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他说罢让我转身望着他，这算是我第二次特别认真的看他，和他脸对着脸，我甚至能看清他每一根眉毛的走向，他太阳穴的三颗小黑痣，他嘴角遗漏未刮净的胡茬。
“还紧张么?”他让我看了一会，问我的时候我真的已经不太紧张了。我摇摇头。他接着就把盖在我们身上的被子掀了。
我立刻闭上了眼。
“骗人了吧?”他捏住我的鼻子，我不得不张嘴哼哼了一声。
“睁开眼睛。”
我脸烧的不行，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温和的笑看着我，当我面将我的文胸带子解了，我都没来得及躲，就被他看了。
他亲吻了我的眼帘，轻声说：“继续看一会儿，我不介意你数我身上有几颗痣。”
我抬手打了他肩膀一下，他抓住我的手贴在了他胸口，然后环上他的腰，又轻轻拉回了他的脸，我手心里已经一层薄汗。
他依旧保持认真的看着我说：“熟悉一个人的身体一定是需要时间的，你不是废，只是需要比别人更长的时间。”
我咬了咬嘴唇缓解紧张后问他：“姬语锋，你怎么不去当心理医生?”
他笑着回答：“我没那么强的自控力，治不好别人没准还弄疯了自己。”
又一次将紧张驱散后，我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为了保持清醒，我开始没话找话：“姬语锋，你真喜欢吃蒜茄子么?”
他想了想说：“其实不是特别喜欢蒜。”
“我就知道。”我笑。
“怎么看出来的?”
“我这几天做菜放蒜多少不一样，你动筷子的次数也就不一样。”
“在古代，皇帝身边有专门的太监记录这个。”他玩笑虽这么开着，还是很温暖的将我抱在了怀里，拉好被子盖住我们俩，爱怜的吻了我的额头说：“该睡了，清宁。”
“瞎说，你明明会催眠，还说不是心理医生。”
“恩，我是你的心理医生。生理兼职。”
我就这样睡着了，特别安稳的。
想起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场景，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有理由，那还叫爱么?我没有听他亲口对我说过他爱我，我也没有对他亲口说出我爱他。可我们俩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就是爱。兴许已经强大到可以支撑婚姻的爱。
早上起来例行运动后，他陪着我去卫生间洗澡，结果我肚子不舒服，来月经了。可能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他对我出血特别紧张，我自然知道不可能是流产，算时间也不可能。
整理完毕，姬语锋需要打电话和徐昶沟通他们项目的下一步开发，我也开始思索着怎么给我妈打电话。离婚后到现在，我几乎没和他们说过任何私生活的事，他们也只是每周末问问我要不要回家，确认我还安全着，就不再打扰我。
越想越乱，越准备越头疼，索性有话说话的我拨通了我妈电话，她听到是我挺高兴的说：“正要和你爸去买菜呢，中午回来吃饭么，想吃点什么?”
“妈。”我先叫她一声缓和情绪，然后才开口：“中午我带个朋友回家去行么?”
我妈说：“行啊，男的女的?”
“男的。”
听到这句，我妈那边默了几秒钟，然后她捂住了她手机的话筒，肯定是和我爸说什么呢。
她再次开口的时候挺兴奋的说：“行!没问题，我这就和你爸买菜去，你一会儿就带着人家过来。”说着她电话直接挂了。我有点崩溃，果然是怕我再嫁不出去么。
姬语锋也忙完了，得知我爸妈邀请他去吃饭，又兴奋又紧张的问我：“你爸妈爱吃什么?你爸喝酒么?抽烟么?”
我脑袋还是很乱，等下到底该怎么说我都没有任何思路呢，问他：“你打算用什么身份去我家?”
他一点儿都不犹豫的说：“未来女婿。”
“初次登门造访?”
他点头：“恩，这边有什么风俗习惯么?”
我说：“头婚拎两瓶酒，二婚不知道。”
“清宁。”他听到我说二婚，有些郁闷的拍了拍我的头说：“不要轻视你的婚姻。”
“那买酒去吧。”我说。我其实并没有轻视婚姻，如果我真的特别在乎头婚二婚的话，就不会这么轻易的对他说出口了。
不想打车过去，我让姬语锋开了我家那辆落满灰的车，他性格确实很沉稳，开我这辆轻飘飘的日产车也挺稳的，洗完车去名烟酒店，我本打算让他买两瓶比较好的汉武御，结果他拎了两瓶五粮液。我问他为啥非要这么坚持，他居然告诉我，拎着五粮液不紧张，底气足。
好吧，我无话可说。
车停我家楼下，姬语锋拎着五粮液站在我旁边，我侧目看着他，他喉咙那里在抖，明显的深呼吸几下之后看着我笑了。
“紧张啊?”我问他。他点点头说：“怕你父母把我直接赶出来。”
“有什么理由把你赶出来?”
他想了想说：“我长得不够好看。”
“你脑回路果然和别人不太一样。”
这么一番笑之后，我和他还真是缓和一些了。这种感觉太愁人了，就像马上上考场才知道要考的内容其实根本都没学过的感觉。
我用钥匙开了门，我妈赶紧迎过来，拖鞋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我看出来我妈表情不太对，估计也紧张。
姬语锋跟在我身后进屋，叫了我妈一声阿姨，我妈答应着对他笑了笑，我爸也从客厅出来了，脸色不是很好，望着我的眼神里有几分严厉的审视。我太了解我爸，他这是对我不满。
昨天我妈打电话捂住话筒的内容我大概明白了，她和我爸在说我要带朋友回家的事，我爸肯定比较生气，但还是没有反对。我不太理解的是，他为何要生气。难道因为我离婚，所以他对我找的男人都不信任了……不会吧。
“进来吧。”我爸说完进屋了，我妈接了姬语锋手里的酒，客气的引着我们进屋。
“喝茶么?”我爸坐在茶桌边他的专属位置上，虽然表情严肃，但还是将他最珍爱的茶具搬出来了。看到这个我心里放心不少，至少这不是要送客的态度。
“谢谢叔叔，有劳您。”姬语锋很规矩的坐在客座上，朝着我爸微一鞠躬。我有点惊讶，他难不成懂茶道?
“宁儿，让他们聊，你跟我来厨房帮帮忙。”我妈说罢将我直接拉走了。我头皮发麻，希望姬语锋别被我爸给吓着了，他身上当兵留下的气场还是很压人的。
“你怎么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就找男朋友了?”我妈关好厨房门，为了谈话声音不至于被外面听了去还专门打开了抽油烟机一起吵着。
“觉得合适就接触接触。”我只能按着符合她心意的方法来说。
她递给我一头蒜让我剥，然后自己边切菜便问我：“小伙子是哪个单位的?”
我说：“自己开公司。”
我妈接着就问：“个体户?”
我有点头大，要说姬语锋不是个体户，好像还真不是什么国营企事业单位的，但说他是个体户又觉得很奇怪。我父母退休前工作都很平稳，自然也希望我找的对象工作稳定。
“这怎么给你解释呢。”我叹了口气说：“他以前也是跨国公司的项目经理，积累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决定和朋友一起开公司了。”
我妈不再和我纠缠工作的问题，继续询问道：“那他是哪儿人?”
“杭州。”
“那怎么跑西北这边来了?公司在这边?”
“不是，就在杭州。”
我妈放下了手里的活，转身表情严肃了许多，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就是你说网上认识那个?”
“恩。”我点头。我妈也不太满意了的说：“还好着呢?”
我解释道：“妈，他人挺好的，您对他的印象别先入为主行么?”
我妈叹口气，问我：“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不高兴么?”
“为什么?”我真不知道。
我妈有些埋怨的看着我说：“他昨天是不是住你那儿了?”
“啊?”我一愣。
“昨天我和你爸去你家了，看见你们俩一起进的楼门，你爸在楼下等到晚上九点半，他都没出来。你说，你爸能高兴么?”
我心一下子凉到了底。这还没留下好印象，就先来了个绝对的差评。不知道姬语锋会不会被我爸为难，我爸思想很传统，就算我是离过婚的，这还没怎么样他就住在了我家，这个坏印象真的是很难消除的。
“所以，一会儿说话千万悠着点，你爸搞不好就得发火。小伙子第一次来家里，别弄的不好看。”我妈嘱咐我，然后将一盆水果塞在我手里，示意我出去救场。
我端着水果转身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绊倒了，本来就没谱，这一下就更没谱了。
拉开厨房门，我凝神听着客厅里的动静，两人都不说话，也没有电视机的声音。我心快跳到嗓子眼来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我爸问：“什么领域的?”
“计算机，软件开发。”姬语锋的回答很简单，却始终透着敬意。
我爸接着就说：“这在江浙沪一带确实比较发达，西北这里高尖端技术就没有这样多了。”
姬语锋很有礼貌的回答：“恩，叔叔说的是，但西北也是一块很有开发潜力的市场。”
又不说话了。我能想象的出来他们两个人推动谈话是有多费劲，姬语锋这会儿的心情肯定和被架在火上烤没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我爸又开口：“除了看书旅行，还有什么兴趣爱好么?”没等姬语锋回答他接着又问：“会下棋么?”
“不太会。”姬语锋说。
我爸哦了一声，评价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姬语锋不说话，我的心跟着他们的对话一上一下的。
接着，我爸问：“你和陆清宁怎么认识的。”
听到这句话，我脑中的天空劈过一道闪电。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就是起火点。
“经过朋友认识的。”模棱两可的回复，姬语锋好像很擅长这个。
我爸没有任何避讳的接着说：“你知道她的感情状况么?”
“恩，离异，单身。”
我捏了一把汗，姬语锋这家伙是在玩火啊!居然直接说和我爸说我离异!
我爸默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猜不透他此时想法，又不敢过去打扰这两个人，只能贴墙站着，不停祈祷姬语锋千万别说出什么气着我爸的话来。
“你对离异没异议么?”我爸的这句话，底气弱了一些。
姬语锋的声音，依然平和：“叔叔，没有。我也是离异的，没有孩子。”
“哦，这样。”我爸的语气，居然缓和了。
“清宁。”我爸叫我了。他听见我从厨房出来，也知道我故意没过去。我端着水果盆应了一声，有点尴尬。
“那边柜子打开，黑盒子拿出来。”我爸指指电视柜，我目光不停刷着他们两个人的脸，好像都还算平和。赶紧有些狗腿的把水果放好，按着吩咐拿东西，再次确认的看了一眼姬语锋，他淡淡的笑看着我，没什么不对劲。
我松了一口气，感谢我爸没难为他。
“爸，哪一个?”我将柜子里的两个黑茶罐都拿出来给他看，我爸示意我小的那个。然后对姬语锋说：“这是清宁舅舅去杭州出差给我带回来的龙井，在北方不好储存，干了一些，味道还不错，你试试，帮我品鉴品鉴。”
说着我爸开始泡茶了。
我爸将老年人爱好的东西拿出来考验年轻人，我都替姬语锋纠结。我不敢说话，只坐在姬语锋旁边，看着我爸润壶。
我喜欢看他泡茶，一个性格粗犷的男人，一双年轻时干活留了不少老茧的大手，捏着一只不大的茶壶，将温热的茶汤淋在茶具上，慢条斯理，不慌不急，每次我都能看到我爸性格中隐藏着的特别柔和的一面。
“爸，我也要喝。”我说。
我爸看着我，宠溺的笑笑。我心都软透了。
他先递给我一杯茶，然后才给了姬语锋。这摆明在宣布我在他心目中得地位。
姬语锋也同样宠溺的看了我一眼，笑着给我勇气，这是在向我爸表示他对我的在乎。
我爸润了一口茶问他：“你的姓是姬发的姬还是纪念的纪?”
“姬发的姬。”姬语锋放回茶杯，他每次回答我爸话的时候都坐的很端正，言语间体现着十二分的礼貌。
我爸微点头说：“哦，上古八大姓之一。”
姬语锋答：“是，周朝国姓，黄帝姓氏。”
我爸显然对姬语锋的回答挺满意，眼角挂了几分笑意又问：“挺好。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
“独生子。”
听到这个，我爸表情又有细微变化，我心又揪起来了，他心里在对姬语锋不停做着判断，这种我能感觉到的情绪变化带动着我的情绪，过山车一样的。
“吃饭了。老陆，准备桌子吧。”我妈从厨房出来，让我一起去准备碗筷。
吃饭的时候，我爸还是话不多，只有我妈蛮热情的张罗着姬语锋吃菜。我基本上全部注意力还集中在我爸的情绪变化上。
他有那么一会儿，盯着我和姬语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但最终还是没发表评论，继续吃菜。某种意义上讲，这简直就是一场无刑法的审讯，心理打击是一样的。
吃完饭，我爸妈也没多留我，直接就将我们放了，但估计是知道姬语锋住我家，我爸神色还是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