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是我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因为他爸是省内精神卫生界的权威,所以医科大学医疗系一毕业,他就被分配到了省里最有名气的精神病医院做了精神病科的医师。
不知您听说过没有,精神病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有些神经兮兮的。反正对此说法我倒是真的有点感觉。
上学那会儿,还看不出陆星有什么不正常,只是觉得他太孤傲,对谁都是一副漠视的态度。
那天清晨,我正在院外的马路上晨练,一辆警车停在了我的身边。市局的张法医向我一挥手,就把我招上了车。
上车后才知道,公安局刚刚接到陆星的报案,说他的妻子韩青青死在了浴缸里。
陆星沾他老爸的光,两口子住了一套大三居。卫生间的洁具全是外国货,浴缸特别大。
韩青青是市歌舞团的舞蹈演员,这两年不大走俏了。我们上学那阵子,她可火了,满世界地跑,出尽了风头。
现在,美丽漂亮的韩青青,一丝不挂地躺在白色的大浴缸里。她侧着身子,双手弯曲放在胸前,仿佛安详熟睡中的婴儿。
因为陆星是我的同学,也曾与市局的张法医打过交道。所以,警方与当事人的对话显得十分客气。
陆星有些漫不经心地向我们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陆星与韩青青分住在两个不同的卧室。早上五点多,陆星起床后发现浴室里亮着灯,走进浴室时,发现韩青青已经死在浴缸里了。
“起初,我想把她抱出去。但她身子太沉,我又有些惊慌失措,怎么也抱不动。于是,我就拔下浴缸的塞子把水放干了,给她做人工呼吸,但已经太晚了,她已经死了。”陆星回忆说。
顺着陆星的描述,我脑海里出现了一幕幕的模拟现场。当我的目光扫过陆星时,忽然发现,陆星居然仍穿着睡衣,睡衣很干,没有到浴缸救人而被弄湿的痕迹。
“陆星,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穿着这件衣服吗?”我出其不意地问道。
“是呀。”陆星迷惑不解地答道。
“这家伙,准没说实话。”我心里暗想。
我把想法告诉了张法医。张法医决定对尸体进行解剖检验。可是一连解剖了三次,也没有找到韩青青的死因。
那天,我的导师魏振东教授把我招回了学校。原来,市局又把韩青青的尸体拉到了我们法医系。
解剖由吴明英教授主刀,我给她当助手。
终于,我们在一个高倍放大镜的帮助下,发现韩青青的左臀部有一个点状的针孔痕迹。
我们极其小心地切下了带针孔的皮肤组织。制成切片后,我们查看了针孔部位的脂肪和肌肉组织,发现上面有轻微的炎症改变。病理切片检验证实,这个针孔是死者死前一小时之内打针时留下的。
最后,我们要从切下的这块组织中,检验出注射物来。
这个组织块实在是太小了,如果选择了错误的毒化检验方向,必然会导致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在吴教授的指导下,我们作出结论,韩青青死前左臀部注射的药物为胰岛素的可能性最大。这是因为:第一,陆星精通胰岛素的药理作用且易于获得这种药物;第二,死者韩青青尸体上虽然没有出现特征性的致死性病变及损伤,但这并不能排除低血糖休克死亡的可能性。因为死于低血糖休克的人,不会在尸体上留下特殊的形态学改变。如果韩青青死前确实注射了胰岛素。那么,人为作用致低血糖休克死亡的死因就可以确定无疑了。当然,杀人凶手也就不难找到了。
于是,我们对这块组织进行了胰岛素含量的检验,找到了84个单位的胰岛素。
接着,我们又对韩青青死后的眼玻璃体液的糖含量进行了测定,发现其含量明显低于正常值。
韩青青的死因找到了,是注射胰岛素致低血糖休克死亡。
在对陆星执行死刑之前,我去看过他好几次。
陆星是个偏爱文学的男孩,可是做精神病医生的父亲逼着他子承父业。
到了精神病院,他突然感觉到好像整个世界都被精神病人包围了。无数的精神病人从各个角落涌向他的医院,来到他的面前,向他露出他们丑陋的身体,让他注射那种叫做胰岛素的液体。面对着这些精神扭曲的病人,陆星的心情越来越糟。他觉得精神病人扼杀了他的天才,他几乎快要闷死了。
为了证明自己还有想象力,还有天才的头脑,也为了把自己从精神病人的包围之中解救出来,陆星决定用胰岛素来做一次截然不同的极其刺激的实验。实验的对象就是他的妻子韩青青。
韩青青在听了丈夫对她描述的本市正在流行一场流感的消息后,十分顺从地让丈夫为自己注射了一只“特殊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