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消失的妻子(2)

 
深夜消失的妻子(2)
2015-10-25 08:16:48 /故事大全

江梅丽一回来,我就没给她好脸色。她还像以前一样忙前忙后,如果有人问起她怎么丢的,她傻傻地笑着。如果有人说我的坏话,她立刻会换上一副凶残的样子扑过去打那人。大家都知道她智障,如果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法律也制裁不了。当然,这也是我怕的。又是一年,日子还是如常。只是我不再去和女人谈情说爱,心情不好时,我就去外面找小姐。任何一张陌生的脸都能隐去江梅丽带给我的羞辱。

母亲急着想抱孙子,甚至求我算了,就和江梅丽生一个吧。可是我怎么能愿意,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即使是正常的,但我这辈子是和江梅丽撇清不了关系了。我不愿意被人嘲笑我一个成功的商人有一个傻妻。

那年冬天,我下了火车,突然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子不见了。我不知道是谁偷走了,还是提错了。可是,第三天,我意外地接到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男人说,从箱子外夹层找到我的名片所以告诉我声,箱子,他捡了。我说,要不,我把地址发给你,你给我快递过来?男人说,这不合适,要箱子自己亲自来取。我猜想,他一定是想问我索取一些报酬。

箱子里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几件衣服,一些票据。丢了就丢了吧。只是又几天,男人莫名给我发了一个地址。我闲着无聊,在百度上搜了下,那个地方竟然是国家级贫困地区。

我还搜到一些信息,那个地方许多男人由于贫苦娶不到媳妇,许多人贩子就将一些妇女拐卖去那里。

我决定亲自去拿那个箱子。江梅丽依然跟着我。

那个地方是山西吕梁的某山区。我们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太原,然后从太原再到吕梁,之后辗转好几趟车到了一个镇子。夭黑了,我给男人打电话,他说,自己的家在山上。

我和江梅丽到了山脚下,已经是晚上九点。我说,太黑了,几乎看不到路。男人说,上山只一条路,并且山上有台阶,他会在半山用手电筒指示方向。我对江梅丽说,你上山去取箱子。她望着漆黑的夜,又望了望疲惫的我点头。

我把200块塞到她的手里,然后她起身走了。她是真的傻,不然怎么有这样的胆。我甚至不知道这山上有没有狼出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从口袋掏了一支烟出来,却怎么也打不起火。我没有像预先打算的那样一走了之。

我太紧张,更有点负疚。她是我的妻子,可是我却是想把她丢掉。

我决定等她三个小时,如果她能回来,说明是我的命,我会甘心和她过完下辈子,如果她回不来,这是老天怜惜我。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五小时,江梅丽没有回来。我拨了那个男人的号码,果真关机了。我转身走向镇子,高价寻一个有货车的人将我送到吕梁,然后我独自离开。

我将我的妻子丢了。

我没对任何人讲,当然,我飞快拿上积蓄离开了那个我生活了31年的城市。因为早一年,我的母亲因病过世,我也再无牵挂。

我到了浙江,做起了小商品生意,还是赚了个满盈。只是,我再没别的女人。因为每次一看到女人,我就会想起江梅丽。我不知道,那个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男人的电话为什么关了?或者,她真的被那人囚禁起来做了媳妇,或者卖给了什么人。

她一定害怕极了,但是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恨我。因为,她对我从来不会产生憎恨。我再没打那个男人的电话,却是每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就紧张得不敢接。我害怕,害怕对方找到我将江梅丽还给我。可是,我又不忍心消了那个号码。

我不爱江梅丽,可是似乎也期待着她的一丝消息。

5年后,我以另一个身份在异乡的城市娶妻生子,妻子温柔漂亮,一对儿女粉嫩可爱。我早早安装上了进口的假肢,在外人看来我是个四肢健全的成功商人。似乎是宿命,妻子的故乡却在太原。

我还记得5年前我和江梅丽从太原火车站出来,我在路边给她买了一个煎饼果子。她笑呵呵地接住,大口地咀嚼着。她似乎从来是快乐的,哪怕我为她做一点细小的事情,都能让她露出甜蜜的笑。

每年春节,岳父家的客人很多,其中也有吕粱的亲戚。每次听别人谈那里的趣事,我就好奇地倾听着。我很想知道,几年前那里有没有一个被人拐卖的智障女。只是吕梁那么大,谁会知道一个智障女的故事。

吕梁是我的心结。每次听人说起那个名字,我的心就颤抖起来。妻子很温柔,但是每次我胃口不好想吃一碗家乡的手擀面时,妻子说不会做。她让我去面馆吃,只是我发现即使一碗面摆在我的面前,我真的无从拿起筷子。

再见江梅丽我已年将不惑。

我开着车子从一个商厦经过,一个女人裹着被子坐在墙角里。只一眼,我就认出她。她那种永远微微眯起眼睛看天的姿势还是没有改变。我把车子停下来,足足一整天,我望着她。她稳坐不动,有从她身边走过的好心人给她丢几个毛票。

天黑了。她起身端着盒子走了。

我看着她走进城角一间废弃的公用卫生间,然后我开着车子走了。一路,我的眼泪狂奔。她老了,丑了,甚至背已经有点微驼,可是我竟然没有勇气走近她。自私战胜了愧疚。第二天,我安排人将她送到福利院,每年我给那家福利院捐一笔钱。

那个中年院长握着我的手说,你真是好心人。我远远地看了江梅丽,她穿着条纹服坐在草坪上晒太阳。院长说,不知道她遭遇过什么,喉咙被人烫伤过,基本发不出声音了。

我的慈善事业是从江梅丽开始的。

从此,我经常匿名出资收容一些智障的流浪人。我成为一个低调慈善家,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有着怎样污浊的过去。

每周我都会去看江梅丽,只是,我都是远远地看着她,看她走,坐,发呆,或者笑。我知道,余生我只能以这种方式默默地关心她,以此来偿还我对她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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