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推理】XYZ谋杀案(6)

 
【中篇推理】XYZ谋杀案(6)
2015-04-06 07:02:18 /故事大全
第六幕 紫茉莉

他先去了郑琪儿的别墅,花园里还是那副被挖得坑坑洼洼的样子,被挖出来的紫茉莉还没有完全枯死。程启思随手摘了一朵,拿在手里看着。

这花确实不怎么漂亮,又俗气又艳丽得过头。

而且总给人一种有点脏兮兮的感觉,像是开到了极致就萎谢了一般。没有什么香味,但是捏一捏花瓣,会有红色的汁液渗出来。

程启思走回到了客厅里,窗帘是拉下来的,一片黑暗。他看到桌上放着的烛台里还插着蜡烛,掏出打火机把蜡烛点燃了,顿时,餐桌被幽暗的烛光笼罩了。

餐桌上仍然铺着雪白的桌布,放着十三个人的餐具。其中一个餐盘上,交叉地放着一把刀子和一把叉子,正好形成了一个X形。

这还是那天他跟钟辰轩来找郑琪儿了解情况的时候,所摆出的跟徐湄死亡现场相似的场景。那瓶开了的红酒还放在桌上,程启思拿了起来,照着郑琪儿当天做过的样子,挨着一杯一杯地斟了下去。

当他斟到应该属于徐湄的那个杯子时,他的手突然顿住了。

红色的酒液漫过了杯沿,滴到了桌布上,他也没有察觉。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忽然,楼上有一阵轻微的响动声,程启思一惊,手已经握住了枪。他轻手轻脚地摸到了楼梯口,藏在那后面,双眼死死地盯着楼上。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楼上有脚步声响了起来,却是清脆的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明显是个女人。

程启思又一怔,这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程启思失声叫了出来:“君兰?!”

君兰听到他的声音,大吃一惊,手里拿着的一个盒子也掉了下来,从楼梯上一路滚到了客厅的地板上。

程启思一低头,那盒子就正好摔在了他的面前。

盒盖砸飞了,里面的东西也散了一地。

程启思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些照片。

君兰从楼梯上奔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启思?”

程启思看了她一眼,君兰的额头上渗着一阵薄薄的细汗,脸色也微微发红。“这话我还想问妳呢。”

君兰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照片,“我想过来看看,琪儿这里还有什么线索没有。哪,我在琪儿的睡房里找到了这个木盒子,里面的照片有她跟徐湄,郁容,还有肖然的合影,不过,年代好像都比较久了。”

程启思从她手里接过那些照片翻看着。“只有他们四个人,没有别的人哪。”

君兰有点失望地说:“是啊,我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新的发现的。”她把照片收进了盒子里,“我还是还回去好了。”

程启思却把木盒从她手里又拿了过来。“我对这些照片挺感兴趣的,给我吧,我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君兰脸上浮现了一股犹豫的神色,但还是把盒子递了过去。她看着餐桌上点燃的烛台,笑着说:“怎么,在重现当天的谋杀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程启思也笑了,走回到餐桌边把蜡烛吹灭了。“没有,这里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了,看不出什么来。”

君兰一笑,走到了露台上,看着被挖得不成样子的花园。“这些粉籽花真可怜,先是被种在这里掩盖死尸,现在又被连根拔起,扔在一旁。”

程启思心里一动。“妳叫这些花做什么?这不是紫茉莉吗?”

君兰回答得很迅速,“哦,紫茉莉有很多名字,胭脂花,粉籽花,总之最俗的名字它都占齐了。不过,这花也真够难看的了,味道也不好闻。”

程启思“哦”了一声。他趁君兰转过身的时候,扯了一大把紫茉莉塞进自己的衣袋里。

“紫茉莉?”青青花屋是程启思平时比较常来买花的地方,也跟老板很熟了。老板是个男的,名叫李庆,三十出头,不太爱说话,招呼客人都是请来的女孩子负责,只是跟程启思这种熟客会聊上几句。

他看着程启思把衣袋里的紫茉莉拿出来,笑笑说:“这东西别放衣服里,花汁容易挤出来,弄脏你的衣服了。”

程启思这才发现衣服上已经沾上了花汁,用纸巾擦居然擦不掉,叹了口气。“这件衣服没救了。”

李庆抓起一把紫茉莉看了看,“你从哪里弄来的?我们这里没什么人种这花的。其实,这花也是野生的居多,没人养都能活,一长就是一大蓬,那速度是惊人的快。”

程启思问:“那什么地方种这种花的多?”

“哦,C市。”李庆说,“也不是种,我说过了,这花很容易长,又不漂亮又不好闻,专去种它的还真少。C市的方言管这花叫粉籽花,够俗吧?”

程启思心中一凛。“粉籽花?”

李庆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粉籽花,这花又没粉色的。就这种桃红色的最常见,还会有些黄的跟白的。你想知道什么?查案用的?”

“对,所以麻烦你尽可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这花的知识。”程启思说。

李庆想了一会,“这花实在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普通的都算不上。

“这花喜欢比较潮湿的环境,常常长在那些阴凉的角落里,甚至垃圾堆上都会长。因为它会吸收垃圾里那些腐植质,反而会在垃圾场上开得鲜艳得很呢。又不用养,又不用管,算是下品的花了。

“不过,紫茉莉里面有一种玫瑰红色的,还有一种『跃层』的重瓣,算是名品。”他又看了一眼程启思放在桌上的紫茉莉,“你这个,是最普通的一种了。”

程启思说:“你刚才说,这花生长速度很快?”

李庆点了点头,“特别是在适合的生长环境下,土壤里能够提供充分的养料,它的生长速度是很惊人的,一开就是一大片。真的是一大片,往往能把一个小土丘都完全长满,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垃圾堆就是这花生长的好地方。”

程启思沉默着,他环视着这家花店。“你这里也有铃兰。”

李庆把一束扎好的白色的铃兰捧了过来。

“这是常见的花啊,也是送人的好东西。它的花语是幸福─准确地说是幸福再来。而且铃兰也是纯洁的象征,送人挺不错的,你要一束吗?”

程启思苦笑。“好吧,你给我一束。”

文桓坐在办公桌后,含笑地看着钟辰轩。“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小悦肯定会把琪儿是我病人的事告诉你。”

“她已经死了,作为心理医生,我想了解琪儿这个病例,而作为警察,我需要她的数据来帮助破案。”钟辰轩说,“你对我,不应该再有所隐瞒吧?”

文桓又笑了,“你?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警察。你现在也只是暂时在那里而已,辰轩,不是吗?你是有目的的……程启思也

知道,却装作不知道,他也不像个警察。”

钟辰轩不置可否。

文桓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放在桌面上,“好吧,辰轩,你就听听当时我给琪儿录的音吧。”

郑琪儿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回荡在房间里。

“我从小就做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我努力地跑,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奔跑……我好像是在追逐什么,好像是在寻找什么……我究竟是在找什么呢?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找什么……

“从小到大,我反复地做着这个梦,有时候,当梦比较清晰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知道,我是在找一个人。雾不那么浓的时候,我看得到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那里。可是,我怎么跑,也跑不到对方那边……

“有一天,我梦见我跑到了那个人身后。在梦里,我的心狂跳着,跳得非常非常快。当那人回过头的时候,我呆住了─那是我自己的脸!

“我大叫了一声,跑走了。直到我跌了一跤,我才从梦里醒了过来。

“奇怪的是,从那天开始,我还是做着这样的梦,但梦却完全反了过来。以前,是我奔跑着,去追逐那个人─那个梦里的『我』。而现在,是我飞快地跑着,不停地跑着,逃避那个『我』……”

录音到此为止了。

钟辰轩抬起头望着文桓。“你怎么看?”

文桓说:“关键当然就在于,她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梦的分界线在哪里。在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一条快捷方式,与其从她小时候开始分析,不如直接从这里开始。”

钟辰轩问:“那结果呢?”

文桓无奈地说:“我在郑琪儿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但却一无所获。她守口如瓶,只说那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连那个梦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也缄口不语,我要她随意讲一些从前的事,她却只挑这几年的事讲,几乎没听到任何有帮助的东西。”

他耸了耸肩,“我想对她进行催眠,但她坚决不同意。你也知道,在病人不允许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任何这类型的诱导催眠都是违法的。”

钟辰轩沉思着。“既然她什么都不肯对你说,那么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她的情况并不太乐观。”文桓说,“她已经有相当程度的性格分裂的现象了,人有多面性是正常的,但如果一个人刻意地想把自己变成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模样,久而久之,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你跟我都很清楚。

“郑琪儿其实是个相当阴郁多疑也很有心计的女人,但她的外表却是活泼明朗─外表装得活泼也很正常,但做到她这么从不流露本性的却不简单。她毕竟不是个演员,是么?”

钟辰轩点了点头,“她来找你,就是因为她确实觉得自己情况严重。而她又不肯跟你说实话,你也不能给予她自己帮助,所以,她会需要别的宣泄口。”

文桓笑了。“杀人,还是自杀?”

钟辰轩回答:“我至今还不敢确定这一点。”

文桓说:“她告诉我,以前,她家的花园里一直种着水仙,各种各样的水仙。我想,你应该明白那其中的含义。”

程启思抱着那束铃兰回了家,把花插在瓶子里。

过了一会,钟辰轩也回来了,一眼看到那被放在很显眼位置的铃兰,怔了一怔。

“你买束铃兰回来干什么?”

程启思正在郁闷地看着衣服上那块被花汁弄脏了的污渍。“我去花店问点事,被老板硬卖了一把给我。”

钟辰轩瞟了一眼他的衣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脏在衣袋的部分了?”

程启思把那把紫茉莉扔在桌上。“还不就是它。”

他在沙发里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今天有不少很重要的发现。你呢,你有什么线索了么?”

钟辰轩说:“有,不过,你先说你的。”

程启思耸了耸肩,“好吧,我刚才问了老板,他跟我说这花很普遍,很少有人刻意去种,也很难买到种子。不过,这花很容易种活,尤其在什么垃圾场啊之类的地方会长得很好,开得很艳。”

“估计这也是琪儿种这花的原因吧。”

钟辰轩说,“有尸体提供养分,自然会长得好,开得艳。生长速度又快,完全符合她的需要。不过,既然你说种子难买,那琪儿是在哪里买的?”

程启思拍了拍大腿,“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老板还告诉我,在C市,这种花很多,而且几乎都是野生的,遍地都是。因

为C市有很多丘陵,不像很多平原城市到处都是高档小区,这些野花差不多都没有可以生长的地方了。”

钟辰轩正想说什么,就看到程启思捧了一个木盒过来。“这又是什么?”

程启思慢吞吞地说:“今天我去琪儿的家,想看看有什么线索。你猜我在那里遇见了谁?”

钟辰轩想也没想地回答:“君兰。”

程启思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知道?”

“那不重要,”钟辰轩说,“你说你的。”

“……好吧,你就喜欢卖关子。”

程启思把那木盒打开了,“我听到二楼有响动,就藏在旁边看,结果却是君兰。她一看见我就吃了一惊,盒子也滚了下来,里面装的都是照片。

“我想再仔细看看,她却说没什么好看的,我更起了疑心,硬把盒子要了过来。她虽然很不情愿,但我毕竟是她的上司,她也不能说不。”

钟辰轩把照片一张张地摊在茶几上,仔细地看了起来。

“是很奇怪。按理说,琪儿的家庭条件那么好,郁容和肖然也是,他们这照片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前几年拍的样子,看起来却那么寒酸。”

他指点着其中的一张照片,“这分明是在一个……唉,就说是贫民区吧─拍的。这里几乎都是外来人租房住的,条件很差。

“他们四个人的穿著也都很……虽然款式应该是当时流行的,但你看看那做工,那面料……一看就是劣质货。徐湄是模特儿,郁容是设计师,肖然是摄影师,琪儿会跳芭蕾……这确实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你看这一张。”程启思把另一张照片推到了钟辰轩面前,钟辰轩“哦”了一声。

“他们后面的背景……是一大片的紫茉莉,而且看起来,他们像是在山上……但又不是什么名山,倒是比较像丘陵那种小矮山。你看远处,还有些民房,有炊烟。”

程启思说:“我真怀疑是C市。我上次去九寨沟旅游的时候,顺道去过一次C市,那里的山看起来就是这样样子的。”

钟辰轩皱了一下眉,“可是,琪儿的履历上,从来没有写过她到过C市。她从小到大,都是在H市的。”

“是啊,我也觉得很费解。”程启思望着摆了一茶几的照片。

“虽然这些照片背景不同,但看起来都很相似。而且都是他们四个人……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

的。”

钟辰轩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一角的日期,“一九九八年,五月,这是最晚的一个年分了。从这以后,就没有照片了。”

程启思正想说什么,忽然他的眼光停在了木盒里。“这是什么?”

程启思把木盒底朝天地抖了抖,从里面落出了几颗小小的黑色圆形颗粒。钟辰轩说:“像是种子之类的东西。”

程启思一怔,抓起了那把被揉得稀烂的紫茉莉。

紫茉莉的花茎上也长着这样的黑色圆粒。“我知道了,老板说,这花还有个名字叫地雷花,就因为它的种子是黑黑的,小小的,就像一个小地雷一样。这么说,是琪儿自己收集了这花的种子,然后才种下来的?”

钟辰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收集?她上哪里收集?”

程启思指着照片说:“这可以作证,她对这种花很熟悉。可是,奇怪的是,我调查了琪儿的过去,问到的一些人都可以确证,郑琪儿确实是在本市长大的。同学,邻居,老师……”

他疑惑地说:“我真不明白,她是什么时候去这个地方─就假设是C市吧,真的很像─而且这些照片的跨度长达五、六年,每一年都有,难道她每年都会去C市,打扮成这样,拍完照片再跑回来?这根本就说不通呀!”

钟辰轩望着照片,过了好一阵才说:“你还有别的发现没有?”

“……有。”程启思说,“这才是我今天最大的发现,关于怎么给徐湄下毒的问题……我现在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钟辰轩坐直了。“说来听听。”

程启思缓缓地说:“我们以前讨论过,毒是怎么下到徐湄的杯子里的。

“你提出了一种推论,那就是毒素沉淀在酒瓶的最下方,倒到最后一杯的时候,就顺理成章的对徐湄的酒杯下了毒。

“这种推论是有道理的,但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酒瓶虽然摔碎了,但仍可以进行化验。而化验的结果,却是酒瓶碎片上根本没有任何毒素,这么说来,下毒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了,那就是下在酒杯上。

“这并不难做到,我今天在现场又试验过一次。那天,没有开灯,只在餐桌上点了蜡烛,烛光很暗,又开着窗,风吹进来─如果在酒杯里事先把毒药放进去,比如是液状的─在那样的光线下,是很不容易注意到的。没人会盯着自己的酒杯死看的。”

钟辰轩表示赞同,“是的,没人会盯着自己的酒杯死看。但是,如果按这么分析,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琪儿了。”

他突然“哦”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下毒的可能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凶手想要毒害的,也是任何一个人?”

“对。”程启思说,“那天因为人多,又一下子从楼上涌了下来,东一个西一个,又是介绍又是寒暄的,我也没怎么注意那边琪儿让人入座的情况。

“但是,我今天再次站在那里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我也明白了把刀叉交叉而放的根本原因。”

钟辰轩沉思地说:“所谓的X,只是一个附加意义,根本的意义是为了让人能够识别出哪个酒杯是有毒的。因为X可以让人一目了然,不至于会让凶手坐到那个地方,也会让凶手知道谁会是被选中的死者。”

程启思的脸色更阴沉,甚至有点阴冷。“那时候,你站在露台那边,跟文桓聊天,大概没有注意到餐桌这边。我在餐桌附近跟郁容说话……虽然我没有刻意地去注意什么,但我还是留意到了。”

钟辰轩也微微有点紧张。“你留意到了什么?”

程启思的声音更冷了,“琪儿本来让君兰坐徐湄那个位置,但是君兰却说,她很久没见到田悦了,想跟她一起坐,好聊聊天。于是,君兰就坐在了田悦身边,而徐湄坐在了琪儿本来要君兰坐的位置上。”

他本来以为钟辰轩会很惊讶,但钟辰轩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是这样……你认为这会是巧合吗?”

程启思反问:“你说呢?”

钟辰轩没有回答。他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程启思。

程启思一看,是一张快递单,上面印着“天天快递”几个大字。但是快递单却是空白的,除了打印出来的条形码编号,什么都没填。

“你把这个弄来干什么?”

钟辰轩说:“吸取从前的教训,有些事还是需要自己求证比较好,任何人都不能相信,无论是谁。”他顿了一顿,“我去了那家快递公司,他们告诉我,之前已经有警察去过,但是没有找到想要的单子。

“我要求他们再查询一次,但是,查无记录。虽然你没有保留底单,但是因为是同城快递,就是在两天之内的单子,我让他们全部查了一次,根本就没有送过我们这里的记录。”

程启思望着那张空白的底单。“这……怎么会这样?”

钟辰轩说:“我问过了,他们说,业务员常常会给熟客一迭空白的底单,让他们自己填好,这样的话,上门的业务员就可以直接拿了东西就走,节约时间。”

程启思慢慢地说:“也就是说……有人用了一张空白的底单,自己填好了,然后直接送到了我们部门?”

钟辰轩又笑了一下,“我去警局的收发室问了,在那里,没有任何送到我们部门的快递。

“而且,你也知道,警局不是一般的单位,是不允许送快递的业务员进来的,只能留在收发室。”

“你的意思就是─那份快递是由能够进入我们办公室的人,直接送到我手里的。”程启思说。

钟辰轩说:“对,而且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君兰,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君兰把那封快递送到你手里的,而我也在场。事后,把那个快递信封处理掉的也是君兰。”

程启思重重地擂了一下桌子。“我身边为什么总会发生这样的事?君兰跟这三桩谋杀案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动机是什么?”

钟辰轩指了一下桌上的照片,“动机可能就在这些照片里面,否则,她不会去找这些照片。但是,至少徐湄的案件,她是能够实施的,这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至于郑琪儿的死……这个案子始终让我觉得奇怪,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望着程启思,“你查一下,在周缘死的那天晚上,君兰在哪里。”

程启思“嗯”了一声。“光从这些照片上看,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钟辰轩简单地说:“如果抛弃一切既定的成见来看,我只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郑琪儿、徐湄、郁容还有肖然,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出身优越的家庭,他们的成长环境一定非常糟糕。”

程启思说:“可是,郑琪儿的家世很好,父亲是在英国的教授,母亲是个银行家的女儿,这都是资料证实了的。”

钟辰轩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转了很久,突然说:“她母亲已经过世了?”

程启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啊,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钟辰轩说:“你联系一下温律师,我想跟他谈谈。”

他们约见的地点还是在郑琪儿的家里。坐在客厅里,只有烛光在幽幽地闪动,窗帘也被风吹得飘飘荡荡,月光幽幽地浮动在房间里。

温梧很快就来了。他一进来就抱怨:“大半夜了,把我叫出来干什么?有事不能电话里说,或者明天?”

钟辰轩说:“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我不想看到死更多的人。”

温梧叹了口气,把公文包放了下来,“有什么事,问吧,反正我是知无不答。麻烦你们这一次一口气问完,我也忙啊。”

钟辰轩问:“郑琪儿是不是养女?”

程启思吃了一惊,温梧的表情也显得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几乎是没有人知道的……你从哪里听说的?”

“你先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是的,没错,郑太太她有不孕症,四处求医都无济于事。但是她非常想要一个女儿,于是,就收养了郑琪儿。”

温梧推了推眼镜,无奈地说,“郑太太很疼琪儿,是真把她当亲生女儿看的。

“但郑先生对琪儿一直没什么感情,等到郑太太一过世,就再也没管过琪儿的事了,只当没有这个养女存在。不过,郑太太对琪儿确实很好,她很富有,遗嘱里是把大部分财产都给了琪儿的,所以,琪儿也在这里过得很好。”

钟辰轩又问:“郑太太是哪一年过世的?”

温梧想了一想,“大概六年前。”他又问,“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郑太太谁都没告诉,大家都以为琪儿是她的亲生女儿。”

钟辰轩把那迭照片取了出来,递给了他。“你有没有见过琪儿的这些照片?”

温梧拿起照片翻了翻,满脸的诧异之色。“这……这是她什么时候的照片?她什么时候去过这样的地方?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温梧,你第一次见到琪儿是什么时候?”

温梧毫不迟疑地回答:“就是在郑太太过世以后,她委托我处理她的遗产,我就在那时候认识了琪儿。”

“之前你没有见过她?”钟辰轩又问。

“……没有。”温梧狐疑地看着钟辰轩,“你究竟想说什么?你问这些问题,是想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

钟辰轩不答反问:“在郑太太过世以后,琪儿有没有见过她父亲?”

温梧说:“没有,琪儿跟她的养父没有什么感情,她的养父也没有想见她的意思。”

程启思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翻着那迭照片。突然,他瞪着钟辰轩说:“你难道是想说……郑琪儿并不是真正的郑琪儿?!”

温梧也张开了嘴合不拢。“什么?琪儿不是琪儿?”

程启思把一张照片递给他,照片上拍的是两个搂在一起的女孩的面部特写,郁容和郑琪儿。“你看,这张照片上面,琪儿的右眼下方有一颗小痣,但我记得很清楚,现在的琪儿脸上,是没有这颗泪痣的,你们应该都有印象吧?”

“……确实没有。”温梧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是说,我在之前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郑琪儿,而那时候她的母亲也过世了,她的父亲远在国外,跟她再也没有来往……所以她冒名顶替了真正的郑琪儿?原来的郑琪儿被她杀死了,然后埋在了花园里?”

程启思一面想,一边摇头,“不,这还是不可能,毕竟,郑琪儿是在H市长大的,也会有同学,有老师,有邻居。她过的不是隐士生活,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她突然变了一个样子,迟早都会被认出来的,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温梧也表示同意,“确实不可能,这实在是太冒险了。H市就这么点儿大,遇上熟人的可能性太大了。”

钟辰轩淡淡一笑。“有一个可能,或者说是一种解释。”他望着温梧,“你能不能帮忙做两件事?”

温梧说:“你说。”

“第一件事,你去找郑琪儿的养父,要一些郑琪儿的照片,从小到大的。就算她养父对她没什么感情,也未必会把照片销毁。第二件事……”

钟辰轩停顿了一下,“找一件郑琪儿用过的东西─真正的郑琪儿用过的东西。比如梳子,贴身的衣服……类似的。”

程启思说:“你是想验DNA?”

钟辰轩点了点头,“我知道难度也许会比较大,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确定真正的郑琪儿,是否是那具女尸的办法。这就要靠你了。”

“没问题,我会尽力的。”温梧一口答应。他又问:“照你这么说,你是认为他们几个是一伙的?”

温梧指点着照片上的四个人。很明显,他们都比现在要年轻得多,也要俗气得多,穿着也很廉价。

钟辰轩说:“这有照片为证,我想没什么可怀疑的。”

程启思怀疑地说:“但是,不是说他们几家都是世家么,家境都不错?”

“什么都可能是编出来的,混出头了,什么都容易掩饰。”

钟辰轩说,“比如徐湄,她是个模特儿,成名以后,她要说自己家庭怎么怎么样,就算有人怀疑又如何?肖然在国外学习深造,郁容也是,回国之后,又出了名,捧他们还来不及呢。

“留过洋,镀过金,自然身分都提升了一等,然后,他们在这里再买下高档的住宅,像郁容,她购置了一个偌大的花圃。其实一个花圃花不了太多钱,又是在郊区,但是对于提升一个人的品味和层次,实在是很有帮助。

“别忘了,这三个人都是从事艺术方面的工作,这本身就是一种提高等级的方法。我还记得肖然对我说过,郁容过世的父亲是位收藏家。

“现在看来,这也是谎话。花点钱摆一屋子的真古董,在这里接受媒体采访,说这些东西都是她去世的父亲收藏的,谁会怀疑?”

程启思慢慢地说:“他们从C城而来─我假设是C城……”

“应该就是C城。”钟辰轩说,“琪儿说过,她喜欢吃辣,而H城的菜普遍偏甜。记得吗?就在她的生日宴会上,而肖然很

快把话题岔开了。”

程启思点点头,“有道理,在C城的时候,他们都很穷,一心想往高处爬。这时候,他们遇上了郑琪儿。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钟辰轩接着说:“应该是在郑琪儿的养母死后,她最脆弱的时候。不过,这确实是件奇怪的事,郑琪儿虽然是千金小姐,但也不可能不通人情世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地就信任刚认识的人了?”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下去,“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就这样认识了。这时候,郑琪儿应该收到律师函了,希望与她洽谈遗产事宜。”

温梧点点头,“对,我是寄律师函给她的。因为她的电话没人接,后来她说是她心情不好,不想接电话。”

钟辰轩说:“于是,这三个人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他们杀了郑琪儿,然后由现在的郑琪儿代替真正的郑琪儿,跟你─温律师见面了。

“她─我还是叫她琪儿吧,因为我至今还不知道她的真名。她得到了那笔遗产,然后他们三个人平分。郑琪儿仍然住在本市,郁容和肖然则出了国,等到学业有成的时候再回国,也算是很有些名气了。”

程启思皱起了眉头。“郁容跟肖然出国,这是很自然的选择,我觉得非常合理。但琪儿居然就留在这里,也不害怕,她凭什么就会觉得别人认不出她来?

“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点,这已经不是她胆子大不大,愿意不愿意赌一次的问题了,感觉……感觉琪儿她似乎有恃无恐一样,居然还敢考警校,我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钟辰轩做了个手势,“等到DNA结果出来,就会有答案了。我有一个想法,但我觉得太匪夷所思,所以在有证据之前我不会说出来的。”

程启思瞪了他一眼。“那后来呢?为什么徐湄又会死,琪儿又会死?”

“杀人灭口!”温梧立即说,“他们四个人是共犯,但又互相猜疑,所以不把其余的人杀死是不会甘心的。郁容和肖然是情人,所以他们设计害死了徐湄,害死了琪儿,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泄露秘密了!”

说到这里,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光。

“也许,还会有人死。不是XYZ吗?X有了,Y有了,Z在哪里?郁容的秀有三套主秀礼服,三个主题,是为她们三个女人设计的。现在,其中的两个已经死了,郁容就是理所当然的『Z』,也是最后一个死者!”

钟辰轩笑着说:“推理得很不错,结论也干净利落。不过,凶手呢?”

“凶手当然就是肖然,四个人里面,已经死了三个,剩下的一个自然就是凶手了。”温梧有些洋洋得意地说。

程启思忍不住也笑了。“温律师居然也是推理小说的爱好者,真想不到。”

温梧苦笑。“我们平时接的案子,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他又自得地说,“我刚才说的怎么样?”

程启思看了看钟辰轩。“你觉得呢?”

钟辰轩微微一笑,“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你们都忘了一件事,如果说真是按照她们姓的起首字母来杀人,那顺序就应该是X─徐湄,Y─郁容,Z─郑琪儿。可是,现在是X和Z死了,Y没死,顺序乱了。那么,郁容现在岂不是会有危险?”

程启思怔了好一会,如梦初醒地说:“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周缘剪碎了本来该先上场的『百合』礼服,造成了我们的错觉,让我们以为是因为周缘的缘故,才会让穿『睡莲』礼服的琪儿顶替上场。

“其实,把『百合』的拉炼绞断,就是为了让它不能出场,而这一次时装秀的目的就是谋杀琪儿!”

钟辰轩接着说:“是的,这就是我一直觉得这个案子有点别扭的原因。我想……是这样的,郑琪儿谋杀了徐湄,这没错,她大概也是从她们三个人的姓上面得到的灵感,打算用X─Y─Z的顺序来杀人。”

温梧叫道:“可是,她自己姓郑,也就是Z。这样的话,她岂不是也要死?”

钟辰轩微笑了一下,“这就是她计划的巧妙之处了。她打算在时装秀上,杀死郁容,这就是Y,然后,作为『Z』的她,则会死里逃生,而妄图谋杀她的罪犯肖然则会被自卫的她杀死─

“你们不要忘记,琪儿是个警察,她跟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人面对面搏斗的话,她一定会是赢家。这样,这个XYZ的案件就会顺理成章的结束了,而她也可以成功地脱身了。”

程启思疑惑地说:“可是,原因呢?如果她打算自己杀了人再嫁祸肖然,那她挑选肖然当替死鬼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嘛……”钟辰轩笑了笑,他拿出了一本杂志,翻到了一页上面。“动机就在这里。”

程启思和温梧一起探过头去看,温梧说:“我见过这组『第十二夜』的照片,是肖然给她们三个人拍的,拍得很美。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钟辰轩说:“有关系。我想,这组照片当初一定是琪儿让肖然给他们拍的,这也是琪儿计划的一部分。”

他看了程启思一眼,“至于为什么叫第十二夜,我说过了,那只是一个名字,第十二夜也就是各遂所愿,跟我们这次要讨论的案情没有任何关系。”

程启思尴尬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肖然过着相当奢侈的生活,他的支出总超过他的收入。他也常常跟一些富有的女人纠缠不清,这是我们常常在花边新闻上看得到的。”

钟辰轩说,“那组照片,实际上是他们四个人共同投资的一个项目的宣传方式,那个项目就是郁容做的一个服装品牌。

“我去调查过,那个品牌的盈利相当惊人……这也是徐湄努力去帮郁容拉赞助开时装秀的主要原因,他们几个人,都有利益关系的。

“如果,其它三个人都死了,那一切都属于肖然了。因为这四个人,都没有什么亲属,所以肖然会得到那个品牌,他的经济危机也可以自然而然的化解。”

程启思提出异议:“可是,以他们的关系,如果找郁容或者琪儿借钱,不会不借吧?”

钟辰轩笑了笑。“他们之间你以为真的有多少信任么?都已经到了互相猜疑以至于不杀了对方就无法心安的地步了?何况,钱总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这点,你不会不懂吧?”

温梧赞成地点头。“对,这个动机很有道理……哦,我的意思是,琪儿为肖然设计的这个动机很有道理,在你们警方这里,也一定是通得过的。”

钟辰轩摊了摊手,“如果按琪儿的计划,当然通得过,可是,再完美的计划都会有缺陷,都会遇到不可知的变故。

“在徐湄死后,郁容跟肖然就开始怀疑琪儿,琪儿的计划,主要着力在消除我们对她的怀疑,她却没有怎么考虑郁容跟肖然。也许,她是低估了别人的智商?总之,郁容跟肖然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们打算在秀场上杀死琪儿。”

他突然蹙起了眉头,不说话了。程启思催促他:“你快说啊,我们还在等下文呢。”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郁容那里。”钟辰轩有点迟疑地说,“也许,琪儿给肖然设计的动机,真的会应验在肖然身上?”

程启思咳了一声。“这时候?大半夜去?她不当我们神经病才怪呢。”

钟辰轩的笑容消失了。“就算她当我们是神经病,我们去走一趟,也算是对得住这一场相识了。”

程启思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似乎对郁容挺有好感的。”

钟辰轩偏过头。“若兰……她也是学的服装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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