直像是生活在砧板上,我就有说不出的快意。
我当然知道,现在还不是对刘晓梅下手的时候,我还有需要用得着她的地方,所以我现在只能让她先坐立不安一下,以解我心头的愤恨。
可是,哪怕像是现在这样貌似已经操控全场胜券在握,我依然无法获得快乐。
过去的疼痛如同一个顽固的铁丝网,禁锢在我的身体里面,它会不时不时被扯一下,这样的疼痛操控着我,让我变成了那种攻于算计的人。
看吧,时光的残忍性在与,它不仅仅会让我们在辗转中老去,还会让我们最终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接下来的好几天,除了早上跟林至诚打几分钟的国际长途是我生活里面唯一的亮点,剩余的时间我都是郁郁寡欢,用在铺排我的计划上面的时间也花去了一大半,我总是睡不够,也因为想念着林至诚,经常毫无悬念地失眠,总是顶着个熊猫眼起床,不得不给自己盖上浓浓的妆。
这期间,陈美娟过来宏德找过我一次。
我跟陈美娟就近吃了一顿饭,她说后面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她,我笑笑说没事,让她多些时间照顾李先勇。
聊开了之后,我才知道是林至诚帮了世通,他把世通的订单以少得可怜的加工费接过去做,加急处理,而货虽然延误了一些,也总算帮忙世通稳住了客户。
我听下来,百感交集。
我心里面的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我想的那么狭隘,真正狭隘的人是我,我为我当初误会是他对世通下的手感觉面红耳赤。
也因为如此,而接下来的日子,我更感觉没有他在的日子孤寂得像是一潭死水。
林至诚是在春意露头的三月15号回到深圳的。
他上飞机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他虽然想下了飞机就能见到我,但机场离家里路途遥远,他又是晚上十一点多才能到,让我在家里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