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忧伤的爱(2)

 
没有忧伤的爱(2)
2015-10-07 00:29:13 /故事大全

此时是波士顿一年当中最美的季节,也是学生们毕业的季节。马路两旁的树上开满红白相间的樱花,不时能看到穿着耀眼红袍的学生在纷飞的落英中穿行。

接下来,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游玩。毕业典礼这天,我抱着满怀的玫瑰坐在看台上,等待女儿的出现。终于我看到他们结队翩翩而出,红色的袍子像翻卷的浪花,满场的人都在欢呼,而我不知为什么一直在流泪……转眼就到了要走的日子,我仿佛进入流泪模式,万般不舍。在机场分别前我问:“你会想我吧?”她不假思索地说:“不会。”我问:“你爱妈妈吗?”她说:“爱!”我又问:“爱我,为什么不想我呢?”她说:“有爱就够了,我的爱里没有忧伤。”飞机跃升,眼前出现广袤的云海。我突然领悟,生命是天地的造化,我们不过为天地代孕而已。女儿执意远行,为的也许就是天地大爱的召唤。但愿这种召唤,让女儿在面对人生各种离别时,没有忧伤,让爱长存。

老妈来美国

我的母亲很早就计划来美国参加我的研究生毕业典礼,在她来之前,我在焦头烂额地赶毕业论文,并且已经提前开始准备毕业之后的求职计划,所以平心而论,我是非常繁忙的。我真心为她可以来看我而感到高兴,一来是她可以同我一起庆祝一年半的学习成果,二来是她可以看看美国东海岸风光,而夏天正是这里最美的季节。

她乘香港航空公司的飞机从上海途经香港,最终降落在波士顿。我大学时曾经在香港参加过一学期的交流项目,前后在香港待了近半年,其间她也来看过我一次。当时我让母亲一人在香港街头等候了近两个小时,原因是前一天晚上复习备考,第二天睡过头,没赶上和她约好逛街的时间。那时的我毫不懂事,被母亲责备完就将此事抛在脑后。这一次想到母亲要一个人乘坐十几个小时的跨洋飞机来看我,其间还要在香港停留几个小时,我很是放心不下,从她告知已经从上海登机后,我就一分钟都没有睡着过。她游历各国,独立自信,沉稳大方,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仍然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我想起在香港的一幕幕,突然翻身坐起,对自己说:“哈,糟糕,你真的长大了呀!”

在波士顿罗甘将军机场等待母亲时,我告诉自己要在旅行全程中做到随时Joie de vivre——这是一个英文中的法语外来词,非常“专业”的翻译就是:要欢乐,要搞笑。第一眼在机场见到她时,我就发现我的计划事倍功半。在一群疲惫的人中我一眼锁定了我的母亲,她高举护照,散发着十八岁的精气神儿,面带着微笑疾步向我冲来。

但是很快地,母亲就进入了啼哭模式。我觉得她在我毕业典礼当天的表现将会永久印刻在我的脑海中。母亲独自坐在观众席间,而我则在闷热而喧闹的礼堂排队等待进入典礼的主会场。漫长的等待换来的是数以千计的合影,这是检验你在学校受欢迎程度的时刻(与个人学术成就毫无关系)。女生一边擦拭着被汗水晕开的眼线,一边热情洋溢地邀请所有认识的人合影,试图留下足够多的影像资料。我正左右逢源地参与着拍照,突然听到前方一声高喊:Show time(好戏上演)!很快,我们进入了主会场。母亲事后说,伴随着入场音乐,她已经泪眼婆娑。而我所记得的是不远处有一个欢乐的人久久地向我挥手,不曾间断。在校长发言之前,坐在我旁边的同学微笑着对我说:“你看,观众席中有一位女士一直向我挥手,真可惜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怎么认识她的。”我大笑着解释她是我的母亲,并号召整排同学集体向她挥手,母亲微笑着举起了相机。在美国对于毕业典礼有这样一个说法:同学们可能会记得谁是自己毕业典礼的荣誉发言人,但他或她具体说了什么,很快就会被全体毕业生忘记。时隔两个月,我仍旧清楚地记得我们的发言人告诫我们:“享受人生,但同时,在毕业之后,你将是对你的幸福负责的唯一的人。”在全学院毕业生悉数领到毕业证书后,主持人号召全体学生站起来,挥手向自己的家长,或任何在漫长、艰辛的求学生涯中给予他们支持的人致意。我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一阵暖意涌了上来。

母亲走之前问我会不会想念她,我不假思索地说:“不会。”母亲走后,我从机场回到家里,感觉浑身瘫软。一头栽进枕头里,满满全是母亲的味道,我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记得曾有位小说家写过一本书——《爱与痛的边缘》,我不知道好不好,因为没有看过。但是我躺下的那一刻,就处在爱与痛之间……

(王传生摘自《新民晚报》2015年8月14日,刘程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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