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母亲(2)

 
从天而降的母亲(2)
2015-10-07 01:27:42 /故事大全

客人散去,三婶告诉我母亲在楼上哭。我上楼去看她,她立刻停止了哭泣,像个没事人一样。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么多年,她仿佛从没关心过我,我也从未关心过她,这么多年的时光,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妻子跟我说:“有你妈在真好,别让她走了。”我说:“好。”但在母亲面前,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25岁那年,我拖家带口漂到北京,妻子背着我给母亲打电话,说让她帮忙带几个月孩子,还承诺,只要她把孙子带大,以后就一定会像对待亲妈那样,对她好,为她养老。母亲来了,我们一家人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团聚。

那段日子很苦,母亲跟着我们在暂住的村子里搬来搬去,但是大家都很开心。母亲教育孩子还是用农村的那套老办法,把她不到一岁的孙子宠得不像话。我常奚落她:“别把我儿子宠坏了!”

“小男孩哪有不调皮的?越调皮越聪明。”母亲总是坚持己见。

儿子学会了叫爸爸、拍手、再见、飞吻等活儿,自然叫得最熟练、最亲切的是“奶奶”。每到此时,她都异常高兴,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她有很多民谣,如:“宝宝要睡觉喽,奶奶要筛稻喽。”几乎每一首都和奶奶有关。

有一次妻子略带讽刺地跟我说:“瞧你,在你妈面前还撒娇呢。”“有吗?”“有。”“不可能。”“真的有,别不承认。”我仔细回想了以后,还是不承认有。也许只是觉得生活有趣,显得过于乐观了一点而已。

这次是真的以为母亲会永远陪着我们了,但又一次的分别摆在面前——母亲在她的村庄还有一个女儿需要照顾。要走的前几天,她一遍遍和孙子玩“再见”的游戏。等到孙子睡着的时候,她一句话不说,沉思着,一会儿想想,一会儿笑笑,在我看来,她又成了一个陌生的母亲。

母亲坐上出租车,脸上恢复了那种严肃的表情。她不看我,话也不多,无非是说少和媳妇吵架,少喝酒,多带儿子玩之类的。我尽量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这是一位从天而降的母亲,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母亲,我已没法,也不能再要求她什么。

又是漫长的十几年过去。时间过得太快,我忙着生活,忙着追名逐利。每年能够见到母亲,就是春节期间。我带着两个孩子,按惯例去给他们的爷爷上坟。母亲会过来,在堂弟家门口,看看她的孙子和孙女。当年她带过一段时间的孙子,如今已长成一个1.75米的大块头。在那短暂的半个多小时里,妻子、孩子与我的母亲,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那样,平静又愉快地说着话,笑着,拍打肩膀,拥抱,再不舍地告别。我在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并不凑上前去。还是不知道该和母亲说点什么,也许什么都不用说了吧。

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从乡村回县城的时候,母亲与我们同行。我开车开得有些快,母亲晕车,半路的时候不得不停下来。母亲蹲在路边呕吐,我在司机位上透过窗户看到母亲痛苦的样子,内心翻江倒海,那个久远的问题又飘回了心头:母亲,为何我们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我下车来到母亲背后,默默地给她捶着背,开始无声地流泪。

(步步清风摘自《中国青年报》2015年8月4日,李小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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