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那个哑巴,我说了等轮到他的时候。现在你们要么去队伍后面,要么就滚出我的肉店。”
焦躁不安的顾客,正在他们的位子上,用空洞又冷酷的眼神盯着我们,仿佛他们就是法官一样。
“那人说什么?”父亲问我。
父亲跟我说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一定不要,永远不要自己改编听力正常的人对他说的话,不管他们说什么。他需要我直接翻译。于是,我比画着:“那人说你是个哑巴。”我六岁的身体就像一个咆哮的火炉,几乎要烧坏我的皮肤。
我以前从未听人叫“哑巴”。唯一的一次是在收音机上听到的,在查理·麦卡锡的表演里,当时埃德加·卑尔根叫查理“哑巴”:“查理,你是个哑巴。你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一块木头。”
我父亲不是一块木头,他不是哑巴。
父亲的脸色大变,气愤不已。“告诉那人,把烤肉甩到他屁股上吧!”他比画着,动作极度夸张。
“我爸爸说我们下次再来。谢谢你!”
从肉店出来后,我们走在大街上,父亲向我俯下身来。
“我知道你没有跟那屠夫转述爸爸的话,”他比画着,“我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没有关系,我理解。你夹在中间很尴尬。
“我知道,这很不公平。
“我在无声的世界里。
“而你在有声的世界里。
“我需要你,我不是傻子。”
父亲的手开始静默无声。
“不管他们怎么想,”他最后跟我比画,“我还是必须同他们交涉。所以,我需要你来帮助我。你可以听,你可以说。”
父亲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现在,他看起来完全变了个人。我想父亲可能想哭。我从未见过他哭,我也根本想象不出这会是什么情形。我真的被吓到了。
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做着手势:“总是需要你承担那么多,我心里很痛。你还只是个孩子。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不要讨厌我。”
讨厌父亲?我很震惊。他怎么会那样想呢?
“不。”我摇头,“从来不会!”我对他比画着。
父亲双臂抱住我,亲吻我,然后把我的头搂到胸口,我能听到父亲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