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二驴子从河里捞了条死狗,那狗少说在河里也泡了三四天,肚子胀得圆鼓鼓的。二驴子提着死狗来找胡三,说:“三叔,你看这狗能剥几斤肉?”
胡三抬脚就往狗肚子上踩,踩得狗嘴、狗腚两头直冒水,“四斤半。”他边说边就一脚将死狗踢了出去。
二驴子一看急了,连忙跑过去将死狗拖回来,对胡三说:“三叔,你剥剥看,多了少了我可不服你。”
胡三被二驴子缠磨急了,说:“你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服过你三叔?”他忍不住又把死狗剥了,剔完骨头称净肉,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正好四斤半。
狗肉吃完了,二驴子又想吃猪肉,胡三还是不赊给他,二驴子恨得直咬牙。
正当二驴子琢磨着想主意找肉吃的时候,镇上来了鬼子兵,在镇东大道旁垒了炮楼子,围着炮楼子又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
鬼子小队长叫山田四郎,长了一脸络腮胡,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镇上人都叫他“狼头小队长”。自打鬼子兵一来,小镇就遭了殃,天天有女人被抢进炮楼,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鬼子兵寻欢作乐的浪叫声,搅得镇上人夜夜不安,闺女、媳妇们都吓得不敢出门,有一回两个女人不从,结果被鬼子兵活活劈死,一镇人都恨得咬牙切齿。
这天,二驴子的老婆上街买菜,被狼头小队长抢了去,立刻关进炮楼,大门也不给出,二驴子找狼头小队长去要老婆,非但老婆没要来,他还被鬼子兵打断了一条腿。那些鬼子兵还常到胡三的肉摊上来抢肉吃,胡三去要钱,被狼头小队长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二驴子瘸着腿来找胡三,说:“三叔,我想看看你的眼是真准还是假准。准了,我天天来给你干活,不要钱;不准,你得天天给我肉吃。”
胡三一听,愣了:鬼子兵闹翻了一镇十八乡,你老婆也给鬼子抢去了,你还有心思来寻开心?
却见二驴子老鼠眼在街上来回扫了一圈,见没有人影,这才朝胡三附耳过来,小声说:“三叔,你看狼头小队长能剥几斤肉?”
胡三一听,顿时就张大嘴,瞪圆了眼睛。
二驴子看着胡三,那双老鼠眼眯成了一条缝。
胡三看看二驴子,咬着牙说:“三十三斤八两。”
二驴子不相信:“他那么大个子,才这点儿分量?”
胡三却肯定地说:“我说三十三斤八两就三十三斤八两,绝对错不了。”
二驴子还是将信将疑:“你这回若是看错了,怎么算账?”
胡三说:“这回三叔若是走了眼,你把三叔眼珠子抠去当炮仗摔。”
胡三一言九鼎说得铁定,可二驴子就是不信:狼头小队长那么大个子,才宰三十三斤八两肉?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胡三家的房门被“啪啪啪”拍得山响,胡三以为鬼子兵又来了,哆哆嗦嗦着去开门,却见二驴子背着个麻袋包一瘸一拐地挤了进来。
二驴子把麻袋包朝地上一扔,说:“我想看看三叔的眼光到底准不准。”他说着,将麻袋包“霍”地倒头一拎,只听“扑通”一声,胡三定睛一看,从麻袋包里掉出来的,竟是喝得烂醉如泥的狼头小队长。胡三顿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没有还过气来。
二驴子扶起胡三,说:“三叔,这回你要是剥得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我不光服你,还给你当儿子。”
胡三一听,看着二驴子,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唰”地去拿来雪亮的杀猪刀,在自己大腿上蹭了蹭,对二驴子说:“我剥了这个狗日的给你看看!”说罢,就手起刀落,利索地干了起来……
第二天,一街人没见二驴子出来逛街,也没见胡三出摊,却在胡三的肉案上见到了半筐肉,上面插了块木牌,写着:狼头小队长肉,33斤8两。
杀猪匠胡三杀了一辈子猪,就这样终于杀了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