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是冤家不聚头
两个月后,莫兰探亲归来,一下飞机就碰到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你的头发到哪里去了!”梁永胜气急败坏地朝她大喊。
“怎么会是你?!”莫兰用手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望着西装革履的他,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在电话里明明通知的是老朋友廖勇立来接机的,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他?梁永胜!两个多月前才因移情别恋跟她离婚的前夫?
真是碰到鬼了!下飞机时的好心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的头发到哪里去了?我最喜欢的漂亮长发呢?为什么要剪这么破的头发!”梁永胜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质问她。
从法国回来之前,她去巴黎最时髦的理发店剪了个时下流行的蘑菇形短发,理发师和她自己都认为非常清丽可人,哪知一下飞机就遭到这样的攻击,想想真气人。
“我的头发关你什么事?!你应该关心的是高洁的头发!”高洁是梁永胜的新婚妻子,他们离婚两周后,梁永胜就跟高洁结了婚。说完这话,莫兰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行李就走。
“你上哪儿去!”他跟在她身后,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包。
“当然是打出租!”她道。
“好了,我今天是来接你的,别让我空跑。而且我知道你每次从法国回来,行李都很多,你需要我这车夫兼搬运工。别闹了。”他走到她身边,注视着他,温柔地说。
“我的头发真的很难看吗?”她别过头来,问道。
“其实很漂亮,看上去像个18岁的小姑娘,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他微笑着,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灵活地让开了。
“既然要当车夫,那就快点吧。”她冷漠地说,心想,是应该好好利用你这免费劳动力。
20分钟后,梁永胜在一个小工的帮助下,终于将莫兰所有的行李都搬上了自己的那辆奔驰,连后车座上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哇,那么多东西,给我带礼物了吗?”上车之后,他问道。
真是恬不知耻,给你的礼物,应该就是两记耳光。莫兰想。
见她不说话,他伸手碰了碰她。
“你干吗?”她回头白了他一眼,“快点送我回家。我累了。”
“你,嗯……”梁永胜支吾了一下问道,“你爸怎么说?”
莫兰的父亲莫中医在法国开中医诊所,这次莫兰婚姻失败后,就是应父母的召唤去法国散心的,她本来心情已经调整得相当不错,准备回国后重新开始的,但想不到一下飞机就碰到了梁永胜,真是懊丧。
“没说什么,叫我别恨你。”她靠在玻璃窗上向外望。
“我的岳父可真开明。”他哈哈一笑。
“他叫我省下力气,寻找真命天子。”她说。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难道我不是你的真命天子吗?”他低声问道。
“你是过去式,而且还是过去完成式。”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板一眼地说,“我,已经,跟你离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他不说话了。
她瞄了他一眼,跟过去一样,他面容清秀,打扮得干干净净,身上还飘散着一股古龙香水的宜人气味。她心里忍不住叹息道,我可爱又能干的丈夫,我曾经多么喜欢你。要是在以前,我们恐怕会先把车停在某个地方,先来一番热吻才启程的呢。可是现在,你却是我最恨的人。只想踢你几脚,可惜我反对暴力,嗨!
“廖勇立为什么没来?”她问。
廖勇立是她跟梁永胜共同的好友,自己经营两家高级牛排西餐馆。
“他有点事。”他含糊地说,接着又问道,“等会儿我请你吃甜品怎么样?”
“不要。”她摇头,“我情愿自己回家弄吃的。”
“那就把我也带上吧,宝贝,我午饭还没吃呢。”他用可怜巴巴的语调说。
都快三点了,怎么还没吃午饭?工作那么忙吗?莫兰想。
“你饿死也不关我的事!你就好好当车夫吧。”她恶狠狠地说。
沉默片刻后,他又问:“那你准备做什么吃?”
说起吃的,她的心情马上大好。
“我想吃面条。我在法国整天就想着吃这个。”她啧啧叹道,一时间忘了是在跟负心的前夫说话,“喂!你记得吗?我以前还自己擀面给你做过山西面条呢!”
“是啊,什么时候再给我做一次吧。”他说。
她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他沉默片刻,低声问道,“莫兰,你想我吗?”
她假装没听见。
“莫兰,你想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她仍然充耳不闻。
“你想我吗?”他猛然把车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她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他温柔地问道。
他为什么要问这问题!为什么!
“请你继续开车。”她艰难地答道。
“你想我吗?莫兰,回答我一句,好吗?”他恳求道,散发着高雅香水味的身体慢慢朝她靠了过来。
糟糕!我要哭了。莫兰想,她闭上眼睛靠在车窗玻璃上强忍住心酸,是的,她真的是想他的,在法国,她因为想念他的温柔和有趣笑话,曾经哭过无数次。现在她真恨廖勇立,你为什么家里正好有事呢?是什么破事,让你背信弃义,把我扔给我最不想见的人?
“莫兰……”他转眼已经粘在了她身上,用他惯用的腻人语调,柔声柔气地恳求道,“看看我,莫兰,看看我,莫兰,……”
他想把她的脸扳过来,不料她“啪”地一下打掉了他的手。她本来想打他耳光的,但不知为什么一出手就打错了地方,而且力量也减了三分。她恨自己。
“够了!梁永胜!我对你已经再没有任何感觉了。从明天起,我要开始新生活,我要跟100个大帅哥约会,你给我靠边站!别来烦我!”她愤怒地朝他喊道,“现在,你要么快点开车送我回家,要么就让我下车!”
他注视着她,过了好久,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吧。”他叹了口气,随后又嘲讽道,“100个大帅哥?”
“对,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她坚定地说,“及时行乐,游戏人间。”
“不是说要找真命天子吗?”他问。
她别过头去,拒绝再跟他说话。
4、打一拳也算袭警
高竞冷漠地注视着廖勇立。他不喜欢这个人,虽然莫兰曾经请他在廖勇立开的牛排馆吃过饭,两人还曾经很客气地握手寒暄过,但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跟她说话时,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亲昵感吧。他看见他们笑嘻嘻百无禁忌地拥抱在一起插科打诨就满肚子火。他实在无法理解,不是恋人的两个人怎么能如此亲热呢?
“你是怎么回事,吃了炸药了吗?”他冷漠地问道。
“我喝了点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廖勇立脸色不好,嘴里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今天中午,廖勇立因为在饭店殴打了高竞的下属,所以被这位下属直接带回了警局。这让高竞颇有些吃惊,因为他只见过廖勇立客气的微笑,还没见过他动粗。而且在他眼里,廖勇立是一个脾气好得像八宝饭一样甜腻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因为袭警而被捕,实在是不可思议。真是人人心中都藏着暴力,一点都没错。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人?”
“高竞,我没想到他是警察。”
“什么话?!难道不是警察,你就能打?”他喝道。
“今天中午那个客人说蘑菇汤里有只蟑螂,要去报社告我们,可是我确信我们的汤很干净,我怀疑那人故意在找茬,所以我就跟他吵了起来,那位警察先生却上来帮他说话,你说我能不火吗?”廖勇立捏了捏自己的鼻翼深处,随后笑了笑,“我不知道他是警察,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那么冲动。”
“打了就是打了,你现在是罪名是袭警。幸好,他是我的下属,又伤得不重。”
“我只打了他一拳而已,一拳,为什么警察就那么娇贵?他根本不可能受伤。”廖勇立眼睛迷蒙,看上去快睡着了。
“打一拳也是袭警。”
“我要被拘留几天?”廖勇立低声问他,好像在商量给他点贿赂,他马上让开远点。
“可能三天。”高竞提高嗓门说。
廖勇立笑着摇摇头。“我只不过打了他一拳而已。”他说。
“三天很快就会过去,通知你家里人给你送点东西进来吧。”高竞口气缓和地说。
“好吧。我打个电话给小美,她肯定不敢相信。”廖勇立笑着说,眼睛又快耷拉下来了,高竞觉得,廖勇立可能会随时趴在地上睡着。
“把他带走。”高竞把口供记录丢在桌上。
下属走上来把廖勇立铐上带了出去,高竞也跟着来到了走廊上。
“以后注意点,少喝酒。”高竞叮嘱道。
“谢谢你。”廖勇立傻笑着,又朝他脸上喷出一口酒气。
他不自觉地摇手驱散这难闻的味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欢呼。
“廖勇立!”是莫兰的声音。
两个男人同时回过头去。
噢,高竞心中低呼了一声。她居然剪了头发,还穿着精神的牛仔裤和漂亮时髦的名牌褐色夹克衫,那装扮可真像10年前的她,当年的她就跟今天一样,没化什么妆,眼睛像黑宝石一样闪亮夺目,脸像晴空一样干净。他看呆了,本来想破天荒在警察局的走廊里,调动脸上所有僵硬的肌肉,努力朝她挤出一个微笑,但是他竟然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现在无论他怎么对她笑,都没用了,她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廖勇立,你太不够意思了!”莫兰冲到廖勇立面前打了他一拳,抱怨道,“你说好来接我?为什么不守信用?”
原来她今天从法国回来是叫廖勇立去接她的,高竞想,她没有叫他。
“抱歉,莫兰,你看我是身不由己,我被捕了。”廖勇立摇摇晃晃地笑起来。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好奇地问道,然后她马上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手铐。
“他今天中午袭警了。”高竞插嘴道,但她理都不理他,只是望着廖勇立。
“怎么回事?勇立?”
廖勇立叹了口气。
“莫兰,我喝醉了酒,打了警察,我不知道他是警察啊。”他满脸无辜。
她笑着说:“你真是活该!”
“我要被关两天,我先走了,等我出来我们再聊,见到你真像见到一缕阳光。”廖勇立朝她挤挤眼,便被一名刑警拉着带走了。
“好的,我们到时候见。”她笑着朝他挥手,好像在送他上飞机,而不是去拘留所。
等廖勇立在走廊上完全消失了踪影,莫兰便转身要走。高竞知道,她现在很可能是要去地下档案室找她在当档案员的表姐乔纳,她似乎完全没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打算,但是他忍不住了,他想跟她说话,于是,他在背后叫住了她:“莫兰。”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好,高竞。”她冷淡地说。
“你回来啦。”他希望自己能表现得自然一些,但一开口就很傻。
“是的。”她走到他跟前,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冷冰冰的。
“你父母身体好吗?”他想出一句寒暄的话来。
“他们很好,谢谢你。他们经常提起你。”她微微一笑,补充道,“还有你妹妹。”
他的心一痛。他的妹妹高洁,他曾经拜托莫兰给高洁在其丈夫梁永胜的律师事务所里找一份实习工作,没想到高洁进入事务所还不到半年,就抢了莫兰的老板娘位子。虽然出于私心,他很希望莫兰能恢复自由身,但他没想到破坏她婚姻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又觉得无颜面对她。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带着内疚和关切,轻声问道。
“我现在是自由身,从明天开始,我要跟100个帅哥约会,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打破伊丽莎白·泰勒结8次婚的纪录。”她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说,随后她神态自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安慰他,“我没事,高竞,你别担心。不过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我真怕了你们兄妹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他还是觉得挨了当头一棒,以致直到她离开很久,他还站在原地,没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