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易嫁(5)

 
姐妹易嫁(5)
2015-08-08 23:09:23 /故事大全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

大香和小香渐渐长大了,越大越出色,成了两朵并蒂的莲花。姐妹俩穿一样的衣裳,梳一样的辫子,这样一打扮,即便是自己的爹娘,也往往弄不清楚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经常闹出笑话。姐妹俩笑,爹娘也笑,就跟一家人捉迷藏似的,屋里欢声笑语,气氛热烈,给平淡的生活增添几多乐趣。所谓苦乐年华,欢乐的日子却总嫌短暂,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就因为生了这样一对双胞胎女儿,大香和小香爹娘的地位无形中被提高了,人际关系随之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以前是门可罗雀,现在是络绎不绝,对比十分明显。大香和小香爹娘也乐意接受,这是给牧村做出了一桩了不起的贡献呢。甚至还有不少要求与大香和小香定娃娃亲的人家。早定早省心,免得被别的人家抢了去。大香和小香爹娘在这个问题上倒不含糊,一律婉言拒绝。毕竟是新社会了嘛,爹娘给自己的儿女包办婚姻是要遭人耻笑的。再说了,栽下梧桐树,就能招来金凤凰;生下女儿,就能引来女婿。这样出色的两个女儿,不愁嫁不出去。

女大百家求。就有各样的小伙子找了各种理由,开始在大香和小香的屋里进进出出。胆子大些的小伙子屁股就格外沉,粘住炕沿不挪窝,说些三竿子打不着枣的屁话,眼神里尽是爱慕,爱慕里掺杂着暧昧。大香和小香爹娘对此警惕性颇高,像哨兵一样不离两个女儿左右,极尽监督之能事,对小伙子们把关很严格。凡是不入他们法眼的人,在他们未来女婿的名册上一律勾销,毫不客气,只是不明确表示罢了。大香和小香不仅懂得自身的优势所在,同时也很听话,与爹娘配合默契,拿捏得稳稳当当。正所谓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必须全面考察,重点培养。在牧村人们的意识里,大香和小香爹娘对自己女儿的婚姻,是要待价而沽了。渐渐地,相关的闲话便也出来了,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意思是大香和小香爹娘像开造酒作坊那样,要以自己两个女儿的美貌为代价,标价出卖。有些闲话甚至入不得耳,非常难听。

在进出大香和小香屋里的小伙子们中间,也有贵子的身影。

贵子虽然人高马大,却是闷葫芦一个,数他话最少。贵子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喜欢哪一个,一样样的两个美人儿,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眼花缭乱、心旌摇荡,几乎不能自持。其实,他是哪一个都喜欢得不得了。说句不道德的违反“婚姻法”的心里话,贵子恨不得将大香和小香捉成一对儿娶进新房做新娘,左边一个美人,右边美人一个,相拥相伴,卿卿我我,差不多够得着古时候皇上的待遇了。想是这样想,却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连句完完整整的话都没有,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响屁。和牧村的其他小伙子相比,贵子其实很有优势,相貌端正,身板结实,又能吃苦,不整天价花里胡哨地抖擞嘴皮子。贵子还有一条,就是独苗子一根,无牵无挂。牧村的人们看重这个,谁家的闺女嫁给这样的汉子,不受气,进门就当家,一百个放心。

大香占了先。

大香暗下里主动和贵子好上了,还偷偷地进了几次贵子的屋门。大香之所以要进贵子的屋门,有实地考察的意思,对未来的新房做了部署,要求贵子按照她的想法,竭尽全力进行改造,必须有模有样。大香主动找上门来,对贵子而言,等于是天上活生生地掉下来一个林妹妹,让他目瞪口呆的同时又喜不自禁。如果不是一个汉子起码的自尊所使,他甚至会喜极而泣的。对于大香的想法和要求,贵子当然是言听计从,并且刻不容缓,来来回回跑得比兔子还快。有一些日子里,贵子就穿梭在百多里外的吉镇和牧村之间,回来时手里大包小包、长枪短棍,很神秘的样子。那时候还没有装修的说法,贵子却将自家的房子从里到外粉刷了一遍,白色的墙,红色的门窗,还用花花绿绿的塑料纸吊了顶棚。屋里的家具也换了,尤其是将土炕换成了木床,令人觉得新鲜的同时又感到不那么踏实,毕竟睡惯了土炕嘛。在这个小小的牧村,贵子的生活条件属于中等级别,不穷不富,主要是他没有什么拖累。没有拖累的好处是,不用听别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当然,大香的意见是必须要听的,不仅要听,而且要听得不走样。等到别的小伙子终于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时,大香和贵子已经好了有半年多了,虽然生米还没有做成熟饭,却也已经是夹生饭了。别的小伙子先是嫉妒得咬牙切齿,后又无奈地摇头叹息。

好在还有小香待字闺中,不曾许配人家。

更何况,小香和大香相比,并不差一分一毫。别的小伙子就又工蜂似的围着小香打转转,小香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冷若冰霜。这样一来,和大香的热情劲儿相比,小香就成了一个冷美人了,不管是谁进门,都不给一个好脸面。好些日子里,小香茶饭不思,看见有人进门,身子轻轻一扭钻到套屋里不露脸。小香显然是有了心事,却不愿意说给别人听,就连自己的同胞姐姐大香也问不出什么来。其实,小香是有苦难言,她早就相中了贵子,只是不好意思表明自己的态度。心想让大香先找,等到大香找好了,她再和贵子谈,贵子肯定会满心欢喜地答应她的。对此,小香的信心是满满当当的。先来后到嘛,尽管大香只比她早出生一个时辰,也是姐姐啊。姐姐先找,妹妹后找,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别人也不好乱嚼舌头的。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大香别人不找,偏偏找的是贵子,而且一找就找成了。这个贵子也是的,竟然看不出来小香的意思,十足的闷葫芦。好几次,小香是给贵子一点暗示的,莫不是贵子眼拙,被姐妹俩绕花了眼,分不出谁是大香谁是小香?或者多了什么心眼儿,急功近利,姐妹俩逮住一个算一个,免得夜长梦多。如今的人,心眼儿活得跑马走车,谁知道呢?回过头来再想想,又觉得贵子不是这样的人。贵子的实诚是有目共睹的,乐善好施,从来不贪图小便宜。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也不马虎,他拒绝了好几个给自己提亲的媒人呢。这就表明了,贵子始终是有意于大香和小香姐妹俩的,更准确地说,是始终有意于大香的。这样分析的结果,使得小香五味杂陈,实在不好指责贵子,虽然情绪低落,却也只能是成人之美,祝福姐姐大香和贵子早结秦晋之好。再说了,贵子做不成自己的夫婿,能够成为自己的姐夫,也是一桩善事,总比被别的女子抢了先要好。像贵子这样的小伙子,牧村里少有。

小香是个想得开的女子。

一段时间过去,小香就从最初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又变得和往常一样,活泼开朗,有说有笑的。见了贵子也不再别别扭扭的,而是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还时不时地开几句玩笑,言语上称贵子是姐夫,将甜甜的笑意挂在脸上。贵子便通红了脸,露出白亮亮的牙花呵呵笑,不作任何分辩。贵子觉得也是了,两眼直瞧大香,那意思谁都明白,用不了多少日子,他就成了大香的丈夫、小香的姐夫,名正言顺。大香见贵子和小香这样,乐得什么似的,就说有不少小伙子把门槛都踏破了,小香你也尽快选一个吧,我们姐妹俩一起出嫁。小香说,为啥?大香说,我们姐妹俩一起出生,一起出嫁,让一村的人都羡慕。贵子也说,就是,就是。小香却不说什么,看着大香和贵子那幸福的模样,心里止不住升起一股苦涩的滋味来。

对于大香和贵子的婚姻,爹娘是满意的,当然也是认可的。

与此同时,爹娘对小香的婚事也不含糊,催得紧。女儿大了,终究是别人家的。问题是,除了贵子,牧村里别的小伙子,小香一个都看不上,不是嫌他们油嘴滑舌不实诚,就是嫌他们拖累太多,担心将来过不上洒脱的日子。虽说人比人活不成,她小香总得和大香比一比吧。同胞的姐妹俩,若论自身的条件,从里到外几乎不差分毫,那么在各自的婚姻上也不能有太大的差距吧?将来一个吃肉,一个喝汤;一个穿绸子,一个打补丁,总不是个事儿,她小香也是个有心气的女子,是丢不起这个人的。爹娘催得紧了,小香就闹一闹情绪,不理不睬,躺在炕上睡大觉。爹娘说,我们没有生下儿子,就得招来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两个女婿加起来,正好就是一个儿子。大香也在旁边撺掇说,小香你如果再挑三拣四的,我可等不及了。我把啥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呢。小香就故意说,嫁人嫁人,穿衣吃饭。你嫁你的,与我何干?爹娘听了就不乐意,说,挑来挑去,挑个苦瓜。挑个苦瓜,一辈子的麻达。小香就在心里说,爹娘,我的心思你们咋能知道呢?

小香的心思,只有小香自己知道。

贵子按照大香的指示,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和大香携手入洞房了。于是,贵子就日日夜夜地盼着,把脖子都盼长了盼细了,鸡脖子成了鸭脖子,却又没了动静。过了些许时日,有人问起,贵子你啥时成亲,和大香在一个被窝里折腾、一个锅里搅勺子?没想到的是,贵子闷闷地不吭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贵子的这种表现,实在是出人意料。就有人开始琢磨,莫不是贵子霸着锅里的瞄着碗里的,又看上了人家小香,要改头换面,重打梆子重唱戏?如果真是这样,说明贵子不简单。慢罢慢,捣的是好辣蒜。闷人弄死驴,这狗日的还敢翻花花肠子。再留意小香的举动,又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离贵子远远的。有人就不解了,存下一道谜语,然后颠来倒去地瞎猜测,用以消遣无聊而漫长的时光。

事出有因,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前些日子,北边那条车马小道上走来一个人。来人看上去很体面,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进了牧村后,逢人就打听大香和小香是哪一家。旁人指一指大香和小香家,那人就客客气气地点一下头,说声谢谢,一脸的斯文。

大香和小香的爹娘见了来人,诚惶诚恐,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点陈年的瓜子和糖果捧到桌子上。来人是大香和小香爹娘的远房亲戚,远得八竿子打不着,在吉镇的一个什么机关里做事。亲戚不阴不阳,对桌子上的东西不屑一顾。大香和小香的爹娘手足无措,亲戚见了大香和小香,目光幽幽,好听的词儿水样往她们身上泼,毫不吝啬。说是早就听说这姐妹俩长得俊俏美貌,当面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深山出俊鸟,此话不谬,姐妹俩的名声都传到镇上去了。可惜的是,落草在这种偏僻落后的地方,见不上世面,活生生地亏了这姐妹俩。作为父母,不把这样好的女儿嫁到城里,实在是不应该啊,会后悔一辈子的。亲戚的一箩筐话,让大香和小香的爹娘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这个已经多年不走动的亲戚葫芦里卖的是啥药。亲戚直到酒足饭饱,打了几个舒坦的嗝后,才和盘托出来意。

这个亲戚是主动放下自己的架子做媒人,给大香和小香介绍对象来了。

亲戚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场中人,见多识广,一番演讲很有水平。说对方是个国家干部,不愁吃不愁穿,三转一响,四十八条腿,屋里要什么有什么。所谓的三转一响,指的是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四十八条腿,指的是大立柜、高低柜、梳妆台和包头床什么的家具。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结婚娶媳妇就兴这个,很流行的。这个小伙子的父母还是老革命,虽然已经退休,在吉镇上的影响却不可小觑,说话照样占地方。姑娘只要嫁过去成了这家的媳妇,还能够给她安排一个工作。小伙子的下面只有一个妹妹,也参加了工作,没有拖累,儿媳妇进门就当家。只是小伙子本身有点欠缺,自小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条腿行走时不大方便,却也不妨碍什么事情,人家照样当干部拿工资,旱涝保收。亲戚觉得这是一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首先想到了大香和小香头上,尽一点亲戚的责任而已,别无他意。

这事来得太突然,大香和小香的爹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时愣在了那里,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亲戚见状,就有些急躁,掏出随身的一叠票子朝桌子上一拍说,这是两千块,算是聘礼,剩下的都在后头。见了钱,大香和小香的爹娘心里就开始有些活泛了,两双昏花的老眼直勾勾地往桌面上瞧,像猫捉老鼠。那叠票子又整齐又崭新,码得见棱见角,用两根牛皮纸带儿捆扎得牢牢实实的。屋里就很是安静了一阵子,那两叠票子无声无息地释放着灵气似的,熠熠生辉。后来,爹娘说,大香已经许了人家,正谈婚论嫁呢。亲戚一笑说,还有小香呢,小香该不会也找了人家吧?爹娘说,小香还没有。

亲戚说,这不就得了?大香小香一个样。

亲戚在大香和小香家里的炕上不脱衣裳地将就了一夜,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下了。爹娘事后象征性地征求大香和小香的意见,首先是大香表示完全赞同,讲了一大堆理由。只要和那个小伙子成了亲,就是在镇上结了一门新的亲戚,有了一个看得见的靠山。从今往后经常走动,好处多多。只要是亲戚,就会越走越亲。何况爹娘有了一个在城里当干部的女婿,就有了光彩,有了脸面,在牧村里风风光光的。爹娘当然是动了心的,否则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关键在于小香。小香才是这门亲事的主角,假如小香不愿意,这门亲事也是徒劳。

小香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很犹豫的。但是,架不住爹娘和姐姐大香的反复劝慰,也就默认了。心想,大香已经找了贵子,自己的心上人成了自己的姐夫,低头不见抬头见,心里搁了事,说不别扭那是假话。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了,吉镇曾经是她自小就向往的地方,那里人多热闹;找个干部身份的丈夫,或者给自己安排一个工作,历来都是牧村女子梦寐以求的归宿。如果这两样都占全了,就更加不得了了,锦上添花。

于是,小香不再犹豫,答应了这门亲事。

小香答应了这门亲事后,反倒让大香坐卧不安了。这就是贵子开始闷闷不乐的原因所在,以致让牧村的人们对他产生了很深的误会,以为他要改弦易张,弃大香而奔小香。

往后的一些日子里,大香几乎不和贵子见面了。大香像是旱了雨水的马莲,很憔悴,萎缩得提不起精神。娘看着心疼,追紧了问,大香无奈,只说是身上来了东西,又遭了冷水,肚子疼得厉害。娘手忙脚乱地泡了姜糖水,大香泪眼扑闪着一气猛喝,那样子竟比喝汤药还苦涩。小香却端坐在炕沿上,把个小曲儿哼得有板有眼,手里的鞋底儿一针一线纳得攒劲。娘看看大香,又看看小香,看了半天又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就迷迷瞪瞪地说,死女子,心大了,心野了,娘不中用了。

真正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大香的婚事就这样搁浅了。

小香的婚事却后来居上,提到了议事日程,而且迫在眉睫。对方催得很紧,小香的婚期仅剩下半个月的日子了,爹娘屋里屋外忙得不亦乐乎。但凡遇上这种事情,牧村的人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就有几个婆娘进了大香和小香家的屋门,帮个忙搭个手什么的,说些喜庆的话,言语里难免流露出几丝羡慕和嫉妒。牧村的女子能够嫁到镇上去,很稀罕的。小香本来就是个美人儿,再嫁到镇上去,平添了一层荣光,往后过的是衣食无忧、人前显贵的日子。见大香和小香不在屋里,只有爹娘在操劳,就有人问起。娘说,搭帮到滩上拾柴去了。姐妹俩一奶同胞,从小到大就不曾离开过。就要离开了,从此各居一方,平时再难得经常见面。在这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就让她们在一起好好地说说话吧。

姐妹俩具体说了些什么话?旁人不得而知。总之是,大香和小香回来时都很兴奋,柴捆儿荡在身后轻飘飘的,有如长了一对翅膀。尤其是大香,一改前些日子的萎靡不振,精神得像只花喜鹊,几欲展翅奋飞。

喜庆的日子说到就到,丝毫含糊不得的。

这天,天过晌午,北边的车马小道上黄尘飞扬,扯出一股弯弯曲曲的粗大的土雾,转眼又从土雾里钻出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吉普车轰隆隆地张狂着围绕牧村兜了一个大圈子后,才稳稳地停在大香和小香家屋门前。吉普车的鼻梁上红花招展,双喜开道,把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的眼睛都染红了。醉醺醺的那个亲戚满面放光,向围观的人拱手作揖,大把奶糖撒进人堆里,招惹得孩子们狗一样地在大人的腿脚下穿来穿去,将气氛推向了高潮。其实,人们最想一睹新郎的风采,都眼巴巴地盼了好长时间呢。

新郎却久不见面。

有人禁不住粗了嗓门发问,新郎呢?即便是城里人,也该露个脸吧?

亲戚打个响亮的饱嗝说,人家新郎是外乡人,比不得这里的规矩,不讲接亲讲等亲。啊?等亲,你们懂不懂?你们不懂,不懂就不要胡思乱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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