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脸红了,挠挠头,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想打个电话!”
二
原来,小伙子是出来打工的。
张静住的地方是一个矿区,那个煤啊,遍地下都是,耗子掏个洞,都能掏出煤来。因此,这儿的私人煤矿遍地都是。洞一个个地掏;煤一车车地运;当地的煤老板也就一个一个拱出来,屎克郎一样多,每人胳膊上都春风得意地搂着个娘们儿的细腰,牛逼哄哄的,走路衣裳边儿都能打死人。
王尚也不例外,发财之后,开始还回家,渐渐地就没了人影子。再回来,无论张静怎么伺候,都不顺眼,不是打就是骂,而且,公然吹嘘自己的情人怎么骚,怎么有味,腰怎么细,屁股怎么圆。气得张静闹了几次,王尚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用他的话说:“不离婚,气也把你气死。”
当然,有煤老板,也就有了出力的民工,各省各县都有。这个小伙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小伙子还年轻,嘴唇上长着一层茸茸的毛,淡淡的,一说话就脸红。但是,身个却不小,铁塔一样。他拿了电话,叫通,说:“三叔吗?我啊,更生啊。请你喊我妈接一下电话行吗?好的,请你喊喊,我过一会儿给打过来。“说完,挂了电话。
大概看到张静在望着他吧,小伙子脸又红了,扭捏的像个小姑娘。张静忙转过头,拖地去了。
过了一会儿,叫更生的小伙子又接通电话,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声音。更生喊:“妈,我是更生。”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显然,是一个才出门打工的小伙子。擦了一下眼睛,小伙子说,“你放心,妈,这儿很安全。嗯,吃的也好——”说着,又朝张静这边望望。张静已经拖好地,坐在旁边,看一本杂志。“我们这儿顿顿都是蒸馍,还有肥肉片子,油油的,我都吃得不想吃了。”说着,小伙子还砸吧了两下嘴,好像回味无穷的样子。
张静虽在看书,可是耳朵,却清清楚楚地听到更生的话,她知道小伙子在说谎。其实,矿上的生活,张静是清楚的,那些老板,都只想着钱,谁管工人死活:饭菜,能吃饱就够了;至于质量,比狗食好不了多少。
电话还在继续,小伙子仍在对他妈讲叙着自己这边的生活情况。不知那边问的什么,更生停顿了一下,显然不好回答的,又过了一会儿,道:“妈,你叫爹注意身体,女朋友,我已经有了,别操心。——下次,下次我让她给你们打电话。”
然后,匆匆挂了电话,回过头,给张静找钱,脸上,红红的,显然为自己刚才的谎言不好意思。
张静接过钱,望望小伙子,问:“才出来打工啊?”
更生点点头,“嗯”了一声。
“煤矿危险啊,怎么不找一点安全的活干?”张静觉得有必要提醒小伙子,毕竟,他还年轻啊,不懂得煤矿有多危险。更生听了,露出感激的笑,过了一会儿说:“我爹有病,要花钱,煤矿上来钱。”
张静点点头,望着更生远去的身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三
更生今年二十岁,是从百里外的山里来的。
随着更生到这儿打电话的次数一多,慢慢地张静就知道了更生的一些情况。显然,更生是第一次出门,下煤矿,家里的父母不放心,更生也害怕家里老人担心,所以,一月下山来打两次电话,一次初一,一次十五,问问家里的情况,更主要的,是为了向家里报个平安。
这次,又是十五了,一早,张静就急忙起来,梳洗好,化了个淡淡的妆。镜子里,一个白白净净的女人,在对着自己笑,红红的唇,亮亮的眼。
张静就弄不清狗日的王尚是怎么了,自己哪点比不上那个小妖精。男人啊,就是那样,吃腻了,就会偷食。什么东西?张静想。
梳洗好,她换上一条白裙子,坐在话吧里,眼睛不时地望着外面。
来打电话的人很多,有学生,也有民工,可就是不见更生的影子。张静的心里,暗暗替更生着急起来:煤矿危险着呢,活生生的人,今天在你面前又说又笑的,可是,一觉醒来,说不定明天就没了。自从这儿发现煤矿以后,这样的事情没少见,也没少听说。
就说去年吧,也是一个常到自己这儿打电话的中年汉子,憨憨的,一说话一脸笑,可是几天没见人,再遇到打电话的,问时,回答道,他啊,哎,都打成骨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