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爸爸，快看！好大的船呀！”一个小男孩指着前方的一艘巨型邮轮兴奋地叫道。
这个男孩名叫童嘉懿。今天是他八岁的生日。
此时站在童嘉懿身后的有一男一女两人：男子三十来岁，温文尔雅，他叫童杰，是童嘉懿的父亲，同时还是一名出色的物理学教授；而那女子则三十出头，长发飘逸，美丽脱俗，她叫容沫雅，是童杰的妻子、童嘉懿的母亲。
只见童杰笑了笑：“小懿，喜欢这份生日礼物吗？”不久前童杰答应过童嘉懿，在他八岁生日时送他一份神秘的生日礼物。原来这份神秘礼物就是带他参加邮轮之旅。
“喜欢呀！太喜欢了！”童嘉懿手舞足蹈。
“到了船上要跟着爸爸妈妈，千万不要乱跑哦，知道吗？”容沫雅叮嘱童嘉懿。
“我知道啦！妈妈！我们快上船吧！”童嘉懿有些迫不及待了。
“走吧！”童杰一手拉着童嘉懿，一手牵着容沫雅，向前走去。一家三口登上了邮轮。
2014年6月28日（农历六月初二）。
下午。
我和丈夫童杰及儿子小懿，一家三口来到了L市港口，登上了巨型邮轮新达芙妮号。
这两天一夜的海上之旅，自然是为了跟小懿庆祝生日的。
我们的房间在九楼，9407房。回房间放下行李后，小懿嚷着说肚子饿。我看了看手表，对丈夫说：“现在也五点多了，要不我们先到餐厅去吃饭吧。”
丈夫点了点头：“走吧。”
到位于十一楼的一家西餐厅吃过晚餐后，小懿说道：“爸爸，妈妈，刚才我看到餐厅旁边有一家电子游戏室，我想去玩。”
“好啊！”对于小懿的请求，我向来很少拒绝。以前丈夫经常说我这样会把他宠坏。但现在他对此已习以为常，不再反对了。
“我有些晕船，我回房睡一会儿。”丈夫说道。
“你没事吧？”我关切问道，“从来没听说过你会晕船呀！”
丈夫笑了笑：“呵呵，可能年纪大了吧！我没事儿，你和小懿玩去吧。”
告别丈夫，我和小懿来到了餐厅旁边的电子游戏室。
“妈妈，我想玩那台抓娃娃机！”
“好呀！我们先去买代币。”
买了二十枚代币后，我和小懿来到那台抓娃娃机前方。里面所放的并非传统的布娃娃，而是一些玩具模型，以及若干铁罐装的糖果。
“你想要哪个？妈妈帮你抓。”
“我想要那个！”小懿指了指其中一个玩具模型，“擎天柱！”
“呵呵，妈妈就猜到你想要这个。”前天我才带小懿到电影院观看了新上映的《变形金刚4》，当时小懿就跟我说他最喜欢擎天柱。
可是我把二十枚代币都投完了，还是抓不到那个擎天柱，只是在无意中抓上来一盒水果糖。
“唉！”小懿有些失望。
“我们再去买代币！”我怎么忍心让小懿失望呢？
本来在抓娃娃机附近有数名游客也在玩抓娃娃。但逐渐地，他们却已先后远离我和小懿，甚至站在远处，向我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对于这种目光，我早已习惯。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男青年向我和小懿走过来。
那男青年二十来岁，头发杂乱，双目呆滞，脸上目无表情。
“是不是想要擎天柱？”他冷冷地问。
这个男青年竟然主动跟我和小懿说话？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破题儿第一遭的事儿。
“对呀！”小懿使劲地点了点头。
男青年不再说话，投入一枚代币，竟真的成功把那个擎天柱抓上来了。
“哇！大哥哥真厉害！”小懿兴奋地叫道。
男青年却没有理会小懿，再投入一枚代币，竟又抓上来另一个玩具模型。
“啊！连大黄蜂也抓上来了！”小懿又惊又喜。而我也对于男青年这高超的抓娃娃技巧啧啧称奇。
男青年把两个玩具模型伸到我的面前：“二换一。”
“什么？”我不解。
“我用两个模型换你刚才抓上来的那盒水果糖。”男青年淡淡地说。
“好啊！好啊！反正我不喜欢吃糖！”小懿高兴地说。
但我却有些警惕：“你想要糖果，自己抓就可以了呀——反正你这么厉害，为啥要跟我们交换呢？”
男青年像变魔术似的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五六盒糖果：“我要集齐六种味道，就差苹果味了，但你们趁我去买代币的时候，把最后一盒苹果味给抓走了。”
“原来是这样呀。”我本来就对这个虽然外表古怪、但愿意主动接近我和小懿的男青年心存好感，现在他的这个解释又合情合理，这让我对他完全放下了戒心。
“妈妈，快换嘛！”小懿望着男青年手上的擎天柱和大黄蜂，眼睛似乎发出光芒。
“好！”我把水果糖递给男青年，并从他手上接过那两个玩具模型。
“谢谢你呀，大哥哥！”小懿虽然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接触（因为大部分陌生人对他也不友善），但在我的悉心教导下，他对别人总是彬彬有礼，此时只听他接着说道，“对了，我叫童嘉懿，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懿主动跟这个男青年聊天，看来对他也有好感。
但男青年却向小懿瞥了一下，冷冷地说：“慕容思炫。”
我向他点了点头：“谢谢你呀，慕容先生。”
然而，这个名叫慕容思炫的男青年，却没有再答话，甚至不再多瞧我和小懿一眼，拿着糖果，转身走向电子游戏室的大门。
那天我和慕容思炫共进晚餐，交流最近彼此经历的一些奇案。
突然餐厅里一个服务员走过来，递给慕容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这是那边那位先生给你的……”服务员一边说一边回头指了指餐厅的角落，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咦？人呢？刚才还在的呀！”
慕容斜眉一蹙，打开纸条，只见纸上写着：
慕容思炫：
于2014年6月28日下午四点四十五分从L市港口出发的新达芙妮号将发生杀人案件——那是我最新的作品。
你有兴趣来欣赏我的新作、破解我的杀局吗？
——活尸
这个自称“活尸”的人，真名叫司徒门一，是一名通缉犯。他不仅擅长制定各种犯罪计划，利用心理暗示引导他人去实施他的计划，而且还精通化装易容，神出鬼没，对于我们警方来说，是一个防不胜防、决不能掉以轻心的劲敌。四年前，我甚至曾被他袭击、绑架，因此命悬一线，后来幸有慕容相助，我才能逃过一劫。
“慕容，去吗？”此时我问。
“明知故问。”慕容冷冷地说。
我笑了笑：“我也去。”
回家后，我查阅了一下关于新达芙妮号的资料。
那是欧洲一家大型邮轮公司旗下的豪华邮轮。
这家邮轮公司早在1968年就以一艘航海专用的邮轮启动了“航空加航海”的旅游模式，彻底改变了传统的度假理念。
到了七十年代，他们逐步扩大邮轮船队的规模，其中有一艘名叫达芙妮号的豪华邮轮，夏季航行于地中海，冬季航行于加勒比海，深受当时的游客们喜爱，还让人们逐渐接受了“海上移动酒店”的概念。
2000年，达芙妮号在完成了最后一次航行后退役。同年，新达芙妮号启航——那就是我和慕容即将前往的邮轮。
数天后，我和慕容来到L市港口，登上了新达芙妮号。
我们约好晚上八点到邮轮十一楼的西餐厅一起吃饭后，就各自行动。
我首先到船长室找到这艘邮轮的船长，出示警察证件：“你好，我是L市刑警支队的宇文雅姬。我们收到情报，在这次的航行中，可能会发生某些刑事案件。如果在船上出现任何异常情况，请你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
之后我快速地把邮轮上的所有公共场所巡视了一遍，但没有发现。
晚上七点五十分，我来到十一楼，在前往西餐厅而经过一家电子游戏室时，刚好看到慕容从里面走出来。他的手上拿着好几盒铁罐装的糖果，看来是在游戏室里玩游戏所获得的奖励。
“收获不错嘛。”我轻轻一笑。
慕容回头向电子游戏室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最大的收获是遇到了有趣的东西。”
9416房。就是这里了。
我敲了敲房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
我当然认识他——柳依水的丈夫闫明。
但他不知道我是谁，因为此时我戴着一张只露出双眼的面具。
当然，哪怕摘掉面具，但他也不认识我。
“你是……”闫明满脸疑惑。
在他说话的同时，我已把藏在身后的电击棒架在他的脖子上。
闫明反应极快，在我按下电击棒的开关之前，他已觉察到我的敌意，一脚把我踢开。
我的骨头几乎要散掉了。
但这是我复仇的唯一机会！
我忍着腹部的疼痛，走进房间，与闫明展开搏斗。
在搏斗的过程中，我那戴在面具外的眼镜被闫明击落在地，接着还被他无意中踩碎了。
虽然视力大减，但，或许是幸运之神的眷顾，最终我成功用电击棒击倒了闫明。
我定了定神，只听房内的洗手间里传来水声。看来闫明的妻子柳依水正在洗澡。
于是我先把地上的眼镜碎片捡起来。
过了一会儿，柳依水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她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闫明，还没反应过来，站在洗手间大门旁边的我，已用电击棒使她昏迷。
复仇要开始了！
我取出尖刀，插进了柳依水的胸膛。
就像一个月前杀死高小凡那样，我杀死了柳依水。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离开电子游戏室后，我心血来潮地带着小懿来到邮轮十楼的一家赌场，只见门外贴着“未满十八岁禁止进入”的警示牌。
我带着小懿走进赌场，想试试手气，没想到却输了几百块。
“妈妈今天的手气真背呀。”我叹着气说。
“妈妈，我困了，想睡觉。”小懿说罢打了个哈欠。
“嗯，那我们回房吧。”
于是我们回到九楼的9407房。丈夫已经睡着了。
次日清晨，我们三人都很早就醒来了。
“阿杰，你还晕船吗？”我关切问道。
丈夫笑了笑：“好多了。”
“爸爸，妈妈，我想到甲板上玩儿！”小懿兴高采烈地说。他精神抖擞，看来昨晚睡得很好。
“好啊！”我笑道。
我们梳洗以后，走出房间，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房间的门前站着几名船员。就在此时，两人从远处走近那个房间，其中一个竟是我和小懿昨晚在电子游戏室萍水相逢的慕容先生。
和慕容先生同行的一位三十出头的长发女子，神色冰冷。
“妈妈，那不是昨晚那个大哥哥吗？”小懿也认出了慕容先生。
“什么大哥哥？”丈夫不解地问道。
我笑了笑：“一个抓娃娃高手。”
但慕容先生并没有看到我和小懿。他和那长发女子走进了那个门前站着数名船员的房间。
清晨，我被手机铃声吵醒。
慕容已经醒过来了，坐在床上玩着九连环。此时他向我放在床边的手机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司徒的杀局开始了。”
我接通电话，果然是新达芙妮号的船长打过来的。他通知我有人被杀，凶案现场在九楼的9416房。
我和慕容来到9416房的时候，只见船长和数名船员守在门外，不让其他游客接近。
房间里有一具全身赤裸的女性尸体横躺在地，年龄在六十岁左右，心脏位置插着一把刀。
此外还有一个六十来岁的男子坐在一旁，脸上交织着恐惧和痛苦。
经了解，死者名叫柳依水，六十一岁，是柳氏集团（一家从事酱油、食醋等各类调味品生产的上市公司）创始人的独生女；而那男子名叫闫明，六十七岁，是柳依水的丈夫，柳氏集团的现任CEO。
闫明向我和慕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和妻子到新达芙妮号度假。昨晚吃过晚饭后，两人回房休息，柳依水到洗手间洗澡，闫明则在床上看书。大概在七点四十分，房外传来敲门声。闫明开门后，发现对方竟然戴着一张面具，还企图用电击棒袭击他。闫明在和凶徒搏斗的过程中，因被电击棒击中而昏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清晨了。他发现了妻子的尸体躺在地上，立即联系船员，请求帮助。
在闫明讲述的过程中，慕容在房内四处查看。此时，他在地上找到了一块玻璃碎片。他稍微检查了一下那碎片，对我说：“是眼镜碎片。”
“对了！”闫明忽然说，“我想起来了！那凶徒当时是戴着眼镜的，眼镜在面具外面。在和他搏斗的过程中，我打掉了他的眼镜，接着好像还踩碎了。”
“凶手离开房间前把地上的眼镜碎片捡走，但却漏掉了一块。”我推测道。
“这是双光镜片。”慕容补充。
“什么是双光镜片？”船长好奇地问。
慕容没有理会他。我代为解释：“一个人，如果既患有老花，又患有近视，那么在看近处的东西时，要戴老花镜，而在看远处的东西时，则要戴近视镜。”
慕容接着我的话补充：“譬如钓鱼，要先戴上老花镜挂鱼饵，接着换近视镜抛竿、观察浮漂，鱼上钩后再换回老花镜取鱼。”
“哎哟！真麻烦！”船长说道。
我接着说：“而用了双光镜片的眼镜，既能看远，也能看近，相当于同时戴着近视镜和老花镜。”
“这么说，凶手既有近视又有老花？”船长的反应也不慢。
我点了点头：“是的，因为凶手有近视，所以行凶时要戴上眼镜，又因为凶手有老花，在眼镜碎裂后看不清地上的碎片，所以漏掉了一块。”
此时慕容忽然说：“从这块眼镜碎片可以看出，凶手的眼镜的老花度数至少有三百五十度。”
“哦？”我想了想说道，“一般人从四十五岁开始患老花，初始度数约一百度，往后每五年大概增加五十度。凶手的眼镜有三百五十度，也就是说凶手的年龄至少七十岁？”
“是，”慕容冷冷地说，“凶手是一个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中午，新达芙妮号回到L市港口，我们结束了这两天一夜的海上之旅。
“爸爸，妈妈，明年生日我还想到邮轮上庆祝！”小懿对邮轮依依不舍。
“好啊！”我欣然答应。一家三口在海上共享天伦之乐，实在是一件美妙、快乐的事儿。
但丈夫却轻轻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家吧。”不知怎的，我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回到家，佣人对丈夫说：“老爷，昨晚有一位马先生来找您，我说您不在，他就留下了电话，让您回来联系他。”
“马先生？”丈夫皱了皱眉。他好像并没有姓马的朋友。
接下来丈夫致电马先生。挂掉电话后我问他：“是谁？”
丈夫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但他说有要事跟我面谈，我叫他今晚过来。”
“会不会是骗子呀？”
“今晚先看看什么情况吧。”
下午丈夫说要到外面买点儿东西，而我则陪小懿午睡。
晚上七点半，门铃响起。丈夫看了看手表：“是那马先生来了。”
“妈妈，我们回房去吧。”小懿不喜欢陌生人。
“嗯。”
我带着小懿回到房间，与此同时丈夫走到大门前开门。我和小懿进房后我只把房门半掩，此时我通过空隙看到了前来拜访的客人。
客人总共有两个，都是男人：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看上去六十多岁，但已满头白发，似乎饱经风霜；另一个不到五十岁，个子不高，左眼旁有一颗黑痣，神情有些冰冷。
“啊？”丈夫看到两位客人后轻呼了一声。
“童先生，你怎么了？”白发老者问。
丈夫定了定神：“没什么，请进来吧。”
两人随丈夫走进大厅并且坐下后，那白发老者对丈夫说：“童先生，你好，我叫马骏腾。唐突拜访，请你原谅。”接着他指了指和他同来的男子：“这是我的儿子马警。”
丈夫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童先生，有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谈谈。”那白发老者马骏腾说。
“单独谈？”丈夫好像有些不安，他想了想说，“我们到书房谈吧。”
“阿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马骏腾说罢随丈夫走向书房，只剩下那个名叫马警的中年男子留在大厅。
“小懿，我们去招待一下客人吧。”
我说罢带着小懿来到大厅，我对那马警说道：“马先生，要喝些什么吗？”
马警抬头向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了。”
而小懿则嚷道：“妈妈，我想喝果汁！”
“嗯，我现在去拿。”
马警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和小懿谈话。对于这种奇怪的目光，我早已见怪不怪了。我笑了笑，带着小懿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小懿最喜欢的葡萄汁，顺便还拿了一瓶啤酒。
回到大厅，我把啤酒递给马警：“马先生，天气这么热，喝点儿啤酒降降温吧。”
“谢、谢谢。”马警接过啤酒，但没有打开。
“妈妈！快帮我打开嘛！渴死我啦！”
“知道啦！”
我打开葡萄汁后，小懿双手抓起瓶子，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真好喝！咦？”小懿看了看马警，“叔叔，你怎么一直在看着我呀？”
“这……”马警向我问，“这位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还没回答，丈夫和马骏腾便从书房走出来了。
“老爸，我们到底来这儿干什么呀？”马警似乎不怎么喜欢这里，他在对马骏腾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偷瞄了我一眼。
马骏腾没有回答，只是在叹气。
而丈夫，从书房出来后，一直在怔怔地看着马警，此时，突然两行眼泪从他的眼里流出来。
“阿杰，你怎么了？”我吃了一惊。
小懿也有些害怕：“爸爸，你为什么哭呀？发生了什么事呀？”
丈夫没有回答，而马骏腾则说道：“好了，阿警，我们走吧，别再打扰童先生他们休息了。唔，童先生，那我们改天再来拜访吧。”
不知道是否错觉，我觉得他在说到“改天再来拜访”这句话时，语气凄然。
对凶案现场的初步勘查结束后，我打了个电话给我的下属霍奇侠，让他立即去调查闫明和柳依水的关系网，希望可以从动机锁定凶手。
中午，我和慕容在L市码头下船后，马上回到公安局。
“奇侠，调查得怎样了？”一进入办公室我就向奇侠问。
“本月9日，一个名叫高小凡的六十一岁男子在自己的家里被杀，死因是被尖锐的刀器刺入心脏，一刀毙命。案件至今尚未侦破。我今早在调查柳依水的关系网时，发现这个在大半个月前被杀的高小凡，竟是柳依水的大学同学。我通过深入调查还得知，当时柳依水因为家里有钱，在学校里呼风唤雨，而高小凡就是她的跟班之一。”
我点了点头：“如果高小凡之死和柳依水之死有关，下一步的调查方向就是他俩当时的关系网。”
奇侠笑了笑：“我已经查过了。当时闫明——柳依水现在的丈夫——已经二十八岁了，自己创办了一家小公司。本来他是跟柳依水交往的，但后来有段时间跟柳依水分手了，接着和一个名叫郭晴的女生交往，但最后，他却终究和柳依水结婚了。”
“那么那郭晴呢？”慕容冷不防问道。
“我搜集到她当年的照片，但刚要进一步调查，你们就回来了。”奇侠说。能在几个小时内搜集到这些情报，已非常不易。
“我知道了，接下来你再去搜集一下当年闫明、柳依水和高小凡身边的人当时的照片——特别是柳依水。”
“好！”
奇侠离开后，我对慕容说：“走吧。”我要去向闫明了解当年的事。
“哦。”思炫自然已猜到我的想法。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闫家，但闫明不在家。
直到晚上七点多他才回来——原来他回娘家告诉岳父母柳依水被杀的事去了。
我随即向他问起柳依水和郭晴的事。
“那时候，我和依水交往了半年多，我逐渐发现和她性格不合，刚好那段时间我认识了温柔善良的郭晴，于是我和依水提出分手，和郭晴交往。
“我记得那一年是1975年，我和郭晴登上了一艘名叫达芙妮号的邮轮，到地中海度假。我本来打算在那次旅游中向郭晴求婚，怎知她竟然在船上失踪了，从此音讯全无。
“我伤心欲绝，回来后一蹶不振，每天借酒浇愁，我的公司也因为我无心打理而倒闭了。在那段日子里，依水每天都在我身边陪伴我、安慰我。后来我和她顺理成章地旧情复燃，最后还结婚了。”
三十九年前，闫明和女友郭晴在达芙妮号上，郭晴失踪了；三十九年后的现在，闫明和妻子柳依水在新达芙妮号上，柳依水被杀了。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我想了想，向闫明出示了当年高小凡的照片：“你认得这个人吗？”
闫明摇了摇头。
我提醒他：“他是你妻子的大学同学，叫高小凡。”
闫明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当时总是跟着依水，帮她做事。唔，依水是富家女，在学校里有不少跟班，我当时就是不喜欢她这种作风，所以和她分手。”
慕容插入了一个问题：“你和柳依水为什么会登上新达芙妮号？”
“因为不久前我们在商场消费后抽奖中奖了，奖品就是新达芙妮号两天一夜的海上之旅。虽然我们并不缺去旅行的钱，而依水本来也对这奖品不屑一顾。不过，达芙妮号和我有一定渊源，那个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女子郭晴，当年就是在达芙妮号上失踪的。当时我想，让我抽到新达芙妮号的船票会不会是天意呢？我想到新达芙妮号看一看——虽然事实上并非郭晴失踪的那艘邮轮，所以说服了依水参加这次的海上之旅。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船上依水竟然被……唉！”
“你的前女友在达芙妮号上失踪，你的妻子在新达芙妮号上被杀，‘达芙妮号’这几个字对你来说，就是诅咒。”慕容冷冷地说。当然，我和慕容心里都明白，“诅咒”并不存在，所有“诅咒”现象的产生，或是人为，或是巧合。
此时奇侠来电：“队长，有一名男子到公安局报案，说三十多年前他在从L市前往地中海的一艘邮轮上见过柳依水和高小凡！”
马骏腾和马警离开后，我问丈夫：“阿杰，发生了什么事呀？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呀？那个叫马骏腾的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呀？”
丈夫没有回答我，只是抱着小懿，低声抽泣：“小懿……我的儿呀……小懿……”
在我的印象中，丈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小懿了。
报案者所说的从L市前往地中海的邮轮，就是达芙妮号吧？
三十九年前，闫明和郭晴登上了达芙妮号，郭晴在船上失踪。
有人看到当时柳依水和高小凡也登上了同一艘邮轮？
看来事情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了。
我和慕容立即赶回公安局。
报案者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说他叫甘世信，是一名理财顾问。
我把甘世信带到我的办公室。办公室内就只有慕容、甘世信和我三个人。
“甘先生，请你具体说说你在邮轮上看到柳依水和高小凡的事。”
这位甘世信的思维比较清晰，娓娓道来，有条不紊。
“大半个月前，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名叫高小凡的中年男子被杀的消息。当时看了那高小凡的照片，我觉得有些眼熟，但没能想起他是谁。今天中午，我看新闻得知柳氏集团创始人的女儿柳依水在邮轮上被杀。在电视上看到柳依水的照片时，我霎时间想起了，我曾经见过柳依水，也曾经见过高小凡。
“那大概是四十年前的事吧，当时我好像十岁左右，舅舅带我登上了一艘名叫达芙妮号的邮轮，前往地中海游玩。我在船上认识了一个小伙伴，不过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我和小伙伴约好，晚上在家长睡着后，从房间溜出来，一起到甲板上探险。
“深夜，我和小伙伴来到甲板，却看到那里有三个人，年轻时的柳依水，年轻时的高小凡，此外还有一个男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个子很高。在他们三个面前有一个女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你的记忆力和认人的能力都挺不错的。”我说道。
甘世信点了点头，自信地说：“我认人最在行了！不久前播出的那《最强大脑》节目中，不是有位选手能匹配合成照片与原始照片吗？当时我就觉得，这对我来说也并不难，我还能看着一个人五十年前的照片而找出现在的他。”
“你接着说。”
“再说当时呀，我和小伙伴亲眼目睹高小凡和那高个男人合力把地上的女子抬起来，扔到大海里。我和小伙伴惊呆了，小伙伴更因失声大叫而惊动了柳依水、高小凡和高个男人。我和小伙伴立即逃跑。我逃回了房间，但小伙伴却好像被他们捉住了。”
我听到这里，取出十张女子照片——其中一张是郭晴当年的照片。我问甘世信：“这十张照片中，有一个就是当时被高小凡他们扔到大海的昏迷女子。你认得是哪位吗？”
甘世信观察了十来分钟，突然指着郭晴的照片：“就是她！我肯定！”
这就是郭晴失踪的真相！
柳依水想要从郭晴手中把闫明抢回来。她知道闫明和郭晴即将登上达芙妮号，于是带上了跟班高小凡，以及一个高个男子，跟着他们来到船上，在入夜后把郭晴掳走，最后还把郭晴扔到海中。
甘世信的小伙伴最后也被他们逮住了吗？他们是否也把那目睹凶案过程的孩子，和郭晴一样扔到了海里，杀人灭口？
难道现在先后杀死高小凡和柳依水的凶手，是郭晴的亲人或那个孩子的亲人？
这么说，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当时和柳依水及高小凡一起行凶的那个高个男子？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与此同时，奇侠的声音传来：“宇文队长，照片搜集完毕。”
“进来吧。”
奇侠拿着一沓照片走进来。照片共有二十多张，都是三十九年前闫明、柳依水和高小凡身边的人的照片。奇侠搜集情报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我把照片递给甘世信：“甘先生，你看看这些照片中，有没有当年和柳依水及高小凡一起行凶的那名高个男子？”
甘世信认真地查看每一张照片，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警官，就是这个男人！我肯定！”
我拿过照片一看，照片中的男子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身体十分健壮。我再翻看奇侠提供的资料，原来这个男子名叫马骏腾，当时是柳依水的父亲公司里的员工。
资料显示马骏腾生于1948年，如果现在他还在世，今年是六十六岁。
我和慕容立即来到这个马骏腾所住的小区。到达他家门前时，刚好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男子从屋里走出来。紧接着一位中年妇女追出来，叫道：“阿警，你去哪呀？”
被称作“阿警”的男子没有答话，匆匆离开。
我和慕容走过去，我向那中年妇女问道：“这位太太，请问马骏腾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中年妇女看了我一眼，迷惑地说：“你们是谁？”
我向她出示警察证件：“我是L市刑警支队的刑警。”
“啊？刑警？”中年妇女吃了一惊，“我们并没有报警呀！”
一般市民在警察登门造访时只会问“有什么事吗”，然而她却说“没有报警”，说明她家发生了异常情况。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这……”中年妇女支吾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半个小时前，我的公公上吊自杀了。”
我皱了皱眉：“你的公公就是马骏腾？”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
“刚才跑出去的那男人是你老公？”慕容冷不防问。
中年妇女再次点头。
当年和柳依水、高小凡一起把郭晴扔到海里的马骏腾，果然住在这里。刚才和我们擦身而过的阿警是马骏腾的儿子。而这个中年妇女则是阿警的妻子、马骏腾的媳妇。
半个小时前，马骏腾自杀了。
难道是那个杀死了高小凡和柳依水的凶手伪装成自杀的谋杀？
只是，根据慕容此前的推断，凶手的年龄至少七十岁。一个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有足够的力气把马骏腾的尸体吊起来吗？
丈夫最后并没有告诉我刚才那对父子——马骏腾和马警——到底是什么人，也没有跟我说他和马骏腾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
我也不再多问，和小懿回到房间。
但在当晚十点左右，那个马警却去而复返。
丈夫刚开门，他就闯进来，十分激动地对丈夫说：“我爸跟你说过什么？你到底是谁？我爸为什么要来找你？快告诉我！”
“呜呜……”小懿有些害怕，“妈妈，那个叔叔好凶呀！”
“别怕，我们出去看看。”我带小懿走出房间，来到大厅。
“马先生，你冷静一些。”与此同时丈夫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爸自杀了！”马警吼道，“我爸回家后没多久就上吊自杀了！”
“什么？”丈夫吃了一惊。
他接着叹了口气，低声说：“他所以自杀，大概是因为愧疚吧。”
我和慕容检查了马骏腾的尸体，又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初步判断马骏腾确实是自杀的。
我们在房内的书桌上找到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一男一女两人，照片背后还写着这两个人的资料和关系：男子名叫童杰，是一名实验物理学家，女子名叫容沫雅，是童杰的妻子。
阿警的妻子告诉我们：“今晚公公和我先生到童家找过这个童杰，回来没多久，公公就上吊自杀了。”
难道这个童杰跟马骏腾自杀一案有关？
我还在思索，只见慕容指了指照片中的童杰——这个看上去已经七十多岁的风烛残年的老人，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这个童杰，很有可能就是杀死高小凡和柳依水的凶手。”
“什么愧疚？我爸到底跟你说过什么？”马警气急败坏地问。
丈夫满脸的皱纹在轻轻地抽搐，他看着马警，用稍微颤抖的声音说：“事实上，马骏腾并非你的亲生父亲。你的本名也不叫马警，你叫童嘉懿，我才是你的真正父亲！”
第十二章：宇文雅姬的叙述
在我开车前往童杰和容沫雅的家的路上，坐在副驾驶位的慕容又指了指照片上的容沫雅——这个七十出头的老妪，说道：“昨晚，我在新达芙妮号的电子游戏室里见过这个老妇。我的那盒苹果味的水果糖，就是她抓上来的。”
“当时她和童杰在一起吗？”我问。
慕容摇了摇头：“不，只有她一个人。”
“你当时说‘遇到了有趣的东西’，所指的就是这个容沫雅？”我又问。
慕容“嗯”的一声：“有趣的东西是‘童嘉懿’——她的‘儿子’。”
不一会儿我和慕容来到童家。大门虚掩。我们走到门前，只听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事实上，马骏腾并非你的亲生父亲。你的本名也不叫马警，你叫童嘉懿，我才是你的真正父亲！”
在此人说话的同时，我和慕容走进屋子，只见大厅里有三个人：马警、童杰和容沫雅。
正在说话的人是童杰。
在马骏腾房间找到的照片中，童杰所戴的眼镜，和他此时戴的眼镜，并非同一副眼镜。
看来慕容的推断是正确的，童杰就是杀死高小凡和柳依水的凶手，他昨晚和闫明搏斗的时候，眼镜被踩碎了，所以今天下船后到眼镜店重新配了一副眼镜。
“你们是谁？”此时容沫雅向我和慕容问道，“咦，慕容先生？”
“我是L市刑警支队的刑警。”我说道。
“啊？警察叔叔？”容沫雅突然换了一种模仿小孩的语气，惊讶地叫道。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妪模仿孩童说话，确实怪异绝伦。
与此同时，我还注意到容沫雅手上拿着一个残旧不堪的手偶娃娃。
在容沫雅模仿孩童说话的同时，她还在操控着那个手偶，让它的嘴巴一张一合，便似在说话。
那应该是一个腹语手偶。但容沫雅显然并不懂得腹语，她似乎在努力营造“‘啊？警察叔叔’这句话是由手偶说出来的”这样的效果，但并不成功。
然而她乐在其中，继续一边操控着手偶一边模仿孩童的声音说道：“妈妈，我们回房去吧，好不好？”
接着她又换回自己本来的声音，对手偶说：“小懿，别怕。你刚过了生日，现在你都四十七岁啦，已经长大啦，胆子要大一些嘛！”
这就是慕容所说的“有趣的东西”吧？
在我还在观察着容沫雅的同时，慕容已走到童杰跟前，冷冷地说：“童杰，你昨晚杀死柳依水的时候，在房间留下了一块眼镜碎片，碎片上有你的指纹和DNA。”
慕容是在骗他。那块碎片上根本没有发现指纹和DNA。
但童杰却中计了，以为真的铁证如山、无可抵赖了，先是微微一呆，接着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是的，是我杀死了高小凡和柳依水。”
“是的，是我杀死了高小凡和柳依水。”
在我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以后，那个头发杂乱的男青年接着问我：“马骏腾自杀前跟你说过的事，我已通过推理高度还原，还原度约为百分之九十四。你想我说出来，还是你自己说？”
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来说吧。我清楚地记得，那是1975年7月10日，那天是我和阿雅的儿子童嘉懿的八岁农历生日，我和阿雅、小懿登上了前往地中海的豪华邮轮达芙妮号，为小懿庆祝生日。
“登船之前，阿雅嘱咐小懿：‘到了船上要跟着爸爸妈妈，千万不要乱跑。’没想到，晚上小懿在我和阿雅睡着后，却从房间溜出去了，结果竟一去不返，就此失踪！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我没有带小懿到邮轮上，我和阿雅就不会失去我们最爱的儿子！”
我说到这里看了看妻子以及她手上的手偶，叹着气说：“小懿的失踪对我和阿雅都造成了沉重的、致命的打击，从此阿雅更把这个手偶当成了小懿，这四十年来，她每天都跟手偶自言自语，唉！
“每一年在小懿农历生日那天，阿雅都要我带着她和手偶登上达芙妮号，为‘小懿’庆祝生日，数十年来年年如此。在十多年前，达芙妮号退役了，但这并没有打断阿雅给‘小懿’庆祝生日。从那年开始，我们每年便登上新达芙妮号，继续和‘小懿’庆祝生日。
“昨天，是小懿四十七岁的生日，所以我和阿雅再次带着手偶登上了新达芙妮号。不过这一次对我来说，不光是要为‘小懿’庆祝生日，还要为小懿报仇！”
男青年听到这里问我：“你为什么知道三十九年前你的儿子童嘉懿是被柳依水、高小凡和马骏腾害死的？是‘活尸’告诉你的？”
“活尸”？是谁？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摇了摇头：“不是啊！这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在调查小懿失踪的真相，但没有收获。直到七年前，有一个叫鬼筑的组织的客服人员联系我，说只要我利用我的物理学知识为他们设计各种杀人诡计，他们就协助我寻找小懿。那客服说他们成员众多，在L市乃至全国各地遍布眼线，绝对可以帮到我。为了解开小懿失踪的真相，我答应了他们。
“我为他们设计了几个杀人诡计后，他们的首领——一个代号‘大鬼’的神秘人亲自联系我，说我所设计的诡计不错，还让我进入了鬼筑的管理层黑桃会，代号‘黑桃8’。但这个在鬼筑中几乎每个成员都想进入的黑桃会，对我来说却毫无意义，我帮助鬼筑的唯一目的，就是让他们帮我找到我的儿子。
“虽然我是鬼筑黑桃会的成员，但事实上，我没有见过‘大鬼’，甚至没有见过鬼筑里的任何一个成员。他们一直是通过电话和网络联系我的。
“一个多月前，黑桃会的黑桃4告诉我，终于查到我儿子失踪的真相了。原来当年，有三个人，名字分别叫柳依水、高小凡和马骏腾，他们在达芙妮号上杀死了一个叫郭晴的女子。他们行凶的过程被两个小孩看到了——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儿子童嘉懿。另一个小孩逃掉了，但我的儿子却被他们逮住了，还被扔到海里灭口了。
“我知道这个真相后，想到我那在海里长眠了四十年的可怜的儿子，真是肝肠寸断！我决定报仇！我首先杀死了高小凡，接着又叫鬼筑的成员帮忙，让柳依水在抽奖中得到新达芙妮号的船票。昨晚在邮轮上，我和阿雅吃过饭，阿雅要和手偶到电子游戏室玩儿，我就以晕船作为借口，和她分开行动，并且到柳依水的房间杀死了她！”
马警（事实上他是我的儿子童嘉懿）听到这里问道：“你接下来打算要去杀死我爸马骏腾？”
我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马骏腾不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儿子童嘉懿！”
“当年马骏腾救了童嘉懿？”进门时自称L市刑警支队刑警的那位女警官问道。
我点了点头：“刚才马骏腾来找我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甚至失声叫了出来，因为这个拜访者，就是我即将要去谋杀的目标人物！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杀死高小凡和柳依水的事被他识破了。
“后来，在书房里，马骏腾把当时的事的始末都告诉我了：其实马骏腾并不愿意当柳依水的跟班，更不想参加杀害郭晴的计划。只是因为当时马骏腾在柳依水的父亲的公司里工作，而他的母亲又生病住院，需要他的工资来支付住院费和医药费。马骏腾怕得罪柳依水会丢掉工作，迫不得已，只好跟柳依水狼狈为奸。
“和高小凡合力把郭晴丢到海里后，马骏腾感到害怕和后悔。当小懿被高小凡逮住后，马骏腾决定救他一命。
“于是他对柳依水和高小凡说：‘让我来干掉这个小孩吧！你们先回房休息吧！’柳依水和高小凡离开甲板后，马骏腾就把小懿藏起来，直到离船之时，才把小懿偷偷带走。”
我说到这里望向马警（或许该称呼他为阿懿了）：“你八岁以前的记忆丧失了，对吧？马骏腾说，你因为目睹郭晴被扔到海里的情景，后来又被高小凡逮住，惊吓过度，失去了记忆。那件事以后，马骏腾就辞去了在柳家的工作，还收养了你。他为你取名‘马警’，就是要时刻警示自己，终此一生，不能再做错事！”
“这……爸竟然……”阿懿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我接着说：“你回去查看一下马骏腾的医疗记录就知道了。他患了肝癌，命不久矣，所以决定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带你来找我和阿雅，把当年的事告诉我，让我们再次见到你——我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儿子！”
在完成了这件事以后，马骏腾便了无牵挂了，最终用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算是为当年死于自己手上的郭晴赎罪吧。
阿懿听得连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我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懿，好好照顾你妈，爸要走了。”
“我……我……”阿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大概还没能接受突如其来的真相。
此时那男青年向我看了一眼，冷不防说道：“你被鬼筑利用了。”
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黑桃4刘一鸣既然能查到柳依水、高小凡和马骏腾害死郭晴并且被童嘉懿目睹这些事，自然也能查到马骏腾收养了童嘉懿这件事。他明知道你的儿子没有死，却故意不告诉你，让你为了复仇而去杀死柳依水和高小凡。
“他甚至冒充‘活尸’给我发出挑战书，把我引到新达芙妮号上，目的就是让我揭穿你的凶手身份，让你被警方逮捕。
“作为实验物理学家的你，确实为鬼筑设计了不少杀人诡计。但是，你始终没有效忠鬼筑的决心。‘大鬼’知道你和鬼筑只是交易关系，所以虽然由于你拥有高智商而让你加入了黑桃会，但却对你处处防范，始终没让鬼筑里的任何一个成员跟你见过面。
“终于，‘大鬼’觉得无法让你真心效忠鬼筑，所以决定把你这个‘不安要素’除掉。他们可能早就查到了童嘉懿失踪的真相，但直到一个多月前才告诉你——而且还不是真相的全部。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去杀人，最终被警察逮捕。”
那女警官接着说：“亲手毁灭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确实是鬼筑的作风呀。”
我并不出乎意料。我本来就对鬼筑这个犯罪组织没有任何期望。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了，我要被他们带回公安局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杀死了高小凡和柳依水，我无悔无怨。虽然事实上阿懿并没有遇害，但他们让我和阿懿骨肉分离四十年，已是罪不容诛！
我只是担心阿雅。我离开后，谁来照顾她？
我走到阿雅跟前，叹了口气：“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阿雅操控着手偶说道：“爸爸，你要去哪里呀？”
接着她又换回原来的声音说道：“小懿，爸爸要去办点儿事。”
“什么时候回来呀？”
“可能要一段日子呀！”
“不嘛！呜呜……”
唉！阿雅这样子，我怎能安心离开？
那女警官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走到我身后，低声说：“放心，我会为你太太安排精神科医生的。”
“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丈夫叹着气说。
我还没答话，小懿疑惑地问：“爸爸，你要去哪里呀？”
我真的不忍心告诉小懿，爸爸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小懿，爸爸要去办点儿事。”
“什么时候回来呀？”小懿又问。
“可能要一段日子呀！”我也叹了口气。
“不嘛！呜呜……”小懿哭了起来。
此时，丈夫又向我投来那种同情的目光。
那位和慕容先生一起来的女警官走过来，在丈夫身后低声说了一句话。虽然声音极低，但我清楚地听到了：“放心，我会为你太太安排精神科医生的。”
精神科医生？
以为我有精神病吗？以为我患上了双重人格吗？
哼！难道我不知道我手上拿着的是一个腹语手偶吗？
还真以为我把手偶当成了我的儿子小懿？
只是你们不知道，这并非普通的手偶。在手偶里栖息着小懿的灵魂！
眼前这个叫马警的中年男人，绝非我的儿子童嘉懿！
早就三十九年前，小懿就沉没到大海中了。
次日下午，慕容到公安局来找我。
“马骏腾说，当年他让柳依水和高小凡先离开甲板，而他就暗自救下童嘉懿，最后还把他带下船。问题是，在不被柳依水和高小凡发现的情况下，并且还要瞒过正在船上四处寻找童嘉懿的童杰和容沫雅，把童嘉懿带下船，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还有，马警的左眼旁有一颗黑痣，在童杰家大厅的陈列柜上，放着四十年前童杰、容沫雅和童嘉懿三个人的合照，照片中的童嘉懿的左眼旁没有黑痣。
“这两个疑点让我对‘马警就是童嘉懿’这件事产生了怀疑。今天上午我经过调查得知，在三十八年前，马骏腾在L市孤儿院收养了一个九岁的孩童。那个孩童在玩耍时从楼梯摔下来，脑部受到撞击而失忆了，马骏腾来收养他的时候，他还在休养中。”
这个真相真让我有些出乎意料：“这么说，当年马骏腾并没有救下童嘉懿？童嘉懿确实被扔到大海里了？马骏腾因为良心不安，因为想赎罪，所以收养了一个男孩，改名为‘马警’，并且骗自己说这个男孩就是童嘉懿，是自己救了他？”
慕容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欺骗童杰，他在不断暗示自己的过程中，患上妄想症，最后连自己也确信马警就是童嘉懿，是自己所救的。”
三十九年前，在小懿失踪的一个月后，我在家里收拾小懿的玩具时，悲从中来，失声大哭。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玩具中一个手偶娃娃跟我说话：“妈妈，不要哭，其实我已经回来了。”
那是小懿的声音！
我猛地抱起那个手偶：“小懿？你是小懿？”
“妈妈，我在船上时，掉到大海里了，好冷，我好难受，我好害怕。我知道我死了，但我舍不得妈妈啊，所以我没有投胎，我回到家里来，我要永远陪着你。”
当丈夫还在四处寻找小懿的下落时，我早就知道，小懿已经死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我患上双重人格，把手偶当成小懿，和手偶自言自语时，只有我自己知道，手偶里确实栖息着小懿的灵魂。
此时，小懿又跟我说话了：“妈妈，我想爸爸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是确实出自小懿口中的话。
只是这个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