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皓说好一早就过来,结果磨磨蹭蹭到林其然他们拿着红pass出来才见到他人影。我有点不乐意他还没结婚就现了原形,刘皓说前一天陪哥们儿喝酒睡过头了。洪一峰推了他一把说,吉时快过了,赶紧啊。刘皓挠挠头,说了声不好意思啊老婆,就拽着我进去了。签了字就沦落成一上着枷锁的已婚妇女了,我心下犹豫,笔下却没停半拍。
四人两两组合往外走,看着民政局的招牌我开始跟刘皓清算他不靠谱的迟到。他拗了个击鼓鸣冤的造型,但之后他关于案情的陈述就好像在公堂里扔了颗原子丨弹丨,足够把我轰得灰飞烟灭:刘皓前一晚整晚都陪着周炜郁闷,原因是周炜的老婆要跟他分居了。我能见到林其然张大的嘴巴在说些什么,耳朵却跟炸聋了一般。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反反复复,吵得人从焦燥变得更加焦躁,我强迫症地挂了又拨,直到洪一峰他们拦到出租,向我挥了挥手。接下去的那顿饭就是场表演,举杯和其余三人庆祝我们的双宿双栖,却不敢把酒咽下去,怕喝一口就舍不得放,丢掉冷静与自制。好在有林其然的又哭又笑垫背,我的发挥还不算太拙劣——落子无悔,为人妻自然要有为人妻的腔调。刘皓没多说周炜的事,大概是觉得会冲淡喜气,我也没多问,这次我希望能从钟宜那里直接听到答案而不要中介或者转述,越快越好。
手机还是不在服务区,我感觉再多等一秒,自己便会把菜都吐出来,于是站起来,说收到同事短信有急事,没让刘皓送就先走了。这回是打车去的杭州,高速路有点堵,在接近出口的地方,终于接通了钟宜的电话。
钟宜在电话里证实了刘皓的话,只是对肚子里的孩子,避开没有回答。她问我,如果给我一个答案,我有没有能力给她一个答案。我想着那纸红pass,开不了口。她说行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好好过你的生活。那种语气里的淡,让我的心沉到脚跟。我说见个面吧可能我们之间有误会,但钟宜拒绝答应。我有些忍无可忍,索性挑明问是不是介意我结婚的事情,随后几乎是冲着电话吼,不许她挂电话,说我就在杭州,如果见不着,就去她家等着。说实话我是觉得委屈了,既然在过去的日子里我能忍辱负重地接受她的已婚状态,为什么轮到她就不能公平公正地换位思考了呢。当然如果我是造成她和周炜分居的唯一原因的话,这个想法就显得有点厚颜无耻了。钟宜最后妥协地让我别喊了,告诉了我一家咖啡馆的地址,答应见面后给我一个说法。
去之前,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坚决,那就决裂再不相见好了,毕竟我本没什么大错,犯不着永远放低姿态死皮赖脸。去之后,我决定接受最坏的打算再不相见,原因是我不配相见。
太后在钟宜高中毕业时就看了她的日记,知道了“以安”这个名字。钟宜没有怀孕,到杭州的第二天她去医院常规检查时在身体某处发现了一个异物需要手术,一个风险不大的门诊手术。咖啡馆在医院边上,之前钟宜刚做了术后的复诊,恢复情况良好。
根据她的这些说法,我很容易推测出这样一个结论:钟宜在等待手术前的一个星期里被各种情绪包围,其中也包括了一种让她忠于内心的勇气,所以她在手术成功后作了决定,舍弃周炜。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记得这一天自己的最后一声吼叫带着怨天尤人的悲哀,为她从来的深藏不露,为我一直的瞻前顾后,还为那个满口谎言的太后。只是如果早说了又会如何?
我不曾想过钟宜会这么勇敢,这不在我的认知范畴,确切地说我一直认为她和我一样不勇敢。看到林其然的尘埃落定,我便默认了自己和所有人一样的归宿,那是他们希望、我们以为的最佳模式。所以我至多接受一种双轨制的生活,并希望它同样适用于钟宜,维持现状,偶有暗涌,在一根轨道里玩颠覆与任性,在另一根里履行责任和义务,两者互不打扰,相安无事。我告诉自己不能单枪匹马地去撞得头破血流,但在见到钟宜拆去了自己的一根轨道后,反而更加丧失斗志,只能说我一开始就决定要做个逃兵,甚至从没打算参加战斗。
那天我们在形式上并没有形同陌路,我送钟宜回去,在她按下门铃的那刻才转身离开。上了出租,老妈打电话问是否回家吃饭,我说好,稍晚一会儿,带刘皓一起。这以后,我记住钟宜的话,告诉自己要好好过我的生活,直到蜜月旅行,我才重新想了想她,写了三张明信片,分别添上德国、杭州以及与我同一城市的地址,依然无处投递。
May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