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部就班。电视台的人都以为但昌达上任后会有些新动作,结果却是风平浪静。
领导干部新到一地主持工作,不能下车伊始就叽哩哇啦,不做任何调查研究就乱吼一通。从这个方面上讲,我反而觉得但昌达有些年少老成,连续几个星期都在职工中走访调研,是新台长成熟稳重的表现。
风平浪静的的日子,我去省城参加一年一度的电视新闻业务研讨会谈道论经,又应市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之邀对弈垂钓。一圈下来,半月过去,眼看新台长还是没有动作,自己反倒沉不住气,主动提出了一些自以为十分真诚的建议。
“但台长来了,我想我们广播电视台就要吹来一股新风了。所谓新风,我想不外乎是三改:一是改组。有了班长,领导班子改组自不待言,中层干部的竞争上岗也是势在必然;二是改版。节目是总编的脸面,换一任总编必然要改版面,因为每一任总编都有自己的思想,这是惯例;三是改革。改革虽说进入了爬坡过坎的深水区,但仍然是我们最大的红利,我们台是县直属事业单位,实行的企业化管理,有人说我们如同站在门槛上的鸡,既可吃门内的米,也可啄门外的食,部分员工长期养尊处优,消极怠工,影响了大多数人积极性的调动,改革不失为一剂良药,我以为可以用它来医治沉疴。”
应该说,但昌达是从谏如流的。听了我在班子会上发言,他当场就有了回应:
“孟台长的建议很好,我完全赞同。下面我分一下工,改组由我负责,领导班子的配备是县委的事,不用我们操心,中层干部竞争上岗的一干大事由我主抓,办公室配合。改版的事麻烦孟台长了,看样子他已经深思熟虑,方案拿出来之后报编委会集体研究。至于改革嘛,中央和省市都有路线图和时间表,也有许许多多刚性的硬措施,我们遵循照办就行了。”
话音未落,大家都欲起身离席,我连忙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但台长,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你还有什么事?”但昌达皱了一下眉头。
“我觉得改版方案由我来拿不太合适。”我申辩说。
“有什么不合适,你不是新闻业务主管吗?”
“因为我是主管,而且在这个位置上千得太久,在但台长没来之前就曾经送走了四任总编,每次都是我拿的方案,每次都是老调重弹。了无新意,还不如暂时不改。如果要有所变化,我建议另换一个人选,最好是有新思维有新创意的年轻人,可以体现一种别样的富有青春活力的版面风格。”
几乎无人听不出,我话中的潜台词是让费丽上。她是台领导中最年轻的一员,是副台长,也还兼着副总编。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名副其实的常务,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可是,但昌达好像没听懂我的话,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说,谁能胜任这项工作?”
“你是台长,也是总编,应该由你点将。”我只有把他踢出来的球重又踢回去。
沉吟片刻,但昌达很不情愿地说:“既然你不愿意执刀,那就由俞总负责吧。”
俞总是台里的副总编辑,跟我年龄相仿,与我轮流交替着负责着节目终审事宜。听到但昌达点将,他把头摇得像泼浪鼓:“但台长,虽说我进步很慢,但也是五十三岁的人了,而且比孟台还要大六个月。他都不合适,恐怕我也……”
“李杜诗篇万古传,如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们所从事的新闻事业从来是处于传承、流动和超越之中。文坛仅有万口传的一二大家,李杜再伟大再经典,也有不新鲜的时候。新鲜永远属于才人,属于未来和怀揣梦想的新锐。我想俞总和我想的一样。
“什么态度?想倚老卖老?我安排的工作可以讨价还价呀?下个月第一个周五之前交稿,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昌达一瞪眼,拂袖而去。
俞总呆若木鸡般伫立在那里,颇有怨气地望定我。
我没有想到自己苦心孤诣的建言,换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是该我自作自受,自食苦果,还是己所不欲,勿加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