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长安,洛阳最大的优势就是它位于帝国的中心,四通八达,交通便利。李治也许是厌倦了逃荒,他开始提升洛阳的地位,将它正式定为东都,营建洛阳宫殿,称长安和洛阳为“东西二宅”。洛阳作为副都的合法地位也就此确定。到了武则天时期,她做出了更大胆的决定,将洛阳定为帝国真正的首都,改称“神都”,地位超越了长安。从此她一直待在洛阳,很少再回长安,政府机构也都转移到了洛阳。洛阳在武则天统治下迎来了黄金时代,此后它再没有过这样的辉煌。
两都的末日
武则天垮台后,韦后和中宗急于返都长安,那里才是他们的权力基地。按理说,返回祖宗奠基之地,本是名正言顺的,但大臣们几乎是一片反对之声。不少人上奏折劝谏,奏折里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长安没有吃的,回不得呀,皇上!”韦后则反驳说:“自古哪有逐粮天子?”
从经济上说,韦后的这个决定是不划算的,但是从全国战略布局看,选择长安还是正确的。不过粮食问题不解决,就连唐玄宗也只能逃荒。根据历史学家全汉升的统计,唐玄宗执政的头二十五年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待在洛阳,而每次去洛阳都是因为粮食问题。
痛定思痛,唐玄宗大力整顿漕运并获得了巨大成功。到天宝年间,每年运往长安的漕粮高达四百万石。四百万石粮食可以供养差不多一百万人,足够大唐帝国政府运转之用。有了这些粮食,大唐还可以在西北供养一支庞大的边防军,拓西域,抗吐蕃,灭勃律,屠石堡。
长安的崇高地位从此牢不可破,洛阳则走向衰落。它繁华依旧,但再也不是帝国的轴心。唐玄宗也不必过逃荒的日子,他在晚年绝足洛阳,留在长安过着奢靡的日子,直到安史之乱爆发。
安史之乱几乎彻底改变了中国,结束了所谓的中古时代。这倒不单单是因为它的破坏性。它确实破坏了整个北方的经济,更将两都弄得凋敝不堪。除此之外,气候的改变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20世纪的科学家研究了中国的气候变化,他们发现唐朝的气温要比今天高几摄氏度,而且要湿润得多。但到了唐末宋初,中国的气候开始变冷,游牧和农耕的分界线开始南移,这个趋势一直持续到清朝初期。北方的衰落、西北的凋敝、游牧民族的再度兴起,这些现象背后都受这个力量的支配。
晚唐的历史就是一部运河争夺史。能控制住运河,能保持住漕运,帝国就能生存,否则就会崩溃。长安还能苟延残喘,至于洛阳,到唐末残破至极,最糟糕的时候,整个城市人口不满百户,恍若鬼城。
在争夺运河的过程中,汴州(如今的开封)脱颖而出。它控制着汴河到黄河的入口,是运河的一个关键点。控制它就可以截留漕运的财富。最终,军阀朱温以汴州为基地,灭了唐朝,建立了后梁。随后,中国的东西大动脉就此变成了南北大动脉,这个格局一直持续到了清朝。
赵匡胤曾一度有过犹豫,考虑将首都移到洛阳,并最终转移到长安,但这个方案最终没有实行。因为没有人能对抗缓慢的大趋势。日渐寒冷的气候、凋敝的西北、东北方敌人的崛起,以及黄河水文的恶化,使得帝国再也不可能通过大运河供养一个庞大的西北都城。长安也再没能成为任何王朝的首都。
(丁 丁摘自《看天下》2015年第27期,黎 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