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大号守宫蛇又一拱手:“当时确有要事在身,不得已不辞而别。然而受荆南医师救命之恩,夏侯彪总有一日将会偿报。”
荆南寻思夏侯彪这名字有点耳熟,嘴里却说:“买空我要的药材就是你的报恩?我朋友病势沉重,现在正等着它补身,你知恩图报的话就吐一些出来匀我!”
“自然没有问题。此行我受命沿途收集名贵药材,也是为体虚者补身用。其中很多想必对荆南医师来说都会有用,只不过现在没带在身上。医师如果不是太忙,不妨随我回暂住地自行挑选。”夏侯彪恭敬道,“必会觉得不虚此行。”
荆南咧嘴:“呵,哈哈哈,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用糖就能骗走?老夫好歹也行走江湖多年,岂容你等小辈动劫财劫色的念头!”
他正哈哈仰天大笑着出门,颈边一凉,悬在胸前的甘草玉石链跌落下地。荆南敛起笑容,用两指夹住剑刃冷冷道:“怎么,刚刚还叨叨报恩什么的,这就起了杀心?看来路边的野蛇真不能救呢。”
“我是为医师着想才出剑拦你。彪虽然对药材所知不多,但却能肯定——如果此番荆南医师拒绝同去,必会抱恨终身。”
荆南蹙眉,转身正视背后的男人。刀疤横贯面颊,神色坦然,身形高大威猛,表情不怒自威,如果身披的不是布衣而是铠甲,只怕单凭样貌就能于战场震慑敌人。夏侯彪向着荆南举剑,用的是左手。
他幡然醒悟——夏侯家族是守护卫王坚盾与利矢,前代夏侯家主曾于觞水之役中与原涧和钧尘对决。然而五年前卫国与陈国决战前夜,驻守城防的本代家主却临阵脱逃。无人料到被乱兵追杀的逃将竟然像野蛇一样被路人医师随手救起。此后,随着卫国随末代君主消失于历史,夏侯家族也就销声匿迹。此人算是原涧的敌人,出现于此,到底是什么用意?
“好,我跟你去。”荆南道。
夏侯彪颔首,收剑,握着荆南的手臂。一阵力道传来,荆南只觉脚下一轻,就被带着掠上了屋顶。
屋顶上休憩着一只黑兽,两人多长,肤表隐现出木纹的肌理。夏侯彪指了指它:“路途稍远不通车马,请乘此物代步。”
荆南犹豫片刻跨上它,还未坐稳,那东西陡然后足蹬地飞跃而起,在房顶上交错跳跃,直向荒野。
“这什么鬼东西!”荆南大叫。夏侯彪叉手立在他身后,简直像双脚被贴在黑豹后背上,丝毫不受上蹿下跃的影响。
“你怎么会不记得这种东西呢?”高大的将军在荆南身后顶风而语,“我听说类似的偃兽曾在你眼前横扫周朝军队,啜饮万人血海。”他顿了顿,“是不是?荆南医师……不,羲皇御史,司命大人。”
三
沈叶拽着钧尘飞奔,一路穿过人群,直奔向城中龙河。估计是近日忍饥挨饿久了的缘故,她跑着跑着就上气不接下气,就差把肺喘出来。
钧尘缓下脚步,抓住小贼的肩膀:“喂喂,你不要紧吧?也不用跑这么着急吧?”
沈叶急喘着抬头,眼中焦虑:“快入夜了!一到晚上,妖鬼就出来,所有人就会……”
“这个城镇里可有你在乎的人?”
“没有,但是……”沈叶的声音戛然而止,钧尘挡住她的去路,迫使她停下脚步。青年背后披着恢宏霞光,映得脸孔俊朗明晰。她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我村中的所有人,都死在这次泽中疫情里。你不会明白……自尸堆里爬过来的人,自然不会想再看到尸横遍野的惨局……不论是否是我认识的人。”
钧尘一笑:“顾及别人生死尤胜自己,明明不舒服还咬牙硬撑,你这一点倒是很像我兄长,让人少不得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