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鲜汤(8)

 
八鲜汤(8)
2016-07-30 16:08:32 /故事大全

15、我怀疑那个戴安全

莫兰回到家时已经差不多傍晚6点了,她刚进家门,乔纳就跟着进来了。

“荠菜馄饨,我的荠菜馄饨呢?”一进门,她就大声嚷。

“你还说呢,是不是你跟高竞说我今天包馄饨的?”莫兰把新买的披肩和鞋子以及她的布艺包扔到沙发上,没好气地问道。

“哦,我只是说我家包馄饨,可没说要请他吃。我的本意是叫你馋死他。”乔纳瞪着一双金鱼眼,朝她不停眨着。

被她这么一说,莫兰倒无言以对了,没错,是她自己意志不坚定,喂饱了敌人。

“喂,你请他吃了吗?”乔纳推了她一把问道。

“我没办法,看他一副馋相,我只好请他吃了。”莫兰恨自己心太软。

“怪不得今天下午他脾气好得要命,他的下属问我,老大是不是中午吃了迷魂汤了。”乔纳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走到她面前,“饿死了,饿死了,给我也灌点迷魂汤吧。”

“什么迷魂汤!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我现在跟他连朋友都不是了,我请他吃,只是可怜他中午吃干面包而已。”莫兰一边争辩着,一边身不由己地让表姐推进了厨房。

“其实自从你离婚后,他就一直喜怒无常。”乔纳看着莫兰下馄饨,说道,“这是他的下属小王告诉我的。他还说,你那天来局里找我在走廊里跟他说过几句话,后来你走了以后,他在走廊単像木头一样站了好几分钟。小王向我打听,你跟高竞的关系。”

“你怎么说?”

“我说他们是非敌非友。”

“那我们是什么?”

“情人预备班的同学。”乔纳说。

莫兰被这句话着实吓了一跳,她回头吃惊地看了乔纳一眼。

“妈的,别用这种三贞九烈的眼光看我,你们两个搞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我先去上厕所了。”乔纳粗鲁地拍了一下她的背转身奔进厕所。

情人?莫兰不禁失笑。

莫兰曾经也怀疑过高竞喜欢自己,但多年来他从未表白过,只是始终像影子一样,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有时候是她的朋友,有时候又像她的保镖。

好多年前,她也曾经深深地喜欢过他,她19岁那年还曾经向他非常明显地暗示过,但却被生硬地拒绝了,从那以后,她就渐渐灰了心。但他们的关系从未真正疏远过。她一直把他当家人那样照顾着,而他也敞开自己的生活,全盘接受她的关心和建议。

她回想起当年,为他的升迁,她甚至还专门对他进行过人际交往的训练,她教他怎么跟机关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

“高竞,你们单位的工会主席是男是女?”她问他。

“是女的。”“那就好办了。”

“怎么好办?除了春节发鱼的时候我见过她,平时我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他对她的话感到困惑。

“你可别小看工会主席,能当上工会主席这种美差的人跟领导关系肯定都不错。她的意见不可小觑,有她在领导旁边说几句好话,比你破10个案子还有用,所以你得跟她套套近乎,增加她对你的好感。”她为他献计献策。

“不去!那也太傻了!而且,我能跟她说什么呀!”他抵触情绪很强,好像叫他去跟工会主席搭讪,就是叫他去死。

“你到底想不想升职?!”她没好气地问道。

“想啊,可是我想凭自己的实力。”他义正词严地说。

“古往今来,有几个当官的是凭自己的实力升迁的?更何况你这种没背景,没靠山,嘴又笨的人,就算是凭实力侥幸升上去了,那肯定也升不高,升不快!”她教育他,心想你肯定从来不看电视剧,要是你像我一样经常看电视剧,就知道官场有多么复杂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要成功完成任何事,都是要用心的。不管是忠臣还是奸臣,能从小官升上去的人,都是用过心的,升得越高,花的心思越多。所以,不要以为你工作能力强,别人就会看重你,一样是好差事,人家为什么要给你?为什么不给一个更听自己话,更贴心的人呢?就算这人的工作能力差点又有什么呢?反正我是领导,是好是坏,还不是由我说?”

他低头不说话。于是她继续教育他:“对你来说,跟人打交道比干好工作更难,所以你不要总挑容易的做。有空多看看电视,你就知道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想想你那还在上大学的妹妹吧,她可是指着你给她交学费呢!”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口气软了下来:“可是我能跟工会主席说什么呀?我实在想不出来。”

终于说服这头倔驴了,她舒了口气。

“跟工会主席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她帮你介绍对象,这类人通常对这事都很热心,她一定会积极帮你去物色合适的对象。等她找到了人,你可以想办法让对方主动回绝你,工会主席因此会觉得愧对你,这时候你就可以表现出大度和宽容,你可以送件礼物聊表谢意,这样她对你的印象就会从0分升到80分,因为她觉得你人不错,你交代的事她没办好,你还那么客气,所以她应该会想办法补偿你的。”她绘声绘色地说着,只看到他在那里拼命皱眉头。

“我不要她给我介绍女朋友!”他瞪了她一眼,断然说。

他满脸不乐意,她后来想了想,像他这么老实的人,如此复杂的计划,恐怕他去做也会搞砸,所以她后来又为他想出了另一个办法。“那么,给她们一些化妆品怎么样?”

“什么化妆品?”

“嗨,我这儿有很多很多进口化妆品,既有小样,也有正品,香水唇膏什么的,都有。我是干性皮肤,有的根本用不了,还是名牌呢,丢了可惜。你拿过去交给你们的工会主席,就说是给她们逢年过节搞活动时当奖品,反正就是给她们,用在哪儿由她们做主。她们一定喜欢。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她们问起你,你就说是朋友送的。”她说到这儿,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不太会说话,就少说话,多笑笑就行了。通关系,一定要财物开道,你送点小东西,以后工会主席看到你,就有话跟你说了,不用你主动说话。”

高竞后来照她的方法,果然跟工会主席搞好了关系。莫兰不知道他的晋升跟这一步有没有关系,但总之,后来他顺利升到了凶杀科科长的位置,因为这次晋升,他后来还请她吃了顿很像样的中式午餐,因为莫兰那时候已经结婚了,她晚餐更愿意跟丈夫梁永胜一起吃。莫兰永远记得那天餐桌上他那半忧郁又半兴奋的模样。

“恭喜你,高竞,希望你步步高升。”她举杯真诚地为他祝福,但却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异常明显的悲伤。

“其实,也没什么好恭喜的,对我来说,这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刚刚还春风得意的他忽然就意兴阑珊。

“什么话呀,你高升了当然是好事。你怎么了,高竞?”莫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情绪突变。

他看着她,看了好久,随后终于打破沉默。

“莫兰,谢谢你。”他说。

接着,他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从他的神情和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不愿意去多想,也不愿意去猜,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其实,他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直到他的妹妹介入了莫兰的生活。

“馄饨煮好了吗?”乔纳忽然又在她背后出现。

莫兰把馄饨盛在一个青花瓷大碗里,撒上葱花和蛋皮。

不一会儿,她们就一起坐到了餐桌边。

“你今天下午跟梁永胜见过面了?”乔纳问道。

“是啊。我们聊了案子和离婚赔偿金的事,他说给我50万。”

“你对他真是心慈手软。这些钱对他来说算什么!”乔纳把馄饨送入嘴里,吃出一脸笑容,“妈的,真不赖,这馄饨。”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已经不恨他了。”莫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下午跟梁永胜见过面后,她真的感觉恨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糊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她想那可能就是所谓的友情吧。她下午逛街的时候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个大律师当朋友,对她的人生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么一想后,她立刻感到心情轻松了许多。

乔纳低头吃馄饨好像没听到她说话。

“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杜小美的案子。你知道吗,她居然没有怀孕,而且那手指头是假的,真是有意思。我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莫兰想到那个湿漉漉的手指就觉得恐怖。

“喂,我在吃东西!”乔纳提出了抗议。

“对不起,我忘了。”莫兰笑道。

“你觉得谁最可疑?”乔纳问道。

“我觉得谁都不太可能。”莫兰仔细想想,的确觉得不可能。

“哼,我觉得谁都可疑。”乔纳从馄饨汤里抬起头,满脸是汗。

“你说说你的看法。”

“首先,我怀疑那个戴安全。”乔纳喜欢给人取绰号,她一直说戴柔的属相是安全套,所以经常直言不讳地叫她是戴安全,莫兰觉得既难听又有趣。

“她有什么可疑的?”莫兰问道。

“她肯定跟廖勇立有关系,因为我见过她跟那个廖勇立在一起。”乔纳摇头晃脑地说。

“是吗?”莫兰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是上个月,你那时候在法国,不然我早告诉你了。那天朋友叫我去吃西餐,我就提议去你的朋友廖勇立开的那家店,我想既然一样是花钱,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吃完饭抄小路去乘公共汽车,结果看见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他们没注意我,那天我戴了顶帽子。”

“后来呢?”

“起初,两个人好像在吵架,后来就抱在了一起,居然在接吻,妈的,还是舌吻。”乔纳用脚打着节拍,为自己的发现得意洋洋。

“等一等,”莫兰马上听出些不对劲来,“你怎么知道人家在舌吻?黑灯瞎火的,他们又不是在日光灯下表演。”乔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被你问到点子上啦。我一开始只看见廖勇立,因为他在那里出现很平常,那可是他饭店旁边的小路,可是这女的我一时没认出来,所以我就上去拍拍他们,问他们,37路车站是不是往这边走?结果,就这样打断了他们的舌吻,我一看,嘿,原来是戴安全!”莫兰笑得快煞气了。

“天哪,你也太煞风景了。”她捂住嘴笑着说。

“两个人看见我都愣住了,然后戴安全很不耐烦地给我指了指路。”乔纳粗声怪气地笑道,“我一边走一边还回头谢了他们。廖勇立马上就转身走了,他好像很不高兴,戴安全急匆匆地跟上了他。”

“原来他们真的有这种事。怪不得那天,杜小美跟戴柔两个人唇枪舌剑呢。”莫兰猜测道,“没准杜小美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了呢。”

“还有呢,还有呢。”乔纳兴致勃勃地说。

“你还看到什么?”

“我还看到廖勇立跟那个姜容喜在一起。”乔纳说。

“不会吧,容喜?”莫兰很意外。

“就是廖勇立被抓的那天,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乔纳问道。

“我不清楚,我到现在还没机会跟勇立好好聊聊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他那个案子算是结了,档案今天才转到我这里。廖勇立说,那天中午有个客人在他餐厅闹事,说他的奶油蘑菇汤里有蟑螂。你猜那个客人是谁?就是姜容喜的老公,当时他正在跟另一个女人吃午餐。那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人一会儿说要闹到电视台,一会儿又说要上报纸,结果廖勇立火了,就跟他们吵了起来。那天中午廖勇立被抓后,那个男人也来警察局录口供,后来姜容喜也来了。”

“你是看到容喜,才知道他们是一对?”

“对,我看见他们两人一起走的。”

“那另一个女人呢?”

“她自己回去的。”乔纳忽然朝她白了一眼,“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下去?”

“好,你说,我才不相信他们会舌吻呢。”莫兰马上道。

“他们两个是没那种事。那可是警察局。我是在走廊上看见他们的,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相隔一段距离,对望着,有好一会儿才走开。”乔纳说完朝她挤挤眼。

对视良久,然后默默走开,的确耐人寻味啊。

廖勇立啊廖勇立,你的情人到底是谁呢?还有那个容喜的丈夫,也太小家子气了,为一点小事就吵个不休,给你换个汤不就行了?要不是他不依不饶,好脾气的廖勇立怎么可能会情绪失控乃至最后进了拘留所?真不知道容喜喜欢他什么。

不过,从乔纳目击的场面看,戴柔是廖勇立情人的可能性更大。

当天晚上,莫兰被噩梦惊醒。自从事情发生后,她就经常被梦魇困扰。

在梦里,总会出现杜小美的身影,她在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然后她的头突然掉了下来,血溅得满地都是,接着她的身体就像一根太阳下的雪糕那样开始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了一滩血水,只剩下一根戴着钻戒的手指。最可怕的是,那根手指突然会变得无比肿胀,而且还在动,接着,一双高跟鞋向它移近,有人捡起了它……

是戴柔!

她望着那根手指,露出无比贪婪的表情,随后把它放在嘴里……

每次梦到这里,莫兰都会突然惊醒。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找戴柔问个清楚。

16、谁是他的情人?

莫兰穿过草地,径直走到公寓楼侧面的玻璃门前推门走了进去。戴柔的公寓在10楼,莫兰不知道眼下她在不在家,她没有打电话事先通报自己的到访,但现在是周日上午10点半,凭她以往的经验,此时戴柔应该刚刚起床,她很有可能正穿着睡衣,赤脚站在开着空调的敞开式厨房里,在为她的某个外国男友做英式早餐。戴柔的厨艺一向是她众多外籍男朋友共同称道的优点之一。

但莫兰很快就发现自己猜错了,她按响1001室的门铃,久久没人来开。

她不甘心,又按了三遍,仍然没人应门。看来戴柔是出去了,我应该事先跟她约好才对,莫兰懊恼地想。她准备打道回府,可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她蓦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木制家具砸在了地板上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有人!她连忙使劲按门铃。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让莫兰惊讶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廖勇立,他头发散乱,眼神尴尬,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抓痕。

屋内则一片狼藉,一个五斗橱整个被掀翻在地上,书籍、衣服、报纸、各种化妆品散了一地,莫兰想,刚刚她听到的大概正是它倒下发出的声音。

而更令莫兰吃惊的是,她惊恐地发现戴柔躺倒在沙发旁边,头颈上缠着一根领带。她起初以为戴柔已经遭遇了不测,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只是虚惊一场,因为她看见戴柔正试图自己爬起来,她穿着一身暴露的睡裙。

莫兰连忙把她扶起,同时忍不住斥道:“你们在搞什么?!”

戴柔拍拍衣服上的灰,将脖子上的黑色领带一把扯下来,扔在地上。

“你问那个死人!”戴柔指着廖勇立气急败坏地说,眼泪在她眼里打转。

廖勇立站在远处不说话。

这事看来再明显不过了,他们的确是情人。莫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了,先把这个大家伙扶起来!”莫兰指挥廖勇立,她实在不想在垃圾堆里谈事情。

廖勇立很不情愿地走过来,一个人把倒在地上的五斗橱扶了起来。

随后,莫兰把衣衫不整的廖勇立推到沙发上坐下,她坐在他旁边,她让戴柔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戴柔已经披了一件毛茸茸的棉袍子。

“好,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死人想谋杀我。”戴柔向莫兰告状。

莫兰瞟了一眼廖勇立。

“为什么?”她问。

“是她杀了小美。”他回答得很干脆。

“放屁!”戴柔回过身来愤怒地吼道。

“你告诉莫兰,你那天晚上跟小美说了什么。”廖勇立走到冰箱里,找到一个现成的冰袋敷在肿起来的左半边脸上。

“你跟她说了什么?”莫兰禁不住问戴柔。

“我只不过是跟她说,我跟勇立已经同居好几个月了,我要她认清现实,乖乖让路。别以为装可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拖住男人。”戴柔理直气壮地说,她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惭愧。

“她恨透了小美。每次跟我打电话都在电话里一个劲地骂小美,我想小美那天一定是被她气疯了。”他疲倦地用毛巾捂住眼睛,好像要哭出来了。

“你这副嘴脸给谁看!滚!要哭回去哭!”戴柔醋意十足地说。

莫兰分别看了两人一眼。

“勇立,你认为小美是自杀?”她静静地问。

这问题让廖勇立有些尴尬,但戴柔却回答得很干脆。

“我不知道!我希望她是自杀,但是好像不可能。如果有人杀了她,肯定是她!她最有可能,她有暴力倾向,你也看到了!”廖勇立愤怒地盯着戴柔嚷道。

“你们是情人,对吧。”莫兰想再确认一下。

“对,我们就是情人。”戴柔笑着承认。

果然如此。这大概就是杜小美不断打电话找戴柔,而戴柔始终躲着不见的原因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对这次聚会那么紧张了,看来她早已也看破了杜小美的用意。

“那么杜小美是怎么知道你们的关系?我是说是不是在你跟她摊牌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莫兰问戴柔。

“她有怀疑。”戴柔突然冷笑了一声,“要是我的男人一个星期总有三个晚上不在家过夜,我也会起疑心的。”

“三个晚上?”莫兰觉得这频率真够高的。

“也许你不信,他也对我说过要永远爱我,但他却不肯跟杜小美离婚,还让她这么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炫耀她的幸福,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拿个戒指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活该被砍!说实话她死了我很高兴!”戴柔一边梳理她的头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戴柔,我们说好只是做情人的,但是你却要的越来越多,如果我知道你会提出结婚的要求,我根本不会跟你在一起。你让我太失望了。想结婚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合格的情人!”廖勇立已经冷静下来了。

“臭男人!”戴柔骂道。

廖勇立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好了戴柔,先不要理他。”莫兰把戴柔拉到身边,使其面对着自己,“我要你告诉我,那天我睡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戴柔一脸吃惊。“你难道不记得了吗?”

“我只记得我那天很困,在做面膜的时候就差不多睡着了,然后你们叫醒了我,接着我就回房间睡了。在那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戴柔点了点头:“你那天做面膜的时候是睡着了。我们做面膜一共花了30分钟,然后是燕淑帮你洗掉的,也是燕淑把你推醒的。”

“我不记得了,我迷迷糊糊看到过燕淑的脸。”莫兰回想着。

“是啊,你看上去是迷迷糊糊的,我们把你叫醒,燕淑陪你上楼了。”

“后来呢?”

“杜小美和姜容喜在收拾东西,我正好想上厕所了。”戴柔用无所谓的语调说,莫兰知道这是戴柔的老毛病了,人家干活的时候,她就溜。

“后来呢?”

“等我出来的时候,她们差不多已经收拾好了,我正想上楼,杜小美叫住了我,她说想跟我谈谈。接着,我们就在客厅外面的院子里说话。”

“瞧你干的好事!”廖勇立严厉地训斥道。

戴柔白了他一眼,仍旧面对着莫兰说:“我们吵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吵了多久,然后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你最后一次看见她吗?”

“不是。”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是我跟她吵过后不久,我回到自己房间后,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我拉开一条门缝,看见她在敲赵燕淑房间的门。我对她说,不要敲了,赵燕淑在楼下浴室洗澡。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回自己的房间了。”戴柔说。

“你跟她谈话的时候,她的情绪怎么样?”

“还算平静。”戴柔好像为此有些失望,“她对我说,廖勇立是不会跟我离婚的,因为他需要我,他离不开我,如果没有我,他就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戴柔说到这里轻蔑地瞥了廖勇立一眼,“你之所以不跟她离婚,就是因为她的钱,对吧?!”

廖勇立不说话。戴柔气愤地把一个枕头朝他头打去。

“没用的东西!你不会自己出去找工作吗?你不会用自己的钱去开饭店吗?”戴柔怒气冲冲地大叫。

“你知道开一家像样的西餐馆要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从小的梦想是什么吗?就是拥有自己的餐厅,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小美可以帮我完成这个梦想,我才不会为了你这样的女人放弃我要的生活!”廖勇立朝戴柔大声吼道。

他的话立刻让戴柔号啕大哭。

“莫兰,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他就是这样对我的!”她眼泪纵横,浑身打颤,随即又目露凶光,“我恨她,我就是希望她死,小美小美,那么喜欢她,干吗不陪她去死?”

“你给我闭嘴!”廖勇立怒不可遏地朝她叫。

再不阻止,他们又得打起来了。

“好啦,别吵了!戴柔,你还是继续告诉我那天晚上的事吧。勇立,你少插嘴。”莫兰朝廖勇立瞪了一眼,他把头别过去,故意不看。

“你还想知道什么?”因为受了刺激,戴柔情绪低落。

“你回房间的时候,别的人在哪里?”

“我回房间的时候,正碰上姜容喜站在走廊里。她说她刚刚洗完澡,正准备回房间,接着我也回房间去拿衣服了,这时候就听到了敲门声。”戴柔说着靠在椅子背上,看上去精疲力竭。

“那个时候,燕淑在哪里?”

“在一楼的盥洗室洗澡,我出来的时候她正好进去。”

“她为什么不在二楼洗?”

“这你去问她吧,我不知道。不过幸好她不在二楼洗,她洗得真够慢的,等我后来洗完了,才看见她回自己的房间。”

“她一向动作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回房间后,有没有再出来过?”

“我半夜出来上过一次厕所,我们的客房都没有厕所,哪像你的,还带个卫生间。”戴柔说着回头瞄了一眼廖勇立,后者默不作声盯着地板看,仿佛进入了冥想状态,于是她接着说,“后来,我就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她的目光有些呆滞。

“你有没有听到谁出过自己的房间?”

“没有,整夜都安静。”戴柔说。

“杜小美和姜一边做事一边肯定也在说话吧。”莫兰问。

“对。她们一直在嘀嘀咕咕,鬼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戴柔说。从一楼的厕所出来要上二楼的话必然要经过客厅的沙发区,所以莫兰觉得戴柔不会什么都没听见。

这个问题不等莫兰开口,廖勇立已经想到了:“你要上二楼,她们呆的地方是必经之路,你怎么会什么都没听见?”

“我的确什么都没听见。”戴柔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静,“她们说话很轻,而且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们马上就停了下来。”

廖勇立冷冷地注视着她,莫兰看得出来,他非常怀疑她的这番话。

“你别忘了,我已经跟杜小美摊牌了,如果真的要杀她,我就不会跟她说那些。”戴柔气冲冲地嚷道,“我还没有笨到这种地步!”

从戴柔的住处出来后,莫兰心里疑云重重,她不能肯定戴柔是否已经说了实话,她总觉得戴柔之所以会光临杜小美的别墅,是为了试探杜小美知道多少,而不是要向对方摊牌,因为介入别人的婚姻向来不是戴柔的风格。

虽然戴柔向来对男女方面的事相当随便,但她却从来还没当过第三者。以前的戴柔,如果知道对方结过婚,一定会立马斩断情丝。莫兰不明白,戴柔这次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廖勇立,居然都赤膊上阵了,居然还直接向大老婆叫板,这简直不可想象。

也许是对外籍男友感到失望了吧。

另一方面,杜小美和姜容喜又在客厅里密谈什么呢?

戴柔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吗?

还有一点,莫兰一直觉得戴柔不是廖勇立喜欢的类型,但看他们刚才那纠结的情形,再想想那小巷子里的舌吻,他们确实是情人没错,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莫兰到现在都觉得有点难以相信。真应了电视上的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啊。

廖勇立开车送莫兰回家的路上,莫兰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廖勇立,你知道杜小美已经怀孕了吗?”莫兰问,她决定把杜小美其实没有怀孕的事隐瞒下来,她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你说什么?”廖勇立笑了笑。

“她跟我们说她怀孕了。”

廖勇立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啊?”莫兰轻声问道,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在骗人。”他声音低沉地说。

“你怎么知道?或许她怀孕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她怎么可能怀孕呢?”廖勇立又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不可能?”

廖勇立没有回答。

“她在服避孕药?”莫兰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廖勇立笑了出来,仍然没有回答。

“到底是不是啊?”莫兰不耐烦地追问道。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你那么肯定?

他重重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我很久没跟她发生关系了……”

果然不出所料,怪不得杜小美要气疯了,开什么八鲜汤宴会。

“你说对了,她是没有怀孕,她是骗我们的。”莫兰冷淡地说。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过了好久,他才疲倦地叹了口气。

“当然是因为妒忌,你这么冷落她,难怪她要怀疑你有外遇了。她在两个月前曾经怀孕过是吗?因为那时候你向她提出了离婚。”

“这是梁永胜告诉你的吧?看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啊。”

“少打岔,我说的没错吧。”

“是啊,我们大吵了一架,结果孩子就没了。”廖勇立冷淡地说。

“你们为什么吵架?”

“她看见了戴柔发来的短信。你知道戴柔那人,她怎么可能好好说话?她发了些很亲热的话给我。”廖勇立的眼睛直视着前方。

“你跟戴柔是什么时候好的?”莫兰反感地瞥了他一眼,因为感同身受,所以现在她对搞外遇的人有种本能的厌恶。

“你问那么多干吗?”他似乎不太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你老婆没被人杀死,我连一个字都不会问的。”她执拗地说。

他沉默片刻,然后答:“就是她流产的那天晚上开始的,那之前,我跟戴柔其实没什么,她只是经常带朋友来我店里吃饭,偶尔发个短信给我。那天我跟小美吵过架后,我走出家门,正好她又发短信给我,我本来是去找她理论的,但没想到,一去她家,就什么都发生了。”

“你老婆流产了,你居然袖手旁观?”

“她是在我走之后流产的,我第二天才知道这事,是我去医院接她回来的。”

莫兰无言。

“好了,听到我的隐私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他没好气地说。

“不过,你一个星期去戴柔家过三夜,是不是多了点?”莫兰觉得这样根本就是故意要引起杜小美的疑心。这就怨不得杜小美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怨不得她恨到要用八鲜汤来威胁情敌。

“哪有那么多,你听她胡说。再说一个星期三次,又不都是过夜。”他若无其事地说。

答得可真轻松啊,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随便?

“如果杜小美不出事的话,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跟戴柔保持暧昧关系?”她忍住怒气问道。

“我打算跟她分手。”

“那杜小美呢?”

“她可以仍旧是我的妻子。”廖勇立带着轻松的表情瞥了她一眼,“正餐和点心我都需要,但是孰轻孰重,我分得很清楚。”

“真是臭男人!”莫兰忍不住骂道。

“你们永远不会理解。”

“是不理解。对了,你为什么报警的时候哆哆嗦嗦的?”莫兰忽然想到了他当时硬要她等一等报警的紧张模样。

“我只想告诉戴柔,她是在自寻死路。尽管我没有证据,我仍旧认为跟她有关。”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廖勇立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先前的得意一扫而空。

“毕竟我们有一段,我不想害她。”他说。

“你怀疑是她杀了小美?”莫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最有可能,她做得出来,她恨小美,她说小美跟她说话时一直晃戒指,所以我想……但是我只说说而已,我其实也是瞎猜而已。”他说。

莫兰不说话,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廖勇立在说话。“莫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他轻声问道。

“说老实话,有点失望。”莫兰把目光投向窗外,“我没想到你比梁永胜更烂。”

“你还恨他吗?”

“不恨了,我只是对他没兴趣了。”莫兰觉得好疲倦。

“其实他非常后悔,我看得出来。”廖勇立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压抑,“就跟我一样,我也非常后悔。我根本不该结婚,我害了小美。”

“两个月前,你为什么要跟她离婚?”

“我不爱她,我忽然觉得再也不想跟她生活在一起了。”

“后来为什么又不离了?”

“离婚哪有那么简单?她说得没错,如果我跟她离婚,我就一无所有了。”廖勇立黯然地说,“我的确是没出息。”

“你爱过她吗?”莫兰轻声问。

“我不知道,莫兰。我只是觉得后悔,后悔不该跟她结婚。”他说到这儿,忽然掉下泪来,莫兰回头看着他,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

随后,他把车子停了下来,忽然把头靠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我真的很后悔。莫兰,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她,我一直以为自己一点都不爱她,可是她死了,我却忽然发现不是这样的,我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她对我非常好,真的非常好……”

说得没错,莫兰在心里暗自叹息道,尽管杜小美不太讨人喜欢,长得也不算漂亮,但她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从来就是。

他泪如泉涌,虽然拼命想忍住,但怎么都忍不住。

“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觉得自己真混,完全忽视了她,也许,如果早一点看清这些,我会做得更好,至少会比现在好……”他泣不成声地诉说着。

一时间,莫兰的眼睛也湿了。

“别这样,勇立,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想到呢……”他轻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睛。等他擦干眼泪后,忽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无所谓态度,他笑着直摇头。

“我不明白,莫兰,我不明白……”他笑着说,好像在嘲笑自己的命运。

“别想了,勇立,别想了。”她安慰他。

他闭上眼睛,默默地流泪,莫兰看着他那张痛苦的脸,先前对他的反感渐渐消散,现在她深深地同情他,只希望他能振作起来,恢复成原来那个乐观开朗的廖勇立。

“好了,勇立,别难过了。”她拉拉他,他转过身,她给了他一个象征友谊的拥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拥抱了一会儿后放开。

他朝她笑了笑:“如果让梁永胜看见我们这样,他要气疯了。”

“别提他,他根本没资格生气。现在你好点了吗?”她关切地看着他。

“谢谢你,我好多了。有朋友真好。”他擦干了眼泪,随后发动了汽车。

这是莫兰第二次看见廖勇立哭,上一次他掉眼泪还是在他祖母的追悼会上。廖勇立的父母死得很早,廖勇立被交由祖父母抚养,祖父在他10岁那年去世,所以他几乎是由祖母一个人带大的。他曾经发誓长大后要拥有自己的餐厅,让祖母在开张第一天坐在最好的位置品尝他亲手做的美味佳肴,但年迈体弱的祖母没有等到这一天,在廖勇立23岁那年,她因心肌梗塞撒手人寰。莫兰记得,那天在追悼会上,在她眼里一向如阳光般开朗乐观的廖勇立始终坐在会场的角落独自垂泪,看见她朝他走来时,他们就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勇立,奶奶会走好的。”她一边哭一边对他说。

“莫兰,她不要我了,我恨她……”他一边说,一边失声痛哭。那天,她是跟高竞一起去的,那时候,她还没有为两人作过正式介绍,所以在回去的路上,高竞一个劲地问她,那人是谁?你们怎么这么好?她心情郁闷,懒得跟他解释,但又禁不住他问个不停,最后她只好对他说,那是她的另一个男朋友,她知道只要她这么一说,高竞就会立刻闭上嘴。果然,说完这句后,他马上就沉默了,隔了好久才闷声闷气地说,这个人还可以,对亲人有感情的人,错不了。只是可惜,她跟廖勇立从小的感情一直就像兄妹,两人从来都没往那方面去想,彼此也从没觉得对方有吸引力。

“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车行了几分钟,莫兰问廖勇立。

“哪里?”廖勇立已经恢复了平静。

“就是那幢别墅。”

“当然没有,那地方我再也不会回去住了。我现在住在朋友那里。你问这干吗?”廖勇立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去看看。”莫兰坦言。

她的要求让廖勇立大吃一惊。

“你……你说……要去那里?”他好像没弄明白她想说什么,“为什么?”

“我想再看看案发现场。”她一本正经地说。

廖勇立忍不住笑出来。

“我现在知道离婚女人有多无聊了。”他道。

“对啊,我是很无聊,你陪我去吧。”她恳求道。

“我才不去呢。”

“那你给我钥匙,我自己去。”她大胆提出要求。

“你真的想当侦探?”廖勇立的表情告诉她,他觉得她是在发神经。

“我只是好奇。勇立,难道你怕我去?怕被我找出什么来?既然如此,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不过,你别忘了高竞就是主办警官,我总有办法进去的。”莫兰半真半假地说。“你跟他怎么样了?”

“我们还是好朋友。”莫兰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违心地说,其实她心里早已决定不把高竞当朋友了。

“可是我听说,他妹妹……”廖勇立还没说完,就被莫兰干脆地打断了。

“跟梁永胜搞外遇的又不是他,我不怪他,我跟他好着呢。如果叫他带我去现场,他立刻就会带我去。”莫兰一边说,一边庆幸廖勇立跟高竞并不熟,否则他就会知道她在撒谎,无论她跟高竞的关系有多好,高竞都不会主动带她去现场。

可是,廖勇立上当了。

“好吧,你要去就去吧。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钻研谋杀案,现在可算是逮到机会了。”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钥匙包丢给她,“大门钥匙,房门钥匙都在里面,你可别丢了,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你真的不陪我去?”生怕他反悔,莫兰马上把钥匙包收了起来。

他不答话,这时她发现车子已经开进了她家的小区,西林花苑。她下车的时候,他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郑重地问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见他如此一本正经,莫兰简直怀疑他要向自己求婚。

结果他问的是。

“你爱过我吗,莫兰?”这是什么烂问题。

“没有。”她干脆地说,随即反问,“你爱过我吗?”

她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不反问好像就吃亏了。

“我也没有。”他说。

随即两人相视大笑。

“我真喜欢我们这种关系,莫兰,友谊既安全又温暖。”笑完后,他满怀感触地说。

“也对,不过生活中都是友谊,也怪没意思的。”

“你是说爱情更美好?”

虽然她受过伤,但还是觉得爱情很美好,所以她点点头:“是的,我觉得爱情很美好,而且很重要,就算看书,我也喜欢看点跟爱情有关的东西。”

“可是我觉得爱情更像深渊,很危险,一踩进去就完了。”他笑着说,好像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谁叫你这么滥情!如果你自始至终只爱杜小美一个人,哪会有什么危险?”莫兰帮他关上了车门。

“我才不像你,跟开关一样爽快。你现在已经不爱梁永胜了吧。”他摇下车窗问道。

“那当然,我现在只爱杜小美。”她看着他笑,“我要弄清楚这事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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