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之偷天索(3)

 
九连环之偷天索(3)
2016-12-16 17:01:33 /故事大全

  周兴离开衙门没多远,迎面来了两名壮汉,拦住他面带焦急。

  “周侍郎,我家王子的事办妥了吗?”壮汉操着生硬的汉语问。

  周兴回答道:“放心,我已安排妥当,马上带他出来,你们且回宅子耐心等候。”

  两名壮汉大喜,鞠躬道谢后离去。

  周兴返回家中,一个多时辰后,又从后门悄悄出来。他走过天津桥,抵达洛水北岸,紧邻着皇城的承福坊。

  承福坊中有一片大宅院,名叫“归化堂”,原本为高阳公主的别墅,永徽年间她谋反被赐自尽,诸子流放。房子空出后好多年没住人,直到大前年宰相裴炎谋反,关押在此处候审。再往后,归化堂便专用来软禁罪行尚未确认的高官,洛阳人习惯称之为“天牢”。

  眼下归化堂中囚禁着两个人,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绩和契丹王子耶律兀突。

  周兴来到归化堂东偏门,让守门的卫兵通报,不出片刻,监狱长何宫迎接出来。

  “奉太后口谕,释放耶律兀突,正式文书过完节下达。”周兴威严说道。

  “是。”

  何宫带顶头上司进入归化堂,到西边一所高墙围住的院子。天牢归属于刑部管辖,侍郎大人亲自出马,便无需公文,守门的校尉痛快放人。耶律兀突是个魁梧粗豪的汉子,一言不发,随周兴离开天牢。

  两人出承福坊,没顺天津桥原路返回,而是左拐上了另一条桥梁,中桥。走到河中心,耶律兀突站住,呼出一口气,得意地朝周兴拱手:“多谢周侍郎相救。”

  周兴皱了皱眉,说道:“闲话莫说,快走吧,再耽搁街上的人就要多起来了。”

  这会儿约申时六刻,街道上行人寥寥,市民们晚上要上街玩耍,大多在家里吃饭或做准备工作。洛阳城处于狂欢前的平静。

  天空中又飘起细细的雪花,两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穿过中桥,消失在慈惠坊的坊门后。

  六狂欢夜,两个在孤独中等待的人

  博州城,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

  街道上到处是铁甲士兵,一个个如凶神恶煞,持刀枪冲入民居,见人便行凶。男人一律杀死,将人头砍下来挂在腰间;女人和幼童则双手背缚,用麻绳连成一串,挥鞭子驱赶往城外。城内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一名将军骑高头大马,在亲兵簇拥下,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突然,难民队伍中一女子挣脱绳索,披头散发冲到战马旁,拉住将军的腰带把他拽下马。紧接着,女人扑在他身上,张嘴死死咬住其喉咙。亲兵们急忙上前解救,却怎么也拉不开那女人,将军喉咙剧痛,呼吸窒息……

  啊——丘神绩惊恐大叫,从噩梦中醒来。他的心剧烈跳动,内衣被汗水湿透,在正月严冬的寒气侵袭下,冰冷刺骨。

  身边没有亲兵,也没有乱民。昏暗斗室中,一朵微弱的灯火在眼前晃动,似乎将要熄灭。

  他不再是执掌十万兵马的左金吾卫大将军,而是像从前那些被他折磨拷打屠杀的人一样,成为阶下囚。他的罪名也完全相同——谋反。

  世事就是这么荒唐而讽刺。

  唐帝国人人知晓,大将军丘神绩是武则天手里的一把刀,最擅长抓“反贼”。从在巴州逼死太子李贤,到陷害名将黑齿常之,再到讨伐琅琊王李冲博州大屠杀,死在他手上的宗室大臣不下一百,平民百姓更数以万计。如今,他自己也沦为“反贼”,真可谓报应不爽。

  只不过,丘神绩不会傻到像其他“反贼”一样拼命喊冤,力证清白;更不会奢望公正的审判,幻想朝廷能明辨是非。

  所谓谋反,根本就是个笑话,谁他妈吃饱了撑的干这个?

  一切都是坐在宣政殿宝座上那个老女人玩弄的权术把戏,清除异己、维持平衡而已。近年来杀了太多忠于李氏的官员士绅,朝野间怨气沸腾,不得不抛出一两个替罪羊。丘神绩不幸被选中。

  所以说,他才不相信狗屁的大唐律法,多年的宦海沉浮告诉他,摇尾乞怜没用,在这个残酷游戏场上,唯有靠实力才能生存下去。

  现在,牌已经打出去,只看对方做何反应。

  等待分外难熬,雪静静飘落,铺满了天井。墙外街道上,灯火初照,笑语欢声,与孤寂的小屋分属两个世界。今天是上元节第一天,洛阳城居民倾城出动,彻夜欢庆。

  咄,咄,房门处传来两记轻微的敲击声,像有人在扔石头。丘神绩又惊又喜,连忙站起身,拉开门。

  寒风夹杂着雪絮劈面而来,吹打在身上脸上,使视线有些模糊。院子里恍惚立着一个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带着逼人的气势。

  “丘将军,久仰大名。”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屋子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中,契丹王子耶律兀突呆呆地跪坐在几案前,心头反复流滚过这首鲜卑族民歌。

  他的公开身份是友邦使节,大唐国尊贵的客人,可实际上呢,是作为人质羁留在洛阳的。

  契丹是北方大草原上新崛起的游牧部落,长期受突厥压制,怨仇很深。恰好大唐国前来联络,双方一拍即合,约定共同打击北突厥。

  按照惯例,唐朝的藩属国都要派王族宗亲常驻于洛阳,以表忠心,契丹族长命大儿子耶律兀突担当这一重任。

  初抵洛阳时,耶律兀突被大唐的繁华和文明震惊,无限神往,佩服得五体投地。可随着日子流逝,他心里渐渐变了滋味。一方面,唐人以天朝上国自居,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傲慢和轻视叫人憋闷。另一方面,大唐官场腐败,官员们一个个要么奸诈狠毒,要么猥琐无能,清白正直者极其罕见。

  不满越积越多,因为一个偶然的引子爆发出来。数月前耶律兀突在酒店喝酒,遭伙计歧视,他不忿争吵,蛮性发作,拔刀将人捅死。

  事后冷静下来,耶律兀突惴惴不安,担心被法办,甚至影响两国外交。可出乎意料,刑部只把他关在归化堂,好吃好喝招待着,杀人之事闭口不提。他一下子看清楚唐帝国的外强中干,在鄙视之余,也激发起内心火热的雄心。

  难怪突厥人一直对唐国不服气啊,泥足巨人,何足道哉!

  耶律兀突不想在洛阳继续呆下去了,他要返回北方大草原,那里才是故乡和家园。他是契丹的汉子,草原上空的雄鹰,血管里流着狼的血。终有一日,他会率领族人造访这块富饶的土地,用刀剑叩开洛阳城的定鼎门,铁蹄踏上天津桥头。

  砰砰砰,远处传来巨响,惊天动地,连房子和地面都微微摇晃。不用看,耶律兀突也知晓,那是皇城端门前广场在燃放烟火,每年上元节午夜子时的重头戏。随后,将有数千只孔明灯一齐放飞,将狂欢推向高潮。

  约定的时刻到了,生死在此一搏。耶律兀突握紧了拳头,手心微微潮湿。

  七偷天神技

  洛河北岸,飞腾起五颜六色的焰火,无数只孔明灯冉冉上升,将皇城上空映照得恍如白昼。一簇簇殿台楼阁在半明半暗中显露出轮廓,其中,明堂和天堂巍峨耸立,分外显眼。

  “听人说洛阳上元夜繁华热闹,今天终于见识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哼,要不是本都尉给你找的好位置,哪能如此舒服。包一张桌要花二十贯钱呢。咱俩勉强算老朋友,给你打八折,记得过完节还钱。”

  “老朋友个屁,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白天在衙门你明明早到了,却不露头,躲在一边看热闹,别以为我猜不到。”

  “我一直想打你三百大板,没成想差点儿让魏老儿代劳——你腿型不错,肌肉蛮结实的,嘻嘻……”

  在南岸,天津桥广场东彩楼上,叶朗与田小翠正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胡说八道。

  上元之夜,除了民间自发的各种庆祝活动外,洛阳府为表示与民同乐,也举办官方晚会,地点就在天津桥南端的广场上。

  广场北靠洛水,南临定鼎门大街,方圆约数十丈,极为广阔。沿广场东、南、西三面,是一家接一家的摊位,或贩卖小吃玩具,或猜谜杂耍。北面正中央,筑起一座三尺高的土台,乃是今晚特邀嘉宾——莫家班魔术表演团的舞台。在台子一侧,搭着一顶大帐篷,艺人们在里面忙碌准备。

  土台正前方五丈处,用楠竹扎了三座临时彩楼,洛阳令魏元忠坐镇于正中间,叶朗和田小翠坐在东边彩楼处。(附图)

  彩楼只有两层,空间有限,想在里面混一席之地不容易,需要托关系花银子。然而东彩楼二楼凭栏处,有一张桌子空闲,从开始到现在始终无人现身。

  一名坐在后面的吏部员外郎忍不住了,叫道:“刘主簿,那边桌子没人,我们挪过去如何?”

  彩楼管事人赔笑解释:“对不住,位置事先定好,不方便更改。”

  “此时已午夜,想必那人不会来了,闲着也是闲着,让我坐一坐又何妨。他来了我让开便是。”员外郎喝多了米酒,脸红脖子粗,耍起泼来。

  周围好事者跟着起哄,“是啊,干嘛浪费”,“谁订的桌子,架子不小,订了又不用”……

  管事人犹豫不决,正待答应,忽然间楼梯通通作响,走上来一名彪形大汉。他身高六尺开外,虎背熊腰,双目如电,身披羊皮大氅,手提一个木盒子。

  大汉径直走到空桌前,坐下,将木盒重重放在桌子上,吩咐道:“上酒!”

  小伙计急忙端上盘子,将锡壶瓷盏等一一摆桌上。大汉挥手制止,声若洪钟地大喝:“换酒坛大碗!”

  他并非有意作态,只是天生嗓门大,小伙计吓得一哆嗦,赶忙去楼下厨房抱了一坛烧刀子上来。

  大汉拍碎泥封,倒一碗冷酒,咕咚咕咚大口饮尽,接着再满一碗。

  此人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的威霸气势,让四周的客人为之震慑,不由自主压低了说话声,喧闹的彩楼一时间安静下来。

  田小翠啧啧赞叹:“好一条汉子,这才像男人样,叶朗,你好生学着些。”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从第一眼看见大汉,叶朗立即意识到,他就是雪夜挥刀、凌空逃遁、杀死金校尉的凶手。

  “小心,昨晚杀人的八成是他。”叶朗悄声对田小翠说。

  “是吗?盯牢他,等会儿散场了擒住问个明白。”

  “不可莽撞,这家伙武功高得可怕。杀金校尉时,他双手空空突然亮刀,明显为藏在袖中的短刃而非长刀。然而一刀削出,金校尉的脑袋飞上空中四五尺高,这份力量和速度着实惊人,换成我万万做不到。”

  叶朗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心有余悸。幸好对方只顾逃走,若借黑暗暴起偷袭,恐怕自己抵挡不住。

  田小翠却来了精神头,对大汉愈加感兴趣,脸上流露出跃跃欲试、想比划比划的神情。

  “高手?本姑娘就喜欢跟高手玩。你猜他那个木盒子里装着啥?看大小,正好能盛一个人头,不会是金校尉吧?”

  昨晚凶手杀死金校尉后,把人头带走了,不知何故。

  说话间,莫家班子上场。班主名字叫莫二十七,五十多岁,是一个驼背、麻子兼瘸腿。但正是他,变出的戏法令人叹为观止,洛阳城交口称赞。

  “莫老板,今晚你有什么新节目?”魏元忠和蔼相问。

  “回禀令尹,小人前年逃荒来到洛阳,全靠您把坊市治理得井井有条,乡亲们心善施舍,才得以生存。值此良宵,小人愿借天宫之美酒,一敬大人官运亨通,二敬府吏百事顺心,三敬乡亲们阖家美满。”莫二十七相貌丑陋,说起话来倒通达流畅,很会拍马屁。

  魏元忠哈哈一笑,手捻胡须怡然自得:“天宫美酒?城里新开了酒坊么,我怎不知。”

  “魏令尹误会了,小人说的天宫美酒,是指天上神仙喝的琼浆玉液,非凡间俗品。”

  “难道你要到天上取酒?莫夸海口。”

  “大人面前岂敢妄言,但上天取酒的不是我,是小女。”

  随着话语,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从帐篷里款款走出来,拾阶上了土台子,向观众团团道万福。

  土台子后三分之一处,挂着一块白色的细纱布,三丈高五丈宽,边沿恰与台子相齐。莫二十七拍了拍手掌,一名中年妇人拉动滑轮,将幕布拉开至一侧:后方是洛河,可望见对岸端门广场的遥远灯火。

  接着幕布又合上,莫二十七下令:“灭灯。”

  妇人和一个小男孩动手,将附近大树上挂的灯笼全部摘下来,土台子陷入昏暗中——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在彩楼和更远处灯光的映照下,莫家女儿影影绰绰地站立于台子上。

  稍顷,幕布骤然亮了起来,估计后面有光源照射。在白布上,呈现出重峦叠嶂的影子,像一幅山水画,有奇峰怪石,有葱郁树木。在山巅之上,漂浮着一大片云彩,之间横跨彩虹。云彩中露出重重飞檐,恍若天上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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