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沈殿衣

 
知府沈殿衣
2016-12-16 17:00:57 /故事大全

  青州府的衙门里,一切都乱了。这里坐满了来历不同的江湖豪客,有掌门人、老镖头、大侠客、世家公子……青州知府战战兢兢的望着这些人,一时也没了主意,就可怜巴巴地望向了沈殿衣沈捕头……

  若再平常,青州知府见到这些人定会大摆一场豪宴,欢误一番。因为这些人在平日可没少为官府逞凶除恶。但这时却看来,这些人个个面色是说不出的憔悴、阴沉,出奇的是在他们的双目之处都还黑洞洞的,空无一物,竟是一对招子不见了!

  沈殿衣沈捕头相貌堂堂,身材魁伟,下颌留有黑喳喳的短须,越发呈现出北方男儿的豪迈。他这时竟是对面前这些人踩也不踩,冷眼旁观,高跷着双腿,斜躺在座椅上,手中还提着一坛酒在慢慢地饮用,另一只手也拿有两个大铁球在把玩,其神情显得极其悠闲自在。

  刚上任的于子虚于师爷相貌温文儒雅,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他此刻也是望着厅内这些人,直巴巴地干瞪眼,拿不出半分主意。

  大厅内寂静无声,明亮如昼的灯光照在这些人的面上,其气氛显得分外沉重。

  良久,终于只听一个言语间颇有威严的老者打破了沉寂:“徐知府,今天我就看在‘青州第一名捕’沈殿衣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这件事三日之内你一定给我等一个交代!”说完,便立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众人也随即相随而出。

  徐知府忙起身相送,面上堆满笑容,口中便道:“列为英雄尽管放心,本服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那厮抓获,一解……”语声渐小,人亦渐渐远去。

  大厅内依旧寂静无声,分外沉重的气氛并没有以几人的离去而显有半分稍缓。约莫过了半柱香,于子虚见徐知府才自外归来,他刚步入内厅,见沈殿衣仍半躺在那里饮酒,神色便转为有些不悦,于是干咳了一声,便道:“殿衣,平日本服对你最是器重,眼下发生了这等事,你还有闲情喝酒,真是令本服对你好生失望啊!”

  沈殿衣却不以为然,道:“大人说此话可有些不妥了,什么叫做闲情喝酒?酒能让人保持头脑清醒、精力充沛,况且酒对于那些文人骚客来讲还能解忧愁、断情丝……”

  徐知府似乎不愿听他这些侃侃之谈,打断他的话,沉声道:“你刚才也瞧见了,那些人对本府虎视眈眈,倘若本府再拿不到那恶贼,给他们一个说法。恐怕这衙门会…会给他们掀翻不可!”

  沈殿衣嘴角略撇,面上露出了不屑之色,淡笑道:“那些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徒而已,大人你何必对他们加以理会,给自己徒增一些烦恼。”

  徐知府叹了口气,又道:“话虽是这般说,但……”语声未了,沈殿衣便接道:“大人不必烦恼了,不是说没线索可寻吗,这不,线索来了嘛!”

  语声中,果真只见一个衙役自堂外匆匆忙忙奔进,一止住脚步,便气喘吁吁道:“启禀大人,大事不妙了!城南林文轩林秀才昨夜离奇死于家中,其管家石人英今早前来报案,我见大人正有要事忙理,一时…一时就未敢进入打扰……”

  徐知府不听还好,一听便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喝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若是这般下去,本府这顶戴花翎还能有几日戴头……”一边说着,一边便向沈殿衣时不时瞧上几眼。

  沈殿衣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仍是以那姿态在饮酒,待徐知府絮叨了半天,才缓缓站起,伸了个懒腰,面上有了笑意,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行了,大人,你哆嗦这么多废话,无非是让我走一趟,我去就是了。”

  徐知府听到这话,怒容渐歇,平声和气道:“殿衣,你也莫怪本府近日的不近人情,眼下……”

  沈殿衣似乎不愿听到他这话,语声未完,身子便向座椅上躺去,徐知府赶紧将他提起,忙道:“好好好,本府不向你罗嗦废话了。”然后又拍着于子虚肩膀道:“这位是本府新任的师爷于子虚,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前日推荐而来的,让他也随你一块去吧!此人可是位智多星,有他在,对你侦案定会如鱼得水。”

  于子虚正在纳闷称奇,这知府大人虽称不上皇亲国戚,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州父母,怎么这么对面前一位捕头轻声下气?以前他虽曾对这位“青州第一名捕”有过一点耳闻,究竟如何勘察办案,却是不知了。这时见知府大人引见他,忙道:“大人,在下滥竽充数,承蒙您的抬爱,但望以后能把事做好,就谢天谢地了。”

  沈殿衣昂首将坛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目光盯向他笑道:“你也不必过谦了,既然有人能把你推荐到敝州来,都不会是酒囊饭袋之徒的。”

  于子虚心中一凛,恍惚间觉得沈殿衣那双漆黑的眸子,若出鞘的寒剑,镇穿了他,也镇穿了他的心。

  沈殿衣说完,就向外行去,于子虚也便匆匆向徐知府辞别,紧跟了上去。他刚一走出门,就见院子里立着一人,一个很斯文、很秀气的年轻人,想必这人就是林宅的管家石人英。于子虚想不通,像这么个年轻人怎么甘愿自毁前程,做一个人人呼之换来、低人一等的管家!

  管家石人英见到他们,恭维了几句客套话,几人便捡了几匹轻骑,向城南行去。

  这时天色微明,东方已出现了鱼肚白,一阵凉风吹来,于子虚感到甚是舒服,再加上道路两旁飞舞的杨柳,晓风残月,更别有一番风姿。他斜目瞧了沈殿衣一下,见他坐在马鞍上,双目眯着,醉态可掬,那只持过酒坛的手,还时不时自腰间向鼻间交替不绝,细目一瞧,原来他腰间竟还有个酒囊!

  不一时,几人就到了林宅,石人英引着沈殿衣等人穿廓饶舍,曲折来到林邸西院一间小屋前。他刚一调来,就已闻知,这林文轩虽是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但却仕途不通,竟屡试不中。壮志难酬的他,常常饮酒浇愁。思忖之际,几人就来到了小屋门前,人还未进,就有一阵阵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这时他突听到身旁沈殿衣轻喝了声,然后就见他面色大喜,没了先前的散懒之态,手握了握腰间的装酒的皮囊,就加紧了步子向屋内跨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书生装扮的中年人躺在血泊中,仵作、衙役等人正在检验他的尸首,一个中年妇人拿着手帕在不断轻拭眼泪,那妇人生的姿态婀娜、形容俏丽。一头乌黑的青丝只是简单的用一支玉簪轻轻挽起,映衬着他那张芙蓉秀脸,即使在哭泣中,也是一张赏心悦目的画面。她身旁还跪着个青衣童子,那童子也为之披麻戴孝,哭泣难过。

  现场的衙役见沈殿衣到来,忙退却一旁,仵作则近身要汇报验尸报告。岂知,沈殿衣瞧也不瞧他一眼,更没瞧地上的尸首一眼,竟目光瞬也不瞬地盯向了地面。于子虚不明所以,就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桌子下面倒着一壶酒,沈殿衣忙近身走进拿了起来,一掂量,面上便露了喜色,就赶忙往嘴里倒,边倒边赞道:“好酒!好酒!”

  于子虚有些哭笑不得,他见过很多贪杯如命的酒徒,但与眼前这位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那些经年随他办案的官差似对此行为已习以为常了,除了摇首叹息外,再无别的来形容了。

  酒壶中的酒本就不多,被他咕嘟咕嘟一阵猛灌,转眼就没了。顿时他便显得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不过这点酒似难以尽其兴致,只见他嘬起了壶嘴,摇首张望,意欲找寻,张望了半晌,见什么也没有,便“扑通”一声瘫在了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半眯起了眼睛,缓缓地用手摩挲着腰间的酒囊道:“汇报检验结果。”

  仵作道:“死者林文轩,年龄三十有三,身高六尺七寸,约是昨夜亥时时分死亡,周身未中暗器,亦无中毒迹象,大约是被一柄宽有三分、薄如蝉翼的极其锋利的利剑穿心致死……”

  沈殿衣不待他讲完,就截断了他的话,神色有些不耐,说道:“捡可疑之处说,这些不必要的枝干末节说它作甚!”

  于子虚听到这话,心中甚是纳闷不解,因为旁人勘查办案都是精益求精、一丝不苟,唯恐遗漏一丝线索,影响案情。而身前这位捕头,竟连半点办案的常理都不遵循,似乎压根就不懂。难道他会有什么独特的办案?若在以前,他一定会压制住自己,瞧瞧这位青州第一名捕是否还有什么独有的勘查办案形式。但是现在他怎么也瞧不下去了,因为面前这位,在他眼里不仅嗜酒如命,而且对待案情还十分轻视草率,这不就是一位活生生酒囊饭袋行径吗?他依稀记得自他调此上任以来,直至此刻,似乎没见他把酒壶从他嘴边移开过,而且那还一副散懒至极态度,哪有半分像捕头。想到知府大人先前对自己的吩咐,他似乎猜出了知府大人的用意,可能这人真是空有一身好本领,于是他干咳了一声,拱起手含笑道:“沈捕头,恕学生无礼……”

  岂料沈殿衣也不等他说完,就摆手止住了他的话。于子虚随即一怔,暗道他真是无礼,打断他的话,接着就听到仵作续道:“有两件事,很是匪夷所思。一是这屋内未建有窗,门又自里面上了闩,凶手若是杀人,是怎么进来的?二是死者的伤口十分古怪异常,竟是由下腹向上刺入!”

  沈殿衣摇了摇首,叹息道:“你所说的这些,自我抬足进屋那一刻起,就已知道了。先说这墙壁没建有窗吧,不错,这唯一通风之地天窗是仅容一个人的头颅进来,想要全身钻入,是万万做不到的,这一点我早就观察到了。再者,门从里面上了闩与死者腹部的那点伤痕,这你也对我说,难道你当我是瞎子不成?唉,为何你们每次说的话,都在我的意料之中?难道你们还没听够我说你们是只会吃闲饭的么?”

  这言一出,于子虚目中便送来赞许之色,就连管家与悲痛中的妇人也听之一愣。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才那几句话没有说出口,不然一盆屎扣在的是自己的头上。本以为这是一位懒散至极、嗜酒如命的带头捕头,岂知如此的目光锐利、头脑清醒。

  仵作听到这话,忙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小人办事愚昧,望沈捕头海涵,莫要责怪……”

  沈殿衣有些不耐烦,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站起身来,来回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

  于子虚瞧这个他,又望向了那具尸体,思忖下,向沈殿衣说道:“沈捕头,学生心中有个疑惑,望你指教一下,凶手要对付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为何要大费周章的由下腹向上刺入他的要害?难道一剑平平刺去,还没自上而下来的更加较易吗?”

  沈殿衣望了他下,宽阔的下颌咧了开来,道:“大人说你是位智多星,看来的确是有些斤两!”

  于子虚笑笑,心中不知怎的甚是高兴,可能这句夸赞的话是出自沈殿衣的口的缘故吧。他沉吟半晌,又向屋内四下扫去,但见地上除了那根被撞断的门闩外,就别无他物。

  仵作瞧着他,似摸出了他的七八分心思,便道:“屋内每处都已勘察过,没有什么机关暗道。”

  于子虚疑道:“这倒怪哉了,难不成凶手能化成蝇虫飞出去不成?”

  沈殿衣望了下仵作,露出惋惜之色,叹息道:“看来,你嘴里就是再说,也吐不出什么鸟事。”说完便转向哭泣中的林氏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时是什么时分?”

  林氏听到问话,就止住了哭泣,道:“是昨夜黄昏时分,他又从城南李继的酒馆醉醺醺归来,大骂了我一顿后,就独自进了西院这小屋来了。”

  “他骂你,想必是将他那往日来抑郁不得志的悲愤,宣泄在你头上了。”

  “捕头大人英明!”

  “那么昨夜你丈夫遇害之时,也就是亥时时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声响?”

  林氏想了想,说道:“没有。”

  “你丈夫除了常去李继酒馆喝酒外,平日里还跟什么人有来往?”

  “他还能跟谁来往,平日除了去李继那里,就是与关帝庙的胡秀才相交甚好了,两人在仕途上相似,故而常在一起饮酒解愁……”说着说着就抽抽噎噎、嘴唇颤抖了起来,而且愈往下说愈眼圈发红,眸子里也闪出了泪花。

  沈殿衣听完,略一沉吟,点点头道:“好了,这件事我心中已有个所以然了,不过为了证明我的推测,我必须与于师爷亲身走一趟。”然后又吩咐左右衙差道:“你们带着死者和他的家属先回衙门等待,我们随后就到。”

  于子虚先是一怔,还没缓过神来,就见沈殿衣已大步向外迈去,此刻他心里甚是疑惑,刚一走出林宅,他便欲问:“沈捕头,这件事你是否真的有眉目了?”

  不过,刚才听过他的一席惊人之语,对他甚是佩服,嘴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但接下来的事他怎的也咽不下去了,因为沈殿衣出了林宅竟连门外的坐骑也不骑,是迈着大步向前走。

  于子虚可有些吃不消了,因为沈殿衣他人高马大,健步如飞,自己唯有狂奔起来才能与之并肩。他喘着粗气好不容易赶上他,正意欲出言抱怨,但头一转向前方,就迷茫了,但见:一座高山如黑龙般蜿蜒伸展,连绵不绝,苍翠的松木挺拔地傲立在上,映衬着这座高山,更加显现出它的宏大、深邃。崎岖山路的两旁,杂草虬生,蒺藜满地,不知名的、知名的走禽虫蚁奔走其中。

  “这不是后山吗?”于子虚暗忖道,于是便问道:“我们到此作甚?”

  “自然是来拿凶手。”

  “拿凶手?难道凶手在后山?”

  “谁对你说凶手在后山了,是去后山旁的望莲亭。”

  “去望莲亭?去望莲亭怎地要自后山兜个大圈子?我们从林宅出了门向西行,不比这来的快么?”

  语声未完,沈殿衣突地止住了步伐,于子虚见此也忙止住了步伐,立在了原地,望向沈殿衣,只见沈殿衣也望着气喘吁吁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师爷,你这位是名副其实的智多星,难道我这俩伎俩都瞧不穿么?”言毕,便昂首哈哈笑了几声,一把拿出腰部的酒囊,拨开囊口,牛饮了几下,就没再说什么,抬足向前走去。

  于子虚听到这话,先是一头雾水,然后猛然间像想起了什么,打了几个冷战,但一听到沈殿衣那爽朗的笑声,他暗骂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他虽是满腹疑惑,当仍未问,因为他坚信沈殿衣待会一定会让他看到一个满意结果的。

  不一时,二人就走出了崎岖难行的山路,进入了一条羊肠弯曲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个莲花亭,亭的四周绿草如菌,花团锦簇。于子虚人还未到莲花亭,便被它那阵阵的荷香沁的摇摇欲醉。远远望去,那池中的莲花有的亭亭玉立,有的娇艳欲滴,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出尘脱俗……其风姿卓越,煞是迷人。不过他没有闲情雅致去观赏这景色,因为望莲亭的石桌石凳上坐着的三个侵入了他的眸子:妇人林氏、管家石人英、青衣小童

  于子虚一震,但他更震的是那童子怀中抱着的一柄略有古雅的金剑,但见那剑剑身三尺有余,上有宝石镶嵌,雕有二龙戏珠,纹路鲜明有力,栩栩如生,绝非凡尘中一般名剑可匹敌。

  石人英盯着石桌上的一张纸宣正呆呆出神,那宣纸上有木人、木马、铁锤等琐碎物件,相互牵扯在一起,密密麻麻若蛛网般错综复杂,不知描绘的是什么。那妇人则盯着他的俊秀脸孔在细细端详。良久,只见石人英将手缓缓伸向那宣纸道:“如今我金剑已在手,图解也已得到,是否就意味着天下的财富就是我的了!”语气颇为激动。

  妇人柔声道:“这个自然,但是哥哥呀,倘若那一天到来了,你可不能把奴家给忘了啊!”

  石人英听到此话,头转向她,神色颇为不悦:“你这是什么话,我石人英之所以能有今天,还不是全依仗你。别说天下财富给我了,就是当今天子的宝座摆放在我面前与你相提并论,我也不会为之动容!”他言语铿锵有力,神色郑重,妇人听此,双颊绯红,面容渐喜。

  “噢,我看不见得吧,人家古人不是都说嘛,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阁下难不成更胜古人。”沈殿衣笑着走了过去,又大笑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虽是个大老粗,没读过几年书,但莲花素有君子这般之称,还是晓得的。二位在这莲花池旁大谈风月、钱财,是否有点,嘿嘿,太大煞风景了?”说着他就拿起了摆放在石桌上的一壶酒,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叹道:“这酒嘛,虽是香醇入口,却入喉不畅,余后更是难得其韵味了。看来我得让老爷加紧管制下酿酒这个行业了,不然往后我就喝不到真正的酒了。”他一口气说了三句话,两人一句亦未回答出,因为此时二人望着他的面部表情是瞠目结舌,惊异不已。

  良久,石人英终于问道:“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沈殿衣又饮了几口,笑道:“自然是你带我来的。”

  石人英听着他的话,不明所以,问道:“我?”

  沈殿衣将壶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朗笑道:“是的,前两天不是刚经过一场雨嘛,这一片道路应是最泥泞不堪的,而你足边呈现出的泥泽朱红色,唯有到这里才有,所以我就想你们是不是杀了林文轩后,将现场找不到凶器给匿藏到这里了。”

  石人英望了下足边的泥泽,眸子里透出了一层雾,仍盯着沈殿衣道:“我们究竟哪里做的不好,露出了破绽?”

  沈殿衣笑道:“自我走进案发现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发现你们这些人个个都破绽百出了。”

  石人英道:“哦?”

  沈殿衣道:“先说林氏,她那点装腔作势、伪声假涕的表情,哪是真正处在悲痛中的人流露出的。还有,以她的姿容,怎么会为那个迂腐不堪的秀才束缚一生。”

  妇人媚笑道:“沈捕头真是很特别,进来第一眼却是在看贱妾,莫不是你也是被我的容貌所倾倒。”

  沈殿衣冷笑了下,又道:“所以,像你这等相貌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下半生交给一个壮志不酬、仕途失意对自己又没有半分情谊的酒…酒鬼的。”他说的酒鬼二字,语声甚低,因为他也是个酒鬼。

  妇人抚了抚云鬓道:“不错,你说的很对,像我这样容貌之人,嫁给他,真是屈了。”说完就脉脉含情的望向了石人英,道:“不知捕头大人怎么瞧得出我俩有瓜葛?”

  沈殿衣轻哼了声,道:“在案发现场,他目光眨也不眨都在看你,你说我是不是该瞧得出你俩有瓜葛?”那妇人听到这话,面色渐喜,到了此时,她心中还甚是高兴。

  石人英道:“可是我还是不解,那酸秀才的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殿衣道:“这不过是这孩子玩的花样,他身材瘦小,再加上骨骼奇异,通晓缩骨术,自然能出入杀人了。”

  石人英大奇道:“这,你也能看出来的?”

  沈殿衣望着他那大奇之态,笑道:“这我倒不是看不出来的,不过是按常理推测而来的。林秀才伤口那般怪,只能说明两点,一是杀害他的人可能身材十分矮小,矮小到拿起剑只能刺到他腹部。二是说明他本人也懂武艺,与凶手交手良久,才被凶手以怪招杀死。不过第二点好像站不住脚,因为现场根本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

  石人英道:“可仅凭这点,根本就指向不了他。”

  沈殿衣道:“的确是指向不了他,但一个孩子手上长有老茧总能告诉我什么吧?你总不会让我想成这是他平日因劳作而长出来的,况且这也站不住脚,因为握剑的手茧与劳作的手茧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一切证明,他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体形健壮、通晓缩骨术又长有孩童般脸庞的侏儒。”

  他停了停又道:“所以先前一些所有站不住脚的事,到他身上就迎刃而解了。”

  石人英点了点头,又冷冷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对我们当场实施揭穿、抓获?”

  沈殿衣道:“因为我想知道你们杀人的缘由。”

  石人英道:“所以你就问一些琐碎之事,借故离去,目地就是来这里。”

  沈殿衣道:“不错,你将凶器匿藏到这里,不拿到手,我想是不会甘心的。”

  石人英冷笑道:“那此刻你总该知道我们杀人的缘由了吧!”

  沈殿衣淡淡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江湖中的那些传闻竟然是真的,当年为圣上的银库设置机关暗道的‘七大巧匠’果真有两件东西遗失了江湖。可有一点我不懂,既然你已金剑在手,为何还要平白无故伤那么多人,做这等不智之举?”

  石人英道:“当然是为了……”语声未了,面色骤变,人便向地上倒去,妇人与那童子也相继倒去。

  沈殿衣见状,深感惊异,面色也异常难看,也气力全无,颤声道:“你……”“你”字还未说出,人就瘫在了地上。

  这时就见到适才还立在他身旁的于子虚,双脚就自他身上踏过,走向那童子,一把将金剑抢过到手,一把将石桌上绘图纸宣拿过。但听他接着嘿嘿一笑,道:“他奶奶个熊,这叫什么,叫…噢,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吧!哎呀,真痛快,俺伪装了那厮那么久,说起话来都文绉绉的了,累死人了,这下可能敞开心扉说自己的话了。”

  说罢,面上便浮现出得意之色。此言一出,四下皆惊,面貌温文而雅的师爷竟说出这等话来,换做谁能不惊。

  沈殿衣面色惨白,颤声道:“你…”

  于子虚面色更加得意,他大笑道:“事到如今,俺也不妨告诉你们,俺就是樊工,就是一年前为天子建造银库机关密道的七大巧匠之一的樊工。也就是锻打这柄金剑与绘制这张图纸的樊工!”

  沈殿衣惊道:“什么,你就是樊工,你小子怎地还没死?”

  樊工呸、呸、呸,了三声,骂道:“你个混账小王八羔子,怎么说话呢,没拿到属于俺的东西,俺怎会死。”他左一句他奶奶个熊,右一句小王八羔子,好像怕人听不出他是个大老粗。

  沈殿衣道:“可是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樊工听到这里,面上充满了怨毒和愤怒,恨恨道:“为什么?为的自然是替俺讨个回个公道!凭什么我们煞费苦心地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不仅没得到半分奖励,还落得个赶尽杀绝。”

  沈殿衣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这厮还狡辩,他们之所以会落得那般下场,还不是你害的!你可知晓,圣上当年会选你们入宫,就是看待你们七大巧匠的心灵手巧、重情重义,岂知你见利忘义,竟私自绘制图解,意图不轨,简直是辱没了他们多年来留下的美名!”

  原来一年前,朝廷因修建库房,就请来了远居塞外的七位异人,他们天赋异常、重情重义,以一双巧手,设置出环环相扣、万无一疏的机关暗道,令人啧舌称奇,闻名江湖。若不拿有他们事先制有的解图在手,单表你即使金剑在手,开启了库房的那扇门,走了进去,但要闯过他们设有的机关,那简直可称得上痴人说梦、缘木求鱼。怎奈,他们其中之一的樊工因克制不了利欲熏心的诱惑,竟心怀鬼胎,又私自绘制了一张出入机关的图解,后被圣上得知,牵连他们六人而死,樊工则侥幸而逃脱。

  樊工哈哈一笑道:“随你怎么说,老子也不与你理论了,反正今天你们都得上西天!”喝声中,伸手就拔出了手中的金剑,“波波波……”一连串清脆的响声若溪中清流,接着就是一柄百炼精钢锻打柔软如绢的软剑相应而出。樊工身形微动,轻快而敏捷,那手中持有的软剑在使来,竟还带有潇洒飘逸之态,剑光闪动间,已向沈殿衣颈部飞去……

  众人一声惊呼,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目,不忍瞧这揪心的一幕。熟料,剑身到他喉部有三分之处,倏然止住,难以近前。原来就在这性命攸关的一刹那,说时迟,那时快,沈殿衣突然两指飞出,若惊虹掣电,竟两指生生给捏住了。樊工大惊,凝神运气,又猛刺而去,但始终近前不了半分。樊工更惊,这时只见沈殿衣忽向他微微一笑,接着手腕倏然翻动,就捏向了他的脉门,顿时他感到一阵酸麻,不自禁的将剑脱落在地。然后就感到胸前“扑扑扑”被重重拍了几掌,人就向几丈外之地摔去。这瞬息间的变化,震惊了樊工的魂魄,他料想此情景必也会震惊众人,但那些人个个看来不仅未有半分惊动之态,反而都还露出了满脸得诡笑。

  沈殿衣望着他那惊愕、疑惑的目光,而是笑着说了这样的话:“早在一个月前,圣上便已密派亲信发下海捕文书,到处寻觅你的下落。更下了密旨,命天下十八省督府着意查访此事。”

  沈殿衣顿了顿又续道:“所以这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为你这厮设的圈套。现在,我想你总算明白我为何来这望莲亭,要自后山兜这么个大圈子?不兜圈子他们几人怎么比我们先到。”

  这时的石人英则笑道:“适才沈捕头问我既已金剑在手,为何还要平白无故伤那么多人,做这等不智之举之事。其实我要回答是,自然是为了引你现身,只可惜你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出手了。”

  妇人也唉声叹息道:“你也太莽撞了,怎地不在多等会,不然到最后关头,鹿死谁手,还真不知晓呢。”

  樊工望着他们这些人,听着这个的一言,那个的一语,感到又悲又愤,悲的是自己将近一年的心血,就这么付诸东流。愤的是,本以为自己的计策周密无匹,岂料在这些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再者,他一早就看出这场为他策划戏里有些地方不对,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当时还说不出。他虽是又悲又愤,仍吃力大声道:“但老子仍是不解,你们怎的得知老子就是你们要抓捕的那个人!”

  “你以为你杀了途中上任本州的师爷于子虚,就高枕无忧了么?就你那点雕虫演技,在你向本府递卢大人荐举的那封信函时,我就已瞧出了端倪,这于子虚本府虽是没见过,但他是个左撇子,我还是知道的,通常都是左手持笔……”

  这些话他还没听完,就已瞧见徐知府带着一行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阔步而来,但见那行人中都是些曾在青州府衙大堂里出现过的,有掌门人、老镖头、大侠客、世家公子……竟然还有中年秀才林文轩,他还没细细将这些人面容一一瞧过,就感到胸口之处有阵剧痛袭来,难以抵制。不过,他此刻感到最痛之处不是他的胸部,而是他的心……至于刚才他那下五门的迷香暗算,为何没将这些人迷翻,他不必问,因为他问也是自取其辱。终于,身子因痛楚翻腾了几下,就晕死了过去。

  青州知府行将过来,他望着昏死而去的樊工,面上浮出惋惜之色,叹息了几声。随即又转为了大喜,想想此案勘破不仅要受到圣上的奖赏,还可能会加官晋级,于是向沈殿衣道:“殿衣,你帮本州缴获了歹凶,真不知道怎么谢你。”

  沈殿衣微微一笑,道:“大人,你不能光顾着谢我,这得谢戏班师傅戏演得好。”

  徐知府连连称是,但又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你,因为倘若不是你精心策划这场戏,他们演得再好也不成。”

  沈殿衣笑道:“大人,如果你真的想谢我,那就给我来一坛陈年的竹叶青吧,因为每次你给我摆放的竹叶青虽是香醇极佳,但却后劲不足,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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