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乐听到此间双眼便发直了,我的娘,天下难道竟有这等凑巧事。自己妻子生的女儿是人家播的种,而人家的男孩却是自己的血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难道就因为当年的花心,招来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报应!于是便又脱口问道:“当时你为啥不去医院做人流呢?”
范桃香又作悲愤之色:“我要保留这孩子,也许有朝一日会作为惩罚你这色狼的证据!今天果真派上用场了!”
胡金乐倒抽了一口凉气,但随即很快变得和颜悦色了:“桃香,过去了的事就让他过去了吧,我们应当从长计议,着眼未来。有什么要求我们尽可商量,何必要闹个鱼死网破呢?”
范桃香一瞧对方低头认罪了,便也只好放缓了语气:“看在这孩子的份上,我只好心字头上一把刀——忍了!可我实话对你说,我丈夫今年已经病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无力抚养孩子,只好完璧归赵,将他送还给你。让你去尽尽父亲的责任,好好培养这孩子,也算了结这笔孽债!”
胡金乐一听这条件还不算苛刻,当即满口答应:“行!我们民政局本身就是扶贫单位,难道自己的亲生骨肉有困难还能坐视不管么!”
范桃香便趁热打铁,吐字如刀:“胡金乐,我知道你历来油嘴滑舌,说话不算数,要不然我咋会上当受骗失身呢?今天先把话说明了,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胡金乐一听便笑了:“小事一桩,何必立什么字据!我这就给你们乡的民政干事打个电话,让他先给你家划拨一千元救灾款。以后随时要钱随时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号码是——”
号码还没报出,范桃香便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说胡金乐,咱打开窗子说亮话。井水归井水,河水归河水。你的孩子就必须用你自己的工资去抚养负担。动用救灾款假公济私是造孽,我决不会领情,老天爷也不会答应!”
此语一出,惊得胡金乐瞠目结舌,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竟然如此深明大义,相形之下,他这个民政局长还真有点相形见拙。
既然不能动用公款假公济私,该怎么办呢?自己的工资都是逐月上交给“黑天鹅”,还有何经济来源呢?要是没有钱,又怎么打发这母子俩呢?
胡金乐窘急之中,只好踱出办公室找到盛苟,向他借了1000元钱,这才交到范桃香手上,然后吩咐小车司机将这母子俩送回家去。
盛苟见局长如此小心翼翼,彬彬有礼地接待来客,这还是第一次,不禁顿生疑团,便讨好地问道:“局长,他们是你的亲戚吧,日后你不在家我也好接待。”
胡金乐没好气地吼道:“不该知道的事你就别乱打听!”
盛苟碰了一鼻子灰,马屁没拍成拍到马脚上,只好灰溜溜地退下来。
刀把落在谁的手
胡金乐这一夜又失眠了。自从与“黑天鹅”结婚以来,他这十多年来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脑海中一闪过那本难念的“经”,他便心如火焚,怎么也难以合眼。躺在床上就像翻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眼睁睁到天明。这已成了无法改变的习惯。不过,今夜的失眠倒是在情理之中。天上突然掉下了儿子来,还真叫他又喜又忧。喜的是正愁断子绝孙,想不到人家却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完璧归赵,从此后继有人了,这岂不是天照应啊!忧的是一旦“黑天鹅”知道这件事后,怎会饶恕罢休,说不定要大打出手,闹个满城风雨,再搬来她的靠山,幕后的老情人胡副市长出面鼓捣一下,这个民政局局长的宝座还坐得稳么?
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夜,权衡利弊得失,胡金乐委实拿不定主意。他知道这像鱼和熊掌一样,他只能得到一样,决不能二者兼而得之。如果得了儿子就会失去位子;如果顾了位子,就会失去孩子,说不定这隐私一旦曝光,恐怕连位子也会同时消失。考虑来考虑去,胡金乐掂出了后者的份量超过了前者。得罪“黑天鹅”大不了就是分道扬镳,反正这十多年来夫妻俩的关系只是一个名份,其实早已名存实亡。妻子身在曹营心在汉,丈夫打着单身守空房。罢罢罢,倒不如将这薄薄的遮羞布彻底撕开了,说不定还能获得自由自在的身!
胡金乐主意打定后,便开始暗中采取行动。他首先将这个月的工资全部装进自己的口袋。为了培养好老天爷送给自己的儿子,他必须有一笔积蓄。如果光打民政款的主意,无异于饮鸿止渴,迟早会进牢房。这一点他还是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只要不犯法,谁还会怕谁呢?
胡金乐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随时等待着那场暴风雨的来临!
暴风雨说来还真就来了。不久,“黑天鹅”发现吴金乐的当月工资并未进入自己的账户,不由十分奇怪。晚上就开始进行审讯了:“胡金乐,这个月的工资怎么还没到位呢?”
胡金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从这个月起,我的工资就归我自己管理。”
“什么?你说什么?”“黑天鹅”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连着发出了两个问号。
胡金乐理直气壮地重复了一遍,“黑天鹅”便惊得杏脸变形,五官扭曲,半天才发出一声怒吼:“你是想反天了?”
胡金乐终于像一座潜伏已久的火山似的爆发了:“不错,我已经受够了。那是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十多年了,我今天才醒悟过来,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过的日子。长期下去,我不是受压抑郁闷而死,也得被人家背后吐出的唾沫淹死!今天我宣布,从即日起我要革命,我要翻身!”
“黑天鹅”被这座突然爆发的“火山”惊得目瞪口呆,嘴唇哆嗦,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又吐出一声:“胡金乐……你今天……是不是……神经……错乱了……还是……吃了……癫狗肉……”
胡金乐今天是历史上第一次敢于与“黑天鹅”斗嘴,而且在声势上压倒了对方,所以得意洋洋极了,显得更加大言不惭:“赫常娥,我已刀把在手,今天是我们摊牌的时候了,你瞧着办吧!”说完,竟摔手而去了。
“黑天鹅”气得双眼圆瞪,头脑发涨,几乎晕了过去。好不容易倒在躺椅上休息了片刻,才慢慢恢复精神,从鼻孔里沉重地哼出了几声。胡金乐啊,胡金乐,你过去在老娘面前大气都不敢“哼”一声,今天竟然连名带姓地直呼老娘,而且还公开向老娘叫板,看来你是吃了豹子胆!冷静一分析,这可不是空穴来风。蚂蚁上树,必有雪雨症兆。看来这其中定有原因,要么是投了新靠山,要么是物色了美女郎。可细细一想,还是不对头。要说找了新靠山,难道比这副市长的职务还大?如果物色了美女郎,他胡金乐已经是一只阉了的公鸡,还有什么本钱?“黑天鹅”左分析,右分析,得不到一个准确答案。最后,眼前一亮,终于一个主意冒上了心头。
下午,打听到胡金乐到外面出差去了,“黑天鹅”便一个电话将民政局的办公室主任盛苟召到了自己家中。
因为都是熟人,所以见了面也就不讲客气。“黑天鹅”给盛苟递上一杯香茶后,便单刀直入地探问:“盛主任,你们局长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了烦人的事情?你得关心关心他啊!”
盛苟顿时警觉起来,满嘴否认:“没有哇!”
“黑天鹅”冷笑一声,故弄玄虚:“纸里包不住火,要是点出来,恐怕还要连累你这位办公室主任啰!”
盛苟久闻胡金乐家里的丑事,知道他的妻子与副市长有一腿,而且是个手腕厉害的女人,如何敢得罪于她?这会被她这么一咋呼,还以为她真掌握了什么秘密,只得吞吞吐吐地将前几天那个农妇带着孩子找胡金乐的事说了出来。“黑天鹅”顿时心中有底了,顺便问清了这农妇的家庭地址。然后又随便聊了一阵,才客客气气地将他打发走了。
盛苟前脚刚离开,“黑天鹅”便急忙拨了个电话给机关事务局的小车司机,要对方开车过来去下一趟乡下。放下电话,禁不住又自言自语地吐出一声:“老娘倒要瞧瞧,刀把究竟落在谁的手上?”
天快黑了,“黑天鹅”才兴冲冲地归来。进门竟然哼起了歌曲:“日落西山彩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女儿胡丽从屋里迎出来,奇怪地问道:“妈,你今天怎么这样高兴呢?”
“黑天鹅”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孩子,妈今天捏住刀把了!”
“什么?妈,你说什么?”女儿满脸疑团,莫名其妙地望着母亲。
揭开内幕惊煞人
胡金乐出差刚刚归来,回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拿衣服准备冲个凉解除旅途上的疲劳,冷不防“黑天鹅”一头闯了进来。他便大吃一惊,自从俩人分房以来,“黑天鹅”从未踏进过他的房间一次,而他自己经常光顾“黑天鹅”的香巢反倒次次都被赶出来。今天究竟怎么啦?是不是乾坤倒转,日出西山,河水倒流了?转而一想,准是前几天自己发出的宣言震惊了这个女人,使她有了悔改之心,今天前来套近乎了?
果然,“黑天鹅”先开口了:“胡金乐,老娘今天是屈驾进到你房里来先向你道个喜,祝贺你认了个新儿子!”
胡金乐不由一怔。这女人怎么这么快就掌握了消息?还没等他作出反应,“黑天鹅”又打蛇随棍上:“所以,你那天神气十足地向我宣战,宣布要经济独立。好啊,今天咱们就来个彻底了结!”
胡金乐喘了口气,觉得还真是解包袱的时候了,便毫不犹豫地接上了话茬:“行,咱俩好礼来好礼去,痛痛快快一刀两断!”
“黑天鹅”便又冷笑了:“怎么个痛痛快快法?”
胡金乐理直气壮道:“从今以后,我的工资抚养我的孩子,你的工资抚养你的女儿。”
“黑天鹅”娇叱一声:“放屁!难道我的女儿叫你十多年的爹白叫了?”
胡金乐振振有词:“没白叫,我的工资被你没收了十多年,能养活几个女儿哩!何况,她还有个亲生爸爸,你怎么不敢向他要钱呢?”
“黑天鹅”气得双眼发白:“这就是你掌握的刀把吧?有什么证据?”
胡金乐哈哈大笑:“不是可以做亲生鉴定么!”
“黑天鹅”理屈词穷了,只好赶紧又抛出自己的杀手锏:“就算是我与人家养的孩子,可也是双方情愿的,总比你这个流氓采取欺骗手段,花言巧语诱奸乡下的女孩要好。这是两码事,前者是出轨,后者是犯罪!”
胡金乐给堵得恼羞成怒了,恶狠狠地盯住对方:“你有什么凭据说我是强奸?”
“黑天鹅”咬牙切齿:“上了法庭以后,所以的证据都会齐全!”
胡金乐一瞧“黑天鹅”十分嚣张的样子,实在忍无可忍了,扬起巴掌狠狠地搧了她两个耳光,并愤怒地吐出了一声:“臭婊子!”
“黑天鹅”原来只不过想按照过去的“老皇历”要挟这个“窝囊废”,让他在事实面前自动投降。不想这阉公鸡今天铁了心,不仅辱骂她,而且竟然还动手打了她的耳光,这就使她彻底绝望了,对这个丈夫不抱任何幻想了。她要使出浑身解数,一定要将这个“窝囊废”往死里整。虽然挨了两个耳光,但她不哭不闹,只是用手掌捂住火辣辣的面孔,双眼阴毒地盯住对方,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声:“胡金乐,我要你为这两个耳光付出沉重的代价!”
胡金乐一瞧事情还真闹大了,心里便有点后悔了。他担心的不是怕离婚,而是自己过去的把柄一旦落入对方手中,恐怕就会引来牢狱之灾。但事情闹到这地步,泼水难收了,只有硬着头皮顶起来。而且唯一的办法是未雨绸缪,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尽量提前做好“封口”工作。于是,便匆匆洗了个澡,亲自驾着自己的那辆“奔驰”朝范家村驶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就在胡金乐在外地出差的这段日子里,“黑天鹅”从容地腾出身子,腾出时间,按照那位副市长情夫提供的线索,先后分别找到了十多年前被胡金乐欺骗玩弄过的女孩,而今她们都成了孩子的妈妈,也不再害羞了。所以,面对县里来的这位女领导的“交心”访谈,便毫无保留地回忆和倾诉了当年胡金乐糟蹋她们的痛苦过程。“黑天鹅”做了详细笔录,并让她们签了字。尤其是在做范桃香的思想工作时,“黑天鹅”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消了她的思想顾虑,答应帮助为她解决后顾之忧。范桃香开始沉默不语,只是反复一句话:“我已经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