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让人领走了,老两口心里忽而空旷,忽而又感到无比充实。他俩相互安慰,这回不用提心吊胆做噩梦了,财去人平安,咱得改善改善。范如花弄了四样菜,烫上半斤散白酒,小炕桌一放,程老汉、范大妈盘腿对坐,喝起小酒来。两盅下肚,老汉安慰老伴:“命里不该咱的,去了正常。”老伴撇嘴:“你甭安慰我,我压根儿就没把它当成是咱的财。”
程老汉问:“你给我说实话,你那个砍头的梦是不是瞎编的?”
范老太反问:“你那个验尿的梦,难道不是胡扯的吗?”
“唉,我这不是怕钱送了出去,你再心疼怎么办?你心脏有毛病不是嘛……”
“我心脏确实不太好,可我良心没病。你说咱俩都过到土埋脖颈了,我贪不贪财,你心里会没数?”
“可是这笔钱实在太多太多了。旧社会,为一垅地,兄弟们可能你推我让;可轮到坐江山,那就是个自相残杀。”
“老头子,你给我说实话,你心疼不心疼?”
“心疼。可人家丢钱的更心疼。你说得好哇老婆子,咱良心没病,别说29万,29个亿也买不来呀。”
老两口感觉自己身份虽然卑微,却真的是做了件天大的善事。换上别人,可能真的给吞掉了呢。那样的话,小黄出了事,民工们辛辛苦苦拿不到钱,多少个家庭过不去年呀。小黄真是个好孩子,他多有责任心呀,把这样的孩子逼上绝路,咱两个老东西有什么脸活在人世上。
老两口酒越喝越热乎,相互指着几盘素菜搞起了精神会餐:“来,尝尝这鲍鱼鲜不鲜?”“老伴,你这海参做得比上回还地道。”
突然,老伴后悔起来:“这么好的饭菜,刚才咱怎么不留下那个小黄吃一口?”
程老汉道:“民工兄弟眼巴巴等着他过年呢,换了你,你能有心思留下吃饭?”
范如花感叹道:“可怜的孩子……咱真不该捡人那个提包,那孩子指不定上多大火呢。”
这时,门悄悄开了,一个浑身雪花的人闪身进来:“怎么不关门,不怕进来贼吗?”
老两口吓得一哆嗦,细看,进来的是失主小黄。
“孩子,你怎么又回来了?没买到火车票?”
“你的包呢……啊,难道是遇上了坏人?”
小黄摇头:“我既不是火车的事,也不可能遇上坏人。因为,我本身就是个贼,我站在窗外听您二老说话半天了。”
贼?天底下有自己承认是贼的吗。
二老赶紧把小黄让到床上坐。小伙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眼泪就下来了:“大爷,大妈,我真的是个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