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棺血咒你敢看吗?放肆感受不一样的诡异,不一样的心情。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一章噩兆(1)
传说中有一种鸟,
它一生只歌唱一次,
为了唱出胜过夜莺的歌,
它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的荆棘上。
人世间有一种情,
一生只能拥有一次,
为了在这情海中沉浮一夜,
人们也许会杀人、自杀甚至亵渎上帝。
——【澳】考琳·麦卡洛《荆棘鸟》
九月十四,黑道,忌出行。
夜深沉。
无星也无月的天空暗得象三万英尺的海底。
雨,一直下。
零落的雨声中,夹杂着几声野猫的惨嚎。
此刻,所有的寝室灯都已熄灭,只有零星的窗子上映出几点模糊跃动的烛影,象魔鬼在舞蹈。
路灯笼罩下的校园,静得让人发慌。
当陈小乔奔跑着进入学院大门的时候,她,开始后悔了。
她后悔不该穿着这双美丽的新鞋子去做今晚的家教,也不该陪伴自己的学生等待迟归的家长直至误了回程的时间,更不该如此固执地拒绝学生家长诚挚的挽留坚持回校。她摇头苦笑,自己的倔脾气是该改改了。现在已经是23:24了,早就过了熄灯的时间,看来又要给收发室的阿姨大骂一通了。
九月的云南很美,树正绿,花也正红。不过,这个季节却恰逢雨季。连绵不绝的阴雨说来就来,下得人心都潮湿得即将发霉。听说,这个月全省的自杀率明显上扬。就连陈小乔自己,也会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安。
渐行渐近,突然,一阵怪风裹夹着冷雨打着旋转向陈小乔扑面袭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雨伞的伞柄,同时缩紧上身弓起背脊。
就在这时,一个空灵而缥缈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小乔!小乔!
陈小乔悚然一惊。是谁?是谁在呼唤自己?
她疑惑地原地转了个身,四下里紧张地寻找。
没有人,除了身旁的路灯和银杏树,看不见一个人影。
“是谁?别玩了,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啦!”陈小乔假装愠怒地喊道。说实话,此时此地,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没有人,依然没人出现。
这一次,陈小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平时并不是个胆小的女孩,否则也不敢这么晚孤身一人回校。但现在,她的心底没来由地升腾起一团冰冷的寒雾,让她不知不觉陷入不安之中。她不再以为这是某个好友的恶作剧,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令她胆战心惊的假设。
难道是……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一定是疲劳倦怠产生的幻听。陈小乔拼命压抑内心的恐慌,深吸一口气,迈开大步继续向前。
突然,不远处的银杏树的阴影里,一道白影倏地一闪。
——谁?
陈小乔大声质问。
四下里一片寂静,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陈小乔定定地注视着那片树影,连呼吸都骤然停顿。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章噩兆(2)
树影婆娑,一团黑暗。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刚刚那道白影分明是一个白衣女子的轮廓,长长的拖地的长裙,纤细的身姿,齐腰的长发,一晃儿,就不见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
陈小乔紧张地扫视了一下雨后的校园。
暗黑的苍穹下,一排长长的路灯迤逦不绝,黑黑的灯影斜倒在地上。
蜿蜒的路灯放射着惨白的幽光,就像一条巨大的蜈蚣的白色背脊,它的黑乎乎的脚爪密密麻麻地横陈着,似乎随时都在伺机进攻身畔的猎物。
陈小乔的心更凉了,她不敢再多一分停留,不顾自己脚上足足五公分的高跟皮鞋,迈开大步象受惊的小鹿一般狂奔起来。
啪、啪、啪——
幽寂的校园里清晰地响起陈小乔节奏迅疾的高跟皮鞋声,一声声重重地敲击在她惊惶不安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女生宿舍楼在拐角处闪现时,陈小乔高悬着的心才微微落了下来。不自觉地,她放慢了奔跑的脚步,气喘吁吁地走了起来。
就在她神经完全放松的这一刻,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冰凉的大手无声无息地拍上了陈小乔的肩头。
陈小乔一声轻呼,如风般转过身来。
眼前站着一个人,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高高的个子,瘦瘦挺挺的立着。他深深地低着头,额前的头发垂落在脸上,一张很大的嘴紧紧地抿着,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还没等陈小乔回过神来,这个男人,这个漆黑的诡异的高个子男人,突然说话了。
他说,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
他的声音古怪而尖厉,同时又很沉闷,就像是从密闭的罐子里发出的声音。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真正令人心惊肉跳的是,这个男人,他说话的时候,那张大嘴竟然依旧是紧紧地抿着。
“啊……”陈小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啪”地一声丢掉手中的雨伞,失魂落魄地夺路狂逃。
天昏地暗中,陈小乔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朱漆的大门。
宿舍楼!宿舍楼到了!
陈小乔忘乎所以地撞了上去。
门,应声而开。
奇怪,宿舍楼的大门竟然没有落锁?收发室内静悄悄的漆黑一片,看门阿姨出去了吗?
陈小乔来不及多想,脚步不停,直奔左侧的走廊跑去。
“113”。熟悉的号码出现在面前。
终于到家了,陈小乔只觉泪往上涌,几乎哭出声来。她的身体向门斜靠过去,打算抬手敲门。
意想不到的事再次发生。门,伴随着陈小乔全身的重量,迅速地向里敞开。
陈小乔重心未稳,险些摔倒地上。
怎么可能?自己的寝室门竟然也没有上锁?这很反常啊,113寝室的习惯,是从来不给晚归的人留门的。无论是谁,迟归一定要自己敲门。熄灯后的113寝室,必定要落锁,只因为,住在这里的学生都惧怕一个流言,一个恐怖的113室的校园传说。
陈小乔觉得头脑一阵眩晕,虚弱的身体让她没时间再去胡思乱想。跌跌撞撞地,她朝着自己的铺位走去。
她的位置就在近门的右侧,高低床的下铺。
可是,自己的床铺……
怎么会有长长的床帐垂下来?一直垂到地上,将整张床遮盖得密密实实。借着门外的廊灯,陈小乔看见帐幕内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是谁?谁会在自己的床上睡觉?是谁?又是谁放下自己的帷帐?
不知哪来的勇气,陈小乔一抬手,猛地掀开雪白的纱帐。
与此同时,里面先前倒卧的那人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他穿着黑黑的衣服,垂着头,眼睛被额前的头发遮着,他的大嘴紧紧地抿着,他说话了,他说,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
“啊——”陈小乔歇斯底里地一声狂叫,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章诡异(1)
小乔!醒醒……小乔!
模模糊糊地,陈小乔的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田甜?
睁开迷蒙的双眼,陈小乔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张白里透红的苹果脸,就在距离自己脸颊不到一尺的前方。
田甜,一直是陈小乔入校以来亲密的室友也是最好的同学和朋友,此刻,她甜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关切。
“小乔,是不是发噩梦了?”田甜的声音温柔如水。
“没事,吓着你们了吧?”陈小乔解嘲地笑道,心里的千斤巨石瞬间放下。
原来,一切都是梦境。
这时,从她的上铺垂下一丛缎子般黑亮的长发,同时,伴着一声百灵鸟般的笑声。
“哈哈,小乔,你什么时候学会穿墙术了?昨晚明明是我最后锁的门,怎么你不用敲门就进来了呀?”上铺的李菲菲夸张地大叫。
话音未落,陈小乔刚刚恢复的神经再度绷紧。昨晚,自己真的晚归?难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行了行了,菲菲,说话总没正经,你看把小乔吓得脸都白了。小乔,别听她胡说,昨晚是我给你开的门。不过……你当时怪怪的,和你说话也不理,闷声不响倒头就睡。我还以为,文浩惹你生气了。”田甜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怎么可能?谁敢给咱们大校花气受?咱们小乔那张小脸儿连我看了都心疼呢。”对面床上传来二姐张小丽的笑语。
“小丽,你又取笑我。”陈小乔娇嗔一声,眼神似怒似怨。
李菲菲已经穿好衣服,攀着扶梯从上铺走了下来。当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陈小乔身上时,她的感觉立刻奇怪起来:“还别说,小乔,你昨晚好像是有点反常,否则,怎么会穿着外衣睡觉?”
陈小乔大惊,低头一看,心上又是一凉,自己的身上,果然穿着昨夜的衣服。
“雨伞!我的雨伞呢?”陈小乔突然想起了那把丢掉的雨伞,也许,它是梦境或是现实的最好证明。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田甜从桌子上拿过一把淡紫色的折叠太阳伞,递到陈小乔的面前。
“是它,就是它!”陈小乔如获至宝般将伞紧紧抱在怀里。
此刻,这把美丽的折叠伞被收得好好地套在伞套中,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雨渍。
陈小乔目不转睛地瞪着这把再熟悉不过的伞,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昨晚这把伞明明是被自己丢掉了,此刻怎么会如此完好地出现在这里?
“怎么可能?它怎么会在这里?”陈小乔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小笨蛋,它当然就在这里!昨天你一早就把伞丢在寝室里,一整天动都没有动过,不在这里还能跑到哪里去?”田甜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一整天?可我昨晚明明是带着它回来的,而且还把它弄丢了……”陈小乔完全混乱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章诡异(2)
“小乔,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快别闹了,赶紧起床吧,再晚就赶不上早操了。”大姐关玲一脸无奈地提醒她。
离开寝室的时候,走在最后的陈小乔突然抓住田甜的手,双目圆睁,紧张兮兮地说道:“田甜,我昨晚碰见一个黑衣人,他向我问起……‘血面纱’!”
刹那间,田甜那张苹果般甜美的小圆脸登时一片惨白。
整个上午,陈小乔都神思恍惚。精读课的笔记记成一片空白,老师的提问她充耳不闻,对于班里几个暗恋她的男生投来的诧异目光,她视若无睹。半梦半醒之间,午饭时间就到了。
当梦游状态的陈小乔在田甜陪伴下来到食堂门口时,她的男友池文浩早已笑吟吟地等在那里了。因为上午第四节没课,池文浩早早到食堂打好了两人的饭菜。
然而,令池文浩不解的是,面对最喜欢吃的小炒茄子和木瓜鸡,女友陈小乔却一脸漠然。
“小乔,怎么了?不舒服吗?”池文浩握着陈小乔的手,一脸心疼。
“我,我自己都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文浩,我,我好害怕。”陈小乔不顾四下里聚焦过来的眼光,散了骨头般软软地偎进池文浩的怀里。
“傻丫头,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什么都不许想,先来吃块鸡肉。”说着,池文浩夹起一块散发着香气的鸡腿肉,轻轻送进陈小乔的嘴里,对那块竖立在他身侧的“禁止喂饭”的告示牌视而不见。
这一餐,陈小乔吃得很少,她,一直没有笑过。心事,写在她的脸上。
面对池文浩频频的追问,陈小乔都是紧闭双唇,低头不语。
饭后,池文浩挽着陈小乔的手,径直朝男生宿舍楼走去。一路上,池文浩时不时要和迎面而来的同学打着招呼。他那张帅气的脸上阳光灿烂。
池文浩是骄傲的,而他,的确有他值得骄傲的理由。
作为中文系的才子、院报主编兼学生会副主席,池文浩在这个四、五千人的师范学院里可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名人了。何况,他的身边又有着新晋校花、外语系美女陈小乔的陪伴。陈小乔是朵花,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只是,这朵池文浩心爱的红玫瑰自从这个学期开学以来,突然有了一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开始有了心事,甚至是不愿与他分享的心事。
池文浩越来越觉得自己读不懂她了,特别是今天中午。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乔,等我一下,我半分钟就下来。”池文浩向陈小乔灿然一笑,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当池文浩再度出现在陈小乔面前时,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神秘而兴奋,他的双手藏在身后,手里握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小乔,先把眼睛闭上。”池文浩表情得意。
陈小乔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轻轻合上了眼帘。说实话,真正打动她芳心的,并不是池文浩一贯的优秀和张扬,而是他象此刻一样偶而表现出来的孩子气。
是谁说的,女人在骨子里都是母亲,而男人在骨子里却是小孩。当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当成孩子,想去疼他,不自觉地疼他。
陈小乔的心骤然柔软起来,这让她暂时忘却了昨夜带给她的烦恼。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章诡异(3)
“好了,猫猫睁眼吧。”伴随着池文浩温柔的声音,陈小乔缓缓睁开眼眸。
一双鞋,一双精致压花的咖啡色女式高跟鞋,纤细鞋跟的高度足足有五公分。
“这……”陈小乔一脸迷惑。
“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脚。”池文浩笑得分外迷人。
“文浩,你这是干什么?如果这是个玩笑,那我告诉你,我不喜欢!”陈小乔玫瑰般的脸庞突然间阴云密布,她收起笑容,转身就走。
“小乔,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你不喜欢这个式样,我可以回去换啊。”池文浩拦在陈小乔身前,一脸无辜。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昨天下午刚刚送给我一模一样的一双鞋子,今天又来,你还嫌我不够烦吗?拿这个寻我的开心……”说话间,陈小乔的眼里有泪光闪动。
“什么?昨天下午?我昨天一天都没在学校,这你知道的呀,我哪有时间送鞋子给你?”池文浩一头雾水。
陈小乔倒退一步,“你还不承认?昨天下午,我一回宿舍就见到床上摆着这双鞋,上面还有你亲笔书写的卡片——给我最爱的猫猫文浩。你说,除了你,谁知道你会叫我猫猫?除了你,谁会留那样的卡片给我?”
“怎么可能?这双鞋子我前天就买好了,本打算昨天送你,谁知一整天都在医院陪许刚。所以,才耽搁到今天。我根本没叫人送鞋子去你宿舍,甚至根本没把这双鞋子的事告诉任何人。前天一回宿舍,它们就被锁进我的柜子里。”
“怎么会这样?是谁在搞这样的恶作剧?我,真的受不了了!”陈小乔欲哭无泪。
“小乔,先别急,你马上带我去看看另外那双皮鞋,还有那张莫名其妙的卡片。”池文浩也感到事有蹊跷。
回到寝室,陈小乔便开始疯狂地四处寻找。
然而,怪事又来了。卡片不见了,甚至连那双新皮鞋也踪影皆无。
问遍所有的室友,谁都不曾见过那张卡片,谁也未曾见过那双崭新的皮鞋。
陈小乔彻底崩溃了。她发现自己的整个世界一夜之间变得诡异莫测。要么是她神经失常,要么,就是神鬼作祟。
——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
突然,她的脑海再次响起黑衣男人怪异的话语,她的心跟随着便是一阵剧烈的猛跳。
难道,真的有鬼?
一个月前,那个恐怖的惊魂之夜……
陈小乔不敢再往下想。
那个巨大的秘密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急需找人商量。池文浩吗?他是她最亲密的恋人,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可是,她可以告诉他吗?告诉他昨夜自己的诡异经历?告诉他一月前自己的恐怖遭遇?
不行,绝不可以。
所以,在她费尽周张打发走池文浩之后,陈小乔风一般奔回了寝室。
田甜,现在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然而,田甜忽然不见了。
中午,她没有再回寝室,下午,她没有到过教室。一直到晚上熄灯,田甜始终没有露面,手机,也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章诡异(4)
夜,又来了。
陈小乔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室友们平稳而轻微的呼吸,心情却始终忐忑不安。
田甜去了哪里?她会不会出事?
——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
一想到黑衣男人那句恐怖的话语,陈小乔就觉得心跳加速。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难道诅咒真的来了?
恐惧如无边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陈小乔猛地一拉被子,将头深埋进去。在里面,她才感到片刻的安宁。
正在这时,她的枕头突然开始一阵猛烈的震颤。
陈小乔吓了一跳,随即马上意识到这是手机发出的震动。
在枕下摸索了半天,她的手终于触到那块冰冷的战栗不止的长方体。
闪亮的显示灯下,屏幕上晃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田甜
陈小乔惊喜交集,兴奋使她“腾”地一下直接跳下床来。
“喂?”她一边按下接听键压低声音说话,一边踩着拖鞋向门口走去。
“小乔,是我,田甜哪。”
“我知道,田甜,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了。”陈小乔拉开寝室门,悄悄走了出去,声音也随着提高了几分。
“等下跟你讲,先帮我开门哪。”田甜的声音急切而紧张。
陈小乔独自站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单薄的睡衣令她感觉到一丝凉意。“你现在在哪儿?”她焦急地问询。
“就在宿舍楼外面,快帮我开开门,轻点,千万别让收发室那个老巫婆发现。”
“好的,我就来了。”陈小乔合上手机,小跑着来到宿舍门前。收发室内一片漆黑,里面传出一阵高亢婉转的呼噜声。
陈小乔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大门的门栓。
门,开了。
田甜象一只机警的兔子,“蹭”地一下跳了进来。
“死丫头,你疯到哪儿去了?一下午……”陈小乔话未说完,田甜就“嘘”地一声匆匆叫停。接着,她抬手向里一指,拽起小乔就跑。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来到113室门口。
田甜定住脚步,向着陈小乔转过头来。
这时,陈小乔才注意到田甜的表情,她的脸失去了以往的红晕,上面笼罩着一层冷峻萧瑟之气。
“出什么事了?”陈小乔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知道我下午去哪儿了?”
“去哪里?”
“我去找了他们几个……”
一听此语,陈小乔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他们怎么样?”
“其他人还好,只是历史系的韩若冰……”
“若冰怎么了?难道……她也见到了那个黑衣男人?”
“黑衣人?也许她没你那么幸运,她见到的……是另外一个……”
“谁?她见到了谁?你快说呀!”陈小乔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
“她,见到了一个裹着白色长袍的女人……”
陈小乔脑际倏忽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难道……
“白衣女人?田甜,我昨夜好像也见到过她。”陈小乔一脸惊惶。
“什么?小乔,你……你见到她的脸了?”田甜惊恐万状。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七章她来了(1)
“那倒没有,我只是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好像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喔,还好。你知道吗?若冰和她面对面了!”田甜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
“那……她一定见到那个女人的脸了?”陈小乔张大了眼睛。
“没有,因为,那个女人的脸上戴着一块面纱……血面纱!”田甜一字一顿地说道。
“血面纱?戴着血面纱的女人?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陈小乔浑身如筛子般抖个不停。
“是真的!小乔,这是真的!她来了!血面纱的诅咒就要应验了!”田甜的脸冷得像冰。
“不——”陈小乔绝望的泪水迸射而出。
“小乔,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对了,许刚怎么样了?”
“许刚?他应该还在医院里。听文浩说,他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怎么?你怀疑他……”
“这应该不是简单的意外,许刚出事很可能和‘血面纱’有关。”田甜肯定地说道。
“可是,他一直都在昏迷啊。”陈小乔咬着嘴唇说道。
“但愿……他能够醒来。”田甜重重叹了口气。
9月16日,晨。
多日的阴霾似乎有了消退的痕迹,云层不再那么厚重,天空也明显清亮了许多。
8:20,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
陈小乔和田甜抱起英国文学的课本,心不在焉地向教室走去。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象你说过那样地爱我?象我这样为爱痴狂,到底你会怎么想……
刘若英的歌声从手机中骤然流淌出来。田甜脸色一变,急忙掏出手机。
“是许刚!他醒了!”田甜望着手机屏幕惊喜地叫道。
“喂?是许刚吗?”
“什么?好的,我和小乔马上过来!”田甜迅速挂掉手机,拉起小乔便向校门口跑去。
“是许刚吗?他这么快就醒过来了?他在电话里说什么?”
“别说了,去到医院再讲。”
465军区医院。
空气中四处飘荡着刺鼻的来苏水的味道。楼道里除了田甜和陈小乔,几乎看不见什么人经过,于是,医院内显得出其得安静,静得可以清楚地听见两人自己的脚步声。
“这个医院太冷清了,如果是我,晚上绝对不敢一个人在楼里走动。”楼梯上,走在后面的陈小乔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背后有人。
她猛一回头,楼梯拐角安全门的透明玻璃外面,一个白影子鬼一样飘了过去。
“田甜!是她!”陈小乔大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下六节楼梯,一头扎进安全门内。
门里是一条狭长而幽清的走廊,一排整齐的病房门紧紧关闭,过道里,空无一人。
“小乔,你看见谁了?”田甜也喘息着跑了进来,望着怅然若失的陈小乔,她的眼中充满疑惑。
“她在这里,她刚才一定在这里。”陈小乔茫然失措。
“你是说……”田甜有些动容。
“是的,就是她——那个白衣女人!”陈小乔的眼中满满的一汪恐惧。
“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糟了,许刚!快走!”田甜突然感觉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八章她来了(2)
306病房正对楼梯口。
“终于到了,但愿许刚平安无事。许刚!”田甜刚刚迈上最后一节台阶,就迫不急待地叫了起来。
然而,306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无人应答。
“许刚!”田甜推开房门,又一次紧张地呼唤。
屋内空无一人。许刚的病床上,被子凌乱不堪。看来,他离开得相当匆忙。
“他……不会出事吧?”陈小乔不安地望着田甜说道。
田甜也不答话,掏出手机开始飞快地拨号。
“嘟——嘟——嘟——”手机拨通了,单调的铃声一遍遍响起。
“许刚,快接电话,拜托你接电话呀!”一向沉稳的田甜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喂——”电话终于接通了,里面传来一声异样的嘶吼,伴随着一连串粗重的喘息。
“许刚,我是田甜,我们在你病房,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楼下!她又来了,来找我索命了!你们快走!马上离开!那里很危险!啊——”一声惨烈的呼叫后,是尖厉的刹车声和“嘭”的一声巨响。
断线。
田甜无力地放下了手机,面白如纸。
“怎样?他在哪儿?”
“楼下,许刚一定出事了。”
465医院门前的马路上,潮水般聚拢起厚厚的人群。
挤进人丛,田甜和陈小乔禁不住全身战栗。
许刚,横卧在人群中央,旁边停靠着一部黑色的普桑。
许刚的头被撞得如落地的西瓜般迸裂开来。脑浆伴着鲜血红红白白的一摊在他身下缓缓地漫延。他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一双大大的眸子直愣愣地大睁着,嘴半开着,鲜血从他的鼻孔和嘴角流淌出来。
“许刚——”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校友,田甜和陈小乔相拥而泣。
良久,田甜才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她给学校打了电话,又擦了擦模糊的泪眼,视线重新回到许刚的身上。
突然,一个暗红的东西刺痛了她的眼睛。
“小乔,你看,这是什么?”顺着田甜的手指,陈小乔注意到许刚的胸膛。在他的胸前,平躺着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红色纱巾,她再定睛细看,顿时如一盆冷水浇面,吓得周身不住颤抖。
“小乔,你也看出来了?血面纱,这就是那块血面纱的碎片!数字!你看到了吗?上面那个黑色的数字?”田甜的声音都已失常。
陈小乔早已看见,那个黑色的阿拉伯数字“326”,就胡乱地涂沫在那块血面纱的碎片上面。
医护人员和交警先后到达。在医生初检之后,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尘埃落定。
许刚死了。几分钟前那条鲜活的生命已经离她们远去了。
陈小乔心里的悲哀一浪高过一浪,不仅因为许刚是她男友池文浩最好的朋友,更多的原因则是,他的身亡拉开了血面纱噩梦的帷幕。她不敢相信,一月前那个惊魂之夜竟然真的会宣判他们的死刑。
“田甜,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早上在学校你接到许刚那个电话,他究竟说了些什么?”陈小乔的声音空空洞洞。
沉吟片刻,田甜缓缓扬起头,她轻轻地说道:“他告诉我,他出事那天见到了一个披着血色面纱的白衣女人。她对他说了八个字:戴-着-血-面-纱-下-地-狱!”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九章若冰(1)
韩若冰独自穿行在学院深处的小树林里。
夜风清凉,轻轻吹动她柔软的卷发和粉红色睡裙。
她赤着脚,踩在平坦而松软的红土地上,凉凉的,痒痒的。
如云的卷发披在她肩头,伴随她的每一次举步都会轻微地跳动。
风摇树动,婆娑的树影中,轻灵的韩若冰就像个坠落人间的天使。
我来自何方?我将去往何地?
懵懂的韩若冰目光迷茫。
朦胧中,她只觉得前方有个声音远远地呼唤她。
那个声音,飘飘渺渺,若有若无,好像来自于一个全然未知的世界。
近了,近了。
韩若冰终于断断续续地听出那是一个凄美的女人的声音。
她的声音通透而空灵,隐含着几许哀伤,几分惆怅。
她,在唱歌,一首忧戚哀绝的情歌。
——望穿秋水不见伊人的倩影
羹残楼静孤燕两三声
往日的温情只换得眼前的凄清
梦魂无所寄空有泪满襟
几时归来呦伊人呦
几时你会走过那边的丛林
那亭上的塔印点点的鸦阵
依旧是当年的情景
只有你的女儿呦
已长的活泼天真
只有你留下的女儿呦
来安慰我这破碎的心
…………
听着听着,韩若冰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她的手开时颤抖,接下来是整个身体,最后她的睡衣开始剧烈地摇摆。
《秋水伊人》——这首歌她曾经听过,在很小的时候。这是一部香港鬼片《红衣女》的主题曲。她忘不了,那个午夜时分悄然来临的红衣女鬼,忘不了那个女鬼时时都在吟唱的这首鬼气森森的歌曲,它,埋下一颗恐惧的种子,在她幼小的心底……
“别唱了!我不要听!”韩若冰歇斯底里地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歌声,如断箭般嘎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韩若冰一点点平静下来,她把双臂缓缓放下,慢慢地抬起头来。
在距离她不到十米的前方,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面,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女人。
她,披着一头及腰的黑发,厚厚的,乱蓬蓬垂在背上。
她,穿着一件雪白的棉布袍子,宽宽大大的,没有腰身。
她,个子不高,身子很瘦,那件拖地的白袍子整个儿包裹着她,好象包裹着一具——骷髅。
此刻,那个白衣女人静静地站在那儿,背对着韩若冰。
她的手臂放在头上,一下一下,缓慢地摆动。
韩若冰定睛细看,原来,那女人的手里握着一只惨白的没有血色的断手,那只断手上僵硬的手指正一下一下戳着她的乱发。
她,竟然在梳头,在清冷的月光下,用一只断手梳头。
“啊——”
韩若冰忍不住一声惊叫,声音刚一出口,她就慌忙用手掩住嘴巴。
她的眼睛,惊恐万分地死死盯着前面那个诡异的背影。
也许是受到惊动,那个女人停下了正在梳头的手。
她,僵硬地,像一扇旋转门一样,缓慢地回过身来。
直到,与韩若冰面对面。
她的脸上,披着一块染满鲜血的血面纱,从额头一直垂到前胸。
韩若冰,如树叶般拼命地抖颤。她,丧失了逃跑的能力。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章若冰(2)
僵持。
许久,血面纱的背后,终于传出了声音。
——你见过这块血面纱吗?
“没有!我没见过!从来没见过!”韩若冰吓得一步步退却。
——你在撒谎!
“我没有!不,求求你,我知错了,求你放过我吧……”韩若冰跪地哭求。
——你!戴-着-血-面-纱-下-地-狱!
“啊——”
韩若冰猛地坐起身来,惊出一身冷汗。
恶梦!
韩若冰大口喘着粗气,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血面纱……白衣女……
韩若冰的大脑一片混沌。
又是这个女人!戴着血面纱的女人!
她竟然阴魂不散,追到自己的梦里来。
那是哪一天?自己在那片小树林里遭遇了这个鬼女人?
昨天?还是前天?
对了,是前天,9月14日晚上。
那个女人当时说了一句什么?
——戴着血面纱下地狱!
难道她真的找来了?那俱不知死了多久的女尸?她,究竟是鬼还是僵尸?
她走路的时候,好像身体是不会打弯的。难道……
此际,皎洁的月光透过雪白的窗纱投射在地上,恍恍惚惚的一片,韩若冰的心也跟着恍惚起来。
长夜无边。
恶梦的侵扰,让韩若冰再也无法入眠。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
一伸手,韩若冰拿起了枕边的手机。
奇怪,什么时候又自动关机了?
最近这只手机总是小毛病不断,看来明天该找人修修了。
按下开机键,屏幕上七彩灯光闪烁不止。
2点14分。
韩若冰看清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正在这时,“嘀嘀”两声,屏幕显示:您有2条新消息。
手指按键。第一条短信出来了:若冰,明天我来学校找你,关于血面纱。志勤。
韩若冰指尖冰冷。志勤为什么也提到血面纱?难道他也见到那个戴血纱的女人?
想到男友黄志勤也可能身处险境,韩若冰顿时心乱如麻。
一直以来,她对黄志勤都是一往情深。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时时牵动她一颗心起起落落。她在乎他,远胜于自己。她对自己近乎吝啬,却省下并不丰裕的月令,为黄志勤添置新衣,购买礼物。只要他快乐,她就开心。
她,很美丽,他,并不出众。可是,爱就爱了,没有什么道理可说。
好友田甜曾经提醒过她,别为爱情迷失了自我。自我?在这场明显偏重的爱情翘翘板上,韩若冰早就没有了自我。她哭,她笑,全都为了一个人——黄志勤。在他面前,她放下一切骄傲,徒留卑微。她为他,做了一个女人可以为一个男人所做的一切。
然而,他爱她吗?
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想。他爱也罢,不爱也罢,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只要他还需要她,那么,这对她来说,就已足够。
那么爱他为什么?也许,是上辈子欠他的吧。是谁说的,欠什么别欠情债。既然欠了,那就还吧,还到生离,还到死别。
可是,那个恐怖的荒山之夜……
韩若冰开始深深地自责,为什么要去那里?为什么要拉上志勤?
然而,现在说后悔已经太迟,太迟了。
一声叹息。
她继续按键,第二条短信跳了出来:若冰,你手机打不通。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许刚死了。很可能,血面纱的诅咒开始应验了。你,要小心。田甜
一时间,韩若冰如遭雷击。
为什么是许刚?第一个死的竟然是他?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
难道是我?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一章疑问(1)
在许刚车祸身亡的当天下午,他的母亲在侄女的陪伴下来到学校。
她叫许秋芸。虽然衣着朴素,还是看得出她年轻时候的风韵。她有着云南人少有的白皙肤质,瘦削的脸颊,小巧的五官,一双温柔的眼睛盈满悲伤。
看得出来,这是个坚强的中年女性。尽管初经丧子之痛,许秋芸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应对校领导的慰问也表现从容。
然而,当白布掀起,许刚面目全非的尸体呈现在面前的时候,许秋芸昏倒了。
醒转后,这位不幸的母亲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伤恸,伏在桌上放声大哭。
她的侄女是个农村孩子,年纪很轻,没见过什么世面,面对突出其来的变故,她显得手足无措,只会跟着傻傻地落泪。
作为许刚的生前好友,池文浩一直陪伴在许秋芸左右,他的女友陈小乔和田甜也始终不离不弃。
“姑妈真可怜,表哥一走,她今后就剩下孤单单一个人了。”许秋芸的侄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伤心说话。
池文浩心里一动。同学这么久,几乎没听许刚说起过他的父亲,问他时,只得到冷冰冰的两个字——死了。
“小妹,许刚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池文浩关切地问道。
“谁说我姑父死了?”女孩愣愣地反问。
“可是……”池文浩神情尴尬。
“他死了!早就死了!小刚一岁那年就死了。”许秋芸突然收住悲泣,高声说道。
此言一出,她的侄女大为错愕,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许秋芸责备的目光制止了。
田甜和陈小乔面面相觑。很显然,许秋芸没说实话。许刚的父亲也许根本还健在。只是,看得出来,许刚和他的母亲都在恨他,原因大概就是——他无情地抛弃了他们母子。
许刚的尸体是第二天上午火化的。
给尸体更衣的时候,许秋芸意外地发现了那块写着黑色数字的血面纱碎片。它,不知何时被谁塞进了许刚的上衣口袋里。
许秋芸疑惑地抽出这块染血的纱巾,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抚摸。又低下头,凑近那块纱巾端详良久,随即,她的眼中堆积起深深的惊惧。
婉谢了校方的苦苦挽留,许秋芸抱着儿子的骨灰于当天中午登上了西去的汽车。
候车室内,许秋芸突然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询问池文浩三人:“你们,暑假的时候,有谁和许刚一起去过元阳?”
一听此语,田甜和陈小乔面色惨变。而池文浩,则疑惑地注视着她们。
善于察言观色的许秋芸定定地审视着陈小乔,沉声问道:“那次旅行你们两个也去了,是吗?”
田甜和陈小乔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咬着嘴唇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告诉阿姨,在元阳的那几天,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许秋芸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两个女孩的眼睛。
“没,没什么呀,我们只是爬山和野餐,呆了两天就回来了。怎么阿姨您会问起这个?”田甜故意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抢着回答。
“哦?是这样吗?没事就好,我只是随便问问。”许秋芸淡淡地说道,眼神大有深意。随后,她便转过身去,不发一言。
田甜和陈小乔相对释然,长长地吐了口气。
整个过程中,她们都忽略了一个人,他,就是池文浩。
池文浩一直作壁上观,然而,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严峻。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二章疑问(2)
发车的时间就要到了,沉默半晌的许秋芸突然似有意似无意地自言自语:“许刚暑假从元阳一回来,整个人就变了。他心事重重,也不讲话,总望着家里的纱窗出神,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他连见到小孩子脖子上的红领巾都会莫名其妙地紧张。我问他,他也不说。结果,开学才不过十几天,他就出事了。现在就算他想对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太晚了,如果我早知道……那块带血的纱巾我带走了,希望,不会再有第二块出现……”
话一说完,许秋芸就头也不回地上了汽车。
她的侄女紧紧跟在身后,正要登车的时候,池文浩突然叫住了她。
“小妹,能把你家的电话留给我吗?”迟文浩一脸善意的微笑。
“池大哥,你是要联络我姑妈吗?她不住我们家的。”女孩笨笨地回答。
“不是的,阿姨的电话我有,我是想要你家的电话,以后,如果联络不到阿姨,我还可以打电话去你家问哪。”池文浩笑道。
“哦,那你记一下,我家电话号码是……”女孩很老实。
返校途中,池文浩借口买药,将陈小乔单独约了出来。
“文浩,怎么你的胃又开始痛了?是不是最近烟又抽得多了?”陈小乔有些担心地询问。
“没有啦,可能是神经性胃炎,这两天许刚的事让我很难过。”池文浩低下了头。
说到许刚,又勾起陈小乔的心病,一时间,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就这么闷闷不语,走在池文浩身畔。
半晌,池文浩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说,小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会呢?陈小乔愕然。
是吗?那么,你能告诉我吗?你们和许刚的那次元阳之行。
什么?你怎么会问起这个?陈小乔的脸色又变了,面对池文浩探究的目光,她一下子别转了脸庞。
小乔,不要再瞒我了。有什么事,你连我都不能相信,都不能明说?难道,直到今天,你都把我当成一个外人?池文浩双手扳过陈小乔的削肩,脸上的表情很受伤。
文浩!这一瞬间,陈小乔几乎要将一切合盘托出。
然而,望着这张深情的面孔,望着这个深爱自己自己也深深爱恋的男人,她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陈小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用力甩开池文浩的手臂,泪流满面。
文浩!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咄咄逼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知道什么?你到底想得到些什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别再烦我了!一番话几乎没经过大脑,就像机关枪般从陈小乔的嘴里宣泄而出。
泪落,话尽。陈小乔转身离去。
池文浩没有追去,他,如木雕泥塑般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伤痕。
眼泪,无声无息。陈小乔的心里一声声绝望地呼喊:文浩,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瞒你,我不是有意要伤你。不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只因知道真相只会害你。文浩,不要怪我。如果哪天我死了,不要责怪我的薄情。爱你,所以欺骗你。文浩,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三章池文浩的发现(1)
9月17日上午,池文浩最好的朋友许刚化为一捧飞灰。
9月17日中午,池文浩最爱的女人陈小乔伤了他的心。
而这两个事件之所以会发生,其最最原始的根源似乎就是池文浩曾经缺席的那个暑假元阳之旅。
池文浩虽然不了解那次旅行的经过,但从很多人身上,他已经嗅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女友陈小乔这学期开学以来,就时常闷闷不乐,这与她以往的活泼可爱、天真烂漫有着极大的反差。特别是这三天以来,陈小乔简直可以说是让他完完全全地看不懂。先是高跟鞋风波,再是许刚事件,为什么许刚车祸的当时,陈小乔和田甜会出现在许刚所住的医院?为什么作为最好的朋友,许刚清醒后没有通知自己,反而第一个打电话给田甜?为什么明明是许刚有约在先,可是当田甜和小乔到达病房,许刚却突然拖着受伤的残腿跑出医院,并且在医院门口遭遇车祸?
好友许刚这个学期也很反常,经常莫名其妙地发呆,以往的豪爽洒脱取而代之为心事重重,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9月14日凌晨,许刚为什么会在半夜里突然从宿舍楼二楼厕所的窗口坠落?梦游?不可能,他从来没有梦游的习惯。失足?一个正常人上完厕所没理由不走门而跳窗户。现在看来,这次坠楼事件将成为永远的谜尘封起来,因为坠楼后许刚就一直昏迷,而刚刚清醒却又死于那场意外的车祸。
许妈妈的话同样令人费解。她好像话里话外都在影射许刚的死与今年暑假他们那次元阳之旅有关。为什么许刚从元阳回来之后就判若两人?为什么他会盯着纱窗整日发呆?为什么他会对小孩子的红领巾如此敏感?为什么他死后身上会出现一块染满鲜血的纱巾碎片?为什么碎片上会出现奇怪的阿拉伯数字“326”?为什么许妈妈会刻意提到那块带血的纱巾?难道血纱巾还会再次出现?为什么许妈妈对那块血纱巾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惊惧?为什么她要隐瞒许刚生父健在的事实?
田甜和陈小乔的反应更是分外可疑。为什么许妈妈一提到那次旅行她们就会紧张变色?为什么面对许妈妈的询问田甜会极力否认?为什么就连自己这个知心爱人小乔都不能和自己坦诚相对?
许刚、田甜和小乔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似乎共同拥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许刚才会在第一时间约见田甜和小乔。似乎他急于想要告诉她俩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会不会正是由于这些事情,许刚才会意外坠楼,才会车祸身亡?
那么,田甜和小乔是否真像她们所说的那样对许刚的死一无所知?
她们为什么都要不约而同地撒谎?为什么要隐瞒元阳那两天的真实经历?那两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解开谜底的钥匙会在哪里?元阳吗?
这把钥匙,现在拿在谁的手里?
池文浩决定了,去找那个持钥匙的人。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四章池文浩的发现(2)
“田甜,我想找你问点事,能出来一下吗?”池文浩的声音异常严肃。
“什么事啊?电话里说呗。”接到池文浩的来电,田甜有些意外。
“电话里说不清楚,出来一下好吗?”池文浩坚持。
“小乔……和你说什么了?她在你旁边吧,让她听电话。”田甜的语气突然有所转变。
“什么?小乔还没回寝室?”这下,轮到池文浩大吃一惊。
“是啊,她不是陪你买药去了,难道她没跟你在一起?”田甜也紧张起来。
“一下说不清楚,你还是马上出来,我在行知园等你。”说完,池文浩匆匆挂断电话。
五分钟后,田甜快步赶到行知园。
鲜花繁瑾,九月的阳光铺洒在陶行知雕塑的身上,令这位伟大的教育家好像瞬息间鲜活起来。他的脸庞流光溢彩,面部线条柔和亲切,双目炯炯,静静地注视着身旁石碑上两行遒劲的大字——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田甜心里一阵难过,记得一年前刚刚入学,她和小乔是多么地踌躇满志,一心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教师,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次短暂的旅行,竟然将所有梦想击碎。
“田甜,你来了。”池文浩一见田甜,急忙迎了上来。
“小乔呢?联系上她没有?”田甜急切地问道。
“我刚打过她手机,她没事,就想一个人走走,想想事情。”
“哦,那就好。文浩,找我什么事,说吧。”由于陈小乔的关系,田甜和池文浩也相当熟衿,所以,彼此说话一直都很随便。
池文浩单刀直入:“田甜,你们在元阳究竟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实情,我想知道真相。”
田甜略略一怔,淡淡地说道:“关于这件事,你该去问小乔,我,没什么好说。”
“田甜,算我求你,把元阳发生的一切告诉我!我不明白,实在不明白,小乔和你,为什么要对那两天的事情讳莫如深!”池文浩情绪有些冲动,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田甜身子微微一震,她抬起眼眸,与池文浩热切而焦急的目光相对。
未几,田甜的脸庞突然间胀红,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她眼神如刀,话语如剑:“好,现在知道着急了,那当初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道去元阳?”
“田甜,你知道的,出发前我恰好接到电话,我妈突发心脏病住院了。”池文浩极力解释。
“哦,母亲住院,儿子当然要回去尽孝。可是,开学这么久了,怎么再也没听你提起你母亲的病情,好像这件事根本就从未发生过!”田甜步步紧逼。
“这……这教我怎么跟你说呢?其实我……”池文浩满脸窘迫。
“不必说,也不要跟我解释,对我,你没这个义务。我只想再次提醒你,发起元阳之旅的人是谁?中途唯一退场的人又是谁?池文浩,你敢说,这个人不是你吗?可是,你的缺席真的是因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吗?池文浩,别忘了,小乔也去了元阳,她,可是你的女朋友!拜托,如果你知道什么,请早点通知我们,晚了,也许就……”说完这番话,田甜眼圈一红,转身跑远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五章杀人游戏
初识黄志勤,是在去年秋天,韩若冰所在的师范学院的女生寝室与商学院的男生寝室结成联谊寝室。当天下午,当韩若冰一行六人走进商学院的大门时,就得到一队男生的热烈欢迎。
“欢迎美女们大驾光临,我叫郑直,是207室的老大,他们五个都是我的好兄弟。”一个中等个头,白白胖胖菩萨面庞的男生拉了拉领带,率先发言。
“行了,说话跟黑社会老大似的,别吓着我这些姐妹们。走吧,去你们寝室看看。”三姐袁芳迎上去猛捶了郑直一下,笑嘻嘻招呼众姐妹进去。
素有“假小子”之称的袁芳和郑直是很要好的高中同学,两个人一直都“哥们儿”相称,由于他们二人的穿针引线,两个学院间的联谊寝室就正式成立了。
联谊寝室在高校中一直被称为“鹊桥会”,不言而喻,就是为男生和女生创造机会圆一个美丽的爱情梦。
正因如此,韩若冰寝室的其他五个女孩子都是如临大敌,出发前两个小时就开始时装表演,一个个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接着就是描眉画鬓,涂脂抹粉。表面上谁都不说什么,但暗地里却较着劲,谁也不愿输给别人。女孩子就是这样,平日里好到贴着耳朵说悄悄话,可一上爱情跑道,姐妹情谊便淡如烟云。没办法,女人的天性就是爱与美。没有爱情,女人的生活就会暗如阴霾,女人自己就会一夜凋悴。于是,女人爱着、伤着、怨着、恨着,却始终不忘编织属于自己的情梦。再势利的女人,当她真爱着的时候,她也会瞬间美丽,她也会纯真如水。这,正是女人最最可爱的地方。
然而,对于这个所谓的联谊寝室活动,韩若冰从一开始就不“感冒”。她的性格属于内向害羞型,不喜热闹,只喜欢静静地看书和听音乐。所以,尽管她有着美丽的外表,却至今没有交过男朋友。她,宁愿和自己的想象谈恋爱,也不敢真地去和男生深入交往。想爱,又怕受伤害。
看得出来,这几个商学院的男生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头发都理得精精神神,还有几乎清一色的深色西装,露出的衬衫领子白得刺眼,除了一个人。
这个男生长相并不出众,国字脸,大鼻子,长眼睛。然而,在六个人中却显得那么独特。与其他五人不同,他没穿西装,一件宽大的帆布夹克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敞着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外加一双锐步旅游鞋。他也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没话找话地主动和女孩子们搭讪,只是将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微笑着走在一边。
他的笑,好特别。
真奇怪。韩若冰心里暗想。这个人的样子不算好看,怎么一笑起来,整张脸就云破月明般鲜活起来,又自信又明朗,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很快,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黄志勤。
对于第一次联谊寝室的活动,韩若冰几乎已完全淡忘了,除了那天玩过的那个令人紧张的“杀人游戏”以及游戏结束后郑直做的结束语。
“好了,游戏结束了,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据不完全统计,玩这个‘杀人游戏’,通常80%以上的机率,是坏人取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坏人总是会把自己隐藏得很深。就算有聪明人先猜到了他们,也会立即被坏人杀人灭口。同时,坏人会想方设法,将怀疑的目标引到好人身上,诱导其他好人误杀自己的战友。所以,最终,事情发展的方向总是会朝向坏人所希望的那样。所以说,一个小小的‘杀人游戏’,里面包含了太多人性的东西。人性的弱点全都暴露无遗。这是好人的悲哀,也是人类的悲哀。雾里看花,忠奸莫辨。不过,说实话,今天志勤的表演实在让我佩服。他太镇定了,也太善于伪装了。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那天离开的时候,男生们紧紧相送。而韩若冰,则不由自主地走在黄志勤的身边。
“今天多谢你哦,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就被判出局了。”韩若冰轻声道。
“哈哈,这有什么,玩游戏嘛,你干嘛这么认真。不过,你今天的演技真是出色,你最后的眼泪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如果你真去杀人,我想没人会相信你是凶手。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太胆小太敏感了,什么都写在脸上,如果我是个杀人狂魔,一定会先拿你开刀。”黄志勤大笑着说道。
“还好,你不是,否则,那一定是个超完美的谋杀计划。”韩若冰似笑非笑。她觉得他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可怕。他的镇定、他的敏锐、他的智慧、他的处变不惊,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梦想的男人特质吗?
从那天起,韩若冰的心里印上了一个名字——黄志勤。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六章一张照片(1)
“若冰,过这边说话。”黄志勤一见韩若冰,便伸手将她扯到避静处。
“志勤,出什么事了?”韩若冰从未见过黄志勤如此凝重的表情,她的心“呯呯”乱跳起来。
黄志勤先不作声,取出烟盒,抽出一只红河烟叼在嘴里,点燃了,深吸了一大口。
他皱了皱眉,也不看韩若冰,就那么低着头沉声问道:“听说了吧,许刚死了。”
“嗯,我知道了。怎么?你是不是也怀疑……”韩若冰惊问道。
黄志勤一摆手,打断了韩若冰,突然说道:“你们寝室现在有其他人没有?”
“啊,三姐刚换了衣服去打球,其他人都去逛街了。”
“好,咱们立刻去你房里。”说着,黄志勤就率先向楼门走去。
韩若冰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黄志勤的态度,又收了口,乖乖地紧跑几步,跟在他身后。一直以来,韩若冰都觉得自己是黄志勤的影子,只能跟随在他身后,却始终追不上他。她对他好,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想问,却又不敢问,因为,怕不小心惹恼了他。她对他,死心塌地。她爱他,如履薄冰。
室友袁芳和中文系的好友田甜都不止一次地提醒她:“黄志勤太深了,没人看得清他的水有几分。你,在他面前简直是透明人,小心,将来被他卖了你还得帮人家数钱。”
可是,韩若冰没有办法。她很宿命。她的生日花是红色樱草(primrose),花语是无悔的爱。花占卜的结果是:您个性天真,从不怀疑他人,相信世间一切的美好事物。您对爱情充满憧憬,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在您而言,爱情是神圣的交往,您对爱情的执着,已达至容易受骗的地步,但您仍然坚持,今生无悔。
在收发室登记之后,黄志勤便和韩若冰向三楼走去。楼梯拐角处,他偶一回头,意外地迎上看门阿姨刀子一样的目光,有些恶狠狠的味道。
这让黄志勤感觉相当不舒服。他讪讪地问道:“若冰,你们这个看收发的阿姨是不是有毛病啊?看到男生进来就跟见了仇敌一样?”
“不会呀,白阿姨人很好的,袁芳和金丽丽的男朋友过来,她每次都很热情的呀。”韩若冰惊讶地答道。
“哦?那怎么她刚才会恶狠狠地瞪我?”黄志勤有些纳闷。
“可能是你不常来吧,她不熟悉,才会这样的。”韩若冰笑道。
“哦,袁芳也有男朋友了?”
“是啊,上学期期末就有苗头了。人很老实,总被袁芳欺负着。不过,两人蛮恩爱的。本来,我们都以为她能和你们老大郑直成一对儿呢。”韩若冰有些惋惜。
“就是,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个邱梦溪来。我们老大自从见了她一面,就跟着了魔似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连我们哥儿几个都骂他‘重色轻友’。”黄志勤有些忿忿然。
“是啊,回头想想,咱们这两个联谊寝室,弄到最后还就只成了我们这一对。谁知又……”韩若冰黯然。
说话间,二人已到310室门外。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七章一张照片(2)
“若冰,快把电脑打开。我要给你看样东西。”在韩若冰开门的当口,黄志勤就迫不急待地催促起来。
一分钟后,电脑进入windows主页面。
“好了,什么东西?拿过来吧。”韩若冰仰头说道。
“喏,就在这里面,USB接口在哪儿?”不知什么时候,黄志勤的手里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小U盘。
韩若冰接过U盘,随手插入主机,屏幕显示:发现新硬件。
打开“可移动磁盘”,里面是密密麻麻一大片照片。
“你要我看照片吗?”韩若冰问道。
“这张,就是这张,打开它!放大!”黄志勤指着屏幕正中的一张照片叫道。
照片出来了,是一张黄志勤和郑直的双人照。背景是一片花的海洋。郑直紧紧搂着黄志勤的脖子,两人笑得鲜花般灿烂。
“照得不错呀。这地方真漂亮。什么时候照的?”韩若冰赞叹不已。
“就是昨天。老大新买了一部数码相机,趁着兴头,非拉着我和老五去了趟新建的滨江公园。忙忙乎乎照了一下午……你仔细瞧瞧,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头的地方?”黄志勤的声音突然有些异样。
“没有啊,照得挺好啊。”韩若冰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
“在这里,远处那所青砖房左边,靠墙的地方……”黄志勤手指屏幕,急切地说道。
借着他的指引,韩若冰终于看见了。
花海包围中,紧紧贴着砖墙的,是一个长条形的小小的白影子。
韩若冰心头一动,拖动鼠标,点击画面上的白影不断放大。
一次,两次,白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啊……”韩若冰倒抽一口凉气,天哪,那分明是一个白衣女人,一个长头发的白衣女人,她的脸上,戴着一块血红色的面纱。这个女人,她似曾相识。
突然间,韩若冰好像想起了什么,再次点击鼠标,希望能够将图像进一步放大,她想看清楚面纱后面那张脸。
然而,再次放大后,相片彻底模糊了,屏幕上,只剩那张血面纱,一片模糊的暗红。
恐怖而森冷。
韩若冰瞪着惊惧的双眸,颤抖着说道:“志勤,她……也找上了你们?”
“是的,和你一样。只是没有面对面。不过,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黄志勤心情无比沉重。
“郑直也知道这张照片有问题吗?”韩若冰急问。
“不,他还不知道,这家伙拿我们试照完之后,就抱着相机去向邱美人献媚去了。而且,在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也不想太早告诉他,这家伙空有一副大块头,却长了个蚂蚁胆,我怕他知道了会沉不住气。”黄志勤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会不会对我们……”韩若冰一把抓住黄志勤的胳膊,神色慌乱。
黄志勤拉开韩若冰的双手,抽出右臂,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听说了吗?许刚死的时候,身上出现一块来历不明的染满鲜血的纱巾碎块,上面还写了一个黑色的阿拉伯数字——326。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这会不会是血面纱的碎块?而那个数字……它又代表什么呢?”
“抛开这个数字不谈,我们现在还是可以确定一个事实,那就是,许刚的死,绝不是简单的车祸,它的背后,紧跟着血面纱的诅咒。看来,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黄志勤话未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八章匿名电话(1)
“喂?您好。”黄志勤接起电话。
“哪位?哦……是你呀。好的,我就来。”说完,黄志勤就挂断了电话。
“我有点急事,先走了。明天电话联系。”黄志勤边说边准备离开。
“你的U盘。”
“哦,对了,这张照片你存一份在你电脑吧。有空儿再研究研究,或许能有什么新发现。不过,别让别人看见。”黄志勤一边接过U盘,一边嘱咐女友。
“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我知道后果。”
站在门口,望着正在离开的黄志勤的背影,韩若冰突然间有种想哭的感觉。它来得那么急,那么突兀,好像自此一别,就是咫尺天涯。
“志勤!”韩若冰突然叫住黄志勤。
“还有事吗?”
“我……我送送你。”说着,韩若冰回手带上房门。
“不用了,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我先走了,你回吧。”
“不!等等我,我想……送送你。”韩若冰语声坚决地追了上来。
黄志勤奇怪地看了女友一眼,一言不发地下楼了。
经过收发室的时候,黄志勤又回头看了看白阿姨,这一次,迎接他的依然是厌恶而痛恨的表情。
黄志勤心念一动,假装不经意地向女友问道:“这个白阿姨,是什么时候到女生楼看收发的?”
“哦,她可是这里的元老了,起码做了十年以上。”韩若冰咂舌道。
“哦?”黄志勤一愣,回头扫了眼一楼的窗子,接着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听说,你们这里的113寝室十年前好像死过人?”
“好像有这么回事,那时候这栋楼还是男生宿舍,好像有人不知什么原因在里面自杀了。你问这个干嘛?”韩若冰奇道。
“没什么,就是听人说,死过人的屋子会闹鬼,不知这个寝室的人有没有见到?”黄志勤神情有些古怪。
“快别乱说。田甜就住这个寝室,你怎么青天白日地咒人家?”韩若冰嗔怪道。
走出大门,韩若冰还要再送,却被黄志勤硬生生推了回去。
“快回去,听话,再这么任性我可要不高兴了。”
“那……好吧,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哪。”韩若冰有些依依不舍。
“知道了,快回吧。”说完,黄志勤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若冰呆呆地立在门口,一直深情地望着黄志勤的背影,直到他转过花坛,消失在拐角处。一滴泪,从她眼中滚落。
然而,恐怕韩若冰怎么也不会想到,黄志勤离开4号女生宿舍楼后,又快马加鞭地来到了2号楼(男生宿舍楼)。
上了二楼,向右一拐,黄志勤在208房外停下脚步。
“嘭、嘭、嘭”,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门没锁,进来吧。”
黄志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只有一个人,见到来客,他微笑着站起身,迎了上来。
他剑眉星目,一脸阳光。
他原来是池文浩。
见到池文浩,黄志勤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他一屁股坐在近门那张下铺上,掏出一根烟点上,一开口就来者不善:“池文浩,就算你今天不找我,我也打算来找你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十九章匿名电话(2)
“哦?为什么?”池文浩并没被黄志勤的无礼所激怒,依然心平气和地说话。
“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你策划了暑假那次元阳之旅,自己却又中途无故撤场?”黄志勤将头高高仰起,怒视池文浩。
“我想,这应该是一个误会。”
“误会?你说得轻巧,我只要你跟我说清楚,那次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去元阳?”
“原因很简单,我突然接到电话,说我母亲急病住院了。你说,作为儿子,我怎么还有心思出去游玩?”
“是吗?可是,我侧面了解过。你妈根本就没有生病,更没有住过什么医院。你说,你撒这个弥天大谎究竟所为何来?”黄志勤眼中冒火。
“这,这要我怎么说呢?这件事我简直是莫名其妙。那天,我一接到电话就搭了第二天的火车急急忙忙赶回家去,谁知到家一看,我妈好端端地坐在家里,正跟我爸包汤圆儿呢。所谓急病住院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我当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后来,我给小乔打过电话,知道你们已经出发了,而我爸妈又不肯放我出去。结果,就……”池文浩神情沮丧地说道。
“哦?是吗?你说你接到你妈住院的电话,那你就不知道打电话回去核实一下?”黄志勤嗤之以鼻。
“我往家里打过电话,根本打不通。而我爸妈都是农民,又不习惯使用手机。所以,我只能赶回家去。而且,那个匿名电话显示的号码也是我们家乡的区号,打电话的人说的更是一口地道的家乡话,那种焦急的语气的确不容置疑,何况一听到我妈突发心脏病,我的心都乱了,怎么可能再去仔细分辨这个电话是真是假?再说,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呢?会拿这种事和人开玩笑!”池文浩越说越气。
“那么,事后你有没有问过你家人,你家的电话为什么会打不通?”黄志勤眯起眼睛冷笑。
“我问过,我妈说,那两天她也没用过电话,我上火车的当天她想给我打电话,才发现电话坏了,便通知电信局的人来修。可维修的人还没进门,这个电话竟然又鬼使神差地通了。你说,这事怪不怪?”池文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怪?哼哼,池文浩,你不去当演员真是浪费!真难为你会编出如此完美的一个借口。但是我告诉你,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证据,你能拿出证据吗?”黄志勤一脸不屑。
“当然,我父母都可以证明。”池文浩有些生气。
“你的家人?还不是和你一个鼻孔通气?池文浩,别再做戏了。现在,去过元阳的人已经死了一个,但许刚的死才仅仅只是个开头。我现在并不怀疑你和这件事有什么瓜葛。因为,我们几个都很明白,他的死与‘人’无关!”
黄志勤说到那个“人”字时,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与人无关?那与什么有关?”池文浩剑眉紧蹙。
“你说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座‘鬼宅’?所以你才找借口不去元阳?那你为什么还要发起那次旅行?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们?难道你想拿我们七个人的生命开玩笑吗?”黄志勤的情绪异常激动。
“鬼宅?”池文浩相当震惊。
“是,就是鬼宅。不管你当初是何居心,我现在都不想追究。我只想请你告诉我一件事:如何才能破解那个‘血面纱’的诅咒?”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哪里有鬼宅?又何来诅咒?”池文浩如坠云雾。
“你……”黄志勤正欲深究,突然,他的手机又响了。
黄志勤狠狠地瞪了一眼池文浩,接起手机:“喂?郑直啊,我在外面……怎么了?有急事?好,我马上赶回来。”
黄志勤收起手机,犀利的眼光在池文浩脸上逡巡片刻,冷冷地丢下一句:“今天我不逼你,你,好好考虑清楚,还剩下六条人命,是见死不救还是……,就凭你自己的良心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章谁的来信(1)
9月17日,下午5:30,黄志勤打车回到商学院。
一路上,他的心情忐忑不安。郑直这么急着找自己究竟为了何事?会不会又见到了什么不祥之兆?
刚一推开寝室门,黄志勤就被一个迎头而来的猛烈拥抱吓了一跳:“嘿,郑直,干嘛呀?我可不是邱梦溪。”
“兄弟,哥哥可把你盼回来了。”兴奋洋溢了郑直那张白胖的“菩萨脸”。
“说正经的,干嘛这么急着找我回来?”黄志勤挣脱出郑直的铁臂,溜了一眼屋内另外的两名室友,低声问道。
“呵呵,这个呀,来,咱哥俩出去说。”郑直亲热地揽着黄志勤的脖子,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走出寝室。
走廊里,除了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头和一个陌生的学生,见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一到走廊,郑直立刻变了一副嘴脸,他涎笑着:“哥今天是有件急事,兄弟你好歹得再帮哥一把。”
黄志勤一见郑直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受到惊吓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纳闷。
他当胸给了郑直一拳,笑道:“跟我还装?咱俩谁跟谁呀,说吧,啥事?”
郑直嘿嘿一笑,凑近黄志勤耳边,小声道:“能不能把你家老屋的钥匙再借哥用用?”
黄志勤一扭身,惊呼:“不会吧?又来?上回被你们弄的纸团、套套满天飞,自己乐完了还得让我来擦屁股。不行,这次说啥也不能再让你们去糟蹋了!”
说着,连连摆手,做逃跑状。
郑直慌忙将黄志勤拉住,陪着笑脸连连求情:“兄弟,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算了吧,你哪次不说不下为例?从今天起,cut,再没商量了。”黄志勤挣扎。
“别,别,兄弟,好兄弟。这回绝对是最后一回,撒谎我是你孙子。今天是梦溪的生日,你说你哥怎么也得表现表现吧?就帮哥这一回吧。”郑直死缠。
“玩儿浪漫是吧?那容易啊,宾馆酒店那么多,出去开房啊。比我家那老房子不知舒服多少倍。”黄志勤丝毫也不让步。
“兄弟,你还不知道我?身上啥不多就是肉多,身上啥不少就是钱少。帮哥这一回,就全当你赈济灾民了。回头我给你把房子里外打扫一遍,再给你带回来一斤鸭脖子下酒,还不行吗?”郑直可怜巴巴。
黄志勤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好吧,那就再成全你一次,如果再有下次……”黄志勤边说边摸出钥匙。
“再有下次,我就跟你叫‘爷爷’,快拿过来吧。”郑直猴急地一把抢过钥匙。
这时,黄志勤突然正色道:“对了,郑直,你们多少注意点儿,千万别去二楼那间朝南的大屋,里面供着我奶奶的遗像呢。冲撞了对谁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走了。回头给你带鸭脖子。”郑直头也不回,哼着歌儿小跑着溜掉了。
冲着他的背影,黄志勤大声笑道:“郑直,慢点儿,赶着去投胎呀!”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真见鬼,怎么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一章谁的来信(2)
9月17日,傍晚。
七点刚过,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今天的月亮是上弦月,弯弯地悬在半空,像一只半睁半闭的独眼。
陈小乔回到宿舍的时候,是七点四十三分,113寝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柔和的灯光。陈小乔有些纳闷,平时这个时候,寝室里通常是没人的,姐妹们不是去自习室就是和男朋友花前月下。
轻轻推开门,朦胧的台灯下,大姐关玲正提着喷壶安静地给花浇水。她穿着长长的玫瑰红睡裙,刚刚洗过的乌发松散地披在腰际,她浇花的姿势很美,温温柔柔地,好像怕吵醒了熟睡的花儿。
窗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绿叶掩映中,一盆淡紫色的“蝴蝶兰”正静悄悄地开放。这些花都是关玲养的,她爱花,近乎痴迷。
“大姐。”陈小乔轻快地打着招呼。
听到声音,关玲这才转过身来。她转身的动作不快,看上去,很优雅。
“哦,小乔啊。怎么这么晚,吃过饭没有?”关玲微笑着,亲切地问候。
“吃过了。大姐,你今天好漂亮,像个新娘子。”陈小乔惊讶地发现,今天的关玲在脸上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配上柔顺的长发,在红裙和灯光的映称下,的确美仑美奂,就像一株绝世独立的空谷幽兰。
“哪有,你才是真的漂亮。”关玲淡淡地微笑,笑中有一丝落寞。
虽然同在一个班级和寝室,陈小乔对关玲却有种特殊的感情。关玲虽然只比她大两岁,但平日里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那么地优雅成熟,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浓浓的女人味。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对谁,关玲都是那么温柔得体,善解人意。她给人的感觉,既像妈妈,又像姐姐。
然而,如此美好的女子,却一直独来独往。
“大姐,我真不明白,像你这么漂亮,一定有好多男孩子喜欢的,你,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呢?”陈小乔忍不住替她婉惜。
“真正属于你的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愿意等。”关玲轻声说道,眼中流星般滑过一丝亮彩,但随即又黯淡下来。
紧接着,关玲话峰一转,拿起桌上的两个信封,递给陈小乔:“对了,小乔,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你的,一封是给田甜的。田甜下午接到一个电话,急急忙忙跑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你帮她把信收起来吧。”
“信?不会吧?谁会给我寄信?”陈小乔有些诧异,上大学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信件。电话、电邮、QQ、MSN……,太多的现代化通讯工具,让她几乎已经淡忘了这种古老的联络方式。
陈小乔一边接信,一边按下宿舍灯的开关。
房间里一下子明亮起来。而关玲却好像不习惯亮光的照射,扭头钻进了她的床帐。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二章谁的来信(3)
陈小乔坐在自己床边,拿着两封信略作对照。
随后,她惊奇地发现,这两个信封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市面上最普通的白信封,唯一的区别是在信封的左上角,分别画着一朵刺目的一元硬币大小的黑色花朵。其中的一朵,花心很大,花瓣共有六瓣、每瓣呈卵形,就像一株向日葵,却又没有向日葵那么繁多的花瓣。另外一朵却有七片花瓣,花瓣呈三角形,象太阳。
这究竟是两朵什么花呢?陈小乔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这两朵形态不同的黑花之外,这两个信封外面竟然一个字都没有。
“大姐,信封上没字呀,哪封是我的?”陈小乔奇怪地问道。
“哦,忘了告诉你了,七片花瓣的那个是你的。”关玲的床上传出声音。
“大姐,这信不是邮局寄来的呀,没有邮戳,连地址都没有。”
“是收发室的白阿姨半小时前送来的。只说七片花瓣那封是你的,另一封是给田甜的。”
“她没说信是从哪来的?”
“我问了,可她却象没听见一样,转身就走了,嘴里还叨叨咕咕的,说什么我也没听得太清,好像是什么‘113、什么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什么杀?杀?还是纱?陈小乔的心脏又是一个猛跳,难道白阿姨说的是血面纱?不可能,一定是自己过于敏感了,“血面纱”的事情除了我们去过元阳的七个人,没有人会知道的,而且,更不可能和113寝室扯上什么关系。
陈小乔摇了摇头,重新拿起自己的那个画着七瓣黑花的信封,轻轻一扯,里面便露出一角雪白。
她略一迟疑,终于还是将那张折叠整齐的白纸抽了出来。
纸上,依然一个字都没有,上面,只有一幅画。
画的中央是一扇门,门旁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他一身黑衣,垂着头,头发遮住眼睛,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手中是一把锋利的杀猪刀,刀上有鲜血滴落。门上,一个血红的数字——113。
陈小乔耸然一惊,她不仅被画面的恐怖气氛所震慑,更惊悸于画中那个血红的数字。
113.难道这幅画画的是我们所住的113寝室?
画上那个男人手里为什么提着带血的尖刀?他想要干什么?
他的样子,黑黑的衣服,低垂的头发,天哪,这个人似乎在自己那个似梦似真的雨夜里出现过,他还对我说了两句话——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
自己为什么会见到他?他为什么会向自己问起“血面纱”?难道“血面纱”和113寝室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意外的发现让陈小乔瞬间激动起来,她拿起田甜那封信,真想立刻将它撕开,看看里面写些什么。然而,理智还是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尽管是好朋友,她也没有权利私拆他人的信件。
可是,田甜又跑去哪里了呢?
陈小乔情急之下,拨通了田甜的手机。一秒钟之后,手机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该死的田甜,怎么又是关机?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三章谁的来信(4)
焦急不安中,陈小乔度日如年般在寝室里等待田甜的归来。
她的眼前,交替浮动着太多错乱的人影,一会儿是戴着血面纱的白袍女人,一会儿是雨夜中反复询问她是否见过血面纱的黑衣男人,一会儿又变成西瓜般开裂的校友许刚的脑袋,一会儿是恋人池文浩受伤的眼神。
此刻,她根本无暇注意寝室里的另外一个人——大姐关玲。
其实,关玲虽然抱了本书躺在床上,但她的心思似乎并没放在书上。两三个小时之间,几乎听不到几声关玲翻动书页的声音。她,难道也有什么心事?
半夜11:00,熄灯了。113寝室的门准时从里面扣起,女孩子们先后进入梦乡。
然而,陈小乔又失眠了。因为,田甜竟然还是没有回来。打她的手机,始终关机。
陈小乔大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床铺发呆,时不时扫一眼枕边的手机。无数次,她感觉手机在下一秒钟就会发出震动声,可是,她一次次地失望了。
田甜最近怎么了?以前她很少在熄灯后归寝的,而且,每次都会事先电话知会一声。可是,最近这几天来,她竟然连续两次迟归。而且,都没有事先通知自己,手机还会一直地关机。田甜,漫漫长夜,你是否独自在黑暗中行走?你究竟在黑夜中探求些什么?
月光,像水银,透过粉红色的窗帘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地上。朦胧的光晕,给整个113寝室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对于这个居住了一年多的寝室,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疑惑。
一连串奇怪的信号排着队走进她的大脑。
听说,10年前现在这座4号楼曾经是男生宿舍楼。
听说,10年前这座楼的113寝室曾经有人自杀。
听说,自从自杀事件后,半夜有人曾在113寝室门口见到类似鬼影的东西。
听说,传出113室闹鬼事件后,那间寝室就被封存,直到五年前。
听说,五年前这栋4号宿舍楼全部重新装修并且粉刷一新,并改为女生宿舍楼。
听说,装修后113寝室就重新开放,而且再没有“见鬼”事件出现。
听说,尽管鬼风波已经过去,但女孩子们仍然心有余悸,于是,113寝室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天夜里11点熄灯之后,一定要把门从里面扣起,迟归的女孩只能敲门。因为,怕熟睡后,有不干净的“东西”偷偷钻进来。
陈小乔不明白,五年已经平静地过去了,为什么偏偏在“血面纱”事件的当口,113寝室似乎又开始不平静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小乔在床上却始终是辗转反侧。
无意间一抬头,她猛然发现对面二姐张小丽的床头,竟然立着一个白袍女人,她的脸上,披着一块血红色的面纱,面纱的周围是两丛长长的乱发,厚厚重重的,一直垂到腰际。她,一动不动地,就面对着自己直挺挺地站着。
她的长长的白袍子下面,竟然空空荡荡,没有腿。
她就那样定定地,悬浮在半空中。
陈小乔头皮一阵发麻,险些叫出声来。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四章两个人(1)
陈小乔吓得紧紧闭起双眼。
两秒钟后,当她战战兢兢重新抬起眼帘的时候,她发现,对面那个女鬼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张小丽的床头铁杆上,挂着一件白色的长风衣,风衣上还垂着一条红色的纱巾。
陈小乔长出一口气,她突然想起,张小丽晚上就是穿着这件风衣回来的,脖子上还扎着新买的红纱巾。
杯弓蛇影。
陈小乔暗骂自己没出息,几天来简直被“血面纱”吓破了胆。看来,自己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俗语说得好:怕什么就来什么。
陈小乔怕见那个戴血纱的白衣女,可她就偏偏会产生见到那女人的幻觉。
现在,陈小乔最怕半夜离开宿舍,可她的肚子却偏偏不争气地痛了起来。
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一声接着一声的肠鸣,陈小乔就算再不想起来也只好起身了。
掏出一包纸巾,陈小乔穿着及膝的睡裙走出了房门。
刚走出几步,陈小乔就感觉一阵透骨的凉风从身后袭来,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真奇怪,刚刚九月中旬,云南的晚上怎么会这么冷呢?
寒意让她收住脚步,她想折回去披件外套。然而,理智告诉她,回去之后再想出来恐怕就更没有勇气。
咬咬牙,陈小乔继续朝着厕所方向走去。
113寝室位于一楼走廊的最左边,本来斜对面就有厕所的,可是,这学期刚一开学,那个厕所就因漏水被封闭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修好,确切地说,是根本没人来好好修过。很显然,因为一楼左侧只有113寝和112寝两个寝室,其他都是杂物间。人员少,影响当然也小,所以,学校不重视是很容易理解的。陈小乔有些气愤,思怵着明天去向总务处反映。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三盏顶灯,整晚散发着幽幽的青光,前天,靠近厕所那盏顶灯突然毫无征兆地坏了,时亮时灭,闪闪烁烁,走在这里就让人感觉好像是走在去太平间的路上。
经过中间大堂,陈小乔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收发室,黑黑的窗子,没有光,只是,没有听见白阿姨那节奏优美的鼾声。
穿过中堂,陈小乔继续往前走,右侧的走廊里,灯光忽明忽暗,晃得陈小乔的眼睛一阵阵发花。当她经过最后一盏顶灯,她的影子就从身后飘移到身前,于是,陈小乔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黑黑的,斜躺在地上,忽隐忽现,像鬼影。
还差几步就要到厕所门口了,陈小乔却突然听到身后,大约十米左右的地方,似乎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个人走路的声音很轻,没有塑料拖鞋发出的“踢嗒”声,也没有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那个人,穿的好像是一双胶鞋,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陈小乔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瞬间张开,她紧张得双腿都有些发软。她想回头,然而,头脑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五章两个人(2)
正在这时,陈小乔不知不觉已来到厕所门外,她突然发现,敞开的厕所门口,竟然站着两个人。
他们一左一右,分立在门框的两侧,他们相顾无言,眼中饱含着深深的哀怨与悲凄。尽管小乔突然间出现,但他们却视若无物,依然深情地彼此凝望。
谢天谢地。有人就好。陈小乔张开的毛孔又在一瞬间缩了回去。此刻,她对身后那阵脚步声的恐惧已飞到九宵云外。
她微一侧身,便从两个倚门相望的人中间穿了过去。真奇怪,这两个人竟然还是如石像般呆立,好像陈小乔是空气。陈小乔也不理会,小跑着冲进最近的一间隔间,“吧哒”一声扣上门锁,顷刻间便雷霆万钧。
一泻千里之后,陈小乔彻底地放松下来。这时,她的意识格外清醒起来。她的心“格登”一下猛跳,不对,刚才自己光顾着逃避脚步声的侵扰,竟然忽略了一个严重的事实。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分明是一男一女。
如此深夜,女生宿舍楼里怎么会有男生出现?私自留宿异性,是要记大过的。而且,看收发的白阿姨也不会坐视不管。她那里都有男生的出入记录,晚上七点以后,所有登记的男生全要无条件退出。
难道,真有漏网之鱼?
还有,那对男女,好像自己从来也没见过。
同在一层楼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叫不出名字也会觉得面熟。然而,这个女生,陈小乔可以肯定,她从未在她的记忆里停留过。
对了,这个时候,夜深人静,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熟睡,就算有和自己一样同病相怜的,也没可能穿得整整齐齐地跑到厕所门口来说话。何况,他们还没有说话,从走廊里直到现在,自己始终都没听他们讲过一句话。他们就那么悲戚地凝视对方,那感觉,简直是——绝望。
对,就是绝望!
那对绝望的男女,真的好奇怪。他们的衣服,好像也是n年前的式样,老土不说,没可能盛夏刚过就套上冬装啊。她刚才分明看见,那个女孩的身上,套着年底才会穿的呢子大衣,脖子上还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
越想越奇怪,陈小乔决定赶快离开隔间,再去问问这两个怪人的来历。
按下抽水马筒的开关,陈小乔理好睡裙打开了隔间门。令她失望的是,那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从门口消失了。
陈小乔跑出门去,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忽明忽灭的顶灯发着妖异的光。
怅然若失。
陈小乔重新走回厕所,扭开水龙头,开始洗手。正在这时,身后那扇隔间的门内,突然传出一声抽水马筒的轰鸣。
陈小乔浑身一震,正在冲洗的双手一下子缩了回来。难道,厕所里,还会有人?
“咔吧”一声,隔间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陈小乔猛一回头,正好迎上一张蓬头垢面的老脸。
“白阿姨!”陈小乔一声惊呼。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六章白阿姨
白阿姨抬起一双血丝纵横的三角眼,上上下下扫视了陈小乔一遍,之后,声音沙哑、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知道你,113寝的。”
当她说到“113”这个数字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
113寝室怎么了?陈小乔心里气闷。这个白阿姨,从去年一入学开始,就对六个113寝室的女生超乎寻常地关注。每次无论出去还是回来,只要从收发室窗口经过,白阿姨那双满是血丝的三角眼就像吸血的蚂蟥一样盯了上来。那感觉,简直像一个警察在监视逃犯,让人很不舒服。特别是晚上11点熄灯之后,只要113寝的女生晚归,她打开大门后,一定是一通凶神恶煞般的狠骂,也不怕惊扰别人的清梦。
不过,虽然不喜欢她,但陈小乔对白阿姨也不是特别的讨厌,毕竟,对工作,白阿姨还是相当尽职尽责的。
此刻,陈小乔并不想和她计较态度问题,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刚才那两个人。“白阿姨,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门口那两个人?”
“哪有两个人?”白阿姨狐疑地反问。
“那里,就站在门旁边的……”陈小乔手指着门口。
“说什么梦话,我脚前脚后跟着你进来的,门口半个人影都没有。”
“什么?脚前脚后?”陈小乔低头仔细看了看白阿姨脚上的鞋子,果然,是一双中老年人穿的女式胶底布鞋。
刚才的脚步声,原来是她。
陈小乔心下豁然,不过,既然白阿姨的脚步声距离自己只有十米间隔,按时间推算,进门时不可能见不到那一对怪人。
她的疑团更大了。她抢上几步,把厕所的每个隔间都仔细搜查了一遍。
结果,依然是失望。
“怪了,刚刚明明有两个……”陈小乔茫然不解。
这时,白阿姨突然打断了她,几乎将自己那张如风干的苹果般的老脸贴在陈小乔如花的脸上,阴惨惨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晚上11点以后,死都不要出来。113寝室的人,会着鬼的!”
陈小乔激凌凌打了一个冷战,脸色纸一样苍白,她一言不发,落荒而逃。
刚才那两个究竟是什么?如果是人,怎么会来去无踪?难道自己见鬼了?
陈小乔不敢再想,回到房间,回手狠狠将门划上,一颗心勿自狂跳不止。
抬头看看田甜床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田甜,依然没有回来。
跳上床,陈小乔一把将被子拉到自己头顶。身子,抖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又累又困的陈小乔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天,在城郊一幢二层砖木结构的老式阁楼内,今夜,却是春光无限。
“胖胖,快把我眼睛上的黑布拿开,人家眼睛好痛嘛。”一个娇嫩的声音从椅子上那个蒙着双眼的女孩嘴里传出。
“来了,来了,我马上给你解开。别急。”郑直殷勤地布置好餐桌上的菜肴,便快步跑到女孩身后,帮她解开眼睛上蒙着的黑布。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七章老屋浪漫夜
“讨厌,坏死了,系得这么紧,把人家眼睛都弄痛了。”女孩用手轻揉刚刚松绑的眼睛,娇嗔不止。
“哪里痛了?来,我帮你揉。”郑直边说边伸出双手。
“不要了啦。”女孩抬手推开两只仿佛烧红的熊掌般的胖手,张开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
“哇,不会吧,这都是你做的?胖胖,你真是太伟大了!”说着,女孩转嗔为喜,抱着郑直胖乎乎的圆脸就是狠狠的一个热吻。
“来,梦溪,好宝贝,快坐下,我给你倒酒。”郑直一边“嘿嘿”傻笑着扶邱梦溪入座,一边用手背擦拭脸上那个爱的印痕。
“胖胖,我为了你,可是把本来订在晚上的生日party都推到中午了。为这,还得罪了好几个朋友呢。你说,你该怎么谢我啊?”邱梦溪仰起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噘着嘴巴对着郑直撒娇。
“好宝贝,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啦,今晚,我一定让你欲仙欲死。”郑直一脸坏笑。
“哼,你又欺负人。坏死了。”邱梦溪将头一扭,假装生气。
“是了是了,我是大尾巴狼,我居心叵测,我肮脏龌鹾,我的小姑奶奶,你先消消气,尝一口正宗的宾川海潲鱼。”说着,郑直夹起一块鱼肉,在蘸水里点了一点,便小心翼翼地送到邱梦溪嘴里。
“你好坏呀。”邱梦溪鱼肉在口,终于喜笑颜开。
“来,再喝一口干红,祝我的宝贝越来越漂亮。”
“坏蛋,想灌醉我。你呢,怎么不吃啊?来,咱们干杯。”
一个小时后。
郑直气喘吁吁地从邱梦溪身上滚落,微微凸起的肚皮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而夸张地上下起伏。
“胖胖,你该做做运动了,瞧你,肚子又大了。”邱梦溪调皮地抚摸着郑直的白肚皮,红扑扑的小脸泛着明媚的光芒。
“梦溪,你不是说喜欢摸我这身胖肉吗?怎么现在又嫌我?”郑直很受伤。
“哪有嫌你,我最喜欢胖胖的肉肉了,摸上去软乎乎的,真想咬一口。不过,长胖了人不好看嘛,对身体也不好。”邱梦溪急忙安慰。
“哦,知道了。咱们躺着休息一会儿。”说着,郑直拉过被子,裹住自己和邱梦溪如婴儿般赤裸的身子。
“哎,说好了,不许睡着啊,现在才十点不到,你还没陪我切蛋糕呢。敢睡我就打你屁股。”邱梦溪用力拧着郑直的大耳朵,威胁道。
“好好好,小姑奶奶,先休息,休息一下。”郑直连声讨饶。
半小时后,郑直和邱梦溪重新穿好衣服,出现在一楼餐厅里。活泼好动的邱梦溪一边嚼着香浓的奶油蛋糕,一边四处游走,不断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忽然,邱梦溪眼珠一转,视线越过狭窄的楼梯,最终落在二楼左侧那间屋子上。她托着蛋糕盘,象小鹿一样轻盈地跳上楼梯。
“梦溪,你去哪儿了?”一分钟后,郑直不见邱梦溪回来,便走出餐厅开始寻找。
“胖胖,快上楼来,这张床太舒服了。”邱梦溪激动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来了,来了。”郑直答应着走上楼来,脚步却有些发飘,他用力摇了摇头,想把上涌的醉意甩脱。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八章夜惊魂(1)
猛抬头,郑直惊讶地发现,一直紧锁着的二楼最左边那间房子此刻竟然门户大开,桔红色的暖光从里面柔柔地泼洒出来。
门内,靠南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足有两米宽的欧式大床,床的式样很老,看起来有些历史。床上铺着厚厚的席梦思垫子和整洁干净的全套床上用品。
而邱梦溪,则得意洋洋地侧卧在床上,一张小脸笑成一朵花。
“咦?梦溪,你是怎么打开这道门的?”郑直纳闷。
邱梦溪狡诘地轻笑,右手前伸,张开手掌,露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钥匙。
“钥匙?哪儿弄来的?”郑直又惊又喜。
黄志勤家的老屋共有五间卧房,其中四间房子的钥匙都直接插在锁孔里,轻轻一扭,门就应声而开。只有二楼最左侧那间屋子,从郑直第一次过来,就一直紧紧地闭锁,钥匙不在锁孔里。
只要是人,没有不好奇的,所以,郑直也一直想打开这道门,看看这间房子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傻瓜,我是谁呀?据我所知,通常,藏钥匙的地方,不是在地毯下就是在花盆里,或者在门框上。怎么样,果然让我在花盆里找到了这个。”邱梦溪一边摇晃着手中的钥匙,一边向郑直示意门外那个摆放在黑色檀木花架上的陶瓷花盆。
“宝贝真聪明。”郑直微笑着走了进来,随手将门推上。
他的眼光,开始在室内不断巡视。
这间房子很大,足有二十几个平方,室内的家俱却不多,显得很简洁。除了一个靠墙的咖啡色双门立柜和一个三人长沙发,就只剩下这张靠窗的大床了。
房间里有两扇老式木窗,一扇朝南,一扇向东,窗子两侧垂挂着拖地的厚厚的红绒窗帘。
“呵,志勤这小子真不够意思,这么漂亮的一间大房子,却要终日锁起来不给我们住,小气鬼。”郑直嘴里唠叨着朝窗子走过去,将窗帘闭合,严严实实地遮蔽了两扇木窗。
“胖胖,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儿睡,好不好?”邱梦溪托着腮侧躺在床上,轻拍着床褥对郑直说道。
郑直回过身来,微醺的醉眼斜睨着床上巧笑盈盈的女友,顿觉头脑一热,血往上涌。
“没问题,我也正有此意。”他大笑着,朝床上的邱梦溪扑去。
“哎呀,不要啦……”邱梦溪娇笑着,双手无力地推拒着。
小屋里,春情荡漾。
“胖胖……好了没有……我要撑不住了。”邱梦溪娇喘微微。
“快了快了,来,咱们玩个新鲜的。”说着,郑直一把抱起邱梦溪,紧走几步,奔向那个右侧靠墙的双门立柜。
紧接着,郑直将邱梦溪的后背抵在立柜的左侧板壁上,用力托着她的身子,重新开始动作起来。
伴随着邱梦溪有节奏的呻吟声,双门柜也一下一下不停地撞击墙壁。
突然,郑直的速度猛然间加快,邱梦溪的声音也由呻吟变成呐喊。
最美妙的时刻终于来临。
随即,所有声音嘎然而止,只剩下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个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二十九章夜惊魂(2)
那个倚在邱梦溪背后的双门立柜,突然间发出一声脆响,柜门从里面被猛烈地撞开,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一米五的高度摔出柜子,如失事的飞机般重重地直坠在地上,“哗啦”一声,玻璃四分五裂。
“啊!”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邱梦溪吓得赤着脚直接从郑直身上跳到地面。
“什么东西?”郑直弯下腰,拾起地上那个倒扣着的一尺多宽两尺多长的木板框。
翻转过来,郑直和邱梦溪又是一声惊叫,黑漆漆的木框里,是一张塌鼻深目、两颊无肉的老太太的脸。她的眼睛,白多黑少,正恶狠狠地盯着郑直,像毒蛇。
“遗像!这是遗像啊!”邱梦溪吓得直打哆嗦。
突然间,郑直如坠冰窟,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他的酒,全醒了。
这时,他才隐约想起黄志勤最后的嘱托:千万别去二楼那间朝南的大屋,里面供着我奶奶的遗像呢。冲撞了对谁都不好。
完了,都怪自己色迷心窍,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这间房的确是在二楼,也是朝南,只是,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打开柜门看看呢?这下惨了,冲撞了死人会不会遭报应啊?
郑直小心地拨落像框中残留的玻璃碎片,毕恭毕敬地将遗像高举过头顶,弯着腰,径直将像框重新送回柜子里。
之后,郑直对着遗像接连三个90度大鞠躬,口中念念有词:“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您老人家的安宁,还请奶奶您看在您孙子志勤的份上,放过我们吧。以后我年年清明给您烧纸钱呐……”
祷告完毕,郑直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身无寸缕,不禁叫了声“混帐”,接着一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便捂着命根子挣命一样逃回床上。
此时,邱梦溪也早已钻进被子里不住发抖。两个人一脸愁苦,慌慌张张地抱作一团。
“胖胖,这间房咱们今晚不住了,换回原来那间吧。”邱梦溪牙齿打战。
“好,马上走。”
两个年轻人再也不敢久留,抱着一大堆衣服,光着身子逃回了二楼右侧先前的那间睡房。
“哎呀,可吓死我了,你摸摸,心都要跳出来了。”邱梦溪从被子里抓过郑直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是啊,宝贝。要不怎么说,好奇害死猫呢。今后,咱再也不进那间房了。”郑直大口吸气。
“不,以后我再也不到这儿来了。一想到这楼里有个阴魂不散的鬼老太太,我就浑身哆嗦。”邱梦溪说得斩钉截铁。
“好,那就不来。下回再找别的地方。”
这时,墙上的挂钟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间敲响了。
连绵不绝,总共响了十二次。
“都十二点了,怎么过得这么快,什么也别想了,赶紧睡觉,否则明天非迟到不可。”郑直边说,边拉灭了台灯。
黑暗,顷刻间占领了整个屋子。
不到五分钟,又累又困的郑直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章夜半鬼敲窗(1)
邱梦溪却又惊又怕,好半天没有睡意。
一闭上眼,她的面前就摇晃着遗像中那个丑陋凶恶的老太太。虽然已经换了房间,邱梦溪还是不时地注视着黑暗里紧闭的房门,她担心,那个鬼老太婆会从门缝里悄无声息地爬进来。
不过,她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这间房子,一切如常。
伴着郑直有节奏的鼾声,邱梦溪的睡意终于来了。
然而,就在半梦半醒的时节,邱梦溪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三个不大不小的声音。
“梆、梆、梆……”
迷迷糊糊中,邱梦溪感觉好像有人在敲他们的房门。
邱梦溪一个激凌,骤然间清醒过来。
有人在敲门吗?她侧耳细听,不对,声音不是从门的方向传过来的。而是……
邱梦溪的脑袋向右侧缓缓转动,她的眼睛定格在紧挨着郑直的那扇木窗上。
“梆、梆、梆……”
这次,邱梦溪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有人,正在窗外敲打木窗。
邱梦溪汗毛倒竖,发疯般推醒了郑直,“醒醒,快醒醒啊!”
“啊?怎么了?”梦中乍醒的郑直“扑棱”一声从床上翻身坐起,瞪着懵懂的双眼看着邱梦溪大声叫道。
“轻点,小点声,你听听,是不是有人在敲咱们的窗户?”邱梦溪慌忙捂住郑直的嘴,小心翼翼地说道。
“敲窗?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二楼啊。好了,快点睡吧,别胡思乱想了。”说着,郑直又俯身卧倒。
还没等邱梦溪说话,窗外,又响起了奇怪的“梆梆”声。
这一次,郑直也听到了。
他坐起身,直愣愣地望着面前那两块深红色的丝绒窗帘。
几秒钟后,他忽然口气轻松地说道:“夜里风大,可能是树枝摇动刮到了窗玻璃。”
说着,他一伸手,双手向两边用力一掀,两片红绒窗帘便随之开启。
这时,就着清亮的月光,郑直和邱梦溪清清楚楚地看见——
窗外,飘浮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白影。
她,穿着一件长长的宽大白袍,浓密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胸前,她的脸上,披着一块血红色的面纱。与此同时,那白衣人发出一连串尖厉的声音:“戴-着-血-面-纱-下-地-狱!”
“啊!”邱梦溪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野兽般绝望的长嚎,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几乎是在同时,郑直也发出一声惊叫,两手一松,跌坐在床上。
“鬼……戴血面纱的女鬼找上门来了……梦溪,快,快点起来。咱们马上离开这里。”郑直语无伦次,六神无主。
然而,邱梦溪却没有任何回应。
“梦溪,快起来呀!”郑直用力扳动邱梦溪的身子。
然而,邱梦溪在他的手下竟像植物人般麻木。
郑直心下发慌,摸索着拉开床头柜上台灯的开关。
再一回头,郑直不禁吓得是魂飞魄散。
邱梦溪,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大睁着,眼球好像要从眼眶中鼓出来,她的嘴也大张着,整张脸因惊惧和恐怖而完全变形。
她,仰面倒在那儿,一动不动。
郑直倒吸一口凉气,他一边轻声呼唤着邱梦溪的名字,一边将右手伸到邱梦溪鼻子下面。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一章夜半鬼敲窗(2)
“啊!”郑直一惊非小,猛地缩回右手,浑身如冻鸡般抖个不停。
“梦溪……你不能死啊……梦溪……不要死啊……”郑直缩在床角,涕泪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理智才再次回到郑直身上。瞪着面前自己曾经深爱此刻却已在慢慢冷却的女友,他的心,痛如刀割。
都是窗外那个女人,那个戴着血面纱的女人。天哪,她来找我们啦,现在,许刚死了,邱梦溪死了,一起去元阳的七人已经去了两个,看来,诅咒真的是避无可避!
不行,要马上打电话给志勤,告诉他,血面纱已经来了!
郑直抓过西装,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哆哆嗦嗦地,按下了黄志勤的号码。
“嘟、嘟、嘟”手机那边传来沉闷的铃声。
快接!赶快接呀!你这个笨蛋!在焦急的等待中,郑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咒骂黄志勤。
终于,黄志勤的手机接通了。
不等对方说话,郑直就发疯般对着话筒嚎叫:“鬼!有鬼呀!她刚才就在窗外敲我们的窗户,我们都看见了,白色的长袍……血红的面纱……我和梦溪……呜呜……志勤!志勤哪!梦溪死了,让戴血面纱的女鬼活活吓死了呀……呜呜……”
郑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哭着,他用力抹了一把鼻涕混杂的眼泪,继续说道:“兄弟,咱们是不是……”
说到这里,郑直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抬起脸,惊恐万状地望着房门的方向。
刚才,在打手机的间隙,他分明听见,房门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
“谁?”郑直合上手机,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声。
死一般的静寂。
走!马上离开!此刻,郑直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最快速度逃离老屋。
他抓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套在自己身上。扣子也来不及扣,鞋带也顾不上系,就这么慌慌张张地拉门出逃。
就在他拉开房门的一瞬间,灯光,却突然间消失了。
整栋老屋一片漆黑。
突然降临的黑暗让郑直成了盲人。他伸出双手,在身前胡乱地挥舞着,他的嘴里不住地祷告:“阿弥陀佛,圣主耶稣,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你们快来救救我呀……”
随着时间的流逝,郑直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发现,刚才自己胡乱摸索中竟然走错了方向。他,越过了楼梯口,一直走到了走廊的最左边。
啊,眼前这道门,不就是摆放遗像的房间的门吗?
郑直吓得惊叫一声,扭头就跌跌撞撞向楼梯口跑去。
五步、四步……
再向前三步,他就可以踏上楼梯了。
就在这个时候,郑直的第六感突然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慢慢转过身,于是,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可怕的女人。
她披着一块血红的面纱,穿着一件拖地的白袍,长长的乱发垂在胸前,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向他一点点靠近。
“不!不要过来呀……”郑直面如土色,一步步向后退去。
突然,只听“哎呀!”一声,郑直脚下一绊,身体瞬间失去重心,他就像一只笨重的狗熊,身子后仰着向楼梯上倒栽了下去。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二章死亡现场(1)
9月18日,阴,西北风三到四级。
又变天了。
110报警服务台在凌晨1:50接到报警电话:城郊黑龙潭附近某民宅发生命案。
大约在凌晨三点,警车呼啸着来到出事现场。
出事地点是位于黑龙潭两公里处的一幢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房子古朴而坚固,光外墙就足有两尺厚,而且该楼还有明显的翻修过的痕迹,看来从初建至今最少有七、八十年的历史。这栋楼方圆一百平方米之内没有其它建筑物,附近原有的几十栋旧平房都已经被开发商拆除正待利用,现在只剩下残砖碎瓦、荒草枯藤。
命案现场就在楼内。死者为两名。
其中的一名男性死者,名叫郑直,20岁,滨江商学院大二学生。死者被发现时,呈大字仰躺在一楼楼梯前一米远的地面上,双目圆睁,死状恐怖,头下有一汪殷红的鲜血。法医检验结果:该名男子是从二楼楼梯口突然跌落至死。直接死因是头骨骨折、颈椎断裂,致使该男子坠楼后当即死亡。死亡时间是9月18日凌晨1时许。
另外的一名女性死者,名叫邱梦溪,19岁,滨江商学院大二学生。死者被
发现裸体仰卧于二楼右侧房间内,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呈O形,面部扭曲变形,死因是极度惊吓引发心脏破裂导致悴死,据查,死者本来就有心脏病。死亡时间是9月18日凌晨0:30。
男女死者死前曾有过性行为。
现场未发现打斗痕迹。只是在二楼最左侧一间房间的地面上发现一堆玻璃碎片,二楼楼梯口处发现一横卧的黑色檀木花架,附近还有一个摔成几半的陶瓷花盆,盆内的一株名品茶花也不幸夭折。据析应该是男死者郑直在奔跑时因慌乱而拉倒楼梯口的花架,又不慎失足绊在倒卧的花架上而意外坠楼身亡。
除两名死者的指纹和鞋印外,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的新鲜指纹和足迹。
房门也没有暴力损坏的痕迹。
男死者郑直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郑直在18日凌晨0:43分曾打出一个电话,受话人是黄志勤,通话时间:一分三十八秒。内容不详。
从现场勘探结果初步判断:男女死者应该是死于意外。
唯一令人不解的是:男女死者的身上都铺着一块写着数字的染满血渍的纱巾碎块,只是,女死者邱梦溪的血纱巾上写着一个黑色的数字——914,而男死者郑直的血纱巾上写的数字则是——114。
按照常规,刑警队的何副队长详细询问了本案的报案人黄志勤。
何队:你是如何发现死者可能在楼内身亡的?
黄志勤:今天凌晨我接到我同学郑直的电话,他说,他女朋友邱梦溪刚刚被吓死了,他本人当时的情绪很激动,对我的询问置之不理,最后还突然挂断了手机。我当时看了一下时间,是0:45。我就判断情况不对,所以马上骑车赶到这儿来,结果还是晚了。
何队:你怎么知道郑直他们会在这里出现?
黄志勤:因为今天下午郑直向我借我家老屋的房门钥匙,他说他女朋友今天生日,所以想借这个安静的地方约会。我和郑直是好朋友,所以只好借他了。谁知道出了这事。
何队:郑直以前也向你借过这栋老屋约会吗?
黄志勤:借过。
何队:几次?
黄志勤:四次。
何队:郑直有告诉你他女朋友是什么原因被吓死的吗?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三章死亡现场(2)
黄志勤(犹豫片刻):他说……他们见到了一个白衣女鬼,她就站在窗外敲他们的窗户。
何队:什么?女鬼敲窗户?无稽之谈。他们当时分明是睡在二楼的。
黄志勤:是啊,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吓到,而且郑直说,窗外悬着的是一个白衣女鬼。
何队:又是所谓灵异案件,这种事情我们见得多了,最后证明当事人全都是发癔症。
黄志勤:(无语)。
何队:好了,说说你自己吧。接到郑直电话时你在什么地方?
黄志勤:我?当时我在西山脚下的静心亭。
何队(怀疑地):那么晚了,你怎么会在那里?
黄志勤(为难):这……
何队:不要隐瞒,实话实说。
黄志勤:好,是这样,今天晚上,哦,现在已经过了12点了,应该是昨天晚上十点,我从图书馆出来回宿舍的路上,突然碰到一个衣衫脏乱、弯腰驼背的老太太,她将我拉到无人处,偷偷递给我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半夜一点去西山脚下的静心亭,否则明日必死。我当时很吃惊,就问老太太是什么人写的字条。她先不说话,乘我不备突然抢过纸条,一口吞进肚里,转身摇摇晃晃地跑掉了。我本来想追上她问个明白,可因为还有同宿舍的同学在路上等我,便掉头回去了。
何队:你还记得这个老太太的样子吗?
黄志勤:她,披着一件带帽子的黑色长斗篷,就像修道士穿的那种,因为帽子太大,她又弓着背,而且那地方光线又暗,所以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何队:哦?那谁能证明真有这个老太太存在呢?
黄志勤:我有两个室友跟我一道出来的,他们亲眼见到那个老太太叫住我,你可以向他们核实。
何队(难以置信地):哦?就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字条,你就会一个人半夜三更专程跑一趟西山?
黄志勤(平静地):因为——我这个人很怕死。
何队(吸了口香烟):哦,还有一个问题。你家老屋的钥匙你一共有几套?
黄志勤:大门钥匙我只有一把,另外两把在我爸妈手上,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会找人来做清洁。
何队:你的意思是说,清洁工手上也会有钥匙?
黄志勤:不是的,我们一家三口会不定期地轮流去到老屋,打电话请清洁工上门,清洁工走后我们再离开。
何队:可是既然是你们家的房子,你手上很可能还有另一把钥匙。
黄志勤(有些气愤,但很快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地):如果我有,我不会等你们来了之后砸开门锁才进门。何队,还有什么问题吗?我想现在应该马上通知学校和两名死者的家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随叫随到。
何队(目光锐利地直视黄志勤,好半天):好了,你可以走了。有事我会再找你。对了,如果你发现什么新线索,随时打我电话。我手机是:1382346****。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见过这两件东西吗?”
何队取过两个证物袋,指着其中一块写着914数字的血纱残片:这是女死者身上发现的。
又指着另一块写着114数字的血纱残片:这是男死者身上发现的。
最后,他抬起头:你曾经见过吗?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黄志勤面色一变:这是什么呀?这么恐怖,我……从来也没见过。
何队失望地挥挥手:那行了,你请便吧。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四章四封来信(1)
9月18日,早7:20。
田甜回到了师范学院4号楼113宿舍。
“我回来了。”一进门,田甜就热情地和室友打招呼。
“田甜。”正在整理书籍的陈小乔大喜过望。
她站起身,激动地迎向自己的好友。
“怎么,小乔,昨晚是不是想我了?”田甜顽皮地调侃。
“田甜,你昨晚去哪儿了?怎么一夜不归。简直急死我了。”陈小乔埋怨。
“是啊,田甜,怎么夜不归宿?大家都很担心你。”大姐关玲也关切地说道。
“嗨,你们真会小题大做。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我去校外买水果的时候意外地碰上了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她高中毕业到本市自己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所以,盛情邀请我去她那儿吃饭、聊天,天晚了又留我住了一晚。就这么简单,怎么样?诸位检察官满意了吧?”田甜嘻皮笑脸地说道。
“你呀。那怎么打你手机总关机,我都担心死了。”陈小乔表示不满。
“哎呀,我是想打电话给你啊,可手机偏偏没电了,后来只顾着和老同学聊天,就给忘了。好啦,别这么小气嘛。不生气了,下次保证早请示晚汇报。”田甜做撒娇状,边说边在自己床上取出一块手机电池。
陈小乔一听,笑了。
关玲却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田甜,这时,她突然问道:“田甜,你眼里怎么那么多血丝?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田甜笑道:“是啊,他乡遇故知嘛,一聊就聊了大半夜,早上又急着往回赶,当然睡得不够了,现在头还是晕的呢,下午我得早点回来补个觉。”
关玲笑笑,不语。
这时,陈小乔突然用手一戳田甜,同时使了个眼色,拉门出去。
田甜会意,急忙拿上书本,紧紧跟上。
“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走出宿舍楼,田甜急问道。
“给你,打开看看,里面什么内容?”陈小乔表情异常严肃地递给田甜一封信。
“什么呀?信?给我的?谁写的?不会又是情书吧?”田甜边说边笑。
“小心。别撕错了方向。”正当田甜要撕开信封的时候,陈小乔突然叫住了她,仔细看了一看,确定不是六瓣黑花图案的那边,才放心地交给她。
“干嘛呀,贼精精的。”田甜奇怪地瞥一眼陈小乔,小心地撕开了信封。
抽出信内的白纸展开,两个女孩不禁“啊”了一声。
白纸上又是一幅画。
纸上画的是一间屋子,屋子里站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黑衣,全身是血,右手高举着一把长长的杀猪刀,刀上染满鲜血,他的左手握着一样东西,那是一条染满鲜血的纱巾。门外,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相拥哭泣。
那间屋子的门上,清晰地写着三个血红的数字——113。
“这画的是什么呀?怎么这么恐怖?113,不会是我们的寝室吧?那个满身鲜血的男人,他手上拿的难道是‘血面纱’?这,究竟是谁给我的信?是谁?”田甜面色突变,一边惊惶地诉说,一边翻找信封的外皮。
“不用看了,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喏,这是给我的,你也看看吧。画上那个黑衣服的男人,就是我曾经告诉过你的,那个雨夜里问我‘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的男人。看来,‘血面纱’很可能和我们所住的113宿舍有关。田甜,你应该知道的,这个宿舍十年前是男生宿舍。”陈小乔沉声说道。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五章四封来信(2)
“十年前,对了,不是说113宿舍曾有人自杀吗?难道就是画上这个黑衣男人?不行,我们要赶快查清那件自杀案的真相。他的手上怎么会握着一块‘血面纱’,难道,他不是自杀,而是和许刚一样,也是因为‘血面纱’的诅咒……”田甜的脸色越来越白。
“是,我也一直想弄清楚这件事情。可是,事情毕竟过去十年了,当年的学生都已经毕业了……”陈小乔为难地说道。
“傻瓜,不是还有老师和校工吗?我想,人命关天的事,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大家也一定记得清清楚楚……”
田甜的话还未说完,她的手机铃声竟然又突如其来地响了起来。
“哟,刚装上电池就打进来了,看来想我的人还不少呢。”田甜自我解嘲地说道。
“喂?哪位?……哦,若冰啊……我昨晚手机没电了,不好意思哦。什么事?……什么?你说你也收到了一封匿名来信?……什么?信封上还画着两颗交叠的心?你别急,等等,我看看时间……7:30,来不及了,中午吧,我们‘情侣吧’见。对了,记得带上信……好,再见。”
打完电话,田甜怅然若失,喃喃道:“完了,看来匿名来信真的是冲着我们几个来的,对了,不知道商学院那三个收到没有。中午记得问问若冰。走吧,先去上课。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中午见了面再说。”
陈小乔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两人步履沉重地向课室走去。
9月18日,上午9:30,黄志勤回到商学院。
当他疲惫地打开宿舍门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这个时候,上午第二节课应该还没结束。
黄志勤感觉头有些沉,眼睛也涩涩得难受,这时他才想起,整整一夜,自己都没有合过眼。
这个不平凡的夜晚,发生了太多不平凡的事情。他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没有脱衣,他穿着鞋躺在自己床上,接下来,他的眼前便不断开始放映昨天夜里的电影。
许刚是第一个,现在又死了邱梦溪和郑直。那么,下一个呢?下一个会是谁呢?
还有他们身上那三个黑色的数字:326、914、114,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翻了个身,不断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么短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却太快也太复杂了,让他很难理出其中的头绪。
正思怵间,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
“嗨,原来你在屋里啊,昨晚又一夜未归,是不是又和女朋友约会去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爆炸性新闻!咱们寝郑老大和他女朋友昨天晚上意外身亡了。”
“眼镜”孟凯一进门就开始大声广播。
“我知道了,是我报的案。”黄志勤语声淡漠。
“啊?真的?究竟怎么回事啊?”孟凯漩涡般的眼镜差点从不高的鼻子上跌落下来。
“唉,意外,谁也想不到的意外。现在我没心情,回头再告诉你。折腾了一夜,让我先睡一会儿。”黄志勤干脆闭起了眼睛。
“哦。”孟凯失望地转身去取桌上的水杯。
刚取下杯盖,孟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志勤,有没有看见你的信?我昨天晚上在收发室张大爷那儿替你拿的,回来就塞你枕头底下了,昨晚你没回来,刚才见着你又没想起来。”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六章死亡通知书(1)
哦?黄志勤眉头一皱,奇怪,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写信?
他一偏头,从枕头下取出信来。奇怪,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于是,他抬头问孟凯:“信上怎么没写名字和地址?张大爷有没有说是谁送到他那儿去的?”
孟凯喝了口水,不经意地说道:“哦,他说是一个小孩儿让他交给你的。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哦?黄志勤又是一愣,拿过信封正要撕开,触手一摸,感觉有点不对,翻过信封一看。
怎么?信封封口处竟然是没有用胶水密封的?
他急忙打开封口,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空的?
黄志勤真的糊涂了,这时,孟凯喝完水正欲回身出门上课,黄志勤突然唤住他:“眼镜,你把信拿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仔细看过?”
“眼镜”孟凯一愣:“没有啊,我拿回来就放你枕头下了,我是那种人吗?别人的信我怎么会偷看。”
“那,你上楼时有没有发觉信封里掉出东西?”黄志勤再问。
“没有啊。我在手里抓得紧紧的。怎么会掉出来?难道信没封吗?对了,这封信是挺轻的,像空的一样。”孟凯更是不解。
“哦,那没事了,课上老师点名时帮我请个病假。”
“好说。”
孟凯走后,黄志勤再次拿起了信封,反反复复仔细查看,最后,他的视线终于停滞在信封上那个一元硬币大小的黑花上。这朵花的花瓣细长而卷曲,仿佛一条条扭曲的手臂,绝望地向四外延伸,而中间的花心则好像一个缩小版的骷髅头。
这是朵什么花?
菊花还是曼陀罗?
黄志勤看来看去也看不出端倪,他的头越来越晕。
睡意一阵阵向他袭来。
中午12:00,“情侣吧”西餐厅。
当田甜和陈小乔匆匆忙忙赶到餐厅的时候,韩若冰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俩,有没有收到匿名信?”
陈小乔正要开口,田甜立即制止了她:“吃完饭再说,先叫吃的。”
这餐饭,她们都吃得很少,三个女孩,沉默无语。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等田甜放下筷子,韩若冰就再也忍不住了。
“是的,我们俩也收到了同样的信,对了,你的信上画了什么?”田甜反问道。
“我早上不是告诉你了嘛,喏,你自己看吧,就是这个。”韩若冰从包里取出信,放在桌上。
“怎么?只有信封?里面的信纸呢?”田甜和陈小乔异口同声地问道。
“信纸?信封里面是空的呀,什么也没有。你看,都没封口嘛。”韩若冰指着信封说道。
“没有?那我们的怎么……”田甜与陈小乔面面相觑。
“难道你们的信里有内容?”韩若冰难以置信。
“给,你自己看。”
许久,韩若冰才瞪大眼睛大起头来:“天,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给你们这么可怕的画?究竟什么意思?”
田甜也不回答,拿起三个信封并排平放在桌子上:“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收到的信封虽然大同小异,但却有着明显的区别。你们看,若冰这封上面画的是两颗上下交叠在一起的黑色心形图案,而我和小乔的信封上画的却都是一朵黑花图案,只是,看不出这两朵花究竟是什么花。你们说,这三个不同的黑色图案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呢?”
三个人左思右想,仍然不得其解。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七章死亡通知书(2)
“对了,你男朋友他们三个有没有收到信?”田甜突然问起韩若冰。
“我还没问志勤呢。我昨晚一收到信就觉得蹊跷,想来想去就想到‘血面纱’上来,所以想先打电话问你收到没有,可惜你电话一直关机。本来,我想再打电话问问志勤的,可还是想先问过你们再说,他这几天也够烦的,如果这信和血面纱无关,我不想让他知道为我担心,所以,我今天早上又打你电话,告诉你匿名信的事,可当时又没时间说,我就想等中午得到确切消息再问志勤。我真的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他烦心。”说着,韩若冰便打开背包取手机。
“唉,若冰,你就是太善良了,那个黄志勤,他哪里值得你这样待他?他……”田甜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神异常复杂,似乎欲言又止。
“田甜,我知道你对志勤有成见,但,其实志勤他……很好,他对我也很好。你不要这样说他,好吗?”说起黄志勤,韩若冰的眼神温柔如水。
田甜还要说什么,但见到若冰哀求的眼神,她终于将话咽下。
黄志勤的电话接通了。
“喂,志勤啊,我是若冰,吃过饭没有?……哦,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收到一封匿名信?……那,信封上有没有画着什么图案?……哦,真的?……我知道了,那郑直和他女朋友呢?……什么?意外身亡?昨天夜里?……啊,啊,是这样?……天哪,那你也要小心……好,你先睡吧,我不打扰你了,你醒了给我电话……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韩若冰缓缓抬起头来,脸色比哭还难看。
“怎么?他说什么了?”田甜和陈小乔连声追问。
“志勤说,他也收到信了,信封上也画着一朵不知名的黑花,不过,他和我一样,信封里也是空的,郑直和他女朋友有没有收到信他不知道。他还说……他还说……”韩若冰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深。
“他还说什么了?你快说呀。”田甜忍耐不住了。
“他还说,郑直和他女朋友邱梦溪昨天半夜都意外死掉了。”
“啊?他们俩都死啦?怎么死的?”田陈二人大为震惊。
“是的,志勤说,邱梦溪是活活吓死的,郑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跌死的,他们死前,都见到了那个戴血面纱的白衣女鬼,她还敲他们房间的窗户,那女鬼竟然悬空站在二楼的窗子外面……而且,他们尸体上也有血面纱碎块,上面也有黑色的三位数字,邱梦溪的是114,郑直的是914,啊,不对,不对,郑直的是114,邱梦溪是914。”韩若冰有些语无伦次了。
“啊?太可怕了,三个了,已经死了三个了。”陈小乔喃喃自语。
“这都是‘血面纱’的诅咒。都是我们自己不小心惹祸上身。”韩若冰流下泪来。
“还剩下我们四个,下一个会是谁呢?”田甜眉头紧皱。
三个女孩的心脏在瞬间收紧。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八章诡诈
与田甜和陈小乔在“情侣吧”分手后,韩若冰黯然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从16日到18日,短短三天,同去元阳的七个人,已经死了三个。
韩若冰已经嗅到浓重的死亡的气息。
神情恍惚中,突然有人在一旁叫她的名字。
迟迟疑疑地,韩若冰抬起了头。
眼前这人,高大帅气,神采奕奕。
他,是池文浩。
池文浩是校内的名人,几乎很少有人不认识他,何况,在放暑假前,他又策划了那次元阳之旅,尽管后来他因故缺席,但七个人针对旅行事宜还是小聚过两回。所以,彼此都不陌生。
“韩若冰,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池文浩的笑容收敛了。
“有什么事吗?”韩若冰被池文浩的表情吓到了。
“来,我们到这边谈。”说着,池文浩向围墙边的树荫走了过去。
韩若冰有些局促地跟在他身后。
站定之后,池文浩转过身来,表情沉重地望着韩若冰:“韩若冰,昨天我和黄志勤谈起你们暑假那次元阳旅行。”
一听此言,韩若冰的脸色马上变了。
池文浩立刻捕捉到她的变化,继续故作神秘地说道:“黄志勤什么都跟我说了。说到元阳的那间鬼宅……”说到这儿,池文浩故意卖了个关子。
韩若冰的脸更白了,她的嘴唇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池文浩发现自己的无中生有之计已经生效,不禁精神一振:“他还告诉我,你们就是在那间鬼宅里出了事,你们现在受到了诅咒,和血面纱有关……”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志勤他……他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他怎么敢……?他难道忘了泄露这件事的后果?他还叮嘱我不要说出去,为什么他自己反而……”韩若冰两眼无神,喃喃自语。
“再严重的后果也没有丧失性命重要吧?”池文浩加重语气。
“可是,泄露了马上会丧命的啊。”韩若冰目露恐惧。
“但是,他知道,如果说出来,他反而不一定会死,因为,我可以帮你们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
池文浩的话语仿佛如暴风雨后的第一缕阳光,顷刻间照亮了韩若冰几乎冷却的心。她突地仰起头,眼睛闪闪发亮。
她说:“真的?你真的能帮我们?”
“当然。不过,因为昨天志勤临时有事,没时间和我细讲,所以你必须把鬼宅的事情详细告诉我,只有了解每一个细节,我才能找到更有效的办法。”池文浩两眼放光。
“……好吧。那天,我们一到元阳……”韩若冰心有余悸地讲起那次恐怖的元阳之行。
“那么,这几天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吗?”池文浩双眉紧皱。
“有,就是我们几乎都见到过一个戴着血面纱的白衣女人,还有,就是我们剩下的四个每人都接到一封匿名信……”韩若冰将近来的诡谲之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池文浩眉头紧蹙,越听越震惊,越听越心忧。
他们谁都不曾发觉,整个过程中,有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在一旁死死地窥视。否则,也许接下来的悲剧将不会发生。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三十九章神秘老太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韩若冰可怜兮兮地向池文浩投去求助的目光。
“让我想一想,对了,你不是说黄志勤在滨江公园拍到一张白衣女的照片吗?你这里有吗?”池文浩突然眼光一亮。
“有啊,就在我宿舍电脑里。”
“好,事不宜迟,马上带我去看。”
“不行啊,现在是午休时间,宿舍里都是人。”
“那好,我这里有U盘,你上去帮我把照片拷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五分钟不到,韩若冰就反身跑下楼来。
然而,大门外,池文浩却踪影皆无。
手握U盘,韩若冰焦急地在楼门前左顾右盼。
天,阴得更厉害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冷风吹得韩若冰忍不住缩起了脖子。云南的天气就是这样,四季无寒暑,一雨便成冬。有太阳的时候,哪怕是寒冬腊月,也会感到春意融融。然而,遇到阴天下雨,就是盛夏时节,还是觉得遍体凉意。
顾盼之间,一个人影正从背后向她缓慢地移动。
“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人哪?”
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在韩若冰耳畔响起,仿佛暗夜里猫头鹰恐怖的唳叫,让韩若冰寒毛直竖。
她猛地转过身来。
面前,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打扮超乎寻常的怪异。
这人个子不高,弓腰驼背,一件类似修道士的黑色长斗篷兜头包裹着她。宽宽大大的帽子罩在她头上,低垂着脑袋的她,根本无法被看清五官,甚至连她是男是女都无法判别。
不过,听声音,尽管并不动听,韩若冰还是可以肯定,这是个女人,一个颇有些年纪的老女人。
“姑娘,你等的人是不是姓池的?”老太婆再次开口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韩若冰诧异。
“哦,他刚刚有急事先走了,他说,他在那边等你,叫你务必过去找他,耽误不得的。”老太婆讲话的时候,她的头,一直没有抬起。
“哦,是这样啊,谢谢您。”韩若冰尽管感觉这老太婆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却还是礼貌地向她道谢。
“快去吧,别让你男朋友等急了。”老太婆又补充一句。
韩若冰脸一红:“阿姨,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咯咯。”老太婆发出两声怪里怪气的讪笑,伸手一指,示意韩若冰快走。
韩若冰看了看表,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便调转身形,快步向校门口走去。
身后,黑衣老太婆如跗骨之蛆,鬼一样跟上了她;若即若离,整整跟出二三十米,才颤颤巍巍扭身折回4号女生楼。
其实,正当韩若冰和黑衣老太婆一前一后离开宿舍楼的时候,田甜和陈小乔恰好从楼内走了出来。
“咦?那不是若冰吗?”陈小乔一眼就认出了韩若冰的背影。
几乎同时,田甜也看到了韩若冰,不过,对于若冰身后那个腰弯得快到地上的黑衣人,她却有种怪怪的感觉。她说:“小乔,注意到那个穿黑袍子的人吗?她好像跟着若冰。”
“是啊,青天白日的,这人怎么穿得鬼里鬼气的?要不要过去看看?”陈小乔也觉得奇怪。
“不用了,大白天的,又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走,还是先办咱们的事要紧。”说着,田甜便挽起陈小乔的胳膊,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她们不知道,她们错过了一次多么难得的机会,如果她们当时能走过去,如果她们能看到那个老太婆的脸,她们本来可以直接改变故事的结局。然而,她们却错过了,永远地错过了。
生命中很多事,你错过一分钟,很可能就是一生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章算命瞎子(1)
当韩若冰来到校门口的时候,她彻底糊涂了。
师范学院的大门口,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门外的树荫下,散坐着三个卖水果的小贩,两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和一个摆摊算命的瞎子。
然而,这些人中并没有池文浩。
他究竟去了哪里?究竟碰上什么急事能让他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又为什么非要把我约到校门口来?
韩若冰心中划满了问号,在校门前游魂似地左右徘徊。
“姑娘,你过来。”一个声音炸雷般在韩若冰身畔响起。
这声音如此之大,把梦游中的韩若冰一瞬间拉回了现实。她惊魂甫定,四下里扫视一遍。
除她之外,附近竟再没有年轻女孩。难道是有人在叫我?
韩若冰循声望去。
声音来处,竟然是几米外那个树荫下的算命瞎子。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瞎子怎么可能看得见?
正迷惑间,那个瞎子对她灿然一笑,紧接着,他开口了:“姑娘,你过来。”
原来,真的是他。
可是,他却是个瞎子,他那黑黑的墨镜彰显着盲人的专属特征,难道,镜片后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尽管满腹疑团,韩若冰还是下意识地向瞎子移动了脚步。
“你……是在叫我吗?”韩若冰问。
“是。”瞎子简短回答。
“你……看得见我吗?”韩若冰再问。
“不。”瞎子惜字如金。
“那你……”没等韩若冰将话讲完,那瞎子突然抢下话头:“瞎子看人不用眼睛,全凭感觉,第六感。”
说完,瞎子又笑。
不知何故,韩若冰总觉得这瞎子全身透着古怪,让她极不舒服。
她想离开了。
正在这时,瞎子好像看出了她的意图,话锋一转,声音一下子变得诡异莫测:“姑娘,我闻到你身上的味儿了。”
“你……流氓!”韩若冰又羞又怒。
瞎子突然提高了嗓音:“你误会我,我告诉你,你的身上,带有死气!死人的味道!”
韩若冰如遭雷击,呼吸骤然间急促,她的脑际再次飘过那个戴着血面纱的白影子。
“死气?你感觉得到?”她惊疑万分。
“你,死期已至!”瞎子斩钉截铁。
“什么时候?”韩若冰惊问。
“今天!”瞎子断言。
“什么?今天?”韩若冰猝不及防,周身一颤。
“你身上死气极重,今日之内,祸患必至。”
“你……危言耸听。”韩若冰面白如纸,然而,对于一个算命瞎子的话,她还是将信将疑。
“哼哼,死到临头不自知,女鬼追魂在眼前。”瞎子冷笑两声,语出惊人。
女鬼?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惊得韩若冰如入冰窟。
“你……你刚才说什么?”韩若冰结结巴巴地问道。
“女鬼追魂在眼前!姑娘,有些东西不是用眼睛看的,我感觉得到。阴风阵阵哪。”说着,瞎子便开始收拾卦摊,准备离开。
“先生,先生慢走。”韩若冰一把按住瞎子的背包,泪盈双眸。
“什么事?”瞎子冷冷道。
“先生,我知道您不是凡人,求求您,指点一条生路给我吧,若能躲过此劫,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您要多少钱?二百?三百?要么,我马上去银行取钱,一千够不够?”韩若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间有些语无伦次。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一章算命瞎子(2)
瞎子一对漆黑的镜片死死盯着韩若冰,仿佛要穿透她一般,这让韩若冰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终于,瞎子说话了,他字字如刀,割得韩若冰痛彻心肺:“我不要你的钱,再多的钱也买不走你的命。”
韩若冰语塞,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也许是瞎子良心发现,也许是被韩若冰的眼泪打动,他沉吟片刻,终于叹息着说道:“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不敢逆天行事,不过,嗨,算了算了,我就给你八个字,若机缘巧合,你能避过此劫,那是你的造化,否则,就只能怪你自己福薄命蹇,天意难违了。”
“哪八个字?您快说呀。”韩若冰眼中燃烧着一簇火焰。
“你记着,这八个字就是:只身祈福,弥陀禅寺。”说完,瞎子提起一旁的手杖,“啪啪啪”点着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你别走啊……”韩若冰想叫住瞎子。
瞎子没有回头,只丢下冰冷冷的两个字:“快去!”
望着瞎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韩若冰心里反复回放着那八字箴言,她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之光。
弥陀禅寺对于韩若冰来说并不陌生,从学校出发,中途只要转一趟公交车就到了。只是,那里地处半山,即使是逢年过节,人迹也是罕至。因此,如果单独一个女孩子过去,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然而,韩若冰此时已是无所顾忌,对于她来讲,不去是死,去,不一定会死。
可是,要不要再等一等池文浩呢?环顾四周,韩若冰依然寻觅不到池文浩的身影。
算了,不等了。佛家重地,鬼祟难近。如果通过烧香请愿能让自己侥幸逃过今日之劫,说不定其他人(特别是志勤)也可以按图索骥,避过诅咒。
想到这里,韩若冰义无返顾地踏上了二路公共汽车。
在车上,韩若冰几次想拨打黄志勤的手机,然而,犹豫再三,她还是放弃了,因为,她舍不得打扰黄志勤的清梦,她真心希望自己亲爱的男友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她,心疼他。
她想,从弥陀寺回来后,她一定要去老屋帮黄志勤做个全身按摩,还要给他煮一锅浓浓的山药排骨煲,这是志勤最爱的一道菜,为此,她练习了足足五次才敢做给他吃。还好,他喜欢她的手艺,然而,他却从不夸她。她从不记得志勤曾经赞美过她,无论哪个方面。这,可以说是韩若冰的一个遗憾,而另外一个,也是更大更深的遗憾,则是他从未说过爱她。
韩若冰叹了口气,这一劫,自己能否逃过呢?
山脚下,一个包着白毛巾的农妇,挑着两筐红艳艳的石榴和韩若冰擦肩而过。
“姑娘!”正要上山的韩若冰诧异地回头,挑石榴的农妇神情古怪地望向她,一字一顿地说:一个人可别上山啊,山上……不干净!
韩若冰周身一凉。
上山的路并不难走。虽然有些陡峭,却毕竟都是人工开凿的石阶。
这座山本爱书吧,但因山上有寺名唤弥陀,故此人们习惯称它为弥陀山。
今天,弥陀山依然保持着它一贯的清冷,远远近近,来来回回,始终不见人迹,只有零零散散分布在丛林间的一座座坟茔,给这座孤山平添几分诡异之气。山风习习,带来一阵阵幽寒,带走一片片空寂。
寺内冷清依旧,年久失修的院墙露出斑驳的黄土,墙壁上时不时钻出几株或青或黄的野草。一只秃毛老黄狗卧在正殿前的石阶上打盹,听见韩若冰的脚步声,才勉为其难地睁开昏花的老眼,有气无力地叫了两声。
韩若冰迈进正殿大门的时候,心里涌动着几丝酸楚。如此萧条、如此荒凉,这样的地方真的有神灵护佑吗?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二章求签(1)
殿堂内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是韩若冰上山以来见到的唯一一个活人。他,年纪已不小,一脸的皱纹昭示着岁月的沧桑,他就坐在进门右侧的角落里,垂着头,见到人来眼皮都不抬一下。他的身后是一个两米宽窄的木架子,上面一格一格放满了尺寸相同的白纸条。
正对殿门是一座袒胸露腹的大肚弥勒佛,只见它圆面长耳,满脸堆笑。佛像前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香案,两侧是一幅家喻户晓的对联: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笑口常开笑世间可笑之人”
韩若冰心生肃穆,随手拿起香案上堆放的三根檀香,就着香烛燃着了,高举过头,黓默祝告。
祷告完毕,插香入炉。
韩若冰重新整理衣衫,双膝跪倒在蒲团上,“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角落中,那个老和尚依然垂头坐着,连姿势都没有换过。
站起身,韩若冰伸手入袋,取出一张百元新钞,想都没想,直接就投入了面前的那个“随喜箱”中。
随喜(注释1)之后,韩若冰顿觉安心许多。转过身,她欲离寺回校。
突然,一直闷坐一隅的老和尚开口了:“姑娘,抽个签吧,我这边可以解签。不收钱的。”
韩若冰一愣,重新折回身去,这才注意到香案上那个竹制的签筒。一根根长长的竹签露着一尾殷红,像血。
就在这个时候,韩若冰的右眼眼皮不早不晚,突然跳了一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抽根签吧,抽根签吧,韩若冰只觉内心里有个声音一遍一遍地敦促着她,鬼使神差地,她颤抖地将手伸向签筒。
抱起签筒,就像抱着一个娇嫩的婴儿,韩若冰小心翼翼地摇一下,再摇一下。
“哗啦”,一枚竹签突然从中掉落。
四十三签。
握着冰凉的竹签,韩若冰忐忑不安地向老和尚走去。
老和尚接过竹签,面色微微一变,抬起头看了看韩若冰,一言不发,回身从背后的架子上取出一张纸条。
韩若冰紧张得几乎窒息。
“这是签词,你自己看吧。不过……”老和尚一脸凝重,欲言又止。
韩若冰犹犹豫豫地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譬若金鳞放碧漪,暗遭罗网四边围。
思量无计翻身出,命到泉关苦独悲。”
半晌,韩若冰抬起头来,迷惑地问道:“这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地说道:“这是一支下下签。”
“下下签?”韩若冰面色一变。
老和尚沉重地点了点头:“抽到本签的人,意味着暗遭罗网四边围之命。凡事必须提防歹人陷害。此运起跌不常。且虚、险、惊、改、凶者多。”
“这么说,我是在劫难逃了?”韩若冰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暗淡。
老和尚摇了摇头:“此签虽是大凶之相,可是经多方面努力,终能出险。惟此历程艰苦异常。无以数计。思量无计翻身出。总之,一句话,身居尘内祸自天来。早须防备免受其灾。”
注释1:随喜。
【俗语佛源】
1.见人做善事或离苦得乐而心生欢喜。2.随着自己的欢喜。
普贤菩萨有十个修行大愿,其中一个叫「随喜功德」。修行随喜功德,与礼敬诸佛、称赞如来、广修供养等有著同样的重要功德,我们随喜赞歎他人的成就好事,如同礼拜、念佛、诵经一样,都是了不起的修行功课。什么是随喜?别人出钱作公益,我多少帮一点忙;别人作了好事,我乐见其成;别人有成就,不起嫉妒的心,随口说些赞歎的好话;别人失意,不幸灾乐祸,随口说些鼓励的话。随口说些好话,随手做些好事,随心帮助他人,都是随喜。随喜有什么功德呢?
第一、如香遍满堂室:一个人靠化妆、洒香水得来的香气,仅是短暂的、局限的。我们经常养成随喜他人,所散发出来芬芳气质,就会充塞著所处的空间,让你周遭的人都能闻到,亦如你赞美别人地赞美你、欢喜你。
第二、如炬普照十方:愿意赞美别人、随喜别人,喜欢显扬他人的善美,你的人格道德就会像光亮的火炬。肯随喜他人者,不障碍不为难他人的成就,不讽刺不打击他人的努力,这样的人格是世间的榜样,就如同太阳的光亮普照世间。
第三、如种一能收百:随喜他人,就像打回力球,你随喜他人多少功德,就有多少人回头来赞美你、随喜你的功德。就如同我们在山谷中大喊「你好」,四面八方都回声对你喊「你好」。因此,愿意随喜他人功德者,所获得的善性循环,就如同种一而收百。
第四、如月映现千江:天上的月亮虽只一个,但在地上只要有水之处,不管是江、海、河、湖、溪、井,甚至仅是小小的盆、碗、杯盏,月亮都会映现在其中。我们肯随喜他人,清净品格的映现也如同这清凉月,随处映现,就如千江有水千江月。
普贤菩萨发随喜功德的愿,佛陀也常常赞美随喜的功德。随喜是最占便宜的修行法门,只要养成帮助他人的性格,随时给人欢喜、给人方便,就是很大的功德了。常人见他人有善喜,忌妒容易随喜难,就是不知随喜有这么大的功德。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三章求签(2)
“历经艰苦终能出险?大师,我不怕艰苦,您能否告诉我,究竟要怎样我才能化险为夷?”韩若冰眼中充满乞求。
那老和尚怜惜地看了她一眼,略一思索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只要想得到的,我都能做得到。我知道,佛家讲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您救救我吧。”韩若冰声如泣血。
老和尚身子微微一震,目光从韩若冰脸上匆匆移开,轻叹一声后,他缓缓地开了口:“姑娘,办法是有一个,那就是立刻赶去山上的舍身崖,进到观音洞中,把这个系在崖旁滴水观音右手的杨柳枝上。”
说着,老和尚就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画着古怪图案的符纸,三下两下卷成一个小圆筒,又回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根红布条,小心翼翼地捆扎在符纸上面。
当他将绑着红绳的符纸卷交给韩若冰的时候,脸上表情异常凝重,他说:“姑娘,千万记住,进到洞中一定要一次成功,如果符纸不小心落地,或者从红绳中掉出,那么,就算再将它系在杨柳枝上也是徒劳无益了。”
“我记住了,多谢大师。”韩若冰虔诚地双手接过纸卷,仿佛接过一枚救命的神丹。
望着韩若冰萧索的背影,老和尚的眼神极其复杂,除了不忍,更多的却是无奈。
舍身崖位于弥陀山的半山处,弥陀寺上去至少要半小时路程,韩若冰拾级而上,不时用衣袖擦拭鼻尖渗出的细小汗珠。她的身子一向柔弱,加之平日缺乏锻炼,没走多远,她便娇喘微微了。
她停下脚步,梳理自己急促的呼吸,正当她再度准备攀登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来自她的脑后,准确地说,是来源于她的第六感。
她隐约觉得,身后,好像有人。
她心里一阵慌乱,猛然间回过头去。她真担心这一回头,就会与一个披头散发戴着血面纱的白衣女鬼面对面。
然而,什么都没有。身后,山风徐徐。
韩若冰的心脏“呯呯”乱跳,她连忙收回视线,加快步伐向舍身崖攀登。
舍身崖并不是一块真正的悬崖绝壁。它位于半山一片翠竹掩映下的观音洞中。观音洞,是一天然古洞。据说,洞中有座不知名的千年古石。石头足有一人高矮,有头有脸,有手有脚,远远望去,活脱脱一个白衣大士“滴水观音”的真身像。但见它,衣袂蹁跹,低眉垂目,左手手托圣水瓶,右手手持杨柳枝,真是惟妙惟肖,巧夺天工。
舍身崖就在“石观音”的身畔,是一个三丈深的大裂缝,缝宽一米有余,黑黢黢的,仿佛地面上洞开的一张巨嘴。没人能够说清,究竟是先有“观音石”还是先有“舍身崖”。
相传,当年弥陀山曾经香火很盛,根本原因就是这个天然形成的神秘“滴水观音”。人们除了烧香礼拜,还有香客为脱离苦海,向往西方极乐世界,从观音石旁的大裂缝纵身跳下丧生,后人就将那悬崖叫舍身崖。更有甚者,又有香客在此以蜡油裹布条缠于手指,燃指敬佛,以求观音菩萨现身。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四卷观音古洞
后来,此等惨剧愈演愈烈,明朝时就有人在此立了一块“警示碑”,碑文如下:“观音慈悲现身说法是为救危难,岂肯要人舍身燃指。今皈依佛教者,信心虔修善行,自然完满。若舍身燃指,有污禅林,反有罪过。特立此碑,以示劝戒。”
然而,悲剧仍不时上演。直到有一天,有人传言,白日里见观音洞鬼影幢幢,更有甚者,听到男女哀哭之声。
至此,观音洞突然绝了人迹,带累整座弥陀山都罕有人踪。
韩若冰穿过竹林,一抬眼就见到观音洞中那座“石观音”。她心跳骤然加快,紧张和激动让她的手指禁不住微微颤动。
她将那个符纸卷成的圆筒紧紧握在手里,快走几步,来到“滴水观音”面前。她的双手分别捏住红绳的两端,哆哆嗦嗦地,向观音像右手上的杨柳枝靠拢。
千万不能掉,千万不能掉。韩若冰心底无数次祷告。然而,就在红绳即将在杨柳枝上合拢的瞬间,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啪嗒”,符纸卷应声落地。韩若冰的心也随之坠入谷底。
完了,一切都完了。万念俱灰的韩若冰好像突然间痴傻,望着地上的符纸呆呆失神,任凭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催命般鸣叫。
终于,手机铃声消失了,而韩若冰却依然如痴如呆。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弯下腰,她颤抖着拾起地上的符纸。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响亮的音乐声再度响起,而且,这次的铃声似乎乐此不疲,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韩若冰无奈,只好从衣袋中取出手机。
志勤?
韩若冰一见屏幕上跃动的那个熟悉而亲切的名字,顿时悲喜交加。此时此刻,经过了从希望到失望再到希望直到绝望的痛苦历程,她脆弱得仿佛一片风中的枯叶,她好想找到一个最最亲近的人,找到一个能真心安慰她的人。
她,手指微颤,按下了接听键。
“志勤,是你吗?我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吵醒你……”话一出口,她的泪就奔流。
“喂?若冰,你在哭吗?怎么了?你在哪里?”黄志勤敏感地捕捉到韩若冰失控的情绪,小心地问道。
韩若冰哽咽两声:“我……我在弥陀山的观音洞。”
“什么?那么偏僻的地方,你怎么会去那儿?你是一个人吗?”黄志勤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我一时也和你说不清楚……志勤,志勤,我,我现在心很乱,我可能……可能快要死了。”韩若冰断断续续,泪下如雨。
“若冰,你胡说什么?”黄志勤有些气闷。
“志勤,我没骗你,算命瞎子和弥陀寺里的老和尚都是这么说的。”韩若冰伤心欲绝。
“道听途说!马上回来。我去你们学校等你。快点!”黄志勤失去了耐心。
“好,我听你的,我马……”韩若冰意识到黄志勤的不耐,连忙唯唯答应。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她那异乎灵敏的强烈的第六感又来了。
洞里,除她之外,好像不知不觉多了点什么。
什么?
韩若冰惶恐地抬起头来。
“喂?若冰……”黄志勤在电话那端焦急地询问。
“她……她……”韩若冰却只能艰难地吐出两个汉字。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讲不出来。
她的大脑骤然间一片空白,轰鸣,天崩地裂般轰鸣。
此刻,在“滴水观音”身后,大约四米远的洞穴深处,隐隐约约站立着一个白色的影子。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五章113室的秘密(1)
当天下午,当韩若冰正在弥陀山艰难祈福的时候,田甜和陈小乔却正在紧锣密鼓地着手调查。
现在,事件变得越来越棘手,事态变得越来越复杂。戴着“血面纱”的女鬼亦步亦趋,死亡诅咒先后三次应验在同去元阳的同学身上,谁知,诅咒事件本已令他们一筹莫展,匿名来信却又突然降临。
这些神秘信件为什么偏偏会找上他们四个幸存者?为什么黄志勤和韩若冰收到的信是空的,而田甜和陈小乔的信里却各有一幅恐怖图画?而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两幅画上为什么都会有陈小乔9月14日雨夜偶遇的黑衣人?为什么画上都有一扇写着血红“113”字样的大门?为什么黑衣人会问起陈小乔“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而田甜那幅画中的黑衣人手上为什么会握着一条血染的纱巾?难道一切都是巧合?
不,不可能。黑衣人一定和“血面纱”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也一定和“113”寝室有着某种紧密的关系,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弄清十年前“113”寝室自杀案的真相。
于是,她们想到了一个人。
学生处办公室,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几张空荡荡的办公桌,此刻便只有何处长一人在案头整理资料。
“嘭、嘭、嘭”,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何处长应声抬头。
“何处长,能打扰您几分钟吗?”田甜可爱的苹果脸上笑容洋溢。
“哦,可以,可以。你们是外语系的吧?”何处长先是一愣,随即便笑容可掬地招呼田甜和陈小乔进去。
何处长今年五十岁,从一名普通的学生处干事,一直到今天的学生处处长,他在滨江师范学院几乎奉献了自己的整个青春。也许是多年和学生打交道的关系,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有朝气,再加上一张不显老的圆脸和保持得相当匀称的身材,使他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他人很随和,又不乏耐心,尤其是对女学生,更是关怀备至。
“来,坐下坐下,先喝点水。”何处长回手从纯净水瓶里倒出两杯水,热情地送到两个女孩子面前。
“何处长,我们自己来,怎么好意思让您给我们服务。”田甜的嘴巴一向很甜,人也出奇地醒目,此时,她已抢先一步接下何处长手上的一次性水杯。
“呵呵,我们做学生工作的就是给你们服务的嘛。哦,你是叫陈小乔吧?你是……”何处长笑呵呵地说道。
“我叫田甜。”田甜快言快语。
“哦,田甜,好名字,人如其名啊。”何处长又笑。
陈小乔有些矜持,好半天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何处长,我们今天来,是想和您打听点事。”
“什么事?说吧。”何处长很随意地坐着,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
还没等陈小乔开口,田甜却抢先说道:“何处长,您是什么时候到咱们学院的?”
“哦,那可有年头了,1988年调过来的,差不多有二十年了。怎么问起这个?”何处长有些奇怪。
“二十年?那太好了,您一定还记得十年前四号宿舍楼的事吧?”田甜两眼发光。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六章113室的秘密(2)
“四号楼?你是指哪件事?”何处长很有兴趣。
“您一定知道的,就是有关四号楼113寝室的自杀事件,您能把当时的情形详细告诉我们吗?”田甜尽力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和激动。
“什么?113寝室?”何处长的脸色骤然一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常态,他清了清嗓子,随手取出一支“极品云烟”,在桌上磕了一磕,再轻轻衔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猛吸了一口。
整个过程,何处长都做得熟练而自然,不过,他的脸部肌肉却显得有些僵硬。这一点,并没有逃出田甜敏锐的眼睛。
她知道,何处长表面的松弛下面隐藏着内心的不安与烦乱,他,一定知道实情,而且,那件事一定很不寻常,否则过去这么久了,旧事重提时何处长不可能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吸了一口烟,何处长的微笑又回到脸上,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哦,你们是说那件事啊,算算整整十年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男生因为学习压力过大,三门功课亮了红灯,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怎么你们会关心起这个?”
陈小乔刚要回答,田甜又抢先一步:“没什么,只是最近听人说起关于113寝室闹鬼的传说,我们两个胆子小,而且正好就住在113寝室,不来问个明白睡不好觉。”
一听此语,何处长的笑容更深了:“哦,真是小孩子,道听途说的东西你们也信。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鬼?回去吧,好好用功读书,别总是胡思乱想。”
然而,田甜的脸上没有笑意,她突然问道:“那个男生,就是自杀的那个,他是怎么死的?”
何处长又是微微一怔,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哦,是吞安眠药。”
田甜马上反驳:“是吗?我怎么听说他是用的一把杀猪刀?”
何处长悚然一惊,夹烟的手指猛地一抖:“什么?你们听谁说的?”
“那就是说这是真的了?”田甜反问。
“这……我也记不太清了,毕竟都这么多年的事了。”何处长含糊其词。
田甜却步步紧逼:“还有,他死的时候手里是不是还攥着一块染满血渍的纱巾?”
“什么?”何处长如遭雷击,脸上阴晴不定,他表情复杂地盯视着田甜,声音中透着严厉:“你们,究竟是听谁说的?”
“是外校的一个同学讲的,她哥哥十年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田甜顺口编织谎言。
何处长紧张的情绪瞬间放松,不过,他的笑容却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领导的官威:“哦,是这样,那我告诉你们,那根本就是个谣传,没有什么血纱巾,什么都没有。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再不要捕风捉影四处打听了,如果再听人说起这件事,你们绝对不能以讹传讹,否则,我会以惑乱人心为由处分你们的。我还有事,你们可以走了。”
既然对方已下了逐客令,陈小乔和田甜只好知趣地悄悄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田甜一直感觉后背微微发凉,她知道那是来自脑后两束冰冷的目光。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七卷113室的秘密(3)
下楼的时候,田甜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看,见四下无人,突然神秘地对陈小乔说:“小乔,何处长在撒谎。”
陈小乔一愣:“不会吧?他可是学生处的领导啊。”
“领导怎么了?领导也是人,也有人性的弱点。他再老道,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你看不出来吗?这件陈年旧事让他很紧张,很受刺激,他越表现得若无其事,越说明他内心慌乱不安。记不清?好牵强的理由,记不清为什么我一提到血纱巾他会那么失态?本来我是照着画上的内容故意来诈他的,谁知这一诈还真就诈出点眉目来。小乔,看来,匿名信内那两幅画并非信手涂鸭,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咱们一定要追查下去。”田甜圆圆的大眼睛熠熠生辉。
然而,陈小乔却有些犹豫:“可是,何处长他反对我们继续调查呀,而且,还说要……”
“处分是不是?吓唬小孩儿啊?他凭什么滥用职权处分我们?我才不怕他呢,而且,他越这么恐吓我们,越说明他心里有鬼,越说明他想掩盖真相,越说明当年那个自杀事件不简单。”田甜越说越激动,一张小圆脸涨得绯红。
“好,我听你的。”陈小乔坚定地点了点头。
当两个女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何处长突然站起身形,拉开办公室的门,伸头在走廊里左右探看,随后,便“呯”地一声锁上房门。
他紧走几步,来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电话听筒,开始快速地拨号。
“嘀、嘀、嘀……”
几声单调的铃声后,电话里传来一个浑厚而威严的声音:“喂?”
“是我啊,何志高。”何处长声音急促。
“哦?有事吗?”对方不动声色。
“今天有人问我那件事了,就是十年前四号楼113寝室死人的事。”
“……”对方沉默。
两秒钟后,声音又从那端传了过来:“你是怎么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还警告她们不许追查,也不许乱讲。”
“真是愚蠢,欲盖弥彰。来问你话的是什么人?”对方微愠。
“两个小女生,也不知在哪儿听到点风声,一时好奇找我打听的。吓唬吓唬就不敢问了。”
“哼,别太大意,盯着点她们,这件事绝对不能外泄。听懂了吗?”
“知道,知道,您放心。对了,忘了告诉您,那两个小丫头提到当年死的那个男生手里握着的那块血纱巾。”
“什么?”对方终于沉不住气。
“她们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件事一直密不透风,除了你和我还有那个弱智搬运工,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是不是你……”对方气急败坏。
“没有,我绝对没有说出去。怎么可能呢?我防范还防范不过来呢。”何处长急得汗都下来了。
“没有就好,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给我留意着那两个丫头,看看她们究竟耍什么花样。”
“是,是。一定照办。您忙吧。”
断线。
何处长取出纸巾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抬起一双恐惧的眼睛,茫然地望向窗外。空旷的操场对面,4号宿舍楼静默无语。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八章神秘图案(1)
对于田甜和陈小乔来说,本来以为学生处之行会帮助她们解开113寝室之谜,谁知,非但没有解谜,反而增添了新谜——何处长之谜。
谜中套谜。
走出行政楼,两个女孩的心情始终不开朗。
她们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行知园。
“小乔,今天难得‘情人椅’没人霸占,咱们过去坐坐。”田甜一眼就瞧见绿杨荫里那把空荡荡的双人秋千椅,急忙拉着陈小乔跑了过去。
一摇一晃,一摇一晃,秋千椅在两人身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单调音乐,两个女孩偶而交谈两句,大部分时间却在各自想着心事。
忽然,清风吹过,几片红艳艳的花瓣随风飘落,风再起时,花瓣迎风起舞,转眼间来到田甜和陈小乔脚下。
田甜漫不经心地弯腰拾起两片花瓣。柔软的花瓣带着一丝凉意,在她的手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一缕淡香。
田甜百无聊赖,随手将两片花瓣在手心里交叠。咦?怎么竟然活脱脱是一颗艳丽的红心?
心念一动,她飞快地拾起地上的另外两片花瓣,将它们交叠着放在原来的两片花瓣下面。
原来如此。田甜兴奋得呼吸加速,她用力拉扯一下陈小乔:“小乔,你看,这像什么?”
“什么?呵,好漂亮的两颗心啊。”
“小乔,你再看看这个……”说着,田甜便一手托着花瓣,一手在风衣口袋里一阵摸索,直到掏出三枚折叠在一起的信封。她粗略观察一下,便从中抽出一枚,递到小乔面前。
陈小乔莫名其妙地低下头来,顷刻间,她的视线便被信封上一个黑色的图案吸引过去。那是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图案,画着两颗上下交叠的心。
“小乔,你把它们对照一下,你说像不像?”田甜激动地将掌心上的四片花瓣与信封上的心形图案放在一起,她的手微微颤抖。
“像,太像了。你的意思是?”陈小乔疑惑地望着田甜。
田甜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早没想到?对了,还要问问他。”
说着,田甜就掏出手机急急忙忙地翻找电话号码。
“田甜,你要问谁呀?你发现什么了?”陈小乔被田甜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别急,马上就有答案了。哦,号码找到了!”田甜兴奋地按下拨出键,握着手机焦急地等待。
“喂?”电话里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男声。
“是黄志勤吗?我是田甜,问你一件要紧事,你收到的匿名信的信封上不是也画了一朵黑花嘛,那朵花总共有几个花瓣?”田甜连客套都顾不上了,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哦,是五瓣,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黄志勤好像突然来了精神。
“没事了。再见。”说完,田甜“啪”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田甜,你问这个干嘛?”陈小乔迫不急待地追问。
然而,田甜却仿佛骤然失聪,她呆呆地站着,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前方,对陈小乔的问话充耳不闻,
突然,田甜如梦初醒般大叫一声:“是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四十九章神秘图案(2)
她猛一回身,一把将陈小乔扯坐在长椅上,随后,她又速度奇快地把三个信封并排放置在椅子上,手指在信封上的三个图案上面指指点点。
她强抑着内心的激动,急风骤雨般说道:“小乔,你看,这个信封是我的,这个是你的,这个是若冰的,原本我们总是被信封上的这些黑花的名字所困扰,总以为是花的本身代表某种意义。同时,我们又被若冰这两颗心的图案混淆了心智,总是猜测那两颗心是否是爱情的象征,我们却根本没有想到,其实,如果用四片花瓣交叠在一起,就是一个交错着的两颗心的图案。这个,你刚才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这也就是说,若冰信上的图案并不是什么两颗心,而是四片花瓣组成的一朵黑花。刚才,我又特意问过黄志勤,现在,图案的秘密已经解开了。你看,若冰的花是4瓣的,我的是6瓣的,你的是7瓣的,而黄志勤刚好是5瓣的。小乔,现在你明白了吗?”
陈小乔深深皱起两道秀眉,大脑高速地运转,同时不住地自言自语:“4瓣、5瓣、6瓣、7瓣,四、五、六、七……难道是……”
“死亡的顺序!”田甜脱口而出。
“什么?死亡的顺序?”陈小乔大惊失色。
“对,你想,去元阳的只有我们七个人,现在死了三个,还剩下咱们四个了,而我们又恰恰每人都收到一封匿名信,每个信封上都有一朵黑花图案,每人的花瓣数目又都不相同,四、五、六、七,不正好预示着我们四人死亡的顺序吗?这些信根本就是死亡通知书!”田甜语出惊人。
陈小乔面色如土,她声音不住颤抖:“那么说,下一个死的就是若冰了?”
田甜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还等什么?快给若冰打电话,让她千万小心啊!”陈小乔心急如焚。
一语惊醒梦中人。
田甜慌忙拨打韩若冰的手机。
铃声一遍又一遍响起,而韩若冰却始终没有接听。
她们不会知道,此时此刻,韩若冰正失魂落魄地站在“滴水观音”身旁,望着掉落地上的符纸卷呆呆失神。
“怎么不接电话啊?真是急死人了。”田甜无奈地挂断电话,眼里满是焦急之色。
“再打电话给黄志勤,说不定若冰在他那儿。”陈小乔在一旁提醒。
“对呀。”田甜边说边再次拨响了黄志勤的手机。
短暂的通话后,田甜又一次失望。
“若冰不在她那儿?那咱们马上去她的寝室和教室找找。”
“好,快走。”
两个女孩如风般向4号宿舍楼疾奔而去。
黄志勤接到田甜电话后,心情也是同样地紧张不安。田甜所说的死亡顺序让他心惊胆寒,而他此刻最最关心的则是若冰究竟身处何地。
于是,他身不由己地拨打了韩若冰的手机。
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黄志勤坐立不安地等待。不知什么原因,他现在感到很害怕,空前的害怕。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韩若冰对他来说,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无足重轻。毕竟,他黄志勤并不是铁石心肠。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章第四个牺牲者(1)
电话终于接通了,那边传来韩若冰颤抖不止的声音:“志勤,是你吗?我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吵醒你……”
“喂?若冰,你在哭吗?怎么了?你在哪里?”黄志勤敏感地捕捉到韩若冰失控的情绪,小心地问道。
韩若冰哽咽两声:“我……我在弥陀山的观音洞。”
“什么?那么偏僻的地方,你怎么会去那儿?你是一个人吗?”黄志勤的声音有些急促。
“我,我一时也和你说不清楚……志勤,志勤,我,我现在心很乱,我可能……可能快要死了。”韩若冰的声音断断续续。
“若冰,你胡说什么?”黄志勤有些气闷。
“志勤,我没骗你,算命瞎子和弥陀寺里的老和尚都是这么说的。”韩若冰伤心欲绝。
“道听途说!马上回来。我去你们学校等你。快点!”黄志勤焦急万分。
“好,我听你的,我马……”韩若冰的话语突然间停滞。
“喂?若冰……”黄志勤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在电话里迫切地询问。
“她……她……”电话那端的韩若冰结结巴巴。
“若冰!怎么了?你说谁?”黄志勤的心跳越来越快。
静默。
突然,听筒里传来韩若冰撕心裂肺的哭喊:“血面纱!鬼!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呀……啊!有亮……”
“啪”地一声脆响,对面无声无息。
“若冰!若冰!若冰……”黄志勤疯狂地一次次呼喊。
然而,手机里回答他的只有静寂,令人窒息的静寂。
黄志勤的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钟后,他悚然惊觉,“嘭”地一声摔门而出。
在开往弥陀山的出租车上,黄志勤给田甜打了电话。挂断之后,他向座椅的靠背用力地后仰,同时,双眼痛苦地紧闭,他不敢想象,观音洞中等待他的会是怎样可怕的场景。
9月18日下午3时44分,黄志勤气喘吁吁地来到弥陀山上的观音古洞。
“若冰!若冰!”黄志勤一个箭步冲进洞中,四下里焦急地大声呼唤。
然而,没有他想要的人亲切回应。
黄志勤心慌意乱。
突然,他的鞋子好像踢到了什么松软的东西,“扑”的一声,那东西向前滚动开去。
黄志勤低头一看,一米外的地面上躺着一个捆绑着红线的小纸卷。他略一迟疑,便弯下腰去,将那个纸卷捡拾起来。
抽出纸卷,打开来,上面竟然鬼画符般画着一些怪异的符号。
符纸?
黄志勤虽然不懂画符,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影视节目中见得多了,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能确定,这是一张符纸。
他再凑近细看,忽然,一缕淡淡的幽香从纸上飘溢过来。
若冰?
黄志勤浑身一震,这种香气,他太熟悉了,因为,这正是若冰惯用的润肤霜的香味。
难道,这符纸是若冰带到洞中的?这么说,若冰刚刚一定来过这里。
可是,符纸为什么会丢在地上?是不是若冰已经……
黄志勤心头一寒,这时,他的视线恰好落在“滴水观音”旁边的那条一米宽的大裂缝上。
舍身崖?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一章第四个牺牲者(2)
在滨江,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舍身崖的传说,黄志勤也不例外。此刻,那道曾经吞噬了无数条生命的大裂缝就呈现在他眼前,仿佛一头巨兽大张着黑黑的嘴巴不怀好意地狞笑。黄志勤的心底,瞬间爬过一片恐惧的阴影。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道巨大的缝隙。他的心里,那片阴影越来越重。
一步,一步,他向舍身崖缓慢地走去。
崖边,止步。低下头,他朝着那张黑洞般的“巨嘴”望去。
“黄志勤!”洞口传来一声疾呼。
黄志勤猛一回头,田甜和陈小乔已到眼前。
“黄志勤,怎么样?见到若冰没有?”田甜气喘吁吁,满面红潮。
黄志勤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好大的深沟!黑乎乎的根本见不到底。黄志勤,你站在这儿做什么?”陈小乔先前没有注意地上的大裂缝,差点一脚踩空,禁不住倒退一步。
黄志勤不答,掏出打火机“呼”地一下点燃。
随后,他蹲下身去,将燃着的火机对着那道深深的沟壑,定格。然而,打火机的光亮与那道幽深的黑暗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黑不见底。
“你们有没有什么照明的东西?”黄志勤熄灭火机,僵硬地转过身来,脸上,笼罩着一层寒气。
田甜和陈小乔倒吸一口凉气,从进洞直到现在,黄志勤一直没有笑过,他的脸,始终如死人般毫无表情。
“我包里随身带着有小手电。”陈小乔边说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手电筒。
“黄志勤,你要找什么?难道……”田甜疑惑地望一眼黄志勤,再望一眼大裂缝,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惊恐的光芒。
黄志勤接过手电筒,用力一按,一道白色的光柱直直地打在墙上。
他将手电筒略一倾斜,转瞬间,那道白光便如一条矫健的白龙,穿破黑雾,直达沟底。
光晕中,赫然惊现一张脸,一张惨白的脸。
“若冰!”三人如遭雷击,失声惊叫。
黄志勤手臂一阵猛颤,手电光随之剧烈晃动,而沟底韩若冰的那张白惨惨的脸也好像跟着光柱左右摇摆,恍若鬼魅。
“若冰!若冰!我是田甜啊!你说话啊!快点答应我啊!若冰!”田甜双膝跪倒在“舍身崖”边,两手扶地,对着崖下的韩若冰大声哭叫。
然而,韩若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静静地躺在沟底,一双美丽的眼睛茫茫然地大睁着,整个人,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她,究竟是死是活?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得到了准确答案。
法医的结论:韩若冰已经死亡,死亡时间是今天下午2时30分。
而这个时间,几乎就是黄志勤与韩若冰最后通话的时间。
此时,观音洞已被警方封锁,黄志勤三人则被安排在洞外接受调查。
“何队,您也过来了?”刚刚做完笔录的男警惊讶地叫道。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魁伟的中年男子大踏步向洞口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警察。
“是你?”黄志勤一见此人,不由得叫出声来。
“怎么是你?”来人也是一愣。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二章重大嫌疑
“他就是报案人。尸体就是他们三个最早发现的。”男警汇报。
“什么?又是你?一天之内,两次报案?”何队的脸上尽显惊疑之色。
“何队,这是死亡报告。初步判断是意外坠亡。”刚一进洞,一位短发女警就递给何副队长一份卷宗。
何队展开一看,眉头渐渐紧蹙如峰。
死者,韩若冰,女,19岁,滨江师范学院历史系大二学生,死亡原因:高处坠落,后脑撞击岩石,导致脑颅损伤并伴有失血死亡。死亡时间:9月18日下午二时三十分。据查,观音洞为死亡第一现场,除死者本人脚印及三名报案人足迹外,现场没有其他新鲜足迹和指纹。同时,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痕迹,不排除死者失足坠崖的可能。
这时,短发女警又递过来一个透明证物袋:“何队,这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您看一下。”
何队接过袋子,脸上再现震惊之色。
他将证物袋紧紧抓在手中,向随从的那名年轻警官打个手势,便向洞外走去。
“何队,这是详细的询问笔录,您过目。”
何队接过笔录,取出新买的zippo火机,点燃一只“万宝路”香烟,猛吸一口,一分钟之内,将笔录从头至尾扫描一遍。
“你们三个过来一下。”何队犀利的目光在三人脸上逐一驻足,最终,定格在黄志勤那双细长的眼睛上。他的眼神,大有深意。
何队:黄志勤,最早发现死者的是你吗?
黄志勤:是的。
何队(耐人寻味地看一眼黄志勤):你是什么时候到达现场的?”
黄志勤(神情相当落寞):下午三点半多一点。
何队:当时你在附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黄志勤:没有,甚至连上山的时候都没见人。
何队:那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是什么时间出现在死亡现场了?
黄志勤:是的,你的意思是……
何队(用手托了托眉毛,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哦,换个问题,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半,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黄志勤:我?我在宿舍啊。
何队(机警地):有人能证明吗?
黄志勤(一愣):没有,他们都在上课,只有我因为昨晚没睡在宿舍里补觉。
何队(眯起了眼睛):那也就是说,既然没人证明,你在那个时间就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比如说“观音洞”。
田甜和陈小乔都大吃一惊,狐疑地望向黄志勤。
黄志勤(面上突然变色,手指微微颤抖):你……你是在怀疑我?
何队:在没有取得实质性证据前,我们不会随便怀疑任何人。现在,请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谁可以提供你在两点半到三点半之间的不在现场证明?
黄志勤(低头沉思,不久,又兴奋地抬起头):何队,我想到一个人,他能提供证明。
何队:谁?
黄志勤:搭我来弥陀山的出租车司机。我是两点三十五分左右在商学院门口上的车,我记得那辆车是蓝色的捷达,司机是个女的,三十出头。
何队:哦?车号你记得吗?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三章死者留画
黄志勤(自信满满):不记得了,不过,你们去调查一下出租车客管处,一定可以找到。
何队(猛吸一口香烟,又狠狠地吐出烟圈,烟雾中,他的那对山鹰般敏锐的眼睛泛着丝丝精光):我们会去调查的。好,回头再说一说死者。这个地方地处偏僻,平日少有人光顾,死者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这里?她来这儿做什么?
黄志勤: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刚才我在“滴水观音”旁边的地上捡到这个。说不定若冰就是因为它才来观音洞的。
说着,黄志勤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符纸卷和红绳取出递给何队。
何队戴上手套,将符纸完全展开,可惜上面的字符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一回身,向洞口的短发女警招了招手:小高,拿回去鉴定一下,确认一下上面的指纹。
女警答应着离去。
烟在烧,何队却忘了吸,他盯着洞口呆呆失神:符纸?是用来消灾还是避邪?莫非,死者在出事前就已经预见了祸患?
沉吟半晌,何队抬起头:你们三个好好想想,出事前死者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换句话说,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三人面色微变,随即,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何队嘴角微微牵动,将头转向黄志勤:笔录上说,你听见死者在电话里提到了鬼?
黄志勤(眼光透着一丝犹疑,但很快恢复常态):是的,若冰在电话里最后惊恐地呼喊着“鬼!鬼!不要过来……”
何队(皱起了浓眉,颇有深意地盯着黄志勤):又是鬼?一天之内,三位死者,竟然有两个都是和你最后通话,竟然都说死前见鬼,竟然都是你来报案,难道真有这样的巧事?是真的有鬼?还是你……存心说谎?!
黄志勤(冷冷地直视何队):信不信由你,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何队(不动声色地和黄志勤对视,良久,突然笑了,随手将刚刚拿到的那个证物袋摊开在三人面前):你们看看这个。
黄志勤三人凑近细瞧,脸上顿时阴晴遽变。几乎同时喊出——721!
那个证物袋里平躺着一块血面纱的碎片,上面鬼画符一样画着一个黑色的数字——721。
何队一言不发,静静地在一旁咪着眼吸烟,只是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三个学生的脸,他,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明的暗的全在心里。
终于,他开口了:这已经是第二块血纱巾了,而且再次出现了奇怪数字,两位姑娘,你们能提供点什么线索吗?
田甜和陈小乔先是一惊,随即坚决地摇了摇头。
何队又是微微一笑: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两人异口同声:不知道。
何队正要说话,那个叫小高的女警却打断了他:何队,这是下“舍身崖”搬尸体的同事在死者旁边的石壁上发现的,特意临摹下来。这个女孩坠落时应该没有马上死亡,她用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右边岩壁上留下了这个奇怪的图案。
何队眼睛一亮,立刻接过纸张,原来上面画着两个合并在一起的黑白半圆图形,波浪般的交界线,白色半圆中一个醒目的黑色圆点。
“阴阳鱼太极图?”何队脱口而出。
黄志勤三人俱是一怔。阴阳鱼?若冰拼却最后一丝生命之气留下的太极图究竟有何深意?她想告诉大家什么?是什么令她死不瞑目?
正在这时,何队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喂?什么?又死了一个?……”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四章又死了一个
何队接起电话:“喂?什么?又死了一个?在哪里?好,我马上带人过去。”
合上手机,何队猛一转身,紧绷着脸向身边的年轻警官说道:“小李,带上法医和鉴证科的两位同事,马上跟我去弥陀寺。还有小高,也一起过去。”
弥陀寺?黄志勤心念一动,情不自禁地高声问道:“何队,是不是弥陀寺又出了命案?”
何队扫了他一眼,闷声说道:“是啊,死了个老和尚。”
黄志勤又是一惊,微一思量,便急忙请求:“何队,我能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吗?”
“你?去干什么?”何队疑惑地望着他。
黄志勤低头沉吟,未几,猛然抬头:“何队,我担心那个老和尚的死可能和若冰有关。”
“什么?”何队表情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若冰在手机中提到,她快要死了,因为算命瞎子和弥陀寺的老和尚都这样说。而且,那个符纸卷估计也和弥陀寺有关。只是不知道她说的老和尚是不是死的这一个。”
何队一听大怒:“黄志勤!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不早说?就知道鬼啊神啊地危言耸听……”
说着,拂袖而去。
黄志勤紧追两步:“何队,能把我带上吗?”
何队狠狠瞪他一眼:“走吧。”
“何队,我们两个也想去。”田甜也拉着小乔过来。
“好吧,要去就去吧。不过,死人可不是好玩的,小女孩子别吓着。”
“知道了,我们不会给您添乱的。”
弥陀寺。
寺内依旧冷清,院墙依旧斑驳,墙壁上几株或青或黄的野草依旧迎风摇曳。只是那只秃毛老黄狗的身影却从正殿前的石阶上消失了。
一入寺门,里面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哭之声。
走进正殿,袒胸露肚的弥勒佛依旧满面春风。香炉中的香还未熄,殿内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只是,角落里的椅子空着,没有人。
哭声仍然不绝于耳,方位似乎是在后院。
此刻,日已西沉,暮霭中,一点苍鹰的影子孤独地在空中盘旋。风,越刮越紧。劲风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转到后院,哭声越来越近。
突然,走在最后的陈小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所有人同时回头,只见她抬着僵硬的右臂,手指右侧院墙上那个豁唇般的缺口,一张春花般明媚的俏脸此刻已惨白如纸,她嘴唇不住颤抖,哆哆嗦嗦地叫道:“那里……我看见她了……她来了啊!”
“谁?你说谁?”何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田甜后退一步,一把将陈小乔紧紧抱住,嘴巴几乎贴上她的耳朵,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
终于,陈小乔恢复了平静,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红晕。
何队再次关切地追问:“谁?你看见谁了?”
陈小乔茫然地摇摇头:“我刚刚看见……看见就在那个围墙的缺口外面,她披着头发,白着脸,对着我笑,她对着我笑啊。”
“谁?她是谁呀?”何队急得冒火。
“若冰,就是死了的若冰啊。”陈小乔的声音没有一丝热气。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五章死掉的和尚
冷风刺骨。
所有人都感觉背脊发凉,冷到肉、冷到骨、一直冷到心里去。
“大家别当真,小乔因为若冰的死受了刺激,所以才会产生幻觉。大家千万别往心里去啊。”田甜不住地解释。
众人无语,正要回身向前,却发现小径上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灰袍和尚。
年轻和尚满面悲戚,打个揖首,“阿弥陀佛,你们终于来了,快去看看我师傅吧,他,他死得不明不白啊。”
“尸体在哪?”
“就在后面。我带你们过去。”和尚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扭身便向后边小径走去。
风,止了,一切都归于静谧。然而,有些时候,安静却会令人窒息,恐惧的窒息。因为,谁也无法预知这静寂下潜伏着什么。
就像没有人知道,陈小乔刚才究竟看见了什么。
小径清寂,草木稀疏,老旧的禅房,幽静的竹林。猛然间头顶“嘎”地一声怪叫,一只黑鸦攀着老藤,虎视眈眈地盯视着脚下的人群。
和尚走出去不远,突然站立不动。一口古井,出现在他面前,而井后的小柴房里,传出一声男人的哭嚎。
“就在里面,你们进去看吧。”小和尚以袖掩面,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
何队也不多话,率先向房门迈进,其他人紧随其后。
在跨过门槛的刹那,何队忽然转过身来,指着黄志勤:“你们三个,留在门外,我们要勘测现场。”
黄志勤三人答应着止步,待警官们完全进入柴房,他却向田甜使个眼色,紧走几步,转到柴房的西窗下。
越过敞开的窗子,他们看到了一幕伤感的画面。
一个褐衣小和尚,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满面通红,涕泪交流。他跪在简陋的木床前,不可遏止地一声声哀嚎,而他的前面,木床之上,则静静地平躺着一位身着蓝色僧衣的和尚。他的衣服很湿,紧紧地贴在身上。
见警察们进来,那褐衣小僧哭哭啼啼从地上爬起,抹着眼泪站到一边。
空气似乎瞬间冷却,除了小和尚的哭声,就只剩沉重的脚步声。何队来到床前,定睛观瞧。只见床上躺着一名老年和尚,年纪似乎已近六旬,双目紧闭,面色泛青。正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正当何队全神贯注毫无准备之际,老和尚的眼角,鼻孔和嘴角竟然同时有红色血液流出,仿佛几条细长的血蛇肆意地在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爬行。一时间,竟给这张原本平静的脸凭添几许诡异之气。
何队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后退一步。而法医却及时地抢到他身前。
法医详详细细做着检查,不一会儿,他语出惊人:老和尚已经死亡,死亡时间在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之前。也就是说,是在下午4点至4点半之间。死者颜面青紫,面部皮肤、两眼球、睑结膜穹隆处、唇粘膜内面、牙龈粘膜均有出血点,种种症状表明死者是溺水导致的窒息死亡。死者身上除头部有少量擦伤外,无其他外伤。
何队听完汇报,微一沉吟,便开口询问那褐衣小僧:“死者叫什么名字?”
“青……木。”小和尚抽抽涕涕,说话的声音小过蚂蚁。
“什么?你说清楚些。”何队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
小和尚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得连话都讲不出了。
“师弟年纪小,还是我来说吧。我师傅他法号青木。青天的青,树木的木。”先前领路的灰袍和尚走上前来,朗声说道。
“青木?”何队小声重复,抬头仔细打量这年轻和尚:“这弥陀寺一共有几名僧人?”
“只有师傅青木大师,师弟净明和我三个人。我的法名叫净心。”
“净心,今天是谁最早发现青木尸体的?”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六章疑似自杀
“是我和师弟同时发现的。”净心颇为肯定地回答。
“哦?具体时间?”
“下午五点左右。我们一发现就马上报了警。”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净心和尚一指门外:“就在院子里那口井中。当时,我和师弟都吓懵了。”
一听此言,鉴证科的两名警察便闪身出门,在井旁细致地勘验现场。
“死者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四点半之间,你们发现却在五点,那个时段你们不在寺里吗?”
“是的,下午一点多师傅就让我和师弟一起去城里采买物品。谁知一回来,却找不见师傅了……”净心的眼泪又来了。
“采买物品?买什么值得花费四个小时的工夫?”
“施主有所不知,我们弥陀寺地处偏僻,人手又少,平日里很少下山,米菜都是山后的农民定时挑来的,但像一些礼佛之物则要自己亲自下山采买……”
“你们是随机下山还是有个定律?”何队突然插进一句。”
“每逢阴历初一或十五前两天都要下山的,今天也不例外。因为要买的东西很多,又杂,所以我和师弟跑了大半个城才算买齐。您看,这是清单。”
何队看完清单,开始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你们今天下山前,有没有感觉青木大师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净心一愣,下意识地看一眼师弟,净明也是一脸茫然。净心收回视线,肯定地说:“没有,师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待我们还是那么慈祥,还关照我们俩路上小心……师傅他可是个好人啊……”说着,净心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而一旁的净明更是哭得泪人一般。
何队平静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取出zippo火机,点上一根香烟。烟头明明灭灭间,他的思绪也在起起落落。
终于,净心暂时压制了内心的悲痛,擦干眼泪,镇定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您继续问吧。”
何队点点头:“好,你们回寺之后,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净心摇摇头:“没有。”
何队用力猛吸一口烟,抬手将烟蒂甩落地上,又狠狠用脚将它踩灭,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他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你们捞起青木大师的时候,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东西?”
两个和尚面面相觑:“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时,负责井边勘验的两名警察走了进来,也不说话,低着头开始测量死者与两位僧人的鞋印。
不久,其中一人大声说道:“报告何队,井边提取的脚印样本只有三份,虽然大小不同,但全是僧鞋的印迹。通过对比,我们得出结论,脚印分属于弥陀寺的三位僧人。”
何队不语,几秒钟后,他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井下?水面上有没有漂着纱巾之类的东西?”
“我们仔细查看过,水面上什么都没有。”
何队又点起一根烟,来来回回在柴房里踱着步子。这么说,并没有第三者在场?那么,青木大师难道是自杀?可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和尚,为什么会平白无顾地自杀呢?而且,他和观音洞里的女死者的死亡时间只相差两个小时,二者之间会不会存在着某种联系?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七章遗诗之谜
如果有联系,青木自杀前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想到这里,何队又向净心提出新的问题:“你师傅通常都呆在哪里?”
“他一般不出寺,除了睡觉,白天都在正殿。”
“他居住的禅房在哪?”
“就是竹林对面那间。”
“你有钥匙吗?”
“有的。”
“小李,你随鉴证科的小赵跟净心师傅去禅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遗书之类的东西。小高和法医小林留下守护尸体,鉴证科的小胡跟我一起去正殿。”
当何队走出柴房的时候,向黄志勤三人招了招手,便头也不回地带着警官小胡向前面正殿走去。
此刻,天色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殿内,香已烬,铜缸内的灯火却依然明亮。弥勒佛像笑容可掬,然而四人此时却丝毫也笑不出来。
环顾四壁,东边角落里那个摆满白纸条的木架子吸引了何队的注意,他走过去,随便取出一张纸条,粗粗一看,便知是一段签词。他将纸条放下,又回身拉开桌内的抽屉。
一叠画满奇怪字符的黄纸立即令他心神一动,不用再看第二眼,他就能完完全全肯定,这些符纸与观音洞中拾到的符纸同出一源。
看来,韩若冰真的来过这里,符纸很可能是青木老和尚给她的。然而,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这两个人为何全都死于非命?
韩若冰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去那个出险的观音洞?是否和青木大师有关呢?难道是青木让她去的?
正当他冥思苦想之际,田甜突然惊叫一声:“你们看,墙上有字啊。”
众人同时抬头,只见木架旁的白墙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黑墨挥就的五言诗。
这首诗共计二十字,诗文如下:
“水漫金山路,
人面不知处。
图穷匕首现,
萧萧无边木。”
何队凑近细瞧,只见墨迹颜色新鲜,似乎刚刚写上去不久。
那么,写诗的人是不是青木呢?
“何队,何队,你们在里边吗?”外面传来警官小李的声音。
“我在这儿,进来吧。”何队回应。
脚步声近,小李和净心和尚先后走了进来。
小李快步来到何队身边:“何队,青木的禅房已经看过,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这边怎么样?”
“喏。”何队将嘴一努,示意两人留意墙壁。
“啊呀,是我师傅写的诗啊。怎么突然跑出一首诗来?”净心满脸惊讶地喊道。
“你能确定这是你师傅的笔迹?”
“是的,没错,师傅的字我相当熟悉。”
“那这首诗不是早先就有的吗?”
“没有,绝对没有,今天我和师弟下山前还没有呢。一定是师傅下午写上去的。”
难道是遗书?
何队心头升起一丝希望,他继续发问:“净心,那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我?”净心一怔,“我怎么会知道呢?这首诗我从来没见过。”
何队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回过身,仔仔细细又将那首诗从头至尾看了几遍。突然,他一击掌,叫道:“我知道了,青木是自杀的。”
所有人全都愕然,一再追问下,何队详详细细地开始说明:“你们看,诗的前两句‘水漫金山路,人面不知处。’意思好像是说,大水淹路,有人不见。水淹?难道不正是预示着青木即将溺水吗?同时,他的徒弟们不是找不见他了吗?第三句“图穷匕首现”似乎暗藏杀机,很明显,青木是告诉别人他快要死了。第四句“萧萧无边木”更是一派落木萧琐之气,似乎是老和尚慨叹年华迟暮,渐有悲观厌世之意。如此看来,青木留诗在墙,是不是要告诉世人:我已年迈,前景无依,立意离世,投水身亡?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八章意外变化
众人恍然大悟,而田甜却不置可否地皱起了眉头,掏出手机,她将这首诗一字不落地存了进去。
何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理。从青木遗诗看来,他是悲观厌世,投井自杀的,应该和韩若冰的死没什么必然的联系,看来,可以以自杀结论来结束此案了。
“收队。殡仪馆通知了吧?两位师傅守护好尸体,等下他们会来人移尸。小高,回去将案件报告整理出来,以自杀结案。”说完,何队开始拨打自己的手机:“喂,你们观音洞那边怎么样?已经回局里了?好的,我们马上回去。”
“走吧,你们三个也要回学校吧?对了,黄志勤,你最近不要离开本市,在没有取得出租车司机证词前,你还不能洗脱嫌疑。如有召唤,你必须随叫随到。”话毕,何队便带着四名警官离开了。
下山途中,黄志勤突然哑着嗓子问出一句:“陈小乔,你刚才在院墙豁口那儿看见了什么?我想,不可能是死去的若冰吧?”
陈小乔古怪地看他一眼,轻声说道:“是的,你猜的没错,我看见的是那个白衣女鬼。是田甜在我耳边提醒我,不要说真话,否则会加重何队的嫌疑,如果他逼迫我们说出血面纱的事情,那才真的麻烦。没人敢讲出去啊。”
“这么说,女鬼竟然始终在我们左右。”黄志勤的声音极度低沉。
“看来,我们是逃不掉了。若冰是第四个,那么如果按照匿名信暗示的死亡顺序,下一个死的就是……”陈小乔忧心忡忡地注视黄志勤。
“不,我不会死。我绝不会束手就擒。我一定会找到破除诅咒的方法,一定!”黄志勤咬牙切齿。
这时,陈小乔突然叫声“糟糕。”随即慌慌张张地在包里摸索手机:“眼看着天都黑了,文浩找不到我一定会急死了。天哪,竟然有十二个未接来电,全是文浩的。见鬼,什么时候按了消音键?”
她刚将手机调至铃声,悦耳的音乐就从里面流淌出来。
“文浩!”陈小乔接起电话。
“小乔,你在哪儿?打了一下午电话都找不到你。”
“怎么?什么事这么急?”
“我一直在找韩若冰,很急。可是她却人间蒸发了,我又没她电话。”
“不用找了。”
“怎么?你知道她在哪儿?”
“是的,她……下午两点半,已经死了。”
“什么?!在哪里?你怎么知道?”
“在弥陀山的观音洞。我、田甜还有黄志勤现在都在山上。”
“不会的,不会的,难道这竟是真的?我不是故意要诈她的……”
“什么?文浩,你说什么?”
“当日必死,当日必死!我只是想知道元阳的真相,所以才假说黄志勤已经透露了诅咒的事给我,结果,韩若冰真的相信了,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都是我,是我害了她呀。”
“怎么会这样?文浩,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你害死她了。而你,你自己也……”陈小乔声音不住颤抖。
“小乔,你和田甜马上打车回来,我在“情人吧”等你们。我,我想告诉你们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非常非常可怕!”
“好的,我们马上赶回来。”陈小乔从未听过池文浩如此紧张惊惧的声音,她隐隐觉得,出大事了。
当黄志勤听完陈小乔的陈述后,他的眼睛凶光毕露:“池文浩,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我绝不会放过你。田甜,我跟你们一道过去。”
陈小乔想要阻止,但一看黄志勤的脸色,她无语了。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五十九章惊人消息
9月18日晚,情人吧西餐厅。
黄志勤一入大门,便发疯般向池文浩扑去。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你害死了若冰啊,是你,是你!”一记记老拳向池文浩身上砸去。
“黄志勤,你疯了,快放手!”田甜和陈小乔拼尽全力,才将黄志勤从池文浩身上拉开,推坐在椅子上。
餐厅老板本来吓得变色,正要上前劝阻,见气氛有所缓和,这才讪笑着退回吧台。
黄志勤虽然人已坐下,内心的愤怒却丝毫也未消减,他大口喘着粗气,眼光像刀子一样在池文浩身上切割。
池文浩整了整弄乱的衣服,面有愧色地低下头去:“我不怪你,志勤,这本来就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你这个杀人犯!”黄志勤又作势前扑。
田甜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接着,她扭头对池文浩:“文浩,你今天什么时候和若冰见的面?分开时她有没有说要去弥陀寺?”
池文浩困惑地说道:“她根本没提过弥陀寺。我也不知道她会突然跑去那个偏僻的地方。今天中午我找到若冰,她讲完元阳的事情后,突然说起她那里有一张白衣女人的照片,我就麻烦她用U盘帮我把照片拷下来,我在宿舍楼下等她。谁知,就在等待的一分钟内,怪事发生了。”
“怪事?”陈小乔惊讶地反问。
这时,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托着满满一托盘食品走了过来。她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红扑扑的脸蛋,粗粗的黑瓣子,健康而俏丽,就像乡间的一株野百合。
“同学,你要的东西都上齐了。”姑娘浅笑着说道。
“好的,放在这儿吧,谢谢。”池文浩微笑点头,一边分发饮料和小食,一边继续他未完的话题:“是的,我刚才在电话里要和你们讲的就是这件怪事,太不可思议了,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如在梦中,那一切竟是如此的不真实。当时,若冰刚刚上楼,我在楼下正点了烟要抽,就是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取出手机一看,只觉大脑‘嗡’地一声巨响,如五雷轰顶般整个人都吓懵了。”
“怎么回事?是谁的电话?”田甜急切地追问。
池文浩抬起头,眼中充满恐惧,缓缓地说道:“你们谁都猜不到的,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许刚的名字。”
“许刚?”三人目瞪口呆,黄志勤此刻的怒气早已被极度的震惊所驱散。
“是的,是许刚,当我看到这个闪动不止的名字,我有一秒钟想放弃接听,然而,也许是因为顾念对他的那份友情,也许是出于强烈的好奇,我终于按下了接听键。当我‘喂’了一声之后,里面传来一阵诡异的粗重喘息声,之后,一个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想破解血面纱的诅咒吗?马上来找我吧,我在黄土坡下等你,十分钟内你不出现,就再也休想知道这个秘密了。话音刚落,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那么,你确定里面那个声音是许刚的吗?”田甜小心翼翼地问道。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十章诡异老太婆
“我不知道,因为,那个声音太恐怖了,就像,就像鬼魂发出的声音。遥远悠长而摄人心魄。”池文浩此刻还心有余悸。
“那,那你去了吗?”陈小乔胆战心惊地问道。
“如果是你,你能不去吗?要知道,这可是唯一一个有希望破除诅咒的机会了。如果不抓住,恐怕大家都难逃一死。就算许刚真的是鬼魂,我想他也不会害我吧。”池文浩神情颇为感伤。
“那你到底有没有见到他?有没有得到破解诅咒的方法?”黄志勤两眼放光,现在,只要能保命,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和池文浩化干戈为玉帛。
一旁的田甜却鄙夷地望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对他的厌恶。
而陈小乔恰好捕捉到这一幕,她的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池文浩喝了一口可乐,叹了口气,一脸困惑地开了口:“因为从四号楼到学院后面那个荒凉的黄土坡距离并不算近,十分钟还得用跑的,没办法,当时我想通知若冰,却又没有她的手机号码,所以,等不及她下来,我就疯跑着向学院后门奔去。”
“这么说,你后来就没有见过若冰了?”田甜突然插话。
“没有。真没想到才短短一两个小时,她就……哎……”
“后来怎么样了?你准时到达黄土坡了吗?”黄志勤不耐烦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迫不急待地想知道结果。
“我跑到那里,只用了八分钟,可是黄土坡周围空无一人。我就在那儿一直等待,足足等了二十分钟,后来我实在等得心烦,就回拨许刚的手机,谁知,对方却已经关机了。我茫然失措,不知是去是留。正踌躇间,突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急忙回身查看,谁知眼前一花,立刻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已是一个小时之后。虽然头晕得厉害,但我还是模模糊糊记得,昏迷前我的面前好像站着一个穿着拖地黑袍的人,戴着帽子,弓着腰,像个修道士。”
“什么?是她?”田甜、陈小乔、黄志勤几乎同时惊呼。
池文浩诧异:“怎么?你们见过她吗?”
“怎么?你也见过这个人?”田甜和陈小乔不敢相信地望着黄志勤。
黄志勤表情凝重:“是的,昨天晚上十点,我从图书馆出来回宿舍的路上,突然碰到一个裹着黑色拖地修道服、弯腰驼背的老太太,她把我拉到无人处,偷偷递给我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想知道破除诅咒的方法吗?半夜一点独自去西山脚下的静心亭,否则明日必死。我当时很吃惊,就问那黑衣老太婆是什么人写的字条。她先不说话,乘我不备突然抢过纸条,一口吞进肚里,转身摇摇晃晃地跑掉了。我本来想追上她问个明白,可因为还有同宿舍的同学在路上等我,便掉头回去了。结果我真去赴了那个约会,谁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反倒接到郑直临死前打来的那个电话。”
“你看见那个人的脸了吗?”田甜紧张兮兮地问道。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十一章扑朔迷离(1)
“没有。当时光线很暗,而她又全身都罩在大黑袍子里,帽子几乎遮住整张脸,腰也弯得相当厉害。”
“那你怎么说那是个老太婆?”田甜加快了语速。
“我?我虽然看不清她的样子,但从她的身形还有举手投足的感觉,我能确定那是个老太婆。”黄志勤肯定地说道。
“那么,你和小乔什么时候见过她?”池文浩眉心拧成了结。
“就在今天中午,一点多钟,我们亲眼见到,那个弯虾样的黑衣老太婆像鬼魅般跟在若冰身后,若冰当时好像急着赶路,匆匆忙忙往校门方向走,似乎根本没注意那老婆子。我和小乔本来想过去看看的,都怪我一时大意,错过了。唉,说不定那老家伙和若冰的死大有关系。”田甜痛悔交加。
池文浩的脸色越来越阴郁,好半天,他沉默不语,最后,他心事重重地说道:“看来,这个穿修道服的神秘老太婆一定是个重要的知情人。咱们要尽快找到她,说不定从她身上会找到破除血面纱诅咒的突破口。”
田甜和陈小乔连连点头。
谁知这个时候,黄志勤突然阴沉着脸说道:“可是,你怎么能确定咱们会找到她?现在我们连她是人是鬼都不得而知。”
一句话,两个女孩子心里又多了一道阴影。
池文浩却不理他,看向田甜和陈小乔:“你们见到韩若冰的尸体了?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陈小乔一口气将若冰的死状陈述一番,不仅提到她在电话中惊呼“血面纱”,还有那块写着“721”的血面纱碎片,最终提到她死前在石壁上留下的“阴阳鱼太极图”。
“阴阳鱼太极图?她是何用意?”池文浩凝神苦思。难道韩若冰是在暗示,血面纱的诅咒杀人事件会和道教有关?还是说那个披着血面纱的白衣人是个道人?不对不对,绝对不可能。那么,韩若冰生命中的最后瞬间,究竟发现了什么?她想告诉我们些什么?看来,如果解开了这个太极图的秘密,很可能会有重大突破。可是,答案在哪里?
痛苦。
这时,黄志勤猛然间想起一个重要情况:“对了,刚才忘了告诉你们,若冰和我最后通话时,除了喊出‘血面纱,鬼,别过来”,她最后突然大声叫出两个奇怪的字——有亮!”
“有亮?难道是一个人的名字?”池文浩眼前一亮。
“我也这样想,不过,好像没听说若冰认识叫有亮的人。”黄志勤答道。
“这个不难,文浩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他一定可以想办法打听到这个叫有亮的人。我想,他应该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因为,若冰人际交往面很窄,从不和校外的人来往。”田甜快人快语。
“对,文浩,明天你就想办法去加紧调查,估计这个叫有亮的人一定相当关键。有没有可能,他就是那个白衣鬼?是若冰坠崖前突然看见了他的真面目。”陈小乔迟迟疑疑地说道。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十二章扑朔迷离(2)
“怎么可能?血面纱的诅咒分明是厉鬼作祟。难道你会以为女鬼就是这个什么有亮装扮的?”黄志勤的口气充满嘲讽。
“我也只是猜测,因为如果按照若冰的通话内容来推理,就极有可能推导出这样的一个结论。起先,若冰在舍身崖边和你通着电话,这时,那个戴着血面纱的白衣女鬼突然出现,而且,还向她一步步靠近。所以,若冰才会惊呼‘血面纱,鬼,不要过来!’同时一步步向后退却。就在那女鬼马上要触摸她的时候,也许是风,也许是面纱突然掉落,她突然看见了女鬼的真面目,很可能就是她认识的叫有亮的人,于是她下意识地喊出‘有亮!’与此同时,她也失足坠崖。”
“那么‘阴阳鱼’呢?难道说若冰是想揭示那个有亮的身份,他是个道士?简直一派胡言。据我所知,若冰根本没有宗教信仰,更不认识道教的朋友。”黄志勤大声驳斥陈小乔的见解。
“好了好了,现在争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等明天文浩调查出结果再讨论也不迟。对了,池文浩,我想若冰应该将匿名信的事告诉你了吧。我破解了信封图案的秘密,我认为,我们四个收到的匿名来信可以说就是‘死亡通知书’,上面昭示着我们即将死亡的顺序,若冰最先,后面依次是黄志勤、我,最后是小乔。我想,你要抓紧时间了。”田甜绷着脸面无表情。
“死亡的顺序?简直不敢相信,我会尽最大努力,一定要找出破除诅咒的办法。还有,从现在起,大家最好不要单独行动。特别是不要去没人的偏僻地方,就算再有人以‘告知破除血面纱诅咒’为诱饵引我们过去,我们也要不为所动。志勤,特别是你,既然已经成为诅咒的下一个目标,你就更要多加小心。有什么反常情况一定告诉我们。”池文浩审慎地说道。
“好,我们大家分头行动,文浩去调查有亮其人,我和小乔会继续追查113室的秘密。”
一听此语,黄志勤的脸色微微一变:“113室?听若冰说那是你现在所住的宿舍,怎么?这间寝室还有什么秘密吗?”
“有,而且不是一般的秘密,等我们找到头绪,再和你说。”说到这,田甜突然抬头凝视池文浩:“文浩,还有件事,我觉得十分蹊跷。”
“哦?什么事?”池文浩惊问。
“今天,弥陀山上,除了若冰,还死了一个弥陀寺的老和尚,种种迹像表明,下午若冰很可能去过弥陀寺,还和那个叫青木的老和尚打过交道。然而,事隔不久,两人却先后身亡,中间相差不过两个小时,虽然警察最后以青木年老无依、悲观厌世的自杀结论定案,但我却始终觉得,他的自杀绝对不那么简单,里面很可能包含什么难言之隐。你看,这是青木和尚死前不久在墙上留下的一首诗,我特意记录下来,请你这个中文系的大才子过过目,看能不能破解个中谜局?”田甜取出手机,将储存的诗文呈给池文浩。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十三章遗诗暗语
“水漫金山路,
人面不知处。
图穷匕首现,
萧萧无边木。”
读罢诗句,池文浩双眉紧锁,陷入深思。
许久,他突然一拍桌案,大叫一声:“我猜到了,一定是这样的。”
接着,他又再次询问田甜:“那个青木大师,名字究竟是哪两个字?”
田甜慌忙回答:“是青天的青,树木的木。”
“很好,很好,这就更对了。”池文浩的表情相当兴奋。
“什么吗?别卖关子,快说出来听听。”陈小乔连连催促。
“好,你们来看,青木大师的这首诗虽然难解,但却并非无解,他在每句诗中都留下了明显的线索。第一句:水漫金山路,白蛇传的故事大家应该都不陌生,是谁冲冠一怒为讨伐法海而不惜水漫金山?对,就是白娘子,白娘子总是一身白衣,所以,白娘子也可以说是白衣女。再看第二句:人面不知处。隐含的意思就是不是人,那不是人会是什么?很可能是鬼。下面是第三句:图穷匕首现。荆轲刺秦王,图穷匕首现。匕首既现,接下来当然就是杀人了。最后一句:萧萧无边木。无边落木,关键在这个‘木’字,它所指的正是青木大师本人。好了,现在把四句诗连接起来。全文的意思就是:白衣女鬼杀青木。”
“天哪,解得分毫不差,看来,青木真的不是自杀,他也是被白衣女鬼所杀。看来,我先前的怀疑并没有错,若冰去弥陀寺时,青木大师慧眼卓识,一定是看出她即将大难临头,所以,才指点她去观音洞送符化解,谁知,不但若冰难逃噩运,连青木大师,也因为洞悉了女鬼的秘密而被其残害。可惜,如果青木大师不死,他很可能会帮我们找出破解诅咒的方法。”田甜慨然长叹。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志勤还要赶回商学院去。咱们散了吧,明天我会尽早查出‘有亮’这个人的情况。”池文浩边说边站起身来。
“好,明天电话联系,有什么新消息别忘了通知我。”黄志勤也起身作别。
四号楼前的树影中,一高一矮两个细长的影子紧紧拥抱在一起。
“文浩,你为什么这么固执,这么久,我都没忍心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被无辜牵扯进来。我们七个不幸知道了这个秘密,如果要死那也是注定了的,我实在不想再扩大范围,不想更多的人因此而受累,尤其是你,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即使我死了。”
池文浩用力吻住陈小乔的樱唇,好像濒死的人在吸食最后的一缕氧气。好半天,四片唇才在幸福的眩晕中依依不舍地分开。
借着乌云缝隙里间或一现的月光,池文浩那对星星般璀璨的眸子深情款款地望着陈小乔,好像要把她一直吸到眼睛里去。他轻轻地开了口,语声中溢满心疼,也充盈着怜惜:“小乔,有些事从第一眼就决定了的,如果上天让我爱上你,却又让你没有缘由地离开我,我一定会心碎的,你知道吗?与其让我一直在猜疑中煎熬,不如让我和你一起向死神抗争。现在,老天真的成全我了,我们四个已经有着相同的命运,我相信,凭着我们大家的智慧,凭着现在掌握的线索,我们一定能最终战胜血面纱的诅咒。如果不行,那我也无怨无悔,因为,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死去,也是一种甜蜜的幸福,不是吗?小乔。”
陈小乔“嘤咛”一声,投入池文浩宽阔的怀抱。不远处的玻璃窗内,一双幽怨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盯视着他们。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十四章隐秘的情人
9月24日,星期四,这一天距离韩若冰的死已近一周。
山雨欲来风满楼。清早,厚厚的云层就如灰黑的棉絮,遮蔽了整个天空。劲风,不知从哪个方向不怀好意地席卷而来,若干青翠的树叶在晨曦到来之时,已经被旋风撕扯着离开枝头,凄绝哀美地在空中跳着“死亡之舞”。黑云笼罩之下,整个师范学院竟有种说不出的奇诡妖异之感。
早操结束后,陈小乔和田甜拿着饭盆径奔食堂。
买完粥和馒头,二人在一张空着的餐桌旁坐了下来。田甜取过热气腾腾的白馒头,咬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勺清粥,颇有些心满意足地笑着抬起头来。这时,她突然发现陈小乔正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小乔,发什么呆呢?快吃啊。”
陈小乔却没有动她的早餐,忽然好奇地问道:“田甜,我一直觉得你对黄志勤好像有些偏见。特别是那天,他因为若冰的死那么难过痛苦,你却好像还是对他很厌恶的样子。何必呢?如果你以前觉得黄志勤对若冰不好,这种态度情有可原,可现在,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爱她的啊。”
“是吗?”田甜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低头又喝了一口粥,这才冷冰冰地说道:“小乔,很多事不是看表面的。我这样对他自然有这样对他的理由。他平日对若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现在人死了,却假惺惺地装难过,虚伪。这是出于爱吗?不如说是内疚更妥当。”
“田甜,你太武断了,我却不觉得他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伤心。何况,若冰的死又不是他造成的?他内疚什么?”陈小乔不以为然。
田甜再次冷笑:“是吗?有件事我一直不想告诉你,你知道,我不是个搬弄是非的八婆,毕竟这涉及个人隐私。既然现在你问起,我就不得不说了,你能想象吗?一个好像情深意重缅怀死去女友的人,前一天下午却会和另一个女人幽会?”
陈小乔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无凭无据的,你可不能乱说啊。”
“无凭无据?这是我亲眼所见,怎么会无凭无据?你还记得上周四我一夜未归吧?我不是告诉你我碰到了那个久别重逢的女朋友吗?当天下午大概五、六点钟的时候,我和那个同学一起在鸳浦路的一家餐厅吃饭,透过明亮的玻璃,我突然看见黄志勤出现在马路对面,他的手揽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腰,两人有说有笑地向公共汽车站走去。我当时相当生气,急急忙忙跑出餐厅,希望能把那女孩看个清楚,可是,他们已经上了一辆很快开走的公交车。你说,这还不能说明那个黄志勤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可怜若冰竟对他一片痴情。”
陈小乔骇得呆了,不敢相信地说道:“或许你看错了,那个……”
“不可能,绝对是黄志勤,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田甜有些激动。
“可是,就算真的是黄志勤,那也可能他搂着的女孩就是若冰啊。”
“怎么可能?若冰我还能认不出来?若冰是卷发,而那个女孩披着一头直直的黑发,身材也很苗条,可惜距离太远,我没看清楚她的样子,不过,凭感觉,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像一个人……”田甜说到这,突然停顿。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十五章男人中的男人
“像谁?”陈小乔心脏猛跳。
“算了,我也不能确定,误会了对大家都不好。反正若冰已经不在了,那家伙再花心也与咱们无关。吃饭,粥都凉了。”说着,田甜拿起筷子给陈小乔夹了点油鸡枞放到她粥碗里。
下午四点,滨江商学院第二阶梯教室。
这堂课的授课主题是“世界500强的经营韬略与艺术”。尽管是选修课,容纳四百人的阶梯教室却座无虚席,黄志勤和眼镜“孟凯”由于没有事先占座,虽然提前半小时到场,还是只能勉强找到两个最后一排的边位。
并不是说这个课题有多吸引人,它颠倒众生的真正魅力实际上来源于授课的人——一位刚刚回国不久的“海归”。虽然只有三十三岁,齐家国却已凭借他的“超竞争管理理论”而蜚声国内外管理学界。事业正蒸蒸日上,齐家国却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毅然放弃国外的优厚条件,来到了小城滨江,在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商学院里担任了客座教授。没有人知道他回国的真正原因,更没有人知道他选择滨江商学院的真正理由。
齐家国在滨江商学院之所以大受欢迎,除了他在学术界的声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大多数女生为之倾倒的根本原因——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他是个相当有魅力的成熟男人,他是个身家千万才华横溢的单身男人。
于是,几乎有一半滨江商学院的男生都想成为明日的齐家国。于是,几乎有一半滨江商学院的女生都想成为明日的齐家国夫人。
此时,整个阶梯教室一片肃穆,只有齐家国教授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穿过麦克风弥漫到教室的各个角落。
“下面,我要讲的是——资本扩张与文化入侵。文化的入侵,胜于军队的入侵。而今,几乎所有的世界500强企业都是以企业文化在全球范围内攻城拔寨的。以美国微软公司为例,为了在法国推销‘windows95’,微软公司不惜花费10亿法郎大造广告声势,结果,‘windows’软件果然在该国大卖。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手法,却再次勾起法国人心中的隐痛,他们大骂美国文化以帝国主义侵略手法入侵法国。要知道,自从二战以后,法国人就饱受美国文化入侵的催残。例如,法国人一直认为,天下第一美食以法国餐与中国餐平分秋色,而美式快餐的狼吞虎咽,在他们眼里简直是没有教养,毫无品位,可是,麦当劳快餐店却卧薪尝胆,以二十年时间逐步打开法国市场,到1995年,麦当劳单在法国首都巴黎一地就有120家之多。无论在偏远的小市镇,还是在巴黎闹市中心,麦当劳那个大M字、红黄色的招牌,都成为法国美食爱好者心中的痛点。年轻一代的法国人追求潮流,所以非常喜欢去麦当劳用餐。同时,由于麦当劳快餐店位置显要,容易辨认,因此许多人把它当成约会的地点。这样,美国快餐文化就悄悄地走进法国人的生活。随后,其他美国快餐集团也不甘落后,接二连三抢滩法国。至此,法国人的生活方式开始在悄然改变。‘全世界都渴望美国文化!’美国迪斯尼电影公司总裁迈克•;艾斯纳曾得意洋洋地发表宏论。种种迹象表明,资本扩张首先是一种文化渗透与文化扩张,世界五百强正是利用了文化这个先锋打开了他们通向世界的一道道大门……”
教授的精彩言论正在课堂中回响,黄志勤的手机却突如其来地在课桌上“嗡嗡”地震动。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十六章谜样的女人
黄志勤正听得出神,手机的突然震动让他吓了一跳。他拿起手机,正要挂断,谁知上面显示的号码却令他有了一丝犹豫。终于,他从椅子上往下一滑,整个人蜷缩在桌底按下了接听键。
“喂?”声音小得像蚊子。
“怎么?现在不方便说话?”另一头的女人似乎非常敏感。
“在上课,有事吗?”黄志勤捂着嘴勒着嗓子说道。
“那不打扰你了,六点钟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哦。”电话里的声音相当妩媚。
“……好的,不见不散。”黄志勤微一迟疑,还是答应了约会。
待他蛇一样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迎上的却是眼镜“孟凯”诡异的笑容。他嘻皮笑脸轻声说道:“是个妞吧?啥时泡上的?”
黄志勤脸色一沉:“别瞎说,听你的课吧,讨打啊?”
17:53,黄志勤走进“蓝精灵西餐酒廊”,在15号桌边坐了下来。
六分钟后,一位气致高雅、清秀脱俗的年轻女子袅袅婷婷地来到他身旁。
“你好早。”女子微笑着落座,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拉了拉长裙的裙摆。
“你总是这么准时,分毫不差。”黄志勤也笑,目光中充满欣赏和柔情。
“她死了,你现在感觉如何?难过吗?”女子淡淡说道。
“有一点吧,毕竟她对我一直不错,想来只有我亏欠她的份。”黄志勤语声落寞。
“哦?是不是后悔了?”女子冷笑。
“不。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叫吃的吧,你来点什么?还是海鲜焗饭加芒果汁?”黄志勤故意岔开话题。
女子点点头,白皙的手指在桌子上相互交叠。黄志勤不经意地一瞥,心里却忍不住叹息,就是这样一个司空见惯的动作,这个女人也可以做得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韵味十足。
黄志勤打发走侍者,视线又回到对面的女人脸上。
这张脸不是那么惊艳,眼睛不是很大,鼻子不是很高,然而,细致清秀的五官配上一张盈白如玉的小脸,竟有着夺魂摄魄的魅力,是哪本书上说的?女人的“态”是最最迷人的。媚态、雅态,憨态,归结到一起就是美态。她真的很美,一个仪态万方的女人。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调查吧?最令男人动心的是哪种女人?绝大多数的答案:与她相处令男人感觉舒服。是的,这正是一个让男人感觉舒服的女人。而这一点,恰是韩若冰所缺乏的。她,太淡了,没有味道。
女子吃饭的姿态也很美,看她吃饭也是一种享受。不过,她没有让黄志勤享受太久,就轻轻放下餐勺,缓缓抬起头:“你带她见过你的家人吗?”
“没有。”黄志勤眼前掠过一丝诧异。
女子轻笑:“我猜也是,你对她没认真过吗?”
“也不是,我很少向家人说起我的私事。”
“看来,你和你父母有隔阂。”
“算是吧,代沟。”
“呵呵,那你会不会感到很孤独?从小到大,你有没有特别好的朋友或者兄弟?”
“兄弟?”黄志勤先是一怔,随即有点伤感地说道:“有过一个。”
“是谁?”女子很感兴趣。
第一卷死神来了第六十七章意料之外
“我堂哥,我非常喜欢他,甚至有些崇拜。”黄志勤说话的时候眼光变得柔和。
“是吗?他在哪儿?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女子兴致更高。
“不可能了,他已经死了,死了很久。”黄志勤眼里的光芒再度黯淡。
“怎么会这样?他是怎么死的?”女子动容。
“一次意外。不说了,想起来心里就难受。别光顾说话,吃饭啊。”黄志勤边说边埋头咀嚼。
女子没有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眼波如水晕般模糊起来。
傍晚,池文浩急匆匆找到田甜和陈小乔,脸色很沮丧。
“怎么样?有没有进展?找到那个叫有亮的人吗?”田甜急不可耐。
池文浩叹了口气,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看吧,这就是这几天的成绩。”
两个女孩凑近细看,口中轻轻念道:“白有亮,何有亮,张有亮……啊哈,咱们学院竟然有五个叫有亮的?”
说着,她们抬起头,惊异地望着池文浩。
“这算什么?我还把发音接近的名字都找了出来,比如友良、右良,这一下,又多出六个。”池文浩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
“那么,这十一个人,你见到几个?”田甜追问。
池文浩大声道:“十一个人,我已经一个不落地全见完了。”
“哇!”田甜和陈小乔开心地惊叫一声。
“那你感觉他们当中,有没有谁嫌疑最大?”田甜的小脸又涨得红扑扑的。
“嫌疑?”池文浩奇怪地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本来,这十一个人中有两个和韩若冰认识,他们都是历史系的,我当时以为看到了希望,谁知道,最终调查结果,所有这十一个人,包括两个嫌疑较大的,18号那天下午两点三十分,全都有不在现场证明,而且,证明人还不止一个。”
田甜和陈小乔顿时气馁:“这下完了,本以为找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谁知却是一颗烂草,一下就断了。唉,又回到原点了。”
池文浩轻轻拍一拍小乔的肩,安慰道:“别泄气,其实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很可能最开始我们的调查方向就是错的。你们想过没有?韩若冰临死前喊的‘有亮’也许并不是什么人的名字,而是一句没有讲完的话,她想表达的是另外一种意思,而话未说完,就坠落舍身崖了。”
田甜眼前一亮:“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有亮’‘有亮’,是有亮光,还是有什么,唉,一点头绪都没有,真烦死人了。”
池文浩眉头一皱,突然说道:“‘有亮’这条线慢慢再查,你们那天晚上提到什么‘113寝室的秘密’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甜这才把她们收到匿名信,发现信中怪画,又向学生处何处长取证,从而怀疑何处长这一系列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池文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这两天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眉目?”
田甜表情失意:“找了两个老校工和我们相熟的一位教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看来当初他们把消息封锁得真够严的。”
“难道就没有其他知情人了?”池文浩又问。
陈小乔咬着嘴唇闷想,突然,她双眼放光:“对了,有一个人!”
“谁?”
“白阿姨!”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一章白阿姨的小相架
白阿姨本名白兰,今年五十八岁,十八年前来到滨江师范学院,先是做勤杂工,几年后开始在四号宿舍楼看收发,这一看就是整整十三年。没有人见过她的亲人,她的婚姻状况一栏里填的是丧偶,子女栏为空。她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看朝日落霞,看花谢花开,看着看着就从青丝红颜看到花发满头。她没有家,五年前一直在校外租房住,最近这五年,那个八平方米的收发室就算是她的家。院领导照顾她,把两人流职的收发工作全都交由她一个人,既让她多点收入,又减少一份租房的开销。于是,白天黑夜,她就守在那间狭窄的收发室里,吃饭、睡觉、收信、登记,她的生命在这间小屋子里一点点耗尽,将来有一天,她可能也会在这里长眠,让这口守了半辈子的活棺材吸食她最后一丝生命之气。
当天晚上,和池文浩分手后,田甜和陈小乔哪都没去,径直来到白阿姨的收发室。
一楼大厅的灯光昏黄,白阿姨的收发室里也是一灯如豆。隔着玻璃窗,田甜看见白阿姨坐在桌前低头看着什么,看得竟是那么出神,看得竟是那么专注。
门没关,两个女孩一闪身,轻盈地走了进去。
“白阿姨。”听到田甜的呼唤,白阿姨才从沉醉中惊醒过来。她下意识地将正在观看的手里的东西摆放到桌子一角,这才回过身狐疑地打量着两个女孩。当她转过头来的刹那,田甜注意到她的脸上闪耀着圣洁的光茫,眼光如阳光般温暖。可是,一瞬间,就消失了,又恢复成那副无常鬼般的冷脸。
“你们有事吗?”白阿姨的嗓音嘶哑得像月夜里的猫头鹰。
田甜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却停留在白阿姨刚刚放下的那个小相架上。这是一个原色的木质相架,长方形的相框,没有任何的装饰,相框里是一张六寸彩色照片。一个两三岁的男孩,骑在一匹小木马上,张开缺牙的小嘴,灿烂地微笑。
“白阿姨,这是您的孙子吧?长得真漂亮。”田甜由衷地夸奖,此刻她还不知道白阿姨的身世。
白阿姨含糊地答应一声,再次冰冷冷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陈小乔终于忍不住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甜美:“白阿姨,上星期四傍晚您到我们寝室给我和田甜送了两封信,我想问问,信是谁交给您的?”
“上周四?哦,我想起来了,是一个小孩儿送来的。说完话就跑了。”
“那您还记得他的样子吗?”陈小乔有些兴奋。
“不记得了,脏兮兮的,脸抹的跟花猫似的,像个小要饭的。怎么?信有问题吗?”白阿姨目光如炬。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对了,听我们寝室同学说,您送完信走的时候,嘴里说了一句话,说什么‘113,什么杀。’您究竟说的是什么杀呀?”
白阿姨眼睛往上一翻,露出一对吓人的白眼仁,神秘兮兮地说:“我说的是‘113,血面纱’呀。”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章吓死人的白阿姨
田甜和陈小乔顿觉一股凉气从头顶直达脚底,结结巴巴问道:“血面纱?您刚才说血面纱?这是什么意思?”
白阿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十年前我听学院里一个临时工说的,他本来就有点缺心眼,不过,力气活干起来可不含糊。哪知道,那年寒假一回来,他却真成了傻子了,见人就会淌着口水傻笑,有一天突然跑进我的收发室,鬼里鬼气地说了一句‘113,血面纱,全都是血啊,好多血啊。’说完就跑了。从那以后,这个人就从学院里消失了,直到现在都没人再见过他。”
田甜和陈小乔对视一眼,眼中盛满相同的一汪疑虑。
“十年前?对了,白阿姨,那一年是不是113寝室有一个男生自杀了?”田甜冲口而出。
白阿姨好像凭空遭了一记闷锤,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她看着田甜,沉声道:“是的。”
“那么,那男生是哪一天死的?”
“好像是刚放寒假那两天的事,具体哪天就不知道了,放完寒假我从乡下回来,就听说113寝出事了,一个男生因为感情问题想不开自杀了。”
“感情问题?”田甜眉头一动,又有新变化了。她抓住时机,马上追问:“白阿姨,我怎么听说,那个男生是因为三门功课不及格才自杀呢?”
白阿姨眼一横:“听他胡说,这孩子学习好着呢,可惜就是太实心眼,为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子,不值哦。”
“水性杨花,难道是那女孩移情别恋了?”陈小乔奇怪地问道。
“是啊,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好好的,后来那女生不知怎地看上了一个有钱的学生,不理那个男生了,所以……,唉,可惜了,多懂事的一个小伙子啊。”
“怎么?您认识那个自杀的学生?”
“哪能不认识,小伙子人又老实,又好学上进,又是农村出来的,很吃得起苦。家里没钱供他,就自己利用业余时间做家教,有时还去工地扛包,那么瘦瘦单单的身子,却一背就是上百斤的大包,菜不舍得买,就靠点咸菜下饭,唉,看着真让人心疼啊。那孩子心眼儿可好了,也不多说话,默不作声地帮我做了好些活儿,现在想起来,他那憨憨厚厚的笑脸还在我眼前晃啊。”
陈小乔听得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不知不觉开始同情那个学生:“白阿姨,他叫什么名字?”
“哦,他叫林森。”
“什么?”陈小乔一声惊呼,脸色如纸,身子摇摇晃晃几乎栽倒。
“小乔!”田甜大惊失色,连忙和白阿姨将她扶住。
“没事,我的头疼病又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田甜,咱们回寝室吧。”陈小乔美丽的眼睛乞求地望着田甜,眼神是那么无助。
“好的,好的。白阿姨,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改天再找您聊。我们回去了。”田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和白阿姨告辞。
“小心照顾着她,这孩子身子太虚。”此时的白阿姨收起了无常脸,面上挂着疼惜和担忧。
望着二人的背影,白阿姨的脸上突然笼起一层寒雾。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章暴风雨中的鬼影(1)
黄志勤是晚上九点回到商学院的。这时,暴风雨已经来了。
豆大的雨点粗暴地砸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的乳色皮鞋几分钟内就如水洗一般,他的脚掌甚至可以感觉到雨水冰凉的侵袭。他没带伞,没带任何的挡雨工具,因为匆忙赴约,他忽略了。此刻,他身上的休闲西装已经被雨水淋得透湿,他狼狈地在雨中奔跑,时不时用手挥落从头上滑下的水珠。他有些沮丧,可惜了这件刚上身的法国都彭西服,自从父亲今年送他这件生日礼物以来,他从来没有穿过,因为,他一直不习惯穿西装,然而,为了今天的约会,他却破例了。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从认识了这个女人,他就在不知不觉地改变,想努力适应她的喜好,想尽量提升自己的魅力,而对韩若冰,他却从未有过。
难道,自己真的爱上她了?
这个念头令黄志勤有了瞬间的不舒服,他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想爱上任何人,因为爱人就意味着某种程度的不自由,而不自由就意味着做事的时候无形中多了许多顾忌。
今夜的雨下得有点邪气,似乎存心和黄志勤过不去,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躲避,风都会载着雨狂追而至,结果,黄志勤就像一条落水的狗,狼狈万分。
奔跑中,黄志勤面前突然出现了两条岔路。
几乎未经思考,他就毅然踏上了左边那条小路。要知道,这条小路比另外一条大路至少要节省十几分钟的路程,在如此急风骤雨中,这个选择无疑是最最明智的,虽然这条路上几乎一个人影都没有。
雨,越来越大,打在身上像冰雹一样令人周身疼痛。风,越刮越狂,黄志勤并不健硕的身子和暴风进行着艰难对抗,然而,对抗的最终结果却是,他几乎连前进的力气都没有了。
万般无奈,黄志勤只好选择在就近的一座校医务室的宽大屋檐下暂避。终于脱离了风雨的魔掌,他禁不住长吁了口气,俯下身子,前前后后拍打身上的雨珠。
寒冷,在他站定之后悄悄地来临了,故此,黄志勤毫无来由地“激灵凌”打了个冷战。与此同时,他左眼的余光突然扫视到一角青白。
青白色的一角裙裾,那是雨水浸染后形成的颜色,而原本,它应该是雪白雪白的。
黄志勤只觉后背一阵发凉,眼睛顺着那角青白一点点向上游移,青白的拖地长袍,青白的遮住双手的宽袖,乌黑的垂到腰际的长发……
她背对着自己,雨水顺着长发如断线的珠琏般不停地滴落。
她缓缓地,如慢镜头播放般向黄志勤转过头来。一下、两下、三下……黄志勤的头皮一阵阵发麻,那颗本来还算坚强的心脏此刻似乎也要崩溃。
终于,她的头整个转过来了。紧贴着脸庞的湿漉漉的长发中央,一块血红血红的面纱触目惊心。
天眩地转。黄志勤几乎站立不住。
这时,面纱后传出一个苍老而凄惨的女声: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四章暴风雨中的鬼影(2)
说话间,那截枯木般的右臂闪电般向黄志勤发起突然袭击。
“不!”黄志勤惨叫一声,身子向后猛倒,一屁股坐到水洼里。他的双眸,绝望地恐惧莫名地死死盯着面纱和头发之间放射出的两道寒光。那光芒是如此疯狂,又是如此恶毒,如霜剑般刺穿黄志勤的胸膛。
痛彻心肺。
那白衣人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步伐缓慢而富有节奏,她的两根手臂,直僵僵地前伸,面纱后传来“咯咯咯”如猫头鹰般恐怖的笑声。
黄志勤双手扶地,双腿紧蹬,一寸一寸向后挪移,雨水和泪水混交的一张脸如死人般惨白。
越来越近,那白衣人突然一声狂吼:“你-戴-着-血-面-纱-下-地-狱!”
“啊——”黄志勤肝胆俱裂般一声呐喊,连滚带爬地在水里挣扎起身,积聚全身力气向小路上狂奔而去。
身后,白衣人魔鬼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黄志勤失了魂,失了魄,仿佛一具行尸般在狂风暴雨中疯跑。耳畔,时时回荡着那句诅咒般的怒吼“你-戴-着-血-面-纱-下-地-狱!”
他忘了来路,忘了归途,就这么凭借着惯性向前奔跑,奔跑。突然,脚下一滑,他重心顿失,如砍倒的大树般一头栽倒在地上。
泥水,迅速浸染了他的衣裤,寒意如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爬遍他的前身。黄志勤如死尸般趴在地上,他的大脑没有意识。
许久,他才挣扎着用前臂撑起上身,双膝蜷起,一点点加力,想要脱离泥淖。
突然,身前地面上的一片灰白如磁石般紧紧将他吸住。他的手臂开始没来由地颤抖,接着这伤寒症般的颤抖便迅速传染到整个身体。黄志勤就这样抖动着,剧烈地抖动着。
在抖动中,他如被施咒般僵硬地抬起模糊的双眼。
无处容身。
“啊——啊——”黄志勤接连发出几声野兽般的哀嚎。他长跪地上,涕泪交流。
面前那个蒙着血面纱的白影,静静伫立,长发掩映中冰冷的眼睛透着嘲讽的光芒。
时间停滞。
终于,那白影开始动了,她的右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凄美的弧线,带着风声向黄志勤当头袭来。
就在手臂砸落的刹那,黄志勤突然清醒了,他像蛤蟆般向后一个猛跳,不偏不倚避过了那个重锤般的拳头。
随后,他双手离地,箭一般从地上跃起。掉转身向反方向亡命奔逃。
风声,雨声,粗重的脚步声,他一概充耳不闻。只有“砰砰”的心跳如子弹般敲打他的耳膜。
不知跑了多久,转角处突然出现一个打着红伞的黑衣人。
那人走得不紧不慢,大大的雨伞比寻常雨伞整整大出一倍,红伞笼罩下的黑影就像顶着红棺材走路的幽灵,诡异而阴森。
然而,此时的黄志勤根本无所顾忌,那个移动的黑影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同学!”黄志勤猛扑上去,一把抓住黑衣人没有撑伞的左臂。
那人微微一震,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黄志勤的眼珠几乎爆裂。他看见了什么?一张没有脸皮的脸,血肉外翻,本来应该是眼睛的位置突显着两个大大的黑洞,一只死鱼样的眼珠在左边的洞口摇来荡去。下巴上面那条缝隙猛然间张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一张一翕:“你-拍-我-干-什-么-呀?”
黄志勤一阵眩晕,大叫一声“鬼啊!”便颓然倒地。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五章医院
白色,白色,白色的无边海洋。
黄志勤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窒息般的恐慌再度袭来。
“这是哪呀?谁把我弄到这来了呀?”黄志勤猛地掀起盖在身上的白被子,疯狂地大喊大叫。
“病人请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应声而至。
黄志勤一扭头,脑子里一声轰鸣,他面如土色,捂着脸哆哆嗦嗦向床里退缩:“鬼!别过来!鬼!滚开呀!”
“小勤,你醒醒,我是爸爸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几步抢到床边。
“走开,走开呀!”黄志勤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头像躲避瘟疫一样拼命向另一侧扭转。
“小勤……”中年男人话未说完,就被女医生用手势阻止了。
她手向门外一指,便拉门出去。中年男人虽然不愿,却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
“我儿子究竟得了什么病,昨天白天我还和他通过电话,一点事儿都没有。”中年男人的表情极为困惑。
“你儿子入院以来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出现很多幻觉、惊悸等神经衰弱的病兆。”女医生面无表情地回答。
“神经衰弱?我儿子怎么会神经衰弱?他一直很健康也没有什么心理疾病。”中年男人大惑不解。
“你刚才也看到了,他昨晚被送来时就是这个样子,大叫大嚷的,不停地喊着‘有鬼!有鬼’见到穿白衣服的,无论医生还是患者,都会惊恐万状。没办法,我们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这才平静地睡着了。结果,一觉醒来,又故态重萌了。”
“大夫,您能否告诉我,我儿子昨天晚上是怎么入院的?”
“据送他来的那个男生说,昨夜暴风雨中,他撑着伞走在校园里,突然身后一记猛拍,他一回头,发现你儿子脸色铁青,好像受了极大的惊吓。而你儿子注视他的眼睛更是直勾勾的,跟精神病人一样。他心里害怕,就问了一句‘你拍我干什么呀?’谁知黄志勤狂叫一声‘鬼啊!’便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了。”
“小勤怎么会凭空喊‘鬼’?”
“幻觉。因为幻觉。幻觉是想象创造的形象在人自身的生理和心理的状态下出现的显影。心理学家和病理学家都认为,人在极度恐惧或生死攸关的时候,通常会产生恐惧性幻觉。人在极度惊吓受到强烈刺激后,极易出现心理变态,导致神经系统某一部分失调,某一区域视觉模糊,从而引起幻觉。”
“您的意思是说,是那个同学让小勤受到惊吓才产生幻觉的?”
“不,我认为,黄志勤在见到那个同学之前就已经受到了惊吓,而且是相当严重的惊吓,所以,当那个同学回头时才会发现黄志勤脸色铁青,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形态。之后,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中,他对这个同学产生了瞬间幻觉。在幻觉影响下,一张正常的人脸会幻化成恐怖的鬼脸。所以,他才会叫着‘鬼呀’倒地昏厥。我想,等黄志勤情绪稳定之后,你试着向他了解昨天晚上的经历。相信一定会找到他致病的根源,这对他后续的治疗也会大有益处。”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六章古怪病友
黄志勤的父亲重新回到病房,却发现儿子已经身子侧向里边睡着了。
他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小勤。”
没有回答。
黄父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拍拍自己的儿子。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音乐声把他吓了一跳。
而黄志勤还是一动不动,睡得好像一具死尸。
黄父急忙取出手机,快步走到病房门外。
“喂?我在医院,我儿子病了。”黄父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什么?谁要过来?冯市长?好,好,我马上赶回来。”
收了线,黄父在病房门口踌躇片刻,推开门,重新走回儿子床前。
“小勤……”充满温情的呼唤。
黄志勤不理。
黄父叹了口气,最后说了句:“小勤,爸爸有事先走了,可能要明天才能再来看你,对不起,爸爸也是身不由己……”
说完,他掉转身头也不回地拉门而去。
门轻轻合拢的那一刻,黄志勤的身子微微地颤抖。
“小兄弟,你没睡,我知道你没睡。”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黄志勤耳畔响起。
黄志勤只觉一股湿乎乎的潮气忽冷忽热地吹在他的后颈,而那个诡异的声音则是紧贴着他的耳廓发出。他只觉后脊发凉,一个急转身,回过头来。
一瞬间,黄志勤周身的寒毛如刺猬般猛竖起来。
一张脸,一张奇丑无比的白脸,似笑非笑地定在他的眼前,上面那对白多黑少的眼珠瞪得快要暴出眼眶,塌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几乎没经空气的阻隔便直接喷在他的脸上。
黄志勤轻呼一声,“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
这时,他看清了,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腰弯成与床平行,僵尸般伫立在他的床边。
“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要干什么?”黄志勤惊恐地圆睁双目,声音干涩地连连质问。
“病号服”梗着脖子扬起脸,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鬼里鬼气地说道:“小兄弟,我不是一直都睡那张床的吗?你当我不存在?呵呵,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是不是撞鬼了?”
黄志勤头上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死死地盯着“病号服”那张死人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病号服”阴笑着:“我知道你刚才在装‘疯’,你想让所有人以为你‘疯’了,你以为这样‘鬼’就会饶了你吗?”
黄志勤越来越害怕,他强抑着加速的心跳,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呀。”“病号服”暧昧地一笑,突然语气一变,绷起脸粗着嗓子说道:“我也和你一样,见过‘鬼’啊。它一直跟着我,白天晚上地跟。你睁大眼睛看看,在这间屋子里,你能看见它吗?”
黄志勤头皮一阵发麻,觑着眼在房里扫描,可是,除了他和“病号服”,只剩空气。
“病号服”突然笑了,笑得放肆而刻薄,他说:“你看不见它的,因为,它已经被我甩掉了,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黄志勤眼前一亮,冲口而出:“你是怎么甩掉它的?”
“病号服”狡诘地笑笑,一张死人脸重新贴到黄志勤面前:“你想知道吗?你真的想知道吗?”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七章失踪的档案(1)
“当然,大叔,告诉我,请您一定告诉我。”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啊。”“病号服”的声音越提越高,最后几乎成了呐喊。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来,一个尖厉的声音随之响起:“张大民,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快点回去,该吃药了。”
“病号服”闻声丧胆,好像做错事的小孩,乖乖地向门口走去。临出门的刹那,他突然回头,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圆圈,露齿一笑,走了。
门内的小护士一边关门,一边陪着笑脸:“对不起,这是个老病号了,妄想症,家属坚决不同意送精神病院,就一直在我们这儿住着。他没别的毛病,就喜欢挨个病房乱跑,不过他是不会伤人的,下次他再来,你赶他出去就是了。”
关门,平静。黄志勤的心却不再安宁。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黄志勤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深意。与此同时,他的手在空中一遍一遍划着大大小小的圆圈。突然,他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笑了。
9月25日下午,中文系办公室。
秘书王晓梅正和两名男生聊得投机,不时发出一阵阵响亮的笑声。
忽然,半掩的门被推开,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随之响起:“什么事这么开心?我也来凑个热闹。”
“文浩,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找你呢。马上就‘十一’了,得筹划一期国庆特刊啊。”王晓梅一见池文浩,眼睛笑成两弯新月。
“学长,你们先聊正事,我们不打扰了。”两个男生知趣地起身离开。
“唉,你们别走啊……”池文浩急忙挽留。
“我们还有事,学长你们聊吧。”话音未落,人已在门外。
池文浩回过身,露出周润发式的招牌微笑,随意地往椅子上一靠:“王秘书,国庆特刊的事你不用操心,样刊我已经做好了,回头我就给你送来。”
王晓梅妩媚地一笑,唇角上翘,不多不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据说,这种微笑是最美。微笑的同时,她温柔地开口:我就知道你做事从来都不会令人失望。文浩,不是跟你说了嘛,以后就叫我晓梅,别总王秘书王秘书的,听着别扭。”
池文浩先是一怔,随即爽朗地一笑:“好,晓梅姐,我有件急事正想请你帮忙。”
王晓梅听到池文浩对她的称呼心里有些惆怅,她虽然是留校的老师,但却只比池文浩高两界,年纪也只大池文浩一岁。大学时代,池文浩过人的才气和潇洒的风姿就曾令她着迷,这种迷恋一直持续到现在。她甚至经常会有种错觉,以为有一天池文浩会喜欢上她,尽管希望非常渺茫,她却从未放弃。今天,池文浩的一声“晓梅姐”让她多少有些伤心,看来,在他的心中,自己只是姐姐,也永远只能是姐姐。她发现自己很羡慕陈小乔,当然更多的是嫉妒。她相信,整所学院,和她怀着同样想法的女孩一定很多。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八章失踪的档案(2)
“哦?什么急事?说吧。”王晓梅把自己的失意掩饰得很好。
“是这样,晓梅姐,我想查一下九五级的学生档案。”
“查档?十年前的档案?做什么?”王晓梅有点意外。
“哦,我想找一个人的资料。他叫林森。”
“林森?”
“是的,晓梅姐听说过他吗?”
“没有。怎么?你认识他?”
“不,是一个朋友请我帮忙查找的。”
“哦,那你等一下,我帮你找找看。”
王晓梅走进内间,一阵“哗啦哗啦”的钥匙开锁声,随后就是纸张的翻动声。
半晌,里面都没有回音,而池文浩在等待中也多多少少有些焦急。
这时,王晓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文浩,九五级没这个人哪,你再想想,是不是记错年级了。”
池文浩愣住了,关于林森的所有资料都是田甜今天中午传递给他的,当然信息源来自看收发的白阿姨。尽管十年过去了,白阿姨却一口咬定她记得这个叫林森的男生,他是九五级中文系的,不会错。
然而,事实证明白阿姨还是记错了。
“晓梅姐,那你再帮忙看一下九四级的档案吧。不好意思,麻烦你。”池文浩的话音充满歉意。
“怎么这么客气?你再等等,我帮你查。”
又是两三分钟过去,王晓梅一脸失望地从里间走了出来:“文浩,我找遍了,九四级也没这个人。”
这次,池文浩真的急了,他决定自己动手:“晓梅姐,能让我也一起进去查找吗?我想,很可能是弄错时间了。”
“这……好吧。”王晓梅微一迟疑,还是点了头。
一份份详尽的资料,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池文浩自信自己的细心,何况还有王晓梅的帮忙。他敢断言,自己没有漏掉一个名字,可是,结果却是,从九一级一直查到九六级,林森这个名字却始终不曾出现。
难道是白阿姨记错了人名?
池文浩开始怀疑。随后,他意识到唯一可能解除这种怀疑的方法就是找到另一个证人。
于是,他马上行动。
“林森?好像有过这么一个学生。读了半年就自杀了吧?时间久了,我也有点对不上了。”胡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皱着眉头开始慢慢地回忆。
“对,您说的没错,是那个自杀的学生。那您还能记得他是哪年入学的吗?”池文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哦,那可有年头了,起码有十来年了。你等等,我找找看。”说着,胡教授起身走到对面的一排铁柜前,打开其中的一个。
从中,他抽出一个天蓝色的文件夹。才翻了几页,他就回过身来:“找到了,林森是九五。二班的,九五年入学,你看,这是当年入学时的点名册。我这人念旧,教过的每个班的点名册都留着,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看,也算聊以自慰吧。”
池文浩双手接过文件夹,目光迅速在那张有些发黄的扉页上搜寻。终于,定格在第三十五个(也是最后一个)名字上面。
看来,白阿姨说得没错,林森真有其人,而且真是九五级的学生。可是,为什么系办会没有他的档案呢?
不可思议。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九章失踪的档案(3)
“谢谢您,胡教授,今天您可帮了大忙了,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找时间和您杀上两盘。”池文浩笑着告辞。
“呵呵,好啊,我等你啊。”胡教授说笑着起身相送。
二人一先一后刚刚走出教学办公室,迎面就遇上行色匆匆的王晓梅。
“胡教授,马上去会议室吧,就要开会了。”
“啊,几点了?你瞧我这记性,又迟到了。”胡教授慌忙看了看表,神情有些困窘。
“没关系,会议还没开始。咱们这就过去吧。”王晓梅微笑着说道。
“好,好。文浩那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聊。”胡教授一边和池文浩打着招呼,一边和王晓梅直奔会议室而去。
身后,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那个天蓝色文件夹就翻开着平躺在办公桌上。
晚饭时间,池文浩、陈小乔和田甜又聚在一处。
“文浩,查到林森的档案了吗?有没有找到他家的地址?他家都有什么人?”田甜顾不上吃饭,上来就机关枪般向池文浩进行“扫射”。
而陈小乔,却兴致不高,低着头默默地向嘴里塞着白饭。
池文浩沮丧地摇摇头:“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的坏的全要听。”田甜眨动着微微上翘的睫毛。
“那好,先说好的,经查证,林森确有其人,而且是九五级二班的学生,入学半年就自杀了。这和你先前得到的信息完全吻合,看来,他真的是第一年寒假死的。好,接下来说坏的,我找遍前后六年的学生档案,却始终找不到林森这个名字,更得不到关于他本人和家庭的任何资料。他的档案失踪了。”
“失踪?不会吧?”田甜和陈小乔全都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因为林……这个学生死了,所以学校注销了他的档案?”陈小乔轻声说道。
“也有可能,不过,按照常理,就算林森死了,他的入学记录总会有的,最多在后面标注几个黑体字——该学生于某年某月某日死亡,死亡原因:自杀。”池文浩平静地说道。
“就是,无论如何,这个档案失踪,总是不合理的。会不会是以前的保管员失职给弄丢了?”田甜提出新的疑问。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如果真是系办弄丢了也不要紧,可以去院办查,或者去学生处。”池文浩灵机一动。
“算了吧,学生处就免了,有那个何处长在,根本不要指望能找到林森的资料。我看,还是去院办稳妥。文浩,看来明天还要请你这学生会主席再辛苦一趟了。”田甜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只能等下周一了,明天可是周六,老师都休息。”陈小乔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呀,明天周末了。”田甜的眼中光芒一闪,随即低下头去,那低头的神情竟带着几分娇羞。
坐在对面的池文浩突然笑了:“嗨,难得见到田甜的羞色啊,小乔,田甜是不是恋爱了?”
陈小乔的筷子差点戳到嘴巴,转过头惊讶地望向身边的田甜。
田甜的脸突地红了:“别胡说。谁谈恋爱了?”
池文浩还想打趣,一抬头,神情顿时一愣,因为他看见一个人,一个正向他们走来的人。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九章失踪的档案(3)
“谢谢您,胡教授,今天您可帮了大忙了,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找时间和您杀上两盘。”池文浩笑着告辞。
“呵呵,好啊,我等你啊。”胡教授说笑着起身相送。
二人一先一后刚刚走出教学办公室,迎面就遇上行色匆匆的王晓梅。
“胡教授,马上去会议室吧,就要开会了。”
“啊,几点了?你瞧我这记性,又迟到了。”胡教授慌忙看了看表,神情有些困窘。
“没关系,会议还没开始。咱们这就过去吧。”王晓梅微笑着说道。
“好,好。文浩那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聊。”胡教授一边和池文浩打着招呼,一边和王晓梅直奔会议室而去。
身后,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那个天蓝色文件夹就翻开着平躺在办公桌上。
晚饭时间,池文浩、陈小乔和田甜又聚在一处。
“文浩,查到林森的档案了吗?有没有找到他家的地址?他家都有什么人?”田甜顾不上吃饭,上来就机关枪般向池文浩进行“扫射”。
而陈小乔,却兴致不高,低着头默默地向嘴里塞着白饭。
池文浩沮丧地摇摇头:“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的坏的全要听。”田甜眨动着微微上翘的睫毛。
“那好,先说好的,经查证,林森确有其人,而且是九五级二班的学生,入学半年就自杀了。这和你先前得到的信息完全吻合,看来,他真的是第一年寒假死的。好,接下来说坏的,我找遍前后六年的学生档案,却始终找不到林森这个名字,更得不到关于他本人和家庭的任何资料。他的档案失踪了。”
“失踪?不会吧?”田甜和陈小乔全都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因为林……这个学生死了,所以学校注销了他的档案?”陈小乔轻声说道。
“也有可能,不过,按照常理,就算林森死了,他的入学记录总会有的,最多在后面标注几个黑体字——该学生于某年某月某日死亡,死亡原因:自杀。”池文浩平静地说道。
“就是,无论如何,这个档案失踪,总是不合理的。会不会是以前的保管员失职给弄丢了?”田甜提出新的疑问。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如果真是系办弄丢了也不要紧,可以去院办查,或者去学生处。”池文浩灵机一动。
“算了吧,学生处就免了,有那个何处长在,根本不要指望能找到林森的资料。我看,还是去院办稳妥。文浩,看来明天还要请你这学生会主席再辛苦一趟了。”田甜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只能等下周一了,明天可是周六,老师都休息。”陈小乔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呀,明天周末了。”田甜的眼中光芒一闪,随即低下头去,那低头的神情竟带着几分娇羞。
坐在对面的池文浩突然笑了:“嗨,难得见到田甜的羞色啊,小乔,田甜是不是恋爱了?”
陈小乔的筷子差点戳到嘴巴,转过头惊讶地望向身边的田甜。
田甜的脸突地红了:“别胡说。谁谈恋爱了?”
池文浩还想打趣,一抬头,神情顿时一愣,因为他看见一个人,一个正向他们走来的人。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章黄志勤的顿悟
“志勤,你怎么来了?来,坐这边,吃饭没?”池文浩笑着指指身旁的空座位,示意黄志勤坐下。
田甜和陈小乔闻声也侧过身来,却见黄志勤已经来到近前。
今天的黄志勤和一周前简直判若两人,他好像特意理了个头发,胡子也刮得清清爽爽。整张脸一改原来的晦暗压抑,转瞬间便成了容光焕发。最最奇怪的是,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旅行专用的双肩背包。
“志勤,精神不错啊,怎么,要出远门?”池文浩笑道。
黄志勤一边卸下背包,一边大大咧咧地说着:“文浩,看有啥能吃的给哥们儿弄点吧。”
池文浩友好地拍拍黄志勤的肩,起身去给他打饭。
陈小乔望着两个一天前还拳脚相见而现在却如多年好友般的男生,会心地笑了。
很快,池文浩托着托盘回来了。两肉一菜,四两白饭,热气腾腾的呈现在黄志勤面前。黄志勤一见美食,再也顾不上说话,拿起饭勺就开始大块朵颐。
陈小乔捂着嘴忍住笑,而田甜则偏着头半带嘲讽地说道:“黄志勤,你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怎么好像三年没吃饭似的?”
“受刺激?可真让你说着了。”黄志勤猛然间抬起头,嘴边还挂着一粒白饭:“你们都猜不着,我受谁的刺激了?”他神秘兮兮地在其他三人脸上逡巡一圈,压低声音:“我前晚见鬼了!就是那个白衣女鬼!”
“啊?”三张脸同时变色。
黄志勤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就在我们学校,风雨交加,而且,竟会撞见她两次!两次啊!”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两次?”田甜皱了皱眉,“那你怎么还能好好坐在这里?”
陈小乔不满地看了田甜一眼,关切地问道:“志勤,那个女……女人没伤着你吧?”
黄志勤苦笑:“伤是没伤着,差一点就把我吓疯了,当天晚上就给送医院了。”
“是吗?那你现在还好吧?”池文浩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好了,看我能吃能喝的,当然没事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我在医院里,得到了高人指点。”黄志勤讲得眉飞色舞。
“哦?什么高人?”三人听得津津有味。
黄志勤一笔带过:“什么高人你们就别管了,反正结果就是,我找到救命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池文浩惊讶万分。
黄志勤卖个关子,有板有眼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诡异地一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终点就是起点,解铃还需系铃人。”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的意思是再去元阳?”田甜瞪大了眼睛。
“没错。”
“不,不要。我再也不要去那个鬼地方了,再也不要。”陈小乔恐惧地捂住了双耳。
“不去就只有等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乔,田甜,勇敢点,咱们一道去,今晚就坐卧铺车走。”
田甜却面露难色:“明天早上去吧,我今晚有事。”
“我也要和家人说一声。”陈小乔连忙附合。
“那好,就明天吧。早上七点半,准时到长途客运站。不见不散。”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一章再入元阳
次日,池文浩四人抵达元阳,时间已是近午。
刚刚走出简易车站,池文浩便为眼前的景色所震惊折服。
在绵延起伏的哀牢山中,数十级乃至数千级梯田依山势盘绕而建,曲曲弯弯,层层叠叠,宛如一道道拾级而上的天梯直伸云天。此时恰逢盛夏时节,在明媚朝阳的映照下,漫山遍野郁郁葱葱;蓝天白云倒映在梯田中,波光潋滟,色彩变幻;让人觉得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的巨大迷宫中,不知起点和终点;奔腾如海的云雾,时隐时现地演幻着远处的村居山寨,如诗画、如梦境、如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
真是人间仙境!池文浩不禁发声赞叹。如果不是重任在身,他一定要留下来好好享受一下这海市蜃楼般的美景。可惜,此刻的他没这番心境。当务之急,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令人心惊胆寒的“鬼屋”。
路边正有个摆摊卖茶水的大嫂,穿了鲜艳的哈尼族长裙,热情地向池文浩他们打着招呼。
池文浩笑着摇摇头,回身对陈小乔三人道:“前面有两家小饭馆,咱们先吃了饭再走吧。”
陈小乔和黄志勤都答应着快步跟了上来,而田甜却突然冲到那卖茶大嫂身边,差点把脸凑到那人脸上去,急切地问道:“大嫂,您常年在这儿摆摊卖茶吗?”
“是啊。”卖茶大嫂不明所以地回答。
“那您有没有注意这附近有个和您岁数差不多的大嫂,就在靠外边的地方,挎个小篮儿卖芭蕉叶糯米粑粑的?”
“没注意,这边除了我和对面那家杂货店,几乎就没有固定的了,村民隔三差五弄些山货或自家做的腌肉、粑粑来这儿卖,卖了就走,谁去注意他们。”
“可是,今年七月……”
还没等田甜把话说完,那卖茶大嫂已经忙着去吆喝游客买茶了。
无奈,田甜只好失望地走向陈小乔他们。
“田甜,你和她说什么呢?”小乔纳闷。
“我去向她打听个人,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卖芭蕉叶腌肉的吗?”
一听此言,陈小乔的脸色微微一变。
一个多月前,那次令她终身难忘的元阳之旅,再次如电影般在她眼前播放。
那天是七月二十七,天很晴,晴得不见一丝云彩。
陈小乔一行七人,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兴冲冲地跳下长途客车。
刚一出站,迎面就跑上来一个挎着竹篮的哈尼族农妇,满面堆笑地向他们推销篮里的特色食品。
坐了半天的车,陈小乔他们本来就有些饿了,此刻见到篮子里用翠绿芭蕉叶包着的热气腾腾的糯米粑粑,还有一块块切好摆放整齐的香气扑鼻的腌肉,顿时忍不住就伸手掏钱。
争来争去,最后还是许刚抢着把钱付了,大家每人托一块糯米粑粑,就着越嚼越香的腌肉,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卖粑粑的农妇突然问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元阳吧?”
大家边吃边点头。
农妇笑道:“那你们一定不知道这边好玩的地方,不如我带你们走走看看?”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二章元阳梦魇(1)
“大嫂,谢谢您了,我们自己去就好了。”田甜边吃边笑着向农妇致谢。
“哦,那你们好好玩儿啊。”家妇憨憨地笑笑,低头整理竹篮。
“要不要坐车?每人一百,包你们游遍元阳。”旁边有个黑壮汉指着停在一边的面包车过来拉客。
七个人简单商量之后,黄志勤说话了:“我们不坐车,想徒步爬山。”
黑壮汉呲牙一笑:“从这边去到箐口才有梯田看,坐车都要一个多小时,你们单凭两只脚,那还不得走上一天?实在不行,我就送你们去箐口,别的景点你们自己玩好了。车钱每人三十块。”
几个人开始犹豫。最后,还是黄志勤说道:“那就坐车走吧,留点体力好游梯田。”
几个学生呼呼啦啦上了车。正要发动的时候,有人在车下大叫:“先别开!等一下!”
大家一起向下望,原来喊话的是刚才卖芭蕉叶粑粑的农妇。只见她提着小篮,三步并作两步挤上车门。她刚一上来,车就开了。
“大嫂,您也去箐口?”田甜奇怪地问道。
那农妇找了个位置坐下,才笑呵呵地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家就在箐口那边,今天运气好,刚过午就全卖完了。正好和你们一起回去。”
说着,农妇向几个学生展示了一下空竹篮,便取出一个装满纸币的小塑料袋开始低头数钱。
“大嫂,您这一天下来不少赚吧?”许刚嘻笑着问道。
“哪有?最多也就卖个两几百块,去了本钱,至多剩下几十块。”农妇抬起头抱怨。
“那您一来一回还要花60元的车费,不划算呐。”许刚又说。
农妇先是一愣,继而满面堆笑道:“你们不知道,我平时都是走着来走着回的。今天是我小儿子生日,所以想早点回去张罗点好吃的。”
一路欢笑。
车到菁口,农妇第一个冲下车门,然而,却没有急着离开,却在车门边等七个学生下来。
“大嫂,再见了!”七个人纷纷向农妇招手告别。
而那农妇却突然说道:“不行,别急着走,先到我家喝杯茶。”
“不了不了,不打扰您了,我们还要赶路呢。”大家连连推辞。
“不行,哪有到了家门口不进屋的,好歹喝口茶,也算是点心意,我家离这儿不远。”
面对农妇的盛情,七人推辞不过,只好跟她一道回家。
“少数民族就是好客,难得现在还有这么淳朴的人。”邱梦溪发着感慨。
“是啊,所以来这些地方心里踏实,不用担心碰上坏人。”韩若冰点头道。
走了不过十几分钟,农妇就指着前面一栋“蘑菇”样的民宅大声说道:“那就是我们家了。折东!折东!”
话音刚落,从“蘑菇房”里就跑出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厚厚的嘴唇,看上去很老实。
“阿妈!”
“快,快给客人们泡茶。”
男孩答应着跑进去了。农妇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大儿,叫折东,不大会说话。”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三章元阳梦魇(2)
农妇的家是典型的哈尼族民居。由草房和土掌房两部分组成。草房顶有四面坡,远看就像一朵硕大的蘑菇覆盖在屋顶。这所民居分为正房和厢房两个部分,正房为三开间双层楼房,底层明间为厅堂,两边为卧室。二层一般不住人,贮藏粮食和杂物,而屋顶就是那朵“大蘑菇”了。厢房为两开间双层土掌房,与正房楼层有门相通。
走进“蘑菇房”,厅堂和卧室的布置干净而简洁,然而,环顾四周,陈小乔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来,喝杯热茶,解解乏。这一路上你们也够累的。”农妇在热心地招呼大家。
韩若冰一边喝茶,一边随意地问道:“大嫂,您家怎么就您和折东啊,您小儿子不是今天过生日吗?”
农妇笑笑道:“他呀,跟他爸一起去田里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呢。”
一听此语,陈小乔忽然想到了屋里缺少的东西。是照片,不要说全家福,就是一张单人的照片都没有。这很反常。
不过,陈小乔不是个喜欢多嘴的人,所以,她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走出厅堂,陈小乔又扫视了一眼左边那间敞开的卧室。
这一眼之后,她忽然注意到一个刚刚忽略的地方。这间房的四壁和书架都被刷成粉红色,而且房间内的醒目位置还摆放着大只的毛毛熊玩具和漂亮的洋娃娃。整体的布置和摆设都给人浪漫雅致的感觉。她觉得,这间房里住的应该是个小女孩。
回到正厅,陈小乔好奇地问道:“大嫂,您女儿没在家吗?”
“女儿?”农妇一愣:“我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啊。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陈小乔为自己的误会觉得好笑。
然而,当很多事发生后,她回头想来,却发现她忽略的是个多么重要的事实。
喝过茶,大家起身告辞。而农妇却叫过他的大儿子:“折东,你带着哥哥姐姐们去山上玩玩,他们不懂路。”
“不用,不用。”大家连连推辞,可农妇却执意让折东跟他们一起出发了。
折东的确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一路上只管闷头在前带路,大家问话他也是惜字如金。接连碰了几个钉子后,大家也就懒得再去理他。反正有人免费当向导,大家乐得一路拍照游玩。
途中,大家在山间的一块平地坐下来野餐,而当韩若冰把一块蛋黄派送到背手而立的折东手上时,折东却像被火烧到一样一把将糕点丢在地上,口中拼命地叫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学生们全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向孩子包围上来。
折东眼中的恐惧更深了,一步步向后退却。
“小心!不要再退了!”陈小乔注意到孩子身后不远处的陡坡,紧张地叫了起来。
大家不敢再向前逼近,不过,总想化解心中的疑问,于是,许刚小心地问他“娃娃,告诉哥哥,你在害怕什么?”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四章元阳梦魇(3)
折东惊恐地指着面前的七个人,嘴唇不住地颤抖,好半天,他才哆哆嗦嗦地说:“十二个……每个人都是十二个……你们一个都没有啊……司拉枯……司拉枯……”
男孩话未说完,半空中突然响起一个炸雷,孩子吓得大叫一声死死抱住自己的头。
七名学生不约而同抬头仰望,只见刚刚还晴见多云的天气转眼间便已是黑云密布。
这时,一道闪电撕裂了云层,紧接着便是一个更加惊人的响雷。
“不好了!大雨要来了!”许刚惊慌地大叫起来。
“快找个地方避雨吧。”大家登时乱作一团。
“那小娃呢?怎么不见了?”不知是谁奇怪地问了一句。
慌乱中,谁也没留意折东,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孩子早已无影无踪了。
“小娃不会跑丢吧?”韩若冰十分担心。
“是啊,怎么向他阿妈交待呢?”郑直也很焦急。
“嘿!你们看,他在那儿呢!”
田甜将手一指,一个在山坡上飞奔的蓝色身影顷刻间映入大家眼帘。
“折东!别乱跑!等等我们!”几个人高喊着向山上冲去。
这时,零星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
跑了没多久,梯田就被抛在了身后。山越爬越高,他们和折东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孩子的身影又在一片树林中消失了。
“怎么回事?一转眼又不见了?”许刚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皱着眉说道。
雨,开始由零星转为细密。
“看,他在那儿!”邱梦溪大叫一声,拉着郑直率先向树林的深处跑去。
然而,这一次他们又把孩子跟丢了。
“有没有搞错,这小娃怎么神出鬼没的?咱们这么多大人竟然连个小娃儿都追不到。”黄志勤有些气急败坏。
田甜大口喘着气,很有些不快地说道:“别看他年纪小,可是土生土长的山里娃,地形比咱们熟得很。要是存心不让咱们追上,咱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说话间,雨越下越大了。
“不行,先别追什么小娃了,赶紧挡雨啊。”郑直一边帮邱梦溪撑伞,一边着急地说道。
七个人只带了三把伞,勉勉强强挤在伞下,还是各自被淋了半边。
“不行,看这雨的架势,用不上二十分钟,打伞也得跟没打一样了。快找个人家躲躲雨吧!”许刚心烦意乱地说道。
田甜从伞下探出头去,匆匆四望,任凭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砸在脸上。
可是,除了雨雾中朦胧的绿树,她看不见一所房屋。
正失望间,个子最高的许刚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我看到了!上边有一个‘蘑菇房’的屋顶!”
骤然间,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在哪里?在哪里?”
“就在上边!跟我走吧!”许刚一时高兴,连伞都不打了,直接冲进大雨中。
一路疾奔,二十几分钟后,一座林木掩映的院落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是,每个人的衣服都已被淋得透湿。
当陈小乔的视线与这所孤零零的宅院相接的刹那,她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五章如坠云雾(1)
“小乔,发什么呆呢?”田甜的一句话把陈小乔从回忆拉回现实,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小饭馆的餐桌前,而其他人的眼光都在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陈小乔摇摇头,浅笑一下,便下意识地开始摆弄面前的筷子,谁都看得出,她心乱如麻。
“咱们一会儿就直接去那个‘鬼屋’?”池文浩问道。
“不,我觉得,应该先去那个卖芭蕉叶饼的大嫂家。上次从鬼屋出来,大家乱得什么都顾不上,坐上车就直接回程了。可是,我却很想见见那个叫折东的小娃,问问他当天为什么说那些古怪的话,又为什么吓得逃跑。”田甜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黄志勤也点头:“我也纳闷,那小孩儿究竟在我们身上看见什么了?吓成那样。”
“先别忙着说话,菜来了,吃饭。”池文浩打断了他们的话题。
从小饭馆刚一出来,一个年轻小伙已经快步抢到他们跟前。
“坐我的车走吧,元阳一日游,每人八十。”
田甜快速地回答:“我们只去菁口,四个人,一共八十,去不去?”
小伙子先有些犹豫,而后便展颜一笑:“行啊!上车吧。”
小伙子的车停在十几米外,也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和他们初次去菁口坐的那辆车很像。
一路上,其他人都心事重重,只有黄志勤却显得有些兴奋。不停地大声发表言论,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池文浩眉头微皱,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流露出几许担忧。
再次踏上土地,陈小乔环顾四周,景致依然,可是,却已物是人非。
“那个大嫂家是往那边走吧?我都有点记不清了。”黄志勤挠着头皮说道。
“跟我走,我记得清清楚楚。”田甜说完,便拉着陈小乔走在前边。
果然,十几分钟后,他们就来到那所熟悉的“蘑菇房”面前。
只是,大门锁着,里面的人似乎都出去了。
“嗨,真是不巧,怎么一个人都不在?咱们是先等等,还是直接去找‘鬼屋’?”黄志勤沮丧地说。
“当然要等,很可能问题的突破口就在小孩身上。”田甜瞪他一眼。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人回来。大家等得心焦,忍不住攀着墙向院内探头张望。
“你们干什么?”身后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
一回头,只见一个陌生的哈尼族中年男人背着背篓对他们怒目而视。
田甜立刻满脸堆笑:“大叔,这是您家吗?”
男人摇摇头,警惕地询问:“他们家人不在,你们围在这儿干什么?”
“我们在等他们家的人啊,您知道这家大嫂什么时候回来吗?”
男人又摇摇头,疑惑地问:“你们很久没和他们联络了吧?”
田甜急忙道:“也不是很久啊,一个多月前还去他们家做客。”
“一个多月前?不会吧?他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了,走了至少有半年了。”男人奇怪地说道。
“半年?不可能!我们真的进过她家……对了,那天是7月27号,就是那天,没错的。”田甜说得斩钉截铁。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六章如坠云雾(2)
男人见田甜说得肯定,心下也产生一丝怀疑,迟疑地说道:“哦,那或许是中间他们带孩子回来过。反正他们走的时候也没搬家具,随时都可以回来住。对了,你刚才说是7月27号,那就更有可能了,正赶上他们姑娘放暑假……”
陈小乔突然打断他的话:“等等,您刚刚说他们姑娘?他们有女儿吗?”
男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陈小乔:“不是吧?你们不是说和他们家认识的吗?怎么连他们家女儿都不知道?他们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去年刚上小学。”
陈小乔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有着大毛毛熊和洋娃娃的粉红色房间,这么说,当时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那所房子里真的住着个小女孩。可是,那农妇为什么却说她只有两个儿子呢?
陈小乔彻底乱了,突然,她灵光一闪,抬头说道:“我知道了,上次我们见到的很可能是这家的亲戚,在这里借住的。”
那男人先是点头,又再摇头,指着后面的一栋院子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还是去问问隔壁邻居吧,说不定他们能知道一些。”
男人走后,陈小乔四人开始敲响邻居的门。
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媳妇,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上翘的嘴角,样子很活泼。
“你们有事吗?”年轻媳妇笑得很甜。
田甜看一眼陈小乔,径自说道:“我们想跟您打听一下,您旁边这家是搬走了吗?这两个月回来过没有?”
媳妇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说:“半年前就搬了,一直没回来。怎么?你们有什么事?”
陈小乔皱眉说道:“那不对啊,我们7月27号来过他们家,是一位大嫂领我们进去的。”
田甜又补充一句:“我们还见到她的大儿子,十一、二岁,叫折东。”
年轻媳妇一听,笑了:“哦,你们说的这两个人我知道。他们是租房的。”
“租房?”陈小乔一愣。
“是啊,我们邻居搬走的时候,托我在他家门口贴了张租房启示,让我帮着把房子租出去。正巧,那位大嫂找上门来想要租房,而且一交就是半年的房租。我看她挺和善的,就把房子租给她了。后来,她还把儿子也带来了。”
黄志勤突然问:“那她老公和小儿子也是后面才来的?”
年轻媳妇一怔,摇头道:“那我可没见着,就见到他们娘两个。”
田甜和陈小乔面面相觑,她们发现,事情远比她们想像的复杂得多。
田甜着急地问道:“那他们俩现在人呢?”
年轻媳妇又摇摇头:“走了有一个多月了,说是她老公得了急病,走得匆匆忙忙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多月?那您记得大概是什么时间吗?”田甜脸涨得绯红。
“让我想想……哦,好像就是7月下旬,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
“怎么会这么巧?”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他们突然间发现,整件事情似乎有着太多的巧合,而这些巧合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七章如坠云雾(3)
田甜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问道:“您还记得那位大嫂是哪天跟您租房的吗?”
年轻媳妇想了想说:“我记得很清楚,她从来到走,加到一起不超过十天。”
田甜冷笑道:“这么说来,她好像是专为等我们才到这儿来的。”
黄志勤点头:“回头想想,她真的有点不对头,一开始就要给我们当导游,见我们上车了又追着上来,下了车又过份热情地非要请我们去她家喝茶。喝了茶又坚持让她儿子给咱们领路。半路上那小娃又突然像见了鬼似地对着咱们大叫。”
黄志勤话音刚落,田甜就试探地问那媳妇:“姐姐,您知道‘司拉枯’是什么意思吗?”
“‘司拉枯’?你怎么会问起这个?”年轻媳妇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是别人说的,可我们听不懂,这是不是这里的方言啊?”田甜继续说道。
年轻媳妇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不错,‘司拉枯’是哈尼语,意思就是‘招死魂’。”
“招死魂?这是什么意思?”黄志勤抢着问道。
年轻媳妇一字一顿地说:“‘招死魂’就是招回跟随死人幽灵到阴间去的活人‘魂’,将活人的‘魂’招回来附在躯体上。”
四个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迷惑不解。
陈小乔舔了舔嘴唇,颤抖着声音问道:“‘十二个……每个人都是十二个……你们一个都没有啊……司拉枯……司拉枯……”
年轻媳妇的脸瞬间惨白,死死瞪着陈小乔的眼睛:“这是对谁说的?是对谁说的?”
还没等陈小乔回答,田甜已经抢先说道:“是听一个疯子乱喊的,我们不懂他在讲什么,所以就好奇想找人问问。”
年轻媳妇这才松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我们哈尼族人从古到今都始终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和其他民族不同,我们哈尼族认为,人从出生落地那天开始,随着哇哇的啼哭声响起,就都具有了十二个‘魂’。这十二个魂对人体安危祸福起着不同的作用,按照作用的大小,分别列为第一‘魂’、第二‘魂’……直至第十二‘魂’。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一魂,也就是主魂。如果要保证人体永远安宁健康,这十二个‘魂’就务必一个不少地时刻围绕在人的身旁。假如有‘魂’离开了人体,人体就会生病,遭灾或者遇难;如果紧附于人体的主‘魂’离散,人就要死亡,据说,‘魂’离散人体是从最末尾的第十二‘魂’开始的,然后依次是十一‘魂’,十‘魂’……一直到第一‘魂’,主‘魂’。每多一个‘魂’离散,人的危险就增加一分,如果十二个‘魂’全都不在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要死了。”
听完这番话,陈小乔面色变得苍白,她尽量让自己慌乱的心跳平稳下来,犹犹豫豫地问道:“那是不是说,如果十二个‘魂’一个都没有了,就要给他‘司拉枯’,也就是‘招死魂’了?”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八章如坠云雾(4)
年轻媳妇肯定地点头:“没错。”
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田甜对那媳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姐姐,谢谢你。不打扰你了,我们走了。”
正要转身离开,黄志勤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问那媳妇:“大姐,那个租房的大嫂叫什么名字?哪地方人?您有看过她身份证吗?”
媳妇摇摇头:“我们农村地方,哪想到那么多,就听她说姓赵,家在剑水。”
池文浩插进一句:“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来这儿租房?”
媳妇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说她老公有病,元阳这边风景和气候都好,想到这边养一养。”
山路上,几个人开始谈论这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田甜在路边摘了一朵野花,边走边一片片撕扯着花瓣,她闷闷地说:“我总觉得那个租房的大嫂有问题,会不会这整件事彻头彻尾都是个阴谋?”
陈小乔却咬了咬嘴唇,摇头说道:“阴谋?就因为这个大嫂租房退房时间上的巧合?其实,她请我们去做客喝茶,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她并没有硬拉咱们去‘鬼屋’,而是咱们自己走进去的。”
黄志勤也点头:“是啊,虽然这个巧合看起来有点可疑,可是,那个大嫂的确没有强迫我们,路虽然是她儿子折东带的,但他后来已经吓跑了,并没有刻意引咱们进‘鬼屋’。”
田甜厌恶地看一眼黄志勤,冷冷地说道:“那她为什么要对咱们撒谎?明明只有她和儿子折东住在这儿,却说全家都在。平白无故说谎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一直沉默的池文浩却在此时开口了:“可是,那位邻居大姐只是说她没见过大嫂的老公和另一个儿子,并不能说明他们一直就没有来过。何况,那大嫂走的时候也说她老公得了急病这才匆忙离开的,所以,很可能她说的是真的,她老公的确是在这儿住过的。而且,就算整件事真的是个阴谋,可是,他们害人的动机又是什么?你们只是几个来元阳游玩的学生,也没有得罪过谁,谁会这么煞费心机地设计这样恶毒的阴谋呢?还有,那个叫折东的小孩儿,他为什么会喊出那样古怪的话来?会不会他真的看到了什么?”
陈小乔连连点头:“他当时一定是看到我们身上一个魂都没有,所以才会吓得大叫,还要让我们去‘招死魂’。”
池文浩又说:“根据后面发生的一连串死亡事件看来,那小孩的话有可能不假……”
没等他把话说完,田甜就激烈地反对:“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受到诅咒是在‘鬼屋’才发生的,当时还在山坡上怎么就会没有魂儿了呢?根本说不通!那小孩儿分明是危言耸听,故意先给我们制造恐怖气氛……”
争来争去,几个人也没有争出个结果。走走停停间,他们已距离那栋所谓的“鬼屋”越来越近,而太阳也一点点向西滑落。
黄昏,就要来了。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十九章如坠云雾(5)
斑驳树影的山道上,远远地,迎面走来一个人。
这人背着一担小山一样的柴禾,低着头一步一晃地向他们走来。身形交错的刹那,这人猛地抬起头来,眼光犀利地落在陈小乔身上。
一望之下,陈小乔感觉浑身像被透视般地不舒服,她下意识地别转了头。
大约走出去五米左右,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太阳要落了,别往上走了。”
四人几乎同时转身,视线全都诧异地投射到那个背柴的樵夫身上。只见他六十出头的年纪,沟壑纵横的老脸,饱经沧桑的眼睛,此刻,他正面向他们站着,脸上隐隐透着不安之色。
池文浩疑惑地问道:“大爷,您是和我们说话吗?”
老樵夫皱着眉道:“除了你们这附近还有别人吗?”
池文浩面露惊讶之色:“您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山?这山上……”
“这山上倒没什么,只是山顶上那所房子去不得。”老樵夫闷哼一声道。
田甜眼光一闪,几步奔到老人身前,指着“鬼屋”的方向急切地问道:“大爷,您说的是那里的那座‘蘑菇房’吗?”
老樵夫吃惊地望着田甜,点头说道:“没错,从这往上除了那所房子就没别的了。怎么?你去过那里?”
田甜不理会老人的问话,继续追问:“大爷,您为什么说那房子去不得呢?”
老樵夫抬起布满血丝的老眼,下意识地朝着“鬼屋”方向望了一眼,脸上瞬间积聚起一团阴寒之气,他叹了口气,闷声说道:“那屋里原来住着守林员一家四口,他们不是本乡本土上的,是从外地迁过来的,听说那守林员的媳妇长得很标致,话不多,干活却麻利。可是,这媳妇有一点非常古怪,那就是从来没人见她笑过。他们一家人很少下山,见过他们的人也不多。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发现守林员的老娘和他三岁的小女儿被砍死在屋子里,一地的鲜血,血上还漂着老太太的一只耳朵。而守林员两口子却没了踪影。警察调查后,说这一老一小都是给守林员杀死的,杀了人他就逃走了。通缉了三年,到现在人也没抓着。不过,出事以后那屋子就没人敢住了,到现在一直就这么空着,大白天都没人敢进去,一到天黑就更是得绕道走。”
说到这,老人顿了一顿,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们说呀,有人晚上经过那儿的时候,听到屋里边有女人哭呢,阴惨惨的,可吓人了。”
陈小乔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一颗心“呯呯”乱跳不止,她胆战心惊地问道:“大爷,那守林员的媳妇呢?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问到了大家的心坎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老樵夫脸上。
老人眼中再次掠过一丝忐忑,声音喑哑地说道:“可倒是真怪了,那媳妇从出事那天起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大家都猜测她是凶多吉少,因为,当天在屋子里发现那媳妇的不少血迹,看样子,她也着了守林员的毒手。可是,找遍了整栋房子,就是找不到尸体,也许,是被她丈夫带走了吧。真是怪呀。”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章诅咒之夜(1)
听着听着,池文浩眉心拧成了结,他心情沉重地问道:“那祖孙俩的尸体怎么处理了?”
“埋了。”老人叹息着说道。
“埋在哪里了?”陈小乔紧张地问道。
“还能埋哪?我们这儿不兴看风水,就用滚鸡蛋的办法选坟地,在蛋摔破的地方挖个坑埋人,埋完后再用土填平,不建坟堆的。那可怜的一老一小就是这么埋在她们家房子边上了,也就十多米远吧,不过,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可记不得了。所以啊,我每回从那儿路过都绕着走,生怕踩着她们的坟地啊。”
一席话说得田甜和陈小乔脸色煞白,因为,她们不约而同地担心,自己上一次很可能踩到了祖孙俩的坟。
“差不多就回吧,天黑了会迷路的。”老人丢下这句语重心长的话,便背着硕大的柴堆艰难地向坡下走去。
望着那座行走着的“柴垛山”,陈小乔只觉后背一阵阵发冷,她的眼前反复上演着那个鬼屋之夜的某个片断,那一高一矮两个诡异的背影像毒蛇一样缠上了她的心,她的脑,以至她的全身。
“小乔,怕了吗?”池文浩用力捏了捏陈小乔的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陈小乔挤出一丝凄凉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田甜在一旁小脸紧绷,口中不住地念叨:“原来那是一所凶宅,难道我们见到的真的是鬼魂?不,不可能,我还是不相信。”
黄志勤却显得愈加亢奋,他从路边一株大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啪啪”抽打着地面,随后,他开口了:“我就知道,这一次我们一定会破解诅咒,现在,我们终于知道这座‘鬼屋’一切怨念的由来,那么,只要能平息屈死者的怨恨,它们就会放过我们了。”
池文浩不置可否地看了看他,平静地问道:“上山还是下山?大家想好了吗?”
“当然是上山。”田甜和黄志勤几乎同声回答。
而陈小乔则试探性地问道:“或者我们先回去,明天白天再来?”
“不!”田甜语气很重:“反正要去,白天晚上又有什么分别?也许在夜里,我们可以得到更多关于怨灵的信息。”
黄志勤更是苦笑着加了一句:“鬼真要杀我们的话,随时随地都会下手,之所以现在还让我们活着,很可能是在给我们机会,最后的机会。”
无语。只有四人的脚步声不断在林间响起。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当那栋丛林掩映的“蘑菇房”再次呈现在陈小乔面前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知不觉间,起风了,一切都和一个多月前一模一样……
一个月前那个诅咒之夜再一次浮现在陈小乔脑海之中。
“真是谢天谢地,这下不用淋雨了。”许刚边说边打了个喷嚏,第一个跑上去敲起了虚掩的院门。许久,里面也无人应答。
细心的田甜突然皱着眉头说道:“这门上怎么这么多蜘蛛网啊?好像很久都没人住的样子。”
“是吗?”急性子的邱梦溪一下子挤到门前,下意识地用手一推。
门开了,院内的一切也随之袒露出来。
荒草遍地,几只受惊的麻雀扑打着翅膀从草丛中飞起。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一章诅咒之夜(2)
“满院子蒿草!都没人打理的?看来真没人住啊!”邱梦溪好奇地说道。
“不是吧?咱们不会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找到一栋房子还进不去!”许刚最初的喜悦已被强烈的沮丧代替,转身便要离开。
“唉,别急着走啊!反正来都来了,好歹进去看看,兴许屋里有人也说不定啊。”田甜叫住许刚,和陈小乔撑着伞从邱梦溪身边走过,径直走向正房前的石阶。
“要命啊,这么多蜘蛛网!”田甜一边抱怨,一边用伞尖打落门上的蛛网。
“门虚掩着,好像没锁。”陈小乔取出纸巾,小心地垫在门把手上,用力往外一拉。
伴随着房门的开启,一股夹杂着霉味的灰尘扑面而来,直呛得陈小乔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田甜捏着鼻子倒退几步,整个人再次暴露在大雨中。她向院门边的同学招了招手,高声喊道:“门开了!快进去躲雨!”
七个人陆续进入厅堂,由于阴雨天的关系,厅内的光线相当昏暗,不过,他们还是在最短时间将厅内陈设打量一番。木板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靠东墙的角落里散乱地堆着桌椅等杂物,厅堂正中那个四方形的本应终年不熄的哈尼族火塘,此刻却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丝火星,四围透着森冷之气。
“啊——”邱梦溪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大家顿时吓了一跳,转眼间汇集在她的身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那里!”邱梦溪在郑直怀里抖成一团,头紧紧抵在郑直胸前不敢回转,左手却哆哆嗦嗦地抬起,指向自己头顶的斜上方。
不约而同地,大家沿着她的手指方向紧张看去。
“啊——”不知是谁再次发出一声尖叫,尖叫声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眼前那张硕大的蜘蛛网牢牢粘住,呼吸几乎在刹那间骤停。
那张从顶棚铺张下来的大网上,爬满了至少近百只蜘蛛,最近的几只就在邱梦溪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悠闲而自在地蠕动。
这个数量已经足以令人吃惊,而这些蜘蛛的身形却更令人望而生畏。它们每一只都足有乒乓球大小,就那么八爪鱼般张着脚伏在灰网上,而那张大网则随着蜘蛛们的蹬踏而微微晃动。
“真是少见多怪,我以前在山里经常见到这样的蛛网,甚至还有比这更大的蜘蛛!比如一种虎纹捕鸟蛛,只只都有碗口大!有的还带剧毒呢!”许刚不以为然率先打破平静。
“那这些蜘蛛有没有毒啊?”邱梦溪胆子最小,此刻吓得声音都变了。
许刚大大咧咧地说道:“放心好了,它们没毒的!顶多是看着恶心罢了。”说着,他便向中心的火塘走去。
刚到近前,火塘内突然“蹭”地一下跳出一道黑影,重重落在地上,还没等大家看得清楚,这个一尺多长的动物已经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夺门而出。
“吓我一跳!是野猫吗?”韩若冰拍着胸口说道。
许刚笑笑:“是只老鼠。”
“那么大的老鼠?”几个女孩子同声惊呼。
许刚眼睛一翻,戏谑道:“云南十八怪——三个老鼠一麻袋嘛,亏你们还是云南人呢!怎么好像外星人一样,啥都大惊小怪的!”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二章诅咒之夜(3)
田甜嘴巴一撅,上去就向许刚背上捶了一拳:“别啰里啰嗦的,快把火塘升起来烤火啊,浑身都湿透了,难受死了。”
“yes,sir。小的这就去准备,请老佛爷稍候。”许刚做了个鬼脸,转身几步就窜上楼梯。
哄笑。
陈小乔边笑边在作咬牙切齿状的田甜耳边悄悄说道:“你呀,真真就是许刚的克星!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眼里只有你!”
田甜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那他就注定要伤心失望喽。”
“怎么?你不喜欢他?我还以为……”陈小乔极为意外。
“哼,我喜欢的人跟他是天上地下……”田甜话到中途突然打住。
陈小乔瞳孔瞬间放大,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连连催促:“哦?这么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快点坦白。”
田甜局促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确定自己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人家随便说说嘛,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我还不早领来给你审查了?”说到这里,田甜突然顿了一顿,眉头微皱地望着陈小乔:“小乔,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一栋房子,竟然长时间荒废着没人住,而且连门都不上锁。”
“也许……屋主搬到别地方去了吧。”陈小乔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啪啪啪”沉重的脚步声响,许刚已经从楼上跑了下来,怀里抱着一抱木柴,嘴里大声喊着:“大家伙儿动动手,帮忙找点儿废纸破布什么的!”
田甜和陈小乔答应着往厅堂右边那个房间走去,韩若冰也紧跟着过来。当三个女孩踏进那扇敞开的房门时,立即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冷风,这风来得异常突然,而且也异常阴冷,令三个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
陈小乔下意识地握紧了田甜的手,她的眼睛飞速地在室内逡巡。很快,她便注意到那扇少了两块玻璃的窗户,以及窗子上摇来荡去的一个布娃娃。不知何故,在她的视线碰触布娃娃的一刹那,她的胃就像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一阵痉挛。
这是个极其特殊的布娃娃,绝对不是在商店里买来的,而是经过粗糙手工缝制的,因为那娃娃身体的比例极度的不协调,短小的四肢,大大的头颅,身上没有套任何衣服,从头到脚都是雪白雪白的,那个大大的脑袋上竟然没有缝上五官,只在头顶钉着两根红绳编制的粗粗的长辫子。而两个辫梢又都被栓在窗框上,所以,这个怪异的白布娃娃才会在窗子上随风摇摆,跳着诡异的舞蹈。
也许是心有灵犀,田甜竟然拉着她径直走向那个白布娃娃,并且用手抓住了它的一只脚,于是,娃娃像钟摆停摆般静止不动了。
她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娃娃,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这时,身后传来韩若冰的声音:“你们看,墙上挂着照片呢。”
田甜和陈小乔应声回头,只见韩若冰正指着墙上的一个奖状大的玻璃相框向她们招手,随后,她又抽出一张随身携带的湿纸巾,麻利地拭去玻璃表面的灰尘。
三个女孩好奇地聚在相框前,玻璃板背后的几张照片很快吸引了她们的目光。很显然,照片上的是一个四口之家,老奶奶、年轻夫妇和小女儿。除了一张三人站立抱着婴儿的合影,其余大部分都是年轻母亲和孩子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很高,身材也很粗壮,一张脸却凶相毕露、丑恶不堪,而他的女人则显得娇小玲珑,样子也清秀端庄。老太太则长着和那男人如出一辙的丑脸,眼睛还透着凌厉锋芒。
韩若冰颇为婉惜地说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嫁了这样的粗汉。”
田甜也摇头道:“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陈小乔没有作声,但视线却始终在几张照片间游走,她发现,在所有照片上,那年轻女子都紧绷着一张脸,没有露出过纤毫笑容。
这个家庭,似乎也和这所房子一样,没有一丝暖意。
而这个古怪家庭里的人们,又去了哪里?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三章诅咒之夜(4)
“几位美女,这边万事俱备,就等你们的引火纸了!”门外传来许刚略带调侃的问话。
“知道了,就来就来!”田甜匆匆答应着,三个女孩急忙在屋内寻找引火之物。这间房间应该是那对年轻夫妇的卧房,除却一张双人床,便只有一个简易的木柜和一张老旧的桌子以及几只矮脚的竹凳。
床上是空的,除了钉得长短不齐的床板,没有被褥。田甜打开柜门,里面也是空空如也,拉出桌子的抽屉,还是失望,然而,就在她兴趣索然地打开桌子下面的小柜门时,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里面平躺着折叠起来的寸把厚的报纸。
“找到了!”她兴奋地叫了一声,一把抽出报纸,和小乔她们小跑着奔向厅堂。
“嗬!战绩不错嘛!”许刚一边往火塘里丢木柴,一边笑眯眯地称赞。
“他们三个呢?”田甜发现厅堂内只有许刚一个人,不禁奇怪地问道。
“邱梦溪嚷着要喝热水,这不,郑直和黄志勤陪她出去打水去了。来,你们帮我把报纸打开,一张张卷成筒,我好生火。”许刚边说边把那叠报纸竖着提了起来。
随着报纸在空中展开,里面突然如仙女散花般掉出一大叠黄色的草纸来。
“什么东西?”韩若冰嘟哝着捡起一片草纸,翻过来一看,顿时“啊——”地尖叫一声,像被蝎子蜇了一般把黄纸飞快地丢在地上。
几乎是在同时,许刚三人也看清了那纸上的图案。纸钱!给死人烧的纸钱!
望着铺满一地的黄草纸,所有人都呆住了。
几秒钟后,韩若冰提心吊胆地问道:“这……这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赶快捡起来啊,你们在哪拿来的,马上送回去。”许刚话音未落,身后便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嘿,你们傻站着干嘛?怎么还不点火啊?”伴随着脚步声响,黄志勤和郑直抬着一桶水正要进门,身后的邱梦溪打着伞还提着一口锅。
许刚回过头,诧异地问道:“怎么这么快?院里有水井吗?”
“井倒是没有,不过屋后就有一条小溪,水清着呢。”
说话间,黄志勤已经和郑直把水桶放到门边,自己则擦了擦头上脸上的雨水,转身朝火塘走来:“引火的东西找着没有?嗬,这么多纸啊,怎么还丢了一地?”
韩若冰几步奔到黄志勤面前,惊惶地抱住他的胳膊,指着地上说道:“志勤,那……那些都是纸钱啊!”
“纸钱?你们拿纸钱引火?”黄志勤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我们找出来的本来是一堆报纸,谁知道报纸里包着纸钱,好多的纸钱!”
“什么?纸钱?”郑直和邱梦溪也跑了过来。
“真邪门!”黄志勤骂了一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挥挥手:“快!大家赶紧动手把纸钱收起来。直接丢到院外去,丢远点,放屋里晦气。”
很快,大家七手八脚收拾了纸钱,许刚抱着往院门走去,黄志勤则掏出打火机准备引火。
这时,陈小乔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先别忙着点火,我觉得咱们还是马上下山吧,别呆在这屋里了。”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四章诅咒之夜(5)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外面狂风暴雨的,现在下山,脑袋烧坏掉了吧?再说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咱们今晚正好在这儿对付一夜,有床有火,暖暖和和的,多舒服。”郑直第一个反对。
黄志勤奇怪地瞪着陈小乔:“你觉得这屋子有什么不对吗?”
陈小乔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情有些局促:“也不是怎么不对,我就是觉得从一见到这所房子就感觉怪怪的。这么一大片山,怎么就这一栋独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且,到处都是灰尘蛛网,看样子至少有几年没人住了,可是房门却不上锁……”
黄志勤不耐烦地打断她:“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家人一定是搬了新家了,这老房子没人打理,就不要了呗。荒山野岭的,想卖都没人买。”
陈小乔虽经一顿抢白,却还是坚持着说道:“可是,还有刚才我们在那间屋里,看见墙上挂着好多房主人的照片,你想,就算是搬家,也没理由不把自己的照片带走啊。”
没等黄志勤答言,郑直先问了一句:“照片?贴在墙上的吗?”
“不是,是挂着的玻璃相框。”
郑直一听就乐了:“那还用说,一定是搬家忙乱,忘了把相框摘下来了。”
“那……这些纸钱你们又怎么解释?”陈小乔有些急了。
邱梦溪在一旁慢声慢语地说道:“我觉得,这纸钱有可能是这家人买来逢年过节给祖宗烧纸用的,我们家也是这样啊。”
陈小乔无语了,可是她心里却罩上一片很大的阴影,莫名地灰暗着。衣服已经半干了,可她却觉得更冷,是那种如锥刺骨的冷,她担心,这一夜将不平静。这一刻,她非常强烈地想念池文浩,如果他在她身边,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助。
“快!点火!点火!”许刚已经折了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又是一通忙乱,报纸引燃了,接着是木柴,“劈劈啪啪”的燃烧声,还伴随着不断弥漫的浓烟。
四个女孩子不约而同地退到门口,对着门外不住地咳嗽。
突然,韩若冰抬起脸死死地瞪着一个地方不动了,田甜咳了几下,也抬起头来,却被韩若冰的样子吓了一跳,顺着她的视线,田甜也将眼光投射出去,然而,目力所及,只有一面黑黢黢的院墙。
“若冰!看什么呢?”田甜忍不住问道。
韩若冰这才如梦初醒般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蓄满恐惧:“田……田甜,我刚才看见一个人从墙头翻出去了,像壁虎一样,一眨眼的工夫就窜到墙头,然后就翻出去了,大头朝下翻下去的。”
陈小乔和邱梦溪都下意识地往外看去,脸色立刻变了。
田甜却用手拍了拍韩若冰的脸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傻丫头,眼花了吧?谁见着有人大头朝下翻墙的,而且,这院里就咱们七个,难不成还跑出鬼来了?”
然而,韩若冰却一改平日的温婉,声音尖厉地叫着:“真的!我亲眼看见的!田甜,相信我!”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五章诅咒之夜(6)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叫喊声引来了郑直和黄志勤。
“志勤,刚才有人翻出去,从院子里翻墙出去,头朝下的。”韩若冰有些语无伦次。
“不会吧?天色这么暗,你看错了吧?”黄志勤和郑直都是将信将疑。
“是真的!毕竟还没黑天啊!我看得见的!”韩若冰简直要急得哭出来。
“志勤,要不咱俩出去看看吧。”郑直挠了挠头说。
黄志勤没说话,不过脚却开始向门外迈动。
“拿着这个!”韩若冰递过两把立在墙边的雨伞。
很快,两个撑伞的身影便融进漫天烟雨之中。
韩若冰闷声不语,在门边搓着手来回走动,眼睛时不时瞟向门外,脸上又是紧张又是担忧。
天色越来越暗了,刚刚还能隐约视物,此刻外面的一切都只剩下黑黢黢的轮廓,好像拙劣画匠笔下的水墨画。风雨,像两个贪玩的小孩子,缠斗在一起,丝毫不见疲态。
几分钟后,两把伞再一次出现在院内。
“怎么样?”韩若冰心急如焚地追问。
黄志勤收了伞,指指身后的郑直:“墙外没发现人影,不过,我们在墙边的泥地上找到了这个。”
郑直把伞撑开了丢在门边,径直走到火塘前,此时,许刚已经将木柴点燃,红红火焰的映照下,郑直将手上提的东西高高举起,大惊小怪地说道:“这东西太显眼了,我们打着打火机往地上一照就照着它了。第一眼把我吓了一跳。”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郑直的手上,那是一只鞋,一只女人的红色布鞋,不,应该说是布鞋的式样,但是,它却是纸糊的,鲜红色的蜡纸糊成的,至少糊了几层,因为感觉很硬实,它和真人的鞋子一般大小,只是蜡纸光滑的表面泛着贼亮亮的光,十分诡异。
一只崭新的红纸鞋!
黄志勤在一旁说道:“这鞋看上去很新,里边还没积起雨水,应该是刚刚掉在那里的,可能是哪个孩子做的手工……”
“不!”韩若冰突然打断他,一脸惊悸地说道:“不可能有谁会无聊地糊这种鞋子,这一定是我刚才见到的那个翻墙的人掉落的。不会这么巧,恰好是这个时间有人经过,又恰好遗失了鞋子。”
“可是,就算刚才真有人翻墙出去,可他随身带个纸鞋干嘛?”许刚不解地问道。
话音刚落,陈小乔就激动地叫道:“不是带的,一定是她穿在脚上的!”
“什么?穿纸鞋?谁会穿纸鞋?”郑直瞪圆了眼睛。
“你说呢?谁会穿?只有出殡用的纸人才会穿!大头朝下翻墙?天哪!活人哪会这样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对劲啊!”陈小乔越说越激动,她的脸因为恐惧和焦急而一片潮红。
沉默。
大家都被陈小乔的话吓住了,茫然地相互凝视。
“你们别傻站着啊,快走呀!”陈小乔再次慌张地催促。
“走?天已经黑了,外面那么大的风雨,路又不熟,又没有照明工具,我们怎么下山?难道要露宿荒山吗?”黄志勤说话间,外面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头顶上响起一个清脆的炸雷。
“可……”陈小乔张皇失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田甜在一旁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慰她:“没事的,小乔,咱们有七个人,今晚大家不要分开,就挤在一间屋子里,我就不信,还能出鬼了不成?”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六章诅咒之夜(7)
此刻,火塘里的火焰越着越旺,而火塘外的木柴却相形见绌。
“柴禾不够烧,你们谁跟我上楼去多抱些下来?”许刚望着大家说道。
“我去。”黄志勤答道。
“我也一起去。”郑直正要跟着上楼,邱梦溪却一把拉住了他:“你别走,下面就剩我们几个女孩子,我害怕。”
“郑直,你就陪着她们吧,我们两个可以了。”黄志勤说着便随许刚踏上了楼梯。
厅堂的门一直开着,外面时不时会有电闪雷鸣,田甜看了看四周,只有角落里放着两把落满灰尘的小竹椅,很显然,这是远远不够七个人坐的。于是,她指了指刚刚进过的那间屋子:“里边有几只小竹凳,咱们一块去搬出来吧。郑直,你有打火机吗?”
“有。”
“你走前边,帮我们照个亮儿。”
郑直答应一声打着火机,牵着邱梦溪的小手朝右边的房门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小竹凳散放在这间屋内,在田甜的指点下,五人很快就找齐了,总共三只,然而,就在大家提了凳子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陈小乔突然感觉屋子里有些不对。
她猛一侧头,立刻注意到床边的那个简易的木制衣柜。刹那间,她只觉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竖了起来,一股凉气顺着背脊直冲脑后。
她突然尖叫一声:“刚才谁动过衣柜?”
“没有啊。”四个人诧异地回答。
“不,不对。田甜,衣柜门是谁打开的?”陈小乔一抬手指向衣柜方向。
借着打火机的微光,田甜也隐约看见衣柜敞开了半边,而露出的柜子里立着一件白色的物体。
“郑直,快点照一下衣柜。”田甜快速地敦促着,同时,向衣柜走近两步。
“衣柜怎么了?”郑直懵懂地举着打火机凑近衣柜门。
“怎么……怎么会多出来这个?”田甜的声音充满骇异。
韩若冰也惊恐地说道:“刚才分明是空的,这个衣柜里什么都没有的!”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敞开的柜门内,挂着一件女人的长袖睡袍,长长的,白白的,像个吊在柜中的白衣女人。
陈小乔倒吸一口冷气,死死抓住田甜的手臂,眼睛无限恐惧地在室内环顾,在打火机有限的光亮中,除了一米左近的物体,其他的地方都是朦朦胧胧,然而,那扇少着两块玻璃的窗子上,那个白布娃娃还在随风摇摆,像活的一样。
“屋里有人!除了我们一定还有别人!”陈小乔话音刚落,郑直的塑料打火机不迟不早突然间灭了。
黑暗,顷刻间吞没了整间屋子。
“啊——”女孩子的尖厉叫声响作一团,随后便是一阵惊慌失措的纷乱脚步声。
抱着木柴的黄志勤和许刚正巧走下台阶,迎面便撞上从屋内疯狂逃出的五人。
走在前面的许刚举着蜡烛的手向上抬了一抬,正好照到田甜那张面色苍白的脸。
“田甜?你们乱跑什么?”许刚极度诧异地问道。
“衣服!平白无故多出一件衣服!这所房子一定还藏着其他人!”田甜急促地喘息着。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七章诅咒之夜(8)
“多出一件衣服?真的还是假的?”黄志勤忍不住叫道,随手把木柴丢在火塘边。
“真的!我们全都看见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回答。
许刚的双眉皱成了一团,“哗啦”一声,他把怀中的柴禾堆在地上,从中取出几根丢入燃烧着的火堆里,随后,一手举着蜡烛,一手伸进衣裤的口袋,先后抽出十几根白色的蜡烛。
“哪弄来这么多蜡烛?”田甜奇怪地问道。
“楼上杂物间有好多,我们想着夜里用得着,就全都带下来了。”说着,许刚便把蜡烛堆在一张竹凳上,举着手中的烛火道:“我看,咱们还是把这栋楼仔细搜查一遍吧,否则一晚上心里都不塌实。”
大家连连点头,簇拥着跟在许刚身后。
“别都上去,留个人在火塘这儿添添柴。”许刚道。
几个人面露难色,都不愿意留下,最后,黄志勤大声说了一句:“我留下看着,你们去查房吧。”
“志勤,我陪你。”韩若冰马上说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了。”黄志勤无所谓地说。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若冰担心地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个大男人。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快回啊。”黄志勤不耐烦地说道。
几分钟后,六个人脚步沉重地走下楼来。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黄志勤一边往火塘里添柴,一边关切地问道。
大家摇摇头,再次走进刚刚那间右侧的卧室,然而,奇怪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那个半开的简易衣柜内,白色的睡衣竟然无影无踪了。
“你们刚才是不是看错了?”许刚疑惑地问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真是出鬼了,出鬼了。”田甜白着一张脸喃喃自语。
郑直也恐惧地说道:“刚才我们全都亲眼看见的,怎么一转眼又没了?”
陈小乔、邱梦溪和韩若冰吓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身子因极度惶恐而微微战栗。
许刚举着蜡烛,来到那扇缺了两块玻璃的窗前,突然叫道:“会不会刚才有人从窗子爬进来?”
说着,他便俯下身去,把蜡烛移近地面,然而,他很快便皱起了眉头,因为,外面风雨交加,如果从窗子进入,一定会在窗台和地面留下满是泥水的脚印的。可是,地面上却丝毫找不出这样的印迹。
难道,真的有鬼?许刚的背脊一阵发凉,他不敢再胡思乱想,站起身说道:“走,看看另外那间屋子。”
穿过厅堂的时候,黄志勤这次没有询问,因为从大家紧绷的脸上,他嗅出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左边房间的房门紧闭着,许刚用力推了两下,门终于开了,然而,扑面而来的却是一团冰凉而柔软的丝状物,裹胁着一阵湿冷的阴风,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许刚随手一抓,那团东西就到了手上,低头一看,心里又是一凉,原来那竟是一团乱麻样的黑色长发,许刚发出一声短促的骇叫,随手把头发甩在地上。
又一阵冷风袭来,许刚手上的烛火猛地一个摇曳,他眼明手快慌忙用另一只手把烛火护住,他侧转身,倒退着进入房内。
然而,没走两步,他便发现随后进来的田甜瞪圆了双眼,惊骇地望着前方尖叫起来。
许刚心头一凛,猛一回身,烛光照耀下,他看见了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大的房间内,竟然挂满了长长的黑头发,在冷风吹动下,雪白墙壁上的那一丛丛上下翻飞的长发,就像一颗颗背对自己的头颅,狰狞而诡异。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八章诅咒之夜(9)
许刚大骇之下,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他手中的蜡烛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劲风吹熄了。许刚心底一凉,猛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早就没了人影,他不敢迟疑,两步跑出了屋子。
厅堂中,所有人都聚在火塘边,田甜正哆哆嗦嗦地诉说刚刚亲眼目睹的头发事件。
见许刚从房内出来,郑直第一个冲了上来:“刚才田甜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还没等进门就被她的尖叫声吓回来了。真是满屋头发吗?啊?”
许刚阴沉着一张脸,也不睬他,将手中的半截蜡丢掉,伸手去竹凳上重新拿了一根白蜡烛,就着火堆点燃了,闷声说道:“谁愿意跟我进去的,就一起来!”说完,转身就走。
略一犹豫,田甜和陈小乔便紧跟在他身后,而郑直本来还傻站着,被邱梦溪狠狠掐了一把,这才勉为其难地拉着邱梦溪跟了过去。
屋内的两扇窗子大开着,风呼呼地从窗外灌进来,险些吹熄了蜡烛。许刚把蜡烛交给田甜,自己则冲到窗前,把窗子紧紧关闭,顿时风雨被隔绝了,大家松了口气,在房内绕了一周,除了满墙满地的头发,屋内没发现其他异常之处,最后,大家携着地上的两个小竹凳退了出来。
厅堂内,黄志勤和韩若冰两个人正忙得不亦乐乎,火塘上架着锅,锅里烧着水,火塘周围环放着两把竹椅和三只小竹凳。
一见那两只提在手上的小凳,韩若冰乐了:“嗨,你们可真行,正愁缺两个凳子呢,你们就给找出来了。大家快坐下,水快开了,马上就有热水喝了。我们这儿有两盒泡面,一会儿大家分着吃点。都饿坏了!”
“不用了,我们也带着呢。”邱梦溪边说边去郑直背包里掏方便面。
还好,几个人凑下来不多不少正有七个碗面,当热乎乎的泡面下肚后,每个人的精神都好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甚至黄志勤还说起了笑话,似乎大家已经把刚刚经历的奇诡事件暂时忘却了。
他们不再去谈那些怪事,仿佛不谈怪事就不会来临,仿佛不谈怪事就不曾发生,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今晚咱们七个就在火塘边对付一夜吧,不行就把这屋里的两张单人木床搬出来,大家挤着睡睡。”郑直指着刚才那间满是头发的屋子说道。
此言一出,大家脸上的笑容又冻结了,因为,一看见那间屋子,他们又再度想起那些恐怖的头发,以及一系列诡异事件背后的谜团。
黄志勤见气氛沉闷下来,便故作轻松地说道:“整栋楼都查遍了,连个活物都没见着,更别说藏着什么大活人了!别再自己吓自己了,走吧,郑直,咱俩进去抬床。”
“我帮你们照亮儿。”田甜说着便起身点蜡。
“我也进去帮帮手。”许刚也站了起来。
房间内,一丛丛长长的黑发静静地趴在墙上。脚下,厚厚的柔软也是头发。田甜举着蜡烛,努力控制自己紧张的心跳,眼神也尽量避免与四周的长发接触。她害怕,害怕不经意的一瞥很可能会让自己心胆惧裂。也许,某一丛低垂的浓密长发会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一张白惨惨的严重变形的脸来,对着她阴阴地笑。
“先抬这张吧。”黄志勤指着最里面那张床说道。
“好。”许刚和郑直答应着,三人同时用力,床被抬离了地面。
谁知,就在他们刚刚把床搬开原来的位置时,田甜突然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手上那根白蜡烛也应声坠地。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二十九章诅咒之夜(10)
三个男生尽皆失色,许刚吃惊之余慌忙把手从床头移开,弓身将地上的蜡烛拾起,一手扶住田甜,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田甜也不说话,指着床的原址浑身不住地发抖。
三个男生定睛一看,只见那里的地面上,一片海洋般黑色的头发上面,平躺着一个雪白的布娃娃,然而,娃娃的脸上,眼睛的部位却是两块血红,顺着那两块血红还流淌着两道蚯蚓样的血渍,一直流到脸的底部。晃动的烛影中,这张娃娃的脸分外恐怖。
许刚伸手将娃娃拾起,谁知就在布娃娃离地的瞬间,娃娃的头突然垂落下来,只有几根线与身体相连,那头倒悬着,晃晃悠悠摆动着,看得四个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
许刚伸手在娃娃脸上擦了一下,收回手时,手指上已经沾染上褐色的印迹。他伸手在鼻下一闻,顿时皱起了眉头,哑声道:“是血!”
郑直大吃一惊,慌乱地说道:“谁会这么变态?弄些血在布娃娃脸上?啊,既然血会染到手上,那就是说血刚刚被涂上去不久!天哪,难道刚才有人进来过?”
话音刚落,田甜突然像一只受惊的小羊般箭一般向门口冲去。
“田甜!”许刚焦急地大叫一声,随即追了上去,手上依然握着那个白布娃娃。
田甜头也不回,不顾厅堂中好友的呼唤,一径冲入另一间卧房,许刚也跟了进去。
很快,里面就传来田甜的一声惊呼,紧接着她便在许刚搀扶下走了出来,只是她的脸惶恐莫名。
“田甜,你怎么了?”韩若冰和陈小乔都迎了上来。
田甜不答话,望着人群中的黄志勤,一字一顿地问道:“刚才我们在楼上查房时,你一个人留在厅堂,当时,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这儿走过?”
黄志勤懵懂地抓抓头皮,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我谁都没看见。”
田甜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那当时你在干什么?”
黄志勤一愣:“添柴呀!你怎么了你?”
田甜步步紧逼:“你有没有离开过?哪怕只有一分钟?”
黄志勤微微一怔,不过马上就肯定地回答:“没有。”
田甜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顷刻间没了精神,口中喃喃不止:“不可能,没可能的……”
“田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韩若冰一脸紧张地说道。
田甜的双眼如精神病人般闪着疯狂的光芒,胸膛剧烈地起伏,她说:“我现在想起来了,刚才咱们第二次进这间卧房,发现白睡衣不见了,当时,所有人都太慌乱,所以没有注意那扇窗子!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白布娃娃就已经不在上面了。不在了!”
“什么?你说哪个白布娃娃?”陈小乔面色突变。
田甜无力地举起许刚的右手,大家的眼睛立刻集中到他的手上。一只断了头的白布娃娃,摇摇欲坠的头颅绝望地晃动,上面的两块血红在没有五官的脸上越发显得突兀。
田甜声音异样地说道:“这就是原来挂在窗子上那个白布娃娃!现在窗上已经空无一物!可是它却在那间满是头发的屋子里出现了,就在单人床的床底下!你们看,它却成了这副模样。血是新的!头也刚刚扯断!是谁?究竟是谁干的……”
陈小乔只觉大脑“嗡”地一响,整个人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章诅咒之夜(11)
短暂的适应后,她颤抖着问道:“你是说,娃娃是在我们上楼时被人从窗子上取走的?又被弄成这样丢在另一间屋子里?”
田甜点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
陈小乔一双美目左顾右盼,惊惶失措地说着:“会不会有人取走娃娃,从窗子跳出去,又从另一间房间的窗子跳进来,把娃娃弄坏了丢在床底下,自己又跳窗逃走了?”
许刚突然接口道:“不可能!”
“为什么?”陈小乔反问。
“因为刚刚在楼上我就仔细查看过,这所房子的后院中间彻了一道墙,恰好把两间卧房分隔在两边。如果从其中一间进入另一间,唯一的路径就是从厅堂穿过,否则外面无路可走……”
许刚话未说完,一旁的邱梦溪突然抢着说道:“可是,刚才黄志勤说他根本没看见有人从这儿经过!难道说……这屋里有鬼?”
邱梦溪话音一落,全场便鸦雀无声,只听见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之声。
“别胡思乱想了,不管怎样,今晚咱们七个就呆在火塘边,能不睡就不睡,天一亮马上就走!”黄志勤脸色阴暗,声音低沉地说道。
不久,两张单人床终于被搬了出来,大家也再次围坐在火塘边,可是,这一次谁也提不起聊天的兴致,每个人都心神不宁,一个平常的闪电都会让女孩子们惊声尖叫。这个时候,大家的神经都己极度脆弱。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与恐惧交替更迭中悄悄地流逝,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凌晨三点。此时,屋外已是风停雨收,屋内四个女生也已蜷缩着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着了,而郑直由于身体肥胖的原因,也早就歪倒在另一张床上鼾声雷动。
火塘边依然坐着两个人,一根接一根地吸着香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许刚看了看表,三点二十四分,他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黄志勤,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这个不眠之夜终于快结束了。”
黄志勤有意无意地望了望门外,猛吸一口烟,淡淡地说道:“折腾了半个晚上,终于解脱了。”
就在黄志勤说完这句话不过三分钟,他和许刚同时听到一阵奇怪的哭声,这哭声先是如虫鸣般细小,渐次竟越来越大,大到仿佛整栋楼都在回响。
两个男生被哭声吓住了,全身寒毛直竖,他们惶恐地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这时,四个女生也被哭声惊醒了,她们睁着迷蒙的双眼,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你们听到了吗?一个女人在哭。”田甜清醒后警觉地说道。
许刚尽量保持平静地点点头:“你们别动,我和黄志勤出去看看。”
陈小乔却突然叫住他:“不对,我感觉哭声好像是从底下传来的。”
“底下?”大家先是一愣,不过侧耳倾听之后,所有人都认定,哭声的确是从下面传来的。
“哭声怎么会在地底下?不可能啊。”韩若冰惊骇地说道。
“不对,我记得进门时是走了几节台阶的,那就是说,下面还有一层。”田甜突然醒悟。
“那我们马上去下面,你们在这儿等着。”许刚说完就点着一根白蜡烛,要和黄志勤出门。
就在这个时候,田甜叫了一声:“等等,我们七个绝对不能分开。我有预感,好像要出事。”
黄志勤急忙点头:“对,大家同出同进,再坚持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说话间,许刚已叫醒依然昏睡的郑直,七个人一同向门口迈进。
再过不久就是黎明了,然而,黎明前往往是最最黑暗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这一去,他们的命运就将彻底改变。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一章诅咒之夜(12)
外面风雨初定,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泥土清香,天空中,一轮弯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今晚的月亮很怪,不是白的,而是红的,血一样红,就像一只充血的疯狗的眼睛,泛着妖异的光。
看过月亮,不知怎的,陈小乔心里一阵发毛,这个夜晚,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
走下门口的台阶,他们发现台阶的背后,在厅堂层面与地面之间真的有着一米多高的一段距离,都是用土基堆砌的墙面,与上面两层连成一体。
“这下边好像真有地下室,可是,怎么没门呢?”许刚奇怪地说道。
“绕过去找找,或许门在侧面。”田甜说。
许刚点点头,向台阶左侧方向走去,其余六人也是丝毫不敢落后,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
转过墙角,一直往前,快要走到尽头时,突然,许刚叫了一声:“门在这儿呢!”
果然,他的面前出现一扇露出一半的木门,另一半在地面以下。门紧紧关闭,但没有上锁,里面清楚地传递出女人凄惨的哭泣声。
郑直这时忽然颤抖着说道:“先别开门,万一……万一里边……”
他没有把话讲完,然而,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很可能,推开这扇门,看到的将是更加恐怖的场景。
许刚站在门口,迟迟不敢去碰触那道门,他的内心激烈地交战。里面会有一个女人吗?如果真有,那还罢了,可如果没有,那哭的是谁?!
可是,他毕竟是个男人,男人的胆量通常不会太小;他们毕竟有七个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这么多人也不会应付不了。
想到这里,他只觉血往上涌,猛地推开面前的木门。
哭声仍在继续,而且更大更清晰。
许刚握着蜡烛的手微微抖动一下,他提高嗓音,对着黑乎乎的门内大声叫道:“有人吗?谁在里面?”
然而,没人应答,哭声依旧。
黄志勤也跟着向里面大喊起来:“谁呀?里面有人没有?”
哭声。
片刻的犹豫后,许刚举着蜡烛向里照了一照。台阶,门内有台阶,斜坡状向下伸展。
许刚弯下腰,抬脚准备迈进门去。
“不!许刚,不要进去!”陈小乔突然失去控制地大叫。
“怎么?”许刚诧异。
“不对!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我觉得里面哭的不是人!”陈小乔浑身发抖。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许刚思怵再三,终于跺跺脚,不甘心地说道:“回吧。”同时,吹熄了手中的蜡烛。
七个人回身就走,几个女孩子恨不能借两条腿往回跑。然而,就在他们将要转过拐角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儿的惨呼声:“救命啊!奶奶!——”
七个人如遭棒喝,几乎同时回头,然而,小女孩儿的声音却如断弦般嗄然而止。
“声音是从门里传出来的!里面有孩子!”说话间,许刚便不顾一切地向着敞开的木门奔去。
“许刚!”其他人不敢怠慢,也迈步追了上去。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二章诅咒之夜(13)
跑到门口,面对门内的黑暗,许刚才想起手中的蜡烛,他从口袋中取出打火机,重新将蜡烛点燃。
门内,女人的哭声依然不绝。
许刚不再犹豫,举着蜡烛便踏上门里的台阶。
一步,两步,三步……当他走完第五步时,已经接触到脚下的地面。
其他人面对黑乎乎的门口,却开始止步不前,他们面面相向,不知进退。
陈小乔虽然一直反对进去,可是,此刻她却用力咬着嘴唇,拨开前面的黄志勤和郑直,向门内喊道:“许刚,等等我!”。
“小乔,你……”田甜伸手从后面扯住了她。
陈小乔痛苦地摇摇头,凄然地说道:“许刚已经进去了,咱们能坐视不顾吗?”
说完,她便拉开田甜的手,一低头消失在木门里。
片刻的愣怔后,田甜也跟着走了进去,随后,是所有人。
“许刚,找到孩子了吗?”陈小乔担心地问道。
许刚不答,然而,那簇微微跳动的烛火却在不远处来回摇晃,许刚的背影也在起起伏伏。
当陈小乔摸索着来到烛火旁,她这才发现,许刚的面前竟然堆着半人多高的稻草,面积足有五六平方米,而那个不绝于耳的女人哭声就在稻草下面。此时的许刚,就像着了魔一样,一把一把抓起稻草砸向地面。
“许刚,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要找孩子吗?不要理这个见鬼的哭声!我告诉过你,这个哭的不是人!”陈小乔激动地劝阻。
“孩子在下面,一定在下面!除了这堆草,其他地方都是空的!”说话时,许刚的手丝毫也没停过。当话音尽落,他突然铁青着一张脸转向陈小乔,忿忿然喝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哭的不是人?那么那个求救的孩子是不是也不是人?你们总是这样,就知道怕、怕、怕!可是,你想过孩子吗?一个可怜的无助的孩子!你们就忍心不去管她?”
陈小乔从没见许刚发过这么大脾气,一时间,她震惊语塞。
“小乔,许刚,孩子在哪?”田甜也摸到跟前,紧接着是黄志勤和韩若冰。
许刚不理,埋头卸草。陈小乔叹了口气,也抱起一抱干草。
“许刚,你这是干嘛?找不着孩子就赶紧走吧!”黄志勤焦急地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孩子!她就在草下面……”
话未说完,许刚的动作突然间僵住了,因为,他看见了稻草下露出的一小块平坦的黑色木板。
七个人禁不住屏息敛声,正因如此,他们全都清清楚楚地听见,哭声就在木板下面。
窒息般的静止后,许刚再次开始了行动,他将手中的蜡烛硬生生塞进身旁的陈小乔手里,挥舞双臂,疯狂地将两旁的稻草推倒在地。
那块被稻草遮盖的黑色木板越露越多,最终,它如初生的婴儿般赤裸裸地显现出来。
然而,随着木板的逐渐显露,除许刚和陈小乔外,其他五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因为,那块长方形的的黑色薄板以及它下面的黑色箱体,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一口黑漆的棺材,同样的大小,同样的体积。
里面盛的会是什么?所有人都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他们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
陈小乔在发抖,许刚在犹豫,其他人在退缩,女人的哭声在继续。
箭已在弦。
就在这时,黑箱内伴随着女人的哭泣,突然传出一声小女孩凄厉的哭喊“妈……”,那叫声就像被谁捂住嘴巴刚刚挣脱时所发出的声音。
许刚的心迅速收紧,他顾不得犹豫,一伸手,猛地掀掉了压在黑箱上面的那块黑色胶合板。
“啊——”一旁的陈小乔花容变色,失声骇叫。
许刚双眼发直,泥人般呆立在当场。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三章诅咒之夜(14)
黑箱内,平躺着一具人形的物体,它的身上套着一件雪白的女式长袖睡袍,而它的脸部位置,却盖着一块暗红色的纱巾。
不对!那块纱巾上的暗红不是它的本色,而是……而是已经干涸的血渍的颜色。
一块血纱巾。鲜血染成的血纱巾!
“怎……怎么了?”黄志勤和田甜站在距离他们身后两米的地方,一动也不敢动,牙齿不停打着战。说完,黄志勤还紧张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再有两步,他就可以迈上台阶了,而台阶的最上面,冰冷的月光透过半开的木门挤进屋内。
陈小乔拿蜡烛的手剧烈地颤抖,几乎已经无法将蜡烛握稳。她想跑,腿却像灌了铅,拖也拖不动。
女人的哭声在黑色胶合板掀起的瞬间,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被刀割断了喉咙。每个人的胸腔都被紧张的空气挤压得难受,耳畔弥漫着沉重的心跳声。
许刚渐渐从震惊中清醒,在清醒的同时,他害怕了,极度的害怕。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黄志勤等人大喊道:“大家快走!”
声音刚落,黑箱内就再度响起小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救我!救救我……”
许刚周身一震,缓缓转过头去,直觉告诉他,女孩的声音就来自那具全身遮盖的人形物体下面。
难道……孩子被藏在黑箱的底部?就在裹着白袍的人形物身下?
鬼使神差般,许刚直僵僵地走了过去,踩着稻草,挨近黑箱,向着那具人形物俯下身子。
就在这时,木门突然“呯”地一声重重地关闭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陈小乔也不例外。然而,就在她惊诧回眸的瞬间,她手上的蜡烛突然被一阵疾风吹熄了。
漆黑一片。
顿时,尖叫声、奔跑声、碰撞声、跌倒声响成一团,陈小乔在意外降临的黑暗中也惊叫一声,可是,还没等她抬腿奔跑,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立足不稳,直直地跌了下去。
许刚在关门声响起时正好向箱内俯身,突然的门响也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可是他却依然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然而,紧接着,烛光骤然间熄灭了,这时,他的思维也跟着停顿了一秒,使他来不及直起身子。
变化就在随后的一瞬间发生了。他只觉身后一个重物突然间袭来,重重砸在他的后背,让他借着惯性扑倒在黑箱之中。
触手处,硬硬的凉凉的滑滑的,是骨头的感觉。慌乱中,他匆忙将手移开,摸索着按着箱沿支撑起身子,又手忙脚乱地从衣袋中取出打火机。
“啪”地一声,打火机点燃了,他的视线恰好落在黑箱之内。顷刻间,他激出一身冷汗。
那具人形的物体,身上的白睡袍依然没变,然而,那块遮盖头部的血纱巾却被推到一边,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颗泛着青光的白骨骷髅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裹着白睡袍的骨架子猛然间从箱内坐了起来,只听得“哗啦啦”一阵骨头的掉落声,与此同时,这具没有头的白衣骷髅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厉的惨嚎:“你-们-全-都-要-死!”
话一说完,那无头骷髅就“呯”地一声颓然倒下。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四章诅咒之夜(15)
随着无头骷髅的倒下,许刚的身后立刻响起一声女孩子的尖叫,这声音是谁许刚已经无暇顾及,因为,他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许刚心胆惧裂,打火机随手丢出好远。伴随火机坠地的脆响,许刚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惊叫不止,黑暗中,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再以全速冲刺着跑出去。然而,他的双腿仿佛瞬间瘫痪,根本使不出丝毫力气,于是,他只能双手支撑着绵软的两足,绝望地向门口方向爬去。
门口的位置不难辨认,因为门已经开了,月光如一条玉带,斜铺在门内的台阶上。
门边站着一个娇小而苗条的身影,她将门拉开到最大,几乎带着哭音对着里面高声呼喊:“小乔!许刚!你们快点出来呀!”
那是田甜的声音,化成烟许刚也听得出来。他心头一热,力量也在转瞬间流遍了全身,他“蹭”地站起身来,正想迈步,一道黑影已经先于他扑向门口,那黑影脚步不稳,蹒蹒跚跚地朝田甜走去。
“小乔!你……你可出来了!急死我了!”田甜迈下一级台阶,与那黑影紧紧相拥。
许刚知道,那是陈小乔。不容细想,他也摸索着来到两个女孩身边,喘息着说道:“快!快离开这儿!这幢房子有鬼!”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传来的一声惊呼,这声音那么尖厉,又那么急促,迅速撕裂了平静的夜空。
三人心下一凛,不由分说,如飞般向前面跑去。
院心里,站着浑身发抖的韩若冰和黄志勤,此刻,他们正惊恐地望着厅堂的方向。
许刚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厅堂里又出事了?
刚到厅堂外,就见郑直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指着身后用变了调的声音向院内的五人喊道:“求……求求你们……帮我救梦溪!”
五人先有一丝犹豫,然而,最终还是踏上厅堂外的台阶。
火塘边,邱梦溪头朝外横躺在地上,手中还抓着自己的背包。
“她……她怎么了?”韩若冰大睁着恐惧的眼睛问道。
“吓晕了……你们帮我抬她出去吧……”郑直的胆量和他的身材极度地不协调,此刻的他,胖乎乎的脸上冷汗直淌,望着自己心爱的人除了手足无措就剩泪眼婆娑了。
田甜急中生智,伸出两指死命地掐按邱梦溪的人中。
良久,邱梦溪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梦溪!梦溪!”郑直大喜过望,顾不得其他人的存在,一把将邱梦溪紧紧搂在怀里,眼泪不争气地扑簌簌往下直落。
邱梦溪抬起眼帘望一眼郑直,又侧转头,将脸朝向对面的一堵墙。
这时,她的脸色突然变了,仿佛见到极其恐怖的东西,眼睛骤然间瞪大,一只手紧紧抓住郑直的胳膊,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直指前方。
众人一进门,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邱梦溪身上,此刻,顺着她的手指,大家这才将视线投射到对面那堵灰白色的墙上。
不看则已,一见之下,魂飞魄散。
原本光洁的墙面上,此际,却写满了狰狞恐怖、东倒西歪的血色字迹——
“掀开亡灵的面纱,
必受‘血纱’的诅咒,
戴着‘血面纱’下地狱!!!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要死!
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全都要死!
所有泄露秘密的人,当日必死!”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五章重返荒宅(1)
“小乔,咱们进去吧。”池文浩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陈小乔的小手被他紧紧握住。陈小乔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前方。
她发现院门已经被推开,里面的荒凉一如一月之前,不过,满院的蒿草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也茂盛了一些。走入院心,只见房檐下的蜘蛛网上,几只乒乓球大小的花蜘蛛正在悠闲地爬来爬去。
厅堂外,面对依然敞开的大门,陈小乔的心脏一阵紧缩,不知不觉地,她收回了正要迈上台阶的左脚,然而,池文浩有力的大手却固执地牵引着她,让她不得不向厅堂迈进。
可是,刚刚走入厅内,陈小乔就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白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血字依然触目惊心,只是那血已经渗进墙里,颜色也更深更暗。
池文浩的表情由惊诧转为严肃,声音沉重地问道:“这就是那个‘血面纱’的诅咒吗?”
田甜点点头:“是的,掀开亡灵的面纱,必受‘血纱’的诅咒,所以,许刚死了,第一个死了,因为,是他亲手揭开了那块见鬼的‘血面纱’。所有泄露秘密的人,当日必死!若冰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你诱骗说出了‘血面纱’的诅咒原委,所以,她也死了,就死在说出秘密的当天下午!”
池文浩迅速地低下头去,田甜的话无异于当头一棒,再度激起他强烈的内疚。无论如何,对于韩若冰的死,他都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田甜无奈地看一眼池文浩,叹息一声,缓缓道:“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全都要死!所以,小乔才死都不肯向你透露半分,可是,你却依然执迷不悟,非要追问所有的真相,结果,连你自己也被牵连进来,你呀,真是辜负了小乔的一片苦心。”
这时,黄志勤咬牙切齿地对着墙壁啐了一口,恨恨道:“所有在场的人,全都要死!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一定可以化解的。诅咒源于亡灵的怨念,那么,只要能够平息她的怨气,诅咒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池文浩抬起头,赞许地望着黄志勤,他说:“不错,正如志勤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今天晚上,我们就要找出这栋鬼屋真正的秘密。不过,我一直怀疑,你们真的确定这一切都是鬼魂作祟吗?”
黄志勤拼命点头:“没错,如果只是那个黑棺材,只是那个披着‘血面纱’的白衣骷髅,我们可能还会怀疑,可是,那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诡异莫测的事情了!你说,除了鬼魂谁能做得出来?”
陈小乔和田甜都黯然无语,故地重游,她们仿佛感觉到那股阴森的鬼气又在悄悄地向她们围拢。
“走,你们带我去看看那具黑棺里的骷髅,也许,解谜的钥匙就在她的身上。”池文浩星目炯炯,眼神坚定地望向同伴。
一听此语,陈小乔周身又是一凉,她下意识地向门外望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外面的天色就暗淡下来,夜晚,又要来了,不知这一夜,他们能否安然度过。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六章重返荒宅(2)
离开厅堂的时候,走在最后的田甜一眼瞥见竹凳上散乱推放的十来根蜡烛,她伸手过去,将两根白蜡烛放入牛仔裤的口袋里。
走下台阶,一路向左。池文浩边走边仔细打量起底层那道一米多高的土坯墙,很快,一行四人就来到那扇半开着的木门前。
“就是这里了。”黄志勤抬手一指,心有余悸地说道。
池文浩点点头,谨慎地走到门边,他探头向里望了一望,回身说道:“里面挺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咱们得回去找些照明的东西才行。”
这时,一旁的田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略显得意地取出一根蜡烛,炫耀似地递到池文浩面前,娇媚地说道:“你看,我早就准备好了。”
池文浩先是一愣,即而赞许地对田甜破颜一笑,接过蜡烛,取出火机点燃了它。随后,一手举着蜡烛,一手牵着陈小乔,头也不回地走进木门。
借着烛火的光芒,池文浩领着大家绕着这间大屋子走了一圈,最后,在那片稻草堆前止住了脚步。
稻草乱七八糟地铺了一地,当中,是那座令他们望而生畏的黑漆木棺。
此刻,那块盖棺的黑色胶合板仍然斜压在旁边的稻草上,而敞开的黑棺之内,则是一具套着白色女式睡袍的骷髅。
一见那骷髅,陈小乔五脏六腑就一阵翻动,情不自禁地,她紧紧攥住了池文浩的手。
也许是感觉到手心中传递过来的紧张与颤抖,池文浩扭过头深情望一眼陈小乔,柔声道:“别怕,我过去仔细看看。”
说着,他便轻轻抽出那只被陈小乔攥得有些发痛的手,托着蜡烛挨近黑棺。他蹲下身子,将烛火靠近那颗发着青光的骷髅头,随后,他的视线立刻像磁石般被骷髅头边的一抹暗红吸引了。
几乎没有迟疑,他迅速向那暗红伸出手去。
“你干什么?”陈小乔的声音惊骇莫名。
她话音未落,池文浩已经将手收了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块染满血渍的面纱。
“文浩,你疯了?快把它放回去!”旁边的田甜紧张得尖叫起来。
池文浩并不理睬,相反,他却单手将血纱提了起来,上上下下仔细审视。最后,他抬起头,将血纱高高扬起,对三人道:“你们看看,这块血纱和许刚他们四人身上发现的血面纱碎块是否相同?”
当纱巾突然扬起时,黄志勤三人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听过池文浩的一番话,三个人只好强打精神,向着血纱聚拢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一样的?”池文浩的问话又起。
黄志勤先点了点头:“没错,都是染满血迹的。”
然而,田甜却表示异议:“不对,我记得许刚和若冰身上的血纱碎块上面有些不规则的花纹,而这块血纱却是纯色的。”
“哦?你还记得那两块上面的花纹是什么样的吗?”池文浩扬起了剑眉。
“这个……”田甜为难地咬住了下唇。
“我记得……”陈小乔突然插进一句,“那两块血纱碎片上面好像都有花朵的图案,只是不完全,只能说是花瓣的图案。”
“花瓣?又是花瓣?”黄志勤和田甜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七章重返荒宅(3)
“花瓣?你们是说……”池文浩的表情有些迷惑。
田甜快言快语地抢先说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们四个收到的匿名信信封上的黑花?”
池文浩眼光一闪,眉心立时聚拢为两座山峰,口中喃喃自语:“花瓣?难道说匿名信和血纱碎块之间有什么关联?”
陈小乔摇摇头,将手搭在池文浩肩头,轻声说:“也许只是个巧合吧。文浩,把这块面纱放回去吧。不,是应该重新盖回到骷髅头上面去。”
池文浩会意地将血纱收回到自己眼前,定定地凝视良久,这才反手将它盖在那个狰狞可怖的白骨骷髅头上。
跳动的烛光中,黑的棺,白的衣,红的纱,构成一幅异常奇诡的画面。
望着那块血染的面纱,黄志勤先是咽了口唾沫,随后吃吃艾艾地说道:“真是奇怪啊,那个……许刚掀开的本来是这块亡灵的面纱,那么,亡灵报复的话,应该也是用这块血面纱的碎块,可是……为什么若冰她们四个身上发现的却是另外一块血纱的碎片呢?”
池文浩背脊一震,猛然间回过头来,诧异地望着黄志勤:“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搞鬼?”
黄志勤舔了舔嘴唇:“也不是,我就是感觉有点儿奇怪。”
陈小乔叹了口气:“前前后后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我最最忘不了的,就是当面纱被揭开后,这具突然间坐起的无头骷髅,一边骨头劈里啪啦地掉落,一边竟然还会说出‘你们全都要死’的话来。那时候,我差点没吓得昏死过去。”
池文浩转过身去,面对棺内那具白袍包裹的形体一言不发,突然,他如闪电般伸手过去,一把掀起白袍长长的裙边。
虽然早有准备,大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掀开的袍子里面,平放着两截笔直的胫骨,胫骨的尽头,则是一对耸立的没有血肉的脚板。
池文浩再次仰起头,眉头皱得更深:“小乔,你看到了,这分明是一具骨架,你真的确定声音是它发出来的?”
“没错!就是它!”陈小乔非常肯定。
池文浩深深吸了口气,将头别转过去,很不情愿地说道:“这样看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里真的有鬼。”然而,话音刚落,他又迅疾地转过头来,眼中冒火地叫道:“然而,这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黄志勤冷笑两声:“我也希望啊,可是如果不是鬼,谁能做出这些事来?谁能?!谁能用这样恶毒的诅咒杀死我们身边的四个朋友?啊?你说呀!”
池文浩无言以对。而田甜却突然尖声说道:“好,就算真是女鬼作祟,可是,俗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怎么也得先弄清这个黑棺中的白骨究竟是谁吧?否则,咱们怎么能解除这个恶毒的诅咒呢?”
一语惊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再度将视线集中到这具白袍骷髅上。它,会是谁呢?
正当四人愁眉紧锁陷入深思的时候,门外,毫无任何征兆地骤然间响起一个女童尖细而诡异的歌唱声。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八章诡异童谣
几乎是在歌声响起的同时,蹲在棺旁的池文浩如芒在背般“腾”地站起身来,连同紧挨他身畔的陈小乔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惊慌而诧异的眼光投射到敞开的木门口。
门外,夜色已降下了半边帷幕,光线也从明亮变为灰暗,歌声就在这灰蒙蒙的空气中缥缥缈缈。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这是一首四个人全都耳熟能详的童谣,那熟悉的旋律和童稚的声音,本来应该带给他们温馨纯美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这首简单的儿歌经过这个女童的演绎后,音调故意被拉得很长,断句带有明显的颤音,再加上那不带一丝热气的童声,所以,听上去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阴冷肃杀之感,让人寒毛倒竖,甚至让人怀疑——这唱歌的根本就不是人!
不知什么缘故,从歌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四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瞪视着空荡荡的门口。然而,当童谣最终唱罢、余音袅袅的时候,四个人几乎同时转身,回头去看自己身后堆着稻草的地面。
特别是池文浩,更是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蜡烛放低了半个身位,与此同时,他长吁了一口气,因为他面前的稻草上,空无一物。
可是,黄志勤的惊叫声却突然间响起,声音中充满惊骇与恐惧,把池文浩惊得一个哆嗦,手上的烛火跟着一个大幅地跃动。
不过,就在下一秒钟,不只是池文浩,还有田甜和陈小乔,全都明白了黄志勤乍然惊叫的原由——在他面前半尺高的稻草上,蜷曲着一小块暗红色的物品。
池文浩越过中间的田甜,一个箭步赶到黄志勤身边,一把抓起那团暗红。
“是……是血面纱碎块!”烛火映照下,黄志勤立刻看清了池文浩手中那块轻轻摇动的血纱,它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块红手绢。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所有人心里都刮起一阵猛烈的寒风,刚才屋里除了他们四个再没有人了,那么,究竟是谁把这块血手绢悄无声息地放在黄志勤的身后?
池文浩剑眉深蹙,眼光一转,当视线停留在血手绢原来位置上的一团白东西时,他的脸上不禁现出惊讶之色,他心念微动,抓着血手绢的手径直向前伸去。
还没等其他人看清楚,池文浩已将手往前一伸,直接把掩在血纱里的那团东西递到黄志勤胸前:“打开看看。”
黄志勤吓得身子往后一收,脸色骤变,连连摆动双手:“不!不!我不要!”
池文浩生气地看他一眼,将手中的蜡烛向黄志勤眼前一推,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拿着这个!”
这次,黄志勤乖乖地接了过来。而池文浩则丢掉血纱手绢,取出里面包着的那团东西——一个枣子般大小的白纸团。
打开纸团,池文浩立即大声催促黄志勤:“快,把烛火拿近点。”
黄志勤不敢怠慢,急忙依言行事。很快,他们看清了皱皱巴巴的白纸上那应该出自小孩子的六个血色字迹——你抓得住我吗?
倏忽间,四个人只觉仿佛站在冰山的前沿,整个背脊都冷得透骨。刚才女童的诡异歌谣再次如毒蛇般钻进他们的耳廓:“……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空气冷得近乎凝固,正在这时,门外又出人意料地响起一阵小女孩的娇笑声——哈哈哈。
池文浩猛一抬头,门口似乎有小小的红影一闪,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池文浩已经迈开大步向门外冲去。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三十九章鬼影幢幢
“文浩!你去哪儿?”数秒钟后,陈小乔才开始惊觉地大声呼叫,然而,此时池文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晃动的木门边了。
“回来!文浩!”陈小乔心下一急,顾不得别人,自己就脚步踉跄地追了上去。身后,田甜的呼喊声乍然响起“小乔!小乔!”,然而,陈小乔仿佛突然失聪,除了池文浩的安危,其他的一切她都充耳不闻。
外面的光线昏暗得好似笼罩了一层灰黑的浓雾,草木、院墙、甚至院内所有高高低低的物体看上去都是一片朦胧的灰暗,令人压抑紧张的灰暗。
“文浩!你在哪儿啊?”陈小乔脚步不停,痴惘地面对空气焦急地呼唤。然而,一阵山风吹过,吹起她的长发,吹迷她的双眸,可池文浩却始终是声影皆无。
绕过前面的转角,陈小乔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心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那背影在朦胧的幕色中茕茕独立,透着说不出的惆怅与寂寥。
“文浩!”陈小乔眼睛一热,急切地叫出声来。
然而,池文浩并没像她想象的那样迅速回过身来,而是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文浩?!”陈小乔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池文浩身旁,一把将池文浩的身子扳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文浩,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池文浩身子虽然与陈小乔直接相对,可他的眼睛却失神地望着不知名的前方,看都不看陈小乔一眼。
这时,田甜和黄志勤也一前一后地追到跟前,可是,一见池文浩的样子,他们猛然间愣住了。
“文浩!你怎么了?文浩!”陈小乔拼命摇晃着池文浩的身体,一声声焦急地呼唤。突然间,池文浩的喉咙发出一个沉闷的响声,与此同时,他反手握住陈小乔的小手,双眼释放着炙热的光芒,仿佛要把陈小乔灼伤般死死盯着她说道:“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
“谁?文浩,你在说谁呀?”陈小乔吓得牙齿打战,忧心忡忡地望着池文浩。
“走!马上回去!”池文浩不容分说,拉起陈小乔直奔原路就走。
“文浩,文浩,你放开我啊!你要干嘛?”陈小乔一路惊慌地呼喊,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被池文浩裹胁着前进。
“咣”的一声,池文浩的身子重重地撞在木门上,可是,他却丝毫不知疼痛,拉着小乔一步紧似一步地向台阶下面走去。黑暗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池文浩开启了打火机。火光如豆,引领二人来到那座稻草海洋中的一座孤棺。
“小乔,你知道她是谁吗?”池文浩的声音分外低沉。
“难道说你已经知道了?”急促的脚步声中,田甜托着重新点燃的半截蜡烛向他们走来,身后的黄志勤如影随形。
池文浩也不回头,冷冷地说道:“你们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田甜一怔,急忙问道:“看见了什么?”
池文浩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字一顿地说道:“刚才,我追到门外,那个红色的身影却不见了。”
“哪个红色的身影?”田甜和陈小乔忍不住同声置疑。
池文浩猛然间侧转身形,瞪大双眼扫视着三人:“你们……都没看见吗?小女孩儿笑声过后,门口就闪过一条小小的红色人影。”
三个人脸色一白,恐惧地摇了摇头。
池文浩叹了口气:“怪不得你们没有任何反应。我当时一直追到前院,可是,就在那里,我看见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说到这里,池文浩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不觉加重了语气:“在院门前,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快速向门口行进,高的全身漆黑,矮的全身艳红,凭直觉,我断定那是一老一小。急切间,我突然开口叫她们站住,结果,她们真的站住了,并且回过头来。于是,我看见了两张雪一样白的脸,因为距离远,我无法看清她们的五官,但那两张脸真的是太白了,白得不像活人!”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四十章棺内是谁
“文浩!她们在哪儿?那两个人现在在哪儿?”陈小乔抖得像一片风中的羽毛,握在池文浩掌中的手指冷若寒冰。
池文浩手指加力,让手上的热度迅速传递给自己的恋人,他心疼地望着陈小乔说:“她们……不在了,在你喊我的两秒钟前,消失在院门口了。”
“你是说亲眼看见她们走出去了?那你为什么不追上去问个究竟?”黄志勤脖子上青筋直冒,懊恼得连连跺脚。
池文浩漠然地扫他一眼,目光在烛火中愈渐迷离,他的声音空空洞洞:“我没办法追,因为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再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是,她们消失在院门口了,我并没有说她们走出去了!”
话到半途,池文浩猛然间提高了嗓音,瞪视着黄志勤说道:“你能相信吗?她们就那样侧转着一张白脸对着我,倒退着到了院门边,没有开门,没有开门!就像烟一样化掉了,烟一样消失在院门前了!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追?我彻彻底底地傻掉了……”
田甜和陈小乔都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眼里的恐惧已经凝成一汪寒冷的冰湖,良久,田甜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你是说……她们不是人?”
池文浩痛苦地捂住头,左右摇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间,陈小乔好像如梦初醒般眨动了几下眼睫,急切地向池文浩追问:“文浩,你刚才不是说你知道棺里是什么人了?你怎么会忽然间知道的?难道是那一老一小……”
池文浩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道:“那一老一小好象是祖孙俩——祖母领着小孙女……”
他话未说完,田甜却似突然被砍了一刀般猛地跳了起来,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你说什么?祖孙俩?上山时那个老樵夫说过,就在这栋房子里,发现了守林员的老娘和他三岁的小女儿的尸体。她们就是祖孙俩啊。难道……难道说……你看到的是她们俩的鬼魂?天哪,太可怕了!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夜里许刚之所以会不顾一切重新跑进地下室,就是因为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呼救声,她叫的是‘救命啊,奶奶’。现在我明白了,那个小女孩一定就是那个守林员的小女儿,就是那个活活被砍死的小女孩,她是在重复当年被杀现场的场景,临死前,她喊的一定就是这句话……这么说来,这么说来,这栋凶宅里的怨灵不止一个,它是一座货真价实的鬼屋啊!”
田甜越说越激动,话到最后,她已经是歇斯底里,双手不停地上下挥动,那簇小小的烛火也跟着她在空气中上下飘移,远远看去很有些鬼火的味道。
池文浩见此情形,不容分说地一把夺过田甜手中的蜡烛,另一只手则用力按在田甜圆润的肩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松下来:“田甜,没事的,现在我们知道它是鬼屋了,其实对我们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为什么?”这句话如灵丹妙药,让田甜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她仰起头,充满期盼地注视着池文浩。
池文浩放开田甜,将视线重新投放到黑棺之中。他说:“你们想想,这祖孙俩早已死去,为什么迟迟不肯离开这所房子,是不是她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
说到此处,池文浩大有深意地环视了三人一眼,继续道:“我想,应该为的就是这具黑棺,以及棺内的这具白骨。她是谁呢?你们应该猜到了吧。”
陈小乔眼眸中似有星光跳动,她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她就是小女孩的母亲——灭门案中失踪的女主人!”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四十一章诅咒之源(1)
池文浩眉毛微挑,叹口气点了点头,而当他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黄志勤却突然间猛一击掌:“嗨,我先前就猜测过,这黑棺里的白骨可能是那个失踪的女人。可是,有一点我却怎么也想不通,当时出了那么大的命案,警察一定已经前前后后把这所房子搜查遍了,没理由会发现不了这口黑棺哪。”
这的确是个问题,而且还是个很难给出答案的问题。
陈小乔也不禁皱起了秀眉,她转过头,将眼光射向池文浩。然而,池文浩并没有作出相应的回应,他凝神垂首,望着那簇跳跃的烛火默默出神。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恢复平静的田甜突然说话了:“我觉得这并不矛盾。我想,命案发生后,警察的确是里里外外把房子搜了个遍,他们说没找到女主人的尸体就一定是没有找到。女主人和守林员夫妻两个都神秘失踪了,而且很有可能受伤的女主人是被她的丈夫也就是灭门案的凶手给带走了……”
田甜话未说完,黄志勤就已经沉不住气:“所以啊,那这具棺材就更不可能装着女主人了。”
田甜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说两者并不矛盾是因为,当时女主人的确是被凶手带走了,所以当时警察搜查时,这里的这口黑棺里面很可能是空的,又或者当时这里根本就没有黑棺。可是,我说的只是当时。在埋葬了那祖孙俩的尸体后,这栋房子就成了一座远近闻名令人敬而远之的‘鬼屋’,因此,没人敢走近这里,而这里又靠近山顶,地势极为偏僻,警察更是很难经常上来关注。那么,那个杀人狂魔就很可能在一段时间之后,趁着风平浪静,把已死的女主人的尸体送回了这里,放进这口黑棺里面,或者是在这里临时打造了这口黑棺,你们没发现吗?这口棺材制作非常简陋,根本只能说是口大木箱子,钉棺材的人很显然是仓促行事,弄几块薄板胡乱敲钉,一定不会是棺材铺的出品。”
当田甜开始分析那一刻起,池文浩就情不自禁地将双目凝注在她脸上。田甜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而当田甜的话音落尽,池文浩的眼中禁不住流露出激赏的目光。
池文浩轻咳一声,面对大家而核心却是看着田甜说道:“田甜说得很有道理,据我看来,黑棺中盛的应该就是那位灭门案中失踪的女主人,可为什么她的丈夫会把她放进稻草中隐藏而不入土掩埋,个中的原由我就不清楚了。我想,女主人死去的婆婆和小女儿一定是因为这口黑棺才停留这里不肯离开的。她们是想让我们发现这口棺材和里面的白骨,让女主人入土为安。”
黄志勤突然打断他的话语,不以为然地说道:“好,就算事实都和你说的一样,那么,你能告诉我诅咒的来源吗?她为什么会来诅咒我们?为什么会这么恨我们?她最应该找的是杀她的人哪,不是吗?”
池文浩微一沉吟,当他重新抬头的时候已经语出惊人:“很有可能你们七个人中的某一个和那个杀她的凶手有关系!”
第二卷元阳之谜第四十二章诅咒之源(2)
一句简短的话语不啻于一记晴空霹雳,炸得三个人天眩地转。陈小乔只觉身体仿佛瞬间被抽空般虚弱不堪,她伸手拉住池文浩,有气无力地说道:“文浩,不会的,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这时,黄志勤也似乎被皮鞭猛抽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惊跳起来,恶狠狠地嚷道:“谁呀?你们说这个人会是谁啊?”
田甜斜睨着黄志勤,眼中的反感更深了,她开口说话了,语声却冷若冰霜:“你说会是谁?难不成你还要把这个人揪出来打死?请你不要忘了,咱们已经全都受到了诅咒,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该想的是如何化解她的怨恨,解除这个致命的诅咒!”
黄志勤自我解嘲地嘟哝两句,终于不再言语了。
不知不觉间,三个人的眼光又都集中到池文浩的脸上。而池文浩也在这无言的等待中缓缓开了口:“据我的猜测,如果你们七个人中真有谁和那个灭门案的凶手有关,那么,这个死不瞑目的怨灵一定会选择第一个报复他。你们说对吗?”
黄志勤如梦初醒:“啊,原来是许刚,这个人原来是许刚啊!”
池文浩叹了口气,眼中涌起一丝痛苦的波纹:“可是我却真不希望是他。”
“对,应该就是许刚。”田甜的双眸如灯花般突然间闪亮,语速也随之加快:“他的身世就是个谜。看那天他母亲和表妹的暧昧态度,他的父亲应该根本就没死,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可是,为什么许刚和他的母亲会一口咬定他死了呢?会不会就是他那个神秘的父亲与灭门案的凶手有关?”
池文浩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递给黄志勤,再抽出一根,就着烛火点燃了,猛吸一口,鼻子里喷出两条纤细的白色长龙,随后,他觑着眼睛说道:“是的,田甜所说不无道理,如果说许刚真是让怨灵憎恨的人,那么怨灵现在的恨意也应该消减了,毕竟许刚他现在已经死了,我想,接下来如果我们能让她入土为安,那么她的怨气就会彻底地化解,而‘血面纱’的诅咒也就迎刃而解了。”
此言一出,黄志勤和田甜都忙不迭地点头,而黄志勤更是精神振奋地边吐烟圈边大声欢叫:“终于找到消除诅咒的办法了,这下咱们有救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附近挖坑。”
“不!”池文浩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一口否决。
黄志勤一愣,笑意在脸上僵住:“你不是说要让她入土为安吗?怎么又反对……”
池文浩星眸中闪过一道犀利的锋芒,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明天,而是今晚!马上行动!”
“今晚?”黄志勤望望门外已经黑透了的幕色,再看一眼池文浩手中那即将燃尽的蜡烛,满腹狐疑地问道。
“对,就是今晚。因为今天我们把事情完结后,要连夜下山。”
“连夜下山?为什么?”田甜也是一头雾水。
池文浩深锁浓眉,在屋内扫视一周,最后才面色凝重地说道:“这栋房子阴气太重,我们一刻都不宜久留。夜长梦多!”
十分钟后,当四个学生拖着挖掘工具离开的时候,身后这栋黑漆漆的宅子里突然莫名地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一章走出诅咒
九月二十七日,星期日。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而对于黄志勤来讲,他的生命从这天月亮坠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改变了,确切地说,他重生了,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秋日。
当他将最后一锹土回填之后,启明星升起了。他一甩手丢掉铁锹,惬意地坐在地上,让身体的每一个零件尽情地释放,他笑,先是轻轻的一声,再是连贯的三声,最后则是纵情大笑。
田甜在距他三尺远的地方冷眼旁观,她发现她对黄志勤的厌恶已经根本不需要掩饰,也掩饰不了。如果没有这次的诅咒事件,恐怕她对黄志勤的印象会一直停留在深沉内敛、宠辱不惊的层面,一度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以为黄志勤的水太深,深不可测,而最近这几天来,特别是若冰死后,这个男人真实的内在开始浮出水面了,深沉的表象下蠢蠢欲动的是临危大乱,摘掉宠辱不惊的帽子露出的是赤裸裸的贪生怕死。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为韩若冰惋惜,她看错了人,这个披着虚伪外衣的男人白白骗了她一颗心。
有时候看清一个人需要一辈子,而有时候只需要几分钟,关键在于时机。
池文浩也在抽着烟默默地观察,对于黄志勤其人,他一直不是太有好感,不过这一天的元阳同路,让他对黄志勤的感觉平添了一层迷惑,他整晚表现的怯懦与他平日的城府看上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是自然反应还是逼真的表演?
表演。想到这里,池文浩心念微动,黄志勤好象真的是在表演,而且演技好得有些过头。他是真的那么害怕吗?
不经意间,烟头烫了手,池文浩慌忙甩落烟蒂,又重重地踩上一只脚,踩灭火星的同时,他也在埋棺的泥土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这时他才想到将泥土踏实,让棺中的女子永远安睡。
从离开那一刻起,四个人全都没有回头,他们抛下了“血面纱”的包袱,也抛下了对诅咒的恐惧。
月亮不无留恋地在天空中下坠,霞光满心喜悦地在山峦间升腾,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一切都过去了,忧虑过的、恐惧过的、烦恼过的,怀疑过的,都随着月坠日升化烟化雾了。
诅咒已经过去了。
诅咒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这个问题再也不是黄志勤考虑的范畴,在走下长途汽车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如同没经熨烫刚刚打封的衬衫一样,簇新得连褶皱都溢满光彩。
匆匆话别后,黄志勤并没有急着回家,虽然他父亲此刻一定还在为他的病情担着十二分的心。他现在只想见一个人,一个让他放不下的人。
“能出来吗?我想见你。”
“呵呵,才分开两天,就想我了?”
“想。现在就算分开一小时,我都想你。”
“肉麻。好了,说吧,在哪儿见?”
“先到老地方。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我会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哪里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嗬,还这么神秘的?好吧,几点见啊?”
“你随便,我这就过去等你,我已经在附近了。”
“哦,那你可能要等好久喽,我最少需要一个小时。”
“没关系,多晚我都会等。”
“呵呵,今天怎么突然变缠绵了?”
“有吗?如果真是这样也不奇怪,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章茉莉花开
田甜是和陈小乔、池文浩一起回到滨江师范学院的。
打开宿舍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空气中只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幽香。举目之间,三盆繁绿中点缀着“满天星”般洁白花朵的茉莉便扑入眼帘。
“哇,才离开一天,怎么这几盆花就全开了?”田甜夸张地叫了起来,一脸的大惊小怪。
陈小乔娇俏地撇了撇嘴,戏谑道:“真是个‘小迷糊’!这几盆花都开了有一周了,你呀,真真不知道你的心思都飞哪去了。”
“可累死我了!”田甜也不答话,抬手把背包往自己的床铺上一丢,整个人就像放了气的救生圈,瘫软着四肢躺倒在下层张小丽的铺位上。
“快,快起来,当心小丽回来又要骂你了,你知道她有洁癖的。”陈小乔吓得花容变色,慌忙跑到对面床上去拉田甜。
田甜的铺位正对陈小乔,不过却是上铺,此刻,她撅着小嘴,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向前两步,反身坐在小乔的床上。
百无聊赖中,她的视线再次定格在窗台上那三盆芳香馥郁的茉莉上,微一愣神,她奇怪地问道:“小乔,你觉不觉得,关玲好象特别喜欢茉莉,别的花都是一样一盆,茉莉却一养就是三盆,还隔三差五地剪枝施肥,宝贝得什么似的。”
小乔一边往外掏自己背包里的东西,一边笑着回答:“可不是,大姐的确对茉莉特别地偏爱,不过,这也很正常啊,就象你,对肯德基的‘香辣鸡腿堡’不也情有独钟吗?”
“去!”田甜一伸手闪电般在陈小乔腿上掐了一把,害得小乔一声夸张的尖叫。
不过,瞬间之后,田甜又恢复了狐疑的表情:“话是这么说,可是,偏爱是一种习惯,象我的‘鸡腿堡’可是从小学一直爱到现在了。而关玲……你不记得了吗?她刚入学时就一直在养花,里面可是没有茉莉的,直到半年前,她才象着了魔一样地迷上了茉莉,几个月工夫,就连买了三盆。你说,是不是很怪啊?”
陈小乔根本没有留意她的话语,只顾闷头整理自己的衣物。
田甜不满地摇了摇小乔的胳膊,重复着问话:“你说,这是不是很怪啊?”
“行了行了,别怪不怪的了,咱们赶紧走吧,文浩还在外面等着呢。”陈小乔边说边伸手去拉田甜。
田甜却甩脱她的手,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不去了,你们俩自己去吧。”
“干嘛呀?饭都不吃了?一会儿可有人请吃喷香喷香的‘香辣鸡腿堡’!”陈小乔满脸含笑地打趣道。
田甜却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真的不去了,我想一个人呆会儿,怪累的。你们这对‘小甜心’就好好去享受二人世界吧,我就不做这个一千瓦的大‘电灯炮’了。”
陈小乔一怔,也收了笑,诧异地问道:“真不去啊?不是吧?以前咱们三个不是经常一起玩儿的吗?怎么突然说起‘电灯炮’的话来了?”
田甜讪讪地一笑:“真的不去了,我想睡一觉,昨晚太累了。”
“可……”陈小乔还要坚持,田甜已经笑吟吟地起身把她往门外推:“去吧,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小乔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113寝室。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章意外邂逅(1)
距离“国庆”虽然还有四天,银杏树的叶子却已经开始泛黄,衣衫尽管还很单薄,但秋天的韵味却开始悄然渗透在滨江的每个角落。云南的四季不算分明,即使是深秋,也依然是花好月圆、艳阳似火。过不了几天,那满树娇艳团簇的樱花又将开放,伴随那些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和五彩缤纷的三角旗会让街头巷尾濡染上更多热闹的喜气。
走在滨江最著名的“小吃街”上,耳畔随时充盈着高音喇叭释放出来的呱噪音乐,沿途不断遭遇着满面堆笑高喊“金花,进屋坐”的殷勤得过了头的拉客妇女。凉鸡米线、粑肉饵丝、豌豆凉粉、喜洲粑粑……一家家各具特色的云南小吃擦身而过,可是,陈小乔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的脚步坚定而执拗地引领着池文浩一直向前,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小街尽头的一家专卖“稀豆粉油条”的小店。
稀豆粉是云南人熟知的小吃,早点中最为多见,是将豌豆磨成的粉粉在沸水锅中熬成青中透黄的糊糊,状似北方人的玉米面稀粥,不过味道却大不相同,而且吃法也迥然相异。由于豌豆性凉,不加佐料吃下去会造成腹泻,因此,就要配上暖胃的姜水、蒜水、辣椒油,再辅以盐巴、味精和葱末,通常还要加入剪刀剪成寸许的油条,搅拌均匀就是一道美味的小食了。不过,陈小乔喝“稀豆粉”却从不放油条,她就喜欢细细地品尝“稀豆粉”那种特有的混和了辛辣、微咸、轻涩、回香的味道,就象在品味一份五味杂陈的人生。
此刻,池文浩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糊糊”,熟练地一勺勺兑入调料,再从筷筒中取出一把干净的汤匙,放入碗中,轻轻地放在陈小乔面前,温柔地说声:“可以吃了。”这才回手再去调和属于自己的那碗。
自从相恋这半年以来,陈小乔已经习惯了池文浩凡事为她打理的方式,她发现,自己在骨子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女人,喜欢被男人呵护,也喜欢享受男人的照顾。她觉得,女人嘴上说着喜爱男人的强悍坚毅、才华横溢,其实内心深处最最渴望的却是碰上一个细腻体贴的男子,疼她,爱她,时时放她在心上。
喝了一口稀豆粉,舌尖的五味还没有完全分离,陈小乔就想起了最好的朋友田甜,同时也想到了田甜今天的反常。
“文浩,田甜这几天怎么怪怪的,我都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这有什么,女孩子哪个不怀春?就让她保留点自己的空间吧。”
“你是说,田甜谈恋爱了?”
“感觉有点那么回事。”
“那你说她喜欢的人是谁?”陈小乔的眼神突然变得热切起来。
“我怎么知道?快点吃吧。”
望着池文浩埋头苦吃的专注相,陈小乔有种怅然若失的沮丧。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前面是个挑着扁担的老汉,一身洗得泛白的蓝布衣裤,满头见不到一丝乌发,身后是个同色穿着的老太,只是腰上多了一条白色绣花的围裙。
一见来人,陈小乔和池文浩都是一怔,因为前面的老汉他们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章意外邂逅(2)
他是一个卖“甜白酒”(又称“醪糟”)的老汉,以往很多次,陈小乔他们都会在这家小店门口见到他,孤身一人。他总是把两坛芳香四溢的醪糟整齐地摆放身前,自己则端坐在随身带来的小木凳上,也不抽烟,也不吆喝,就那么眼神深刻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陈小乔曾经买过两次他的“甜白酒”,那些泡得发白的米粒嚼在嘴里,甜中微微带酸,唇齿间弥漫着浓浓的酒香,非常纯正的味道。老汉曾骄傲地告诉她,那是他自己亲手酿制的。
而今天,老汉不再是一个人,那个随他同来的老太面皮很洁净,满头的花发也被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挽了髻。不过,她的神情看上去显得有些呆滞,间或一轮的眼珠令人感觉她就象一个随时可能停摆的挂钟。从一进门,老汉的右手就没离开过老太的左手,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她,就象牵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近前几步,老汉把肩上挑的两个酒坛轻放在地,再将老太半推半抱地安置在我们邻桌的一张椅子上,转身便一瘸一拐地朝着冒着热气的锅灶走去。
以往那老汉都是坐着,所以,直到此刻,陈小乔才发现,他竟然是个跛子,左脚似扭断腿的塑料娃娃般向外翻转,也不知是天生畸形还是后天祸患。很快,老汉就托着一碗稀豆粉折返回来,他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以免过度的颠簸使淡黄色的粉糊泼溅出来。
好不容易挪回桌边,老汉也象池文浩一样,每样调料放了一点,反复搅拌后,他又把嘴凑到碗边,一口一口用力吹气,很显然,他想让稀豆粉凉得快一点。然而,老太却等不及了,她嘴里发出焦急的“唔唔”的声音,两只手执拗地上来抢夺老汉手中热气蒸腾的瓷碗。而老汉却一边护着碗,一边轻声地哄着老太,就象哄着不懂事的小孩。
“那老奶一定是个傻的,可能精神有点问题。”池文浩轻声对陈小乔低语。
陈小乔没有回答,一双翦水明眸始终痴痴地注视着那对老人。
老汉终于停止了与老太的“空手道”,端起碗,用汤勺舀起一匙糊糊,小心地吹了吹热气,这才把它送入老太的口中。老太呆滞的双瞳似乎动了一动,嘴边的肌肉伴随着吞咽的动作而轻微地牵扯,一行浅黄色的液体从她嘴角滑落下来。
老汉急忙取过桌上的劣质纸巾,细心地为老太拭去流淌到下巴的稀豆粉,张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会心地笑了,而对面的老太也好象受了他的传染,痴痴呆呆地笑了起来,一笑嘴里残留的粉糊又顺着两侧嘴角流了下来。
老汉慌忙再为她擦拭。
就这样,两个人喂着,吃着,流着,擦着,笑着。如果不是碍于他们彼此的白发,池文浩真的会把他们错认为是两个少不更事的顽童。
看着看着,陈小乔的眼眶突然开始没来由地发痒,随后,有温热的液体从眼中滑落。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池文浩:“如果哪天我老了,病了,傻了,你也会象老爹这样对待自己的爱人吗?”
池文浩微微有些动容,他轻轻握住陈小乔的手,同时用另一只手擦拭她脸上晶莹的泪珠:“傻丫头,无论过去多少年,就算我们全都老了,我也会这样牵着你的手,喂你吃东西,给你擦眼泪,陪你一起哭,也陪你一起笑,你说,这样好吗?”
陈小乔破涕一笑,笑中又迸出两滴热泪,她说:“文浩,答应我,永远不要骗我,永远不要伤害我,永远不要……”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五章意外邂逅(3)
池文浩深情地望着她,长吸一口气,字字肺腑地说道:“我不会,永远不会,相信我。”
陈小乔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它是个童话,也会是人世间最美丽的童话,陈小乔和池文浩会是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吗?
让我们拭目以待。
卖甜白酒的老汉终于喂完了那碗稀豆粉,可是他自己却一口都没有喝,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煮过的皱皮土豆,剥了皮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样子很开心也很满足,而他的老太就坐在对面,咧着皱巴巴的嘴傻呼呼地笑。
就在这时,竹帘一掀,身穿白衣白裤、头戴红花白地头饰的白族老板娘从里间走了出来。
“哟,又带老阿嫂过来了?大哥您对阿嫂可真好。怎么又是只要一碗哪,小妹,再给老爹盛一碗,外加两根油条……”
老板娘话未说完,卖甜白酒的老汉便急忙站起身来:“不,不,我吃过了。”
“嗨,这碗算我的,您陪老阿嫂慢慢坐着吃。”
“不成,不成。你再这么客气我下回可不敢进你这个门儿了。”
说着,老汉便要扛起扁担走人。
无奈,老板娘只好叹着气作罢,“老阿哥,这几天怎么没见您过来卖酒?”
“唉,整不成啊,儿子病又犯了,家里东西都给砸了,还要拿菜刀杀人呢。”老板娘望着一直坐在桌边张着嘴呆笑的老太,深表同情地向老汉道:“您可
真不容易,十年了,他的病就治不好了?”
老汉凄凉地摇摇头:“不成了,大夫说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能活一天就好好养他一天,可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还能撑多久啊。”
又有客人进来了,老汉忙催促老板娘:“妹子,你赶紧招呼客人吧,我们得到门口卖酒去了。”
当陈小乔和池文浩走出那家“稀豆粉店”的时候,那位老汉已经象往常一样坐在门口做生意了,老太则乖乖地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对着他“呵呵”傻笑,老汉没有笑,只是心疼地一次次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陈小乔买下了五斤甜白酒,她想帮他。
“文浩,有机会我想去他家看看,一个老人守着两个病人,我觉得他们的生活一定很苦。”走在路上,陈小乔还在为老汉担心。
“傻丫头,哪天我陪你去。”
走出小吃街,就是别致典雅的酒吧一条街了,晚上,这里是红男绿女的中心,而此刻,却显得冷清幽寂。没办法,酒吧是属于夜晚的,因为夜晚和酒一样,会令人迷醉。
突然,前面一家海蓝色墙面、透明大玻璃外窗的西餐厅大门被人推开了,里面走出一对休闲打扮的青年男女。
男生身着米黄色格子的纯棉衬衫和深蓝色“苹果”牛仔裤,只是裤子上有些泥土的痕迹。而女子则一身质地柔软的粉红衣裙。
那男生牵着女子的手,两个人肩并肩向相反方向走去。
当那对男女刚一跃入陈小乔的眼帘时,她的心脏就如暴雨敲窗般狂跳不已。她太熟悉这个女子的衣着了,因为那正是两周前她陪她一起去“淑女屋”精心挑选的。而那女子的披肩长发和苗条身姿,她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而池文浩也在同一时间捕捉到两人的身影,男生的衣服透着熟悉的气息,裤子上的泥土还是今天凌晨才弄上去的。
可是,他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六章反常的关玲
对于下午亲眼所见的事实,陈小乔在几个小时之后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所以,当她见到田甜的时候,便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她全盘托出。
奇怪的是,田甜听完这个堪称爆炸效应的新闻,却并没有象陈小乔想象的那样大惊失色。
相反,她只是微微一怔:“果然是她。”
“怎么?你早就猜到了?”陈小乔颇感惊讶。
“其实上一次我看见他们的背影时就已经在怀疑了,可我很快就推翻了这种假设,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不是韩若冰,不会傻到会看上那么一个男人,真不明白,她喜欢他什么。”田甜哑然失笑。
寝室里的女孩子陆续回来了,二姐张小丽一进门就向众姐妹展示她的新衣服。
“我跟你们说呀,这可是最新上市的韩国版蝙蝠衫,我好不容易抢到这最后一件,你们看,我穿着怎么样?”张小丽在房内走着别扭的模特步,本来就有些过度丰满的身材在宽宽大大的蝙蝠衫的笼罩下越发显得臃肿,看上去就象一只可笑的企鹅。
室友们不好拂她的兴致,忍着笑敷衍着她,而田甜因为一贯心直口快,所以此刻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一点都不好看,这个样式根本不适合你。”
“怎么会呢?真的不好吗?”张小丽的一团热情顷刻间被浇得所剩无几。
正在这个时候,寝室们忽然被推开了,大姐关玲从外面走了进来。
“唉,大姐,你看看,我这件衣服好看不?”见到关玲,张小丽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关玲是一贯宽厚的,也是一贯善解人意的,她从来不会刻意去打击别人的自尊心。
然而,今天的关玲却仿佛换了一个人,听到张小丽的问话,她竟然理都不理,冷着一张脸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自己的床位。
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关玲的反常。而张小丽在片刻怔忡后,又再次跑到关玲身边,摇着她同样没有热度的手撒娇道:“大姐,你说说嘛,我这件衣服怎么样吗?”
关玲转过身,眼睛不耐烦地瞟了一眼张小丽,随即不假思索地冷冷道:“不好看,别穿了。”
“你……”张小丽猝不及防,呆立在当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田甜也颇感惊讶地和陈小乔交换了一个眼色,言外之意:关玲今天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内,关玲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呢?
从一进门,关玲的脸上就没有出现过一丝笑容,除了甩给张小丽那六个冷冰冰的字,她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她坐在自己的铺位上,背靠着叠好的棉被,闭着眼不理人。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梁静茹的歌声如怨如诉地流淌出来:爱你不是两三天,每天却想你很多遍……
取出手机,当视线一接触那个灯光闪烁的显示屏,关玲的眉头便皱成两个死结,“啪”地一下,她用力按掉来电,身子往后一仰,重新合上眼帘。
然而,不过短短几秒钟,梁静茹的歌声又来了。关玲极不耐烦地抬起手上的手机,一见之下,她又厌恶地挂掉。
当歌声再度响起,还没唱出三个字,她就干脆直接关机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不知是否受了关玲这种坏情绪的影响,几个女孩子都不敢大声说笑,讪讪地返回自己的床位。
田甜却拿起笔来,在白纸上“唰、唰、唰”快速写下几个字。接着便跳下陈小乔的床,趿着拖鞋走到关玲床边,轻轻碰了碰她,再将白纸举到她眼前。
关玲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当她看到面前那几个黑色签字笔的字迹时,她的脸“唰”地一下变色了。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七章穿风衣的男人
田甜折起便笺纸,低下头淡淡一笑:“大姐,消消气,早点休息吧。”
关玲仰望着田甜,眼神异常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
田甜轻声说:“明天找时间咱们聊聊。”
关玲略一犹豫,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便笺纸上写着:如果你生气是为黄志勤,那真的不值得。
黄志勤将整个身体摆成“大”字仰躺在自己的“席梦思”床上,地上纷乱罗布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烟头,他右手的两指间还夹着一根吸了三分之一的香烟,屋里没有开灯,亮着红光的烟头仿佛是一盏暗黑海面上闪闪烁烁的探照灯,指引着迷途的航渡者,也指引着迷茫的黄志勤。
黄志勤大睁着眼睛,无神地凝望着模糊灰暗的天花板,他的心上,反反复复萦绕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下午,离开“蓝精灵西餐酒廊”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拉住了关玲的手,一瞬间,他觉得那只温凉的小手在他的掌心里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回眸处,他注意到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局促的笑容。
他也笑,笑得很幸福。这应该是第二次吧,他抓着她的手,可是,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害羞和不自然呢?然而,他却喜欢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的感觉,心暖暖的,不自觉地想要飞翔。他也喜欢揽着她的腰,不盈一握的纤软,也让他悸动兴奋,可她不知为什么,每次都会表现出最初的紧张和不习惯。
看来,她应该没有接触过别的男人。
想到这里,黄志勤不禁心潮澎湃。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回去还有事呢。”关玲的声音里透着迷惑。
“跟我走,今天不许太早离开我。什么事比我更重要?”黄志勤霸道而执拗地说道。
关玲本来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选择了顺从。
整个下午,黄志勤都拉着关玲在名牌女装专卖店出出进进,然而,对于每一件他选定的礼物,关玲却都百分之两百地坚决推却,她说,这太贵重了,她会有压力。
黄志勤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感动,自己没有看错,这是一个相当洁身自好的好女孩。
直到日已西斜,倦鸟归巢,黄志勤才带着关玲走向今天的最后目的地——黄家的老屋。
自从郑直和邱梦溪在里面双双毙命后,黄家就请了十几个僧侣做了两次颇为隆重的法事,仅管如此,黄志勤还是再没来过老屋,直到今天。因为今天对他而言是个不平凡的日子,诅咒解除了,这栋老屋也不再令他恐惧莫名了,他想庆祝一下,只有她和他。
然而,当黄志勤和关玲坐着“的士”来到老屋门前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人。
灰蒙蒙的暮蔼中,青砖院墙边站着一个浅色的身影。那是一个男人,穿着米色长风衣的高个子男人。他不仅高,而且瘦,风衣穿在他身上不是魁伟,而是毕削。
那个男人起先是背对着出租车的方向站立的,也就是说,他是在静静注视着院墙内的老屋。然而,当汽车声渐近,那个人却似被惊扰的野兔一般,匆匆回了下头,那回眸的时间极其短暂,短得没能让黄志勤看清他的样貌。随后,穿风衣的男子就转身走开了,方向是与大道垂直的一条荒凉的小径。
“那个人好象在这儿站了很久了,不会是小偷吧?”走下汽车,关玲不无奇怪地问道。
黄志勤心中也划满了问号,不过,他只是目送男人离去的背影,沉着声音说道:“不会的,看穿着不象。”
“那他怎么……”关玲还在狐疑。
“也许只是路过好奇而已。别管他了,咱们进去吧。”黄志勤不想让这个不速之客影响自己本来绝佳的心境,拉起关玲的手,向大门走去。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八章老屋情疑(1)
“这就是你家的老屋?很有年代感啊。”关玲站在一楼的厅堂里惊讶地说道。
“是啊,听说是一九三几年建的。”
“哦?那么久?你们家当年很有钱啊,应该是资本家吧?”
“不,不是的,这栋楼最早不是我们家的,是文革结束时划过来的。具体怎么个过程我也不是太清楚。来,我带你四处看看。”黄志勤边说边殷勤地领着关玲参观一楼的房间。
“这是厨房、这个是餐厅……这间是客房,前面那个是我以前住的房间。”
关玲点点头,只是礼节性地看了看,甚至连黄志勤的那间房她也没有仔细打量。
黄志勤略微感觉有些诧异,这个女人的好奇心怎么竟会如此之小?他记得,第一次带韩若冰过来,她可是开心得象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见到什么都会问个不休,尤其是他自己的那个房间,韩若冰更是连每一寸角落都不肯放过,每一个物件都要轻轻抚摸。
“走吧,上楼看看。”关玲柔媚的声音在身畔响起。
黄志勤有些迟疑,吞吞吐吐地说道:“不知你介不介意,我跟你说过的,我朋友郑直的女朋友就死在上面。”
“我没那么迷信,再说都过去十天了。”关玲笑笑。
“那……好吧。”
既然关玲都不介意,黄志勤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于是,他带着她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右侧有两间房,黄志勤扭开第一间门上的钥匙,推开门:“这间是我父母的,对面墙上挂着的是他们的婚照。”
那张老旧的二十四寸婚照刚一进入关玲的眼帘,她的双瞳便不由自主地被照片上那个头披白纱、笑容洋溢的女子吸引住了。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非常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尽管拙劣的化妆师在她的两颊留下两块死板僵硬的腮红,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减损她那几近完美的容颜。她的肤色很白,不是白粉遮盖的白,而是明净光亮的瓷白,她的眼睛很亮,又大又黑的瞳仁透着对幸福的憧憬以及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巧而圆润的唇微微开启,一排整齐而洁白的贝齿若隐若现。
尽管关玲对自己的容颜一贯自信,可在这样一张美丽而纯净的面容之前,她却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了。
“你母亲真漂亮!”关玲由衷地赞美。
“是啊,可惜我长得象我爸。”黄志勤微笑着说道。
关玲轻笑,很快地退出房间。
一直向右走,前面出现了另一个紧紧闭锁的房门。
黄志勤手指本已触摸到门上插着的那把钥匙,然而,倏忽之间,他又犹豫了,他扭过头,一脸为难地说道:“这间房空了有十年了,上周郑直的女朋友邱梦溪就死在里面。”
关玲的脸上略略起了一丝变化,不过,她并没让那份不安继续扩大,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随口问道:“空了十年?那以前是谁住的?”
“我堂哥。”黄志勤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象没有重量感的羽毛,而在声音的背后,则隐藏着几许失落与哀伤。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九章老屋情疑(2)
关玲轻轻地“哦”了一声,短暂的停顿后,她忽然惊奇诧异地问道:“你堂哥?是不是上次你提起那个你非常喜欢甚至有些崇拜的堂哥?”
黄志勤重重点了点头。
“那他……他长得什么样?有照片吗?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那么崇拜?”
“有的,你看,书柜上就有一张,是我和他的合影,在他死前一个月拍的。”黄志勤已经打开房门,指着靠墙的油栗色书柜说道。
关玲没再说话,一直走到书柜前,拿起那个八寸大的小相架,移到眼前端详良久。
“我堂哥帅吧?从小我就当他是偶像,可惜我比他差远了。”黄志勤自我解嘲地笑笑,本来,他希望得到的是关玲一句赞美的话语。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无声的回应,因为,关玲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说话,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凝结在照片上那个阳光般明朗的青年脸上。
照片上的青年古铜色的国字脸膛,一字通天的鼻脊,明亮智慧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透着自信,但更多的却是善良。
“你堂哥这么帅气,一定挺花心的吧?”好一会儿,关玲才抬起头来。
“花心?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孩子是不少,可他却从不放在心上,不过……”说到这里,黄志勤忽然止住了。
“不过什么?”关玲急促地问道,眸中满含期待。
黄志勤回望她一眼,缓缓说道:“不过上大学后不久,他好象有点变了,有时独自发呆,有时闷头傻笑。我那时还小,后来长大了回忆起来,我想,他应该是恋爱了。”
关玲微微一笑,眼神又转移到相片之上,颇有些沉郁地问道:“你堂哥……他是怎么死的?你上次说是一次意外……”
“是的,好象是自杀,而且……说出来你别害怕,就在你现在住的那间寝室。”
“113寝室?真的吗?难道他……他就是十年前传说的113自杀案的男主角?”
黄志勤叹了口气,之后涩涩地点了点头:“我想是的。”
“你想?好象?难道你不能确定他是怎么死的吗?”关玲的语气中充满疑惑。
“尸体我没见到,父母说我年纪小,没让我看,再见他时就是一盒骨灰了。听父母说,他死在那间寝室,是个意外。后来听到那个十年前的113室自杀传闻,我想,那应该是他没错了。”
“哦?他自杀前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吗?比如酗酒、沉默寡言……”
关玲话未说完,黄志勤就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她:“好了,说来说去就在这儿说我堂哥,看来长得帅就是讨女孩子喜欢!”
关玲微微一怔,随即捕捉到黄志勤那份似真似假的失意,“扑哧”一笑,连忙将相架放回原处,说声“真是小心眼!”便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后面的那所房间关玲依然是一瞥而过,两个人很快地回到楼下。
“饿了吧?等我一下,我给你弄几个小菜。”黄志勤边说边去整理刚刚在回程前采买的肉蔬。
“不要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关玲却显得兴趣索然。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章老屋情疑(3)
“不行,逛了一下午了,肚子早就饿了,哪能不吃东西就走呢?你放心,我做菜很快的,半个多小时就好了。你就坐在这儿等着,陪我聊聊天就成了。”黄志勤笑得有点傻气。
盛情难却,关玲只好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黄志勤果不食言,一个人洗、切、煮、烧,忙而不乱,很快便把红红绿绿的四菜一汤端上了桌。
“来,快点趁热吃吧,这是你最爱吃的砂锅鱼,我加了一点宣威火腿在里面,味道应该不坏,韭菜炒小河虾里的虾子是今天新打上来的、很新鲜,小米辣炒小牛肉和清炒小苦菜都是我的拿手菜,你不妨先尝尝,这是一品豆腐,很清淡的,非常适合女孩子,你要多吃一点。”
黄志勤边说边往关玲碗里夹菜,转眼间关玲的碗里已是冒尖的倚红偎翠。
关玲尴尬地望着眼前满盈的青花瓷碗,举箸踌躇:“菜太多了,简单点就行了,我都不知先吃什么才好。”
“没关系,能吃就都吃点,要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菜给女孩子吃。”黄志勤深情地望着关玲,笑了。
“不是吧?难道韩若冰……”
关玲话未说完,黄志勤就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从来没有,都是她做给我吃的。”
关玲微微一愣,低头夹了块鱼肉放在嘴里,嚼了两口,眼神一下子明动起来:“好鲜哪,真没看出来,你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有这么高的烹饪手艺!”
黄志勤苦笑一下,哑声说道:“这都是逼出来的。外人只看到我有个显贵的爸爸和慈祥的妈妈,却不知道我妈经常出差,我爸又忙得没时间回家,很多时候,家里就我一个有点活气的人,不做饭就只能饿肚子。所以,从十四岁起我就做得一手好菜了。唉……”
关玲惊讶地望了眼黄志勤,她这才发现,自己对他的认识并不全面,在光鲜霸道的外表下,黄志勤似乎还有敏感而孤独的另一面。
她一边小口小口地优雅咀嚼,一边回问他:“那你家为什么不请个保姆呢?这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个难题。”
黄志勤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请过,都是不超过三天就被我奶奶赶走了。后来干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奶奶?哦,对了,你不是说她去年才去世的吗?那你父母不在的时候她怎么不照顾你呢?”
“唉,别提了,我奶奶是我平生见过的最怪的怪人,我怀疑她有自闭症外加精神病,从我记事开始我的印象中就没有出现过她慈祥的笑脸,她的脸总是阴沉沉的,眼睛也是恶凶凶的,她不爱理人,连我的爸爸、她的亲生儿子都带理不理的,我们全家都怕她,除了我堂哥。”
“你堂哥?”关玲猛地把头抬了起来,“他为什么不怕?”
“因为,他说他知道奶奶的秘密,一个非常重大的秘密。”黄志勤的神情不知不觉间也变得神秘起来。
“什么秘密?”关玲的筷子停在半途,瞳孔瞬间张大。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一章老屋情疑(4)
黄志勤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当时他没说,他想等我长大了再告诉我。可是,他却没有等到那一天。”
关玲眼中就如流星划过,骤然闪亮又瞬息间黯淡,她低下头去,索然无味地嚼着饭菜。
黄志勤却依然沉浸在长久的回忆之中,倏忽间,他的脸色略略一变,随即可怜兮兮地说道:“有件事在我心里埋得很深,对我父母我都没有讲过,可是,秘密压得太久,就难免想要找人倾吐。玲,你愿意听我说吗?”
关玲优雅地抬起头,温温和和地说道:“说吧。是关于什么的?”
黄志勤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关玲,眼中流露出几许恐惧惊悸之色:“关于我奶奶。”
“哦?什么事?”关玲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在我九岁那年,有一天晚上喝多了水,半夜爬起来想去厕所。谁知我刚刚迷迷糊糊地拉开房门,就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一身红衣,手里握着一根蜡烛,烛火摇摇晃晃的,映得那个人的脸忽红忽黑,像鬼一样。我当时就被吓醒了,尿意也给吓没了,张开嘴就要大声惊叫。可是,那个人却伸出一只冷冰冰的大手,把我的嘴给堵住了,她说,我是奶奶,不要叫。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我奶奶,只是她此刻的样子太恐怖了,一身暗红色的衣服,让我想到鬼电影里那些屈死的厉鬼,而她的脸在烛光映照下不仅颜色不对,而且她的眼睛,比平日里更加凶恶,也更加阴鹜,里面隐藏着很深的恨意。我就那么胆战心惊地望着她,望得眼泪都要漫了出来。忽然,她把手松开了,我拼命喘了几口粗气,哆哆嗦嗦地问她,奶奶,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我奶奶古怪地一笑,笑得相当诡谲,她压低声音对我说,小孩子别多问,赶快睡觉,记住,你什么都没看见,不许对任何人乱说。我吓得连连点头,关上门退回房内,这时才想起厕所还没去,不过却是说什么也不敢去了。”
关玲听得也是心里犯疑,皱起秀眉问道:“她是不是梦游啊?”
黄志勤摇摇头:“不会的,梦游的人不会和人交谈,眼神和动作也是呆滞僵硬的,可她,我敢确定,我奶奶当时是非常清醒的,她的眼神比平时更加凌厉。”
“那你后来还碰到过这样的事吗?”
“是的,还有一次,是在这事发生后半年左右,我还是半夜起夜,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开门就只敢开开一寸宽的缝隙,待确保没人后才敢出去。可门刚刚拉开一点,我就见到大厅里闪烁着烛光,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正缓缓向楼梯走去。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将头向我这边的方向转了过来,光影中,我奶奶那张脸透着狰狞和诡异,眼神象刀子一样冷气森森。我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又迅速把门关死。当我几分钟后再度开门时,烛火已经消失了,奶奶不见了。”说完这两段往事,黄志勤仿佛卸下一个巨大的包袱,长长出了口气。
关玲却越发糊涂了:“一个老人,为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点着蜡烛楼上楼下乱走呢?”
“我也想不通,因为过道和楼梯里都有灯的,她却偏偏不开灯,看来,她是怕被人发现。”
“那你认为,她夜里点着蜡烛、穿着红衣在楼里走来走去是做什么?”关玲的疑问更深了。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二章老屋情疑(5)
黄志勤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话,他回过身,去消毒柜里帮关玲拿了一个印花小碗,从砂锅里舀出大半碗鱼肉和浓汤,小心地放在关玲的面前,这才坐下身来。
“别总招呼我呀,你也吃啊,半天都没见你吃什么。”关玲对黄志勤的殷勤体贴有些不适应,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眼中包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没事,我最喜欢看你吃东西,简直是种享受。”黄志勤的眼神传递着热辣的爱意。
关玲的眼睛以最快的速度避过黄志勤的电力,低头故作镇定地吞了两口白饭,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自然,她又一次重复刚才的问题:“你觉得你奶奶夜里这么怪异的举动是在做什么呢?”
黄志勤的眼光暗了一暗,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最有可能的一种解释就是……”
“就是什么?”关玲简直无法忍受黄志勤的吞吞吐吐。
“就是——她在招魂。”黄志勤咬咬牙说了出来。
“招魂?为什么招魂?招什么魂?”关玲颇有些莫名其妙。
“详细的我也说不清,只是我曾经听说过一个类似的云南巫术,如果身穿红衣、手握蜡烛,在午夜十二点后念动咒语,就可以在所经之处与冤魂对话,也就是召唤鬼魂。”
“天哪,听起来好恐怖,真有这样的巫术吗?”关玲觉得身子有些发冷。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而已。不过,我奶奶的做法的确有些象在施巫术,甚至我怀疑她本身就是个巫师。”黄志勤的声音异常低沉。
“不会吧?越说越吓人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关玲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向后靠了一靠。
“我不是乱说的,因为我奶奶平日的举动太怪了,很多时候我偷偷推开她虚掩的房门,都看见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在黑屋子里走来走去,也不开灯,她说话的声音很大,也很快,根本听不清内容,不过,却听得人背脊发凉。我想那一定是咒语。而且,你还记得郑直和他女朋友是怎么死的吗?”
关玲一怔,迟疑地回答:“你……不是说他们是见到窗外的白衣女鬼才被吓死的吗?
黄志勤不置可否地点头复摇头,最后说道:“是的,他在电话里是这样跟我说的,我开始也相信是这么回事,可是,还有一个细节是我后来才注意到的。那就是,他们死前一定曾经去过我奶奶的房间,地上有一堆碎玻璃,而我奶奶遗像上面的那块玻璃却不见了,摆放的位置也不对了。”
关玲如坠云雾,深深地咬着嘴唇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还能说明什么?”黄志勤瞪起了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就说明我奶奶不是普通人,她的身上带着很重的邪气,死了都不会散去。我事前本来告诫过郑直,叫他们千万不要去我奶奶那个房间,冲撞了她会倒霉的。可他偏偏不听,唉……”关玲不以为然地摇头苦笑:“你太敏感了吧,也许这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巧合?”黄志勤的表情哭笑不得,“你知道吗?在我印象中,谁冲撞了她就没好果子吃,我八岁那年不懂事和她吵了一架,结果没出一周就从树上摔下来,扭断了脚。而我堂哥,也是和她发生过一次激烈的冲突,结果第二天就死在113寝室了。”
关玲的脸色忽然间变了,她喃喃道:“难道你堂哥的死也和她有关?”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三章老屋情疑(6)
黄志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多多少少会有点联系,可究竟是什么联系,我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关玲眨动着浓密的睫毛,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会不会是和你奶奶的秘密有关?你堂哥不会是唯一的知情人吧?”
黄志勤偏着头想了一想,犹疑地说道:“也许是这样,关于我奶奶的秘密,我曾经试探着分别问过我的父母,母亲是一无所知,而父亲起先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在我奶奶临死前两天,父亲被她突然单独地叫进房中,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出来时,父亲整个人就象丢了魂一样,两眼通红直僵僵地走回自己房间,把自己整整关了两天一夜,连母亲敲门都不开。直到奶奶咽了气,他才打开房门,走出房间,不过,短短两天,他好象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脸胡茬,两眼无神,面无血色,走路摇晃,然而,他却井井有条地处理了奶奶的丧事,只是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猜,他的变化可能就是和奶奶的秘密有关,只是当我再问起时,父亲却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这个时候,关玲的味觉麻木了,她再也没有胃口去品尝美味佳肴,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故已沉重得无法操持,“哗啦”一声,筷子掉落。然而,她却无知无觉,她的脑子如绞乱的线团,种种疑问混乱交杂。
郑直和邱梦溪的死、黄志勤堂哥的自杀、黄父的突然变化,难道都跟那个已经死去的古怪神秘的黄志勤的奶奶有关?她为什么半夜三更穿着红衣握着蜡烛在楼道中游荡?她难道真的是个巫婆?冲撞她的人都要非死即伤?哪怕她死了她的鬼魂也会让人不得好死?
关玲感觉头部一阵阵眩晕,她想,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志勤,我该回去了,天都黑了。”关玲慢慢地站起身来。
“别、别,你都没吃什么。”黄志勤慌忙抢上去拉住她。
关玲稍稍用力地拿掉黄志勤的胳膊,微笑着可是却口气坚决地说道:“不,我一定得回去了,我累了,想休息。”
说话间,关玲已经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门关着,当她伸手要去拨动暗锁的拉簧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将她的纤腰紧紧环住,一股潮湿而富含热力的气息朝她白皙的后颈袭来。
关玲的身子猛地一震,这不是情人间感应的兴奋,而是惊吓后突然的悸动,与此同时,她条件反射般回过头去。而出乎她意料的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充满激情的热吻。
关玲只觉自己的嘴唇瞬息间便被两片厚厚的唇片紧紧包裹,她的心脏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跳动,她的大脑“轰”地一下变作空白,但只不过一、两秒钟的时候,她便清醒过来,当她的眸子迎上黄志勤那张双眼紧闭、深深陶醉的面孔时,她只觉一股火焰从胸际腾然窜起,她用尽全身力气,死命地将黄志勤向外推出。
正在迷醉中的黄志勤猝不及防,踉跄着倒退几步,一脸迷茫地望着关玲那张饱含愤怒与惶急的脸。
关玲的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平日里白皙沉静的脸庞此刻如桃花般红艳照人,她那双不大不小的温柔的眼睛正迸射着摄人的光芒。
黄志勤面对这张美丽的面容,只觉周身热流涌动,他不禁喃喃:“玲,我……我爱你!”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四章地下恋情
话音未落,黄志勤再度向关玲移动了脚步。
“不!你别过来!”关玲的眼睛满溢着惊恐,声音也由轻柔变作嘶喊。
“玲,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黄志勤不敢再往前走,双脚定在原地,脸上却挂着诚恳而委屈的笑。
关玲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全身都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一边防范黄志勤,一边拉动门锁的开关。
“玲,让我来!”黄志勤不由分说向前急走。
“不!不要!”关玲再次发出困兽般的叫声,匆忙中打开了房门。
“玲,我送你。”当黄志勤的手指即将碰触到关玲的胳膊时,关玲已如离弦之箭风一般逃了出去。
“玲……”身后响起黄志勤饱含伤痛的呼唤,而关玲却走得毅然绝然,再也没有回头。
夜色阑珊,毕竟是秋天了,白天的阳光虽是一贯的热烈,可一到夜晚秋风就吹送着阵阵凉意。清凉的夜风吹动着关玲粉红色的裙裾,也吹冷了她那颗玲珑七巧心。不知不觉间,泪来了,顺着她的眼眶肆无忌惮地决堤而下,她在跑,毫不停歇地奔跑,任凭泪雨潸然,任凭心脏抽痛。这是她的初吻,一个女孩子视若珍宝的初吻,可是刚刚……她恨,却不知是恨黄志勤,还是在恨她自己。
黄志勤呆呆地目送关玲的身影融入朦胧月色中,又一直看着她淡出自己的视野之外,这时,他的心空了。合上房门,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关玲唇齿的留香依然还在,可是,他最初的幸福感却已荡然无存。
原来,爱一个人竟是这样的,快乐就快乐得如颠似狂,痛苦就痛苦得锥心蚀骨。
关玲,你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为什么像雾像雨又像风?你是看不见我的心?亦或不愿向我交出你的真心?
这一夜,黄志勤注定要丧失睡眠了。
当关玲和田甜坐在行知园的“情人椅”上促膝交谈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四时,此刻,阳光已经收敛了一天中最炽烈的光芒,然而,空气中还残留着令人焦躁不安的热气,今天没有风,这多少叫人感到有些不适应,因为滨江这个地方本是以烈风著称的,无论冬夏;所以没有了风的助力,干热的空气便减少了流动,也就显得胶着而沉闷,就象此时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感觉一样。
“我……”
“我……”
初起的沉默之后,关玲和田甜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两个人先是一愣,进而便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一笑,原本胶着的空气立即被打破了。
“大姐,你知道的,今天我想跟你谈的是黄志勤的事。”
“我知道,你和韩若冰是很好的朋友。”
“怎么?你知道若冰和黄志勤的关系?那你……”田甜有些出乎意料,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关玲是被黄志勤蒙蔽的。
关玲无奈地笑笑:“田甜,感情的事说不清的,不是吗?”
“可是……好,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关玲微微偏着头想了一想:“上学期期末,大概五月下旬。”
“那么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若冰的存在了?”田甜的语气少了一丝善意。
“算是吧,志勤并没隐瞒我。”
田甜脸上的表情开始起伏,她顿了一顿,强抑着内心的不满,尽量放低声调说道:“我想,黄志勤是真心爱你的了?”
关玲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应该是的。”
田甜的脸色倏地一变,她定定地与关玲对视,眼中有愤怒的火苗窜动:“既然是这样,那黄志勤为什么不对若冰摊牌?为什么还要继续欺骗若冰?为什么还要装成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和若冰一起去元阳旅游?”
关玲的神色丝毫未变,她淡定地说道:“这不怪他,是我让他保持原状的,因为我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
“不想破坏?可你实际上已经在破坏了!”田甜的脸庞突然间涨红。
“是吗?如果是这样,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走不多远,田甜,我想,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田甜突然语塞,因为她无言以对,关玲说的不错,若冰和黄志勤的所谓恋情,不过是若冰单方面的付出和执着罢了,从始至终,黄志勤都没有真正爱过若冰。
关玲温柔地望着田甜,微笑。忽然之间,她收起了笑容,大有深意地问道:“你们暑假去元阳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韩若冰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死的?”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五章儿歌再现(1)
田甜迅速地抬起头来,她没做任何回答,而是颇感讶异地反问:“你怎么会认为若冰的死跟元阳有关?黄志勤告诉你的吗?”
关玲微一怔忡,但只不过是一秒钟后,她就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志勤什么都没说,事前事后他都没有提过关于元阳的只字片语。”
“哦?既然是这样,那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们暑假去过元阳?”田甜的脸上阴晴变幻。
关玲面色从容而淡定,她说:“虽然事前事后志勤都没提过这件事,但是,他在元阳的时候却给我打过手机,说你们七个在那里,在一个荒宅里。”
田甜愣住了,因为在进入荒宅之后,她不记得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往外打过电话,疑惑中,她下意识地反问:“那是几点钟的事?我是说他和你通话。”
关玲略一沉吟,便十分肯定地回答:“是晚上七点钟,新闻联播刚刚开始。因为那天是我爸生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晚上七点?天刚黑透,那时候他们七个在做什么?田甜的大脑如过山车般高速地上下起落,突然,她找到了一个支点。与此同时,她猛然间抬头:“通话时间有多久?他都说了什么?”
这一次关玲没有停顿,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很短,不超过半分钟。我之所以一直记得,是因为他当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这一次他要和韩若冰做个了结,彻底的了结。我当时想阻止他,可是,他突然挂断电话。”
不到半分钟?田甜现在几乎可以完全肯定,黄志勤和关玲的那次通话一定是在那个间隙,极其有限的间隙,那个间隙足以让某些原本不可能的事情成为可能。这么说来,当时黄志勤就一定是在说谎,他为什么要说谎?是要刻意隐瞒什么吗?是想故意把水搅混?彻底的了结?他为什么要说彻底?怎么样才算和若冰彻底的了结?
田甜乱了,完完全全乱了,她要让自己镇静下来,平定下去,她觉得此时此刻她是无法再继续和关玲的谈话了。
“大姐,咱们改天聊吧,我……我想静一静。还有……”田甜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关玲依然是一贯的温柔。
田甜咬咬牙:“还有,就是你要离黄志勤远一点,他——很危险。”
“危险?怎么会危险?”关玲错鄂了。
“我一时也说不清,不过,我想我会很快找到答案。记着我的话,离他远一点。”
夜幕,像消音的墨蓝色的海潮,无声无息地漫过整个天际,暗潮涌动中,星光似一颗颗闪亮的明珠,分外璀璨,甚至掠夺了原本应该属于月亮的光华。今晚,没有人会留意月亮,因为它只是窄窄浅浅的一线,像一只微闭的眼。
田甜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而当她穿过那条空无人迹的林荫路时,离熄灯就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不过,她并不惶急,因为这点时间足够她从容地走回宿舍。而且,她现在的心情很好,就像刚刚沐浴过一样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轻松得自由舒张开来。
然而,就在她完全松弛的这一瞬间,她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空灵而诡异的儿歌:“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六章儿歌再现(2)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田甜的面前,一定会以为她已经不再是个活人,因为她的脸白得不只没有血色,根本就是没有生气。她站在那儿,双腿像水泥柱般生生被浇铸在地上,她想跑,但动无可动。不过,她的头却在转动,只是那动作仿佛木偶般机械,硬僵僵地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草木扶疏,暗影摇曳,一个雄奇高大的人影昂然伫立在其中。
行知园,那是陶行知的塑像,而那不知疲倦的恐怖儿歌竟然……竟然就来自那座高大的雕塑背后。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谁在那里?谁在唱《丢手绢》?
这声音好熟悉,这曲调也好熟悉!这首简单的耳熟能详的儿歌,音调故意被拉得很长,断句带有明显的颤音,再加上那不带一丝热气的童声……听上去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阴冷肃杀之感,让她寒毛倒竖,让她想起前天晚上……元阳荒宅的不眠之夜。
歌声仍在继续,小女孩的诡音循环往复,象一波又一波不断推进的浊浪,冲击着田甜那软弱不堪的耳膜,渐渐地,她只觉扑天盖地到处都充斥着震耳发聩的儿歌,将她整个大脑挤压得即将爆裂。
“不……”在行将崩溃的瞬间,田甜终于拼尽全力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喊,而伴随着这声呼叫,她全身上下竟然在刹那间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不假思索地,田甜捂着双耳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
“田甜今晚是不是又不回来了?眼看着就熄灯了,我先把门锁上了啊。”说话间,睡在田甜下铺的张小丽站起身来,朝房门走去。
正在这时,只听“嘭”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然间撞开,那声音如此之大,又如此突兀,把寝室里的五个女孩子都吓了一跳。
“田甜?!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张小丽震惊之余,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眸,指着突然闯入的田甜结结巴巴地说道。
陈小乔本来已经钻进了被子,这时,她却以最快的速度在床上翻了个身,随即对着门口方向坐了起来,于是,她看见了田甜,面色惨白又双目赤红的田甜。
“田甜,你……”陈小乔的话才刚刚开头便无法继续,只因田甜根本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出来!”田甜嘴里吐出两个生硬而冰冷的汉字,同时伸手一扯,便把毫无防备的陈小乔从床上拉到地上。
陈小乔的双脚慌乱地在地上找到拖鞋,还没等完全穿好,她的整个身子就被田甜拉拽着向门外走去。
当房门在身后呯然关闭,陈小乔才惊魂甫定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田甜,你疯了?”
田甜却面容僵硬,字字冰冷地说道:“我没疯,不过我宁愿自己疯了,那我就再也不用受这样的折磨了。”
陈小乔越发糊涂了:“田甜,究竟出什么事了?”
“小乔,《丢手绢》又来了,儿歌又来了,诅咒并没有真的过去!”
陈小乔先还有些没听明白,然而,当下一秒钟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脸也“刷”地一白,甚至不亚于田甜的面色。她的牙齿不停地打战,浅花睡裙包裹的身子树叶般抖动不止,半晌,她才嗫嚅着说道:“你又听到那首儿歌了?是一模一样的儿歌吗?”
“就是那个小女孩唱的诡歌,分毫不差!”
“你……你是说……”陈小乔的眼底泛着恐惧的寒光。
“儿歌追到这里,就是说荒宅里的一切并未结束!诅咒仍将继续!”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七章田甜的困惑
田甜和陈小乔返回113寝室的时候,灯已经熄了,不过,桌子上却燃着一根朱红色的蜡烛,烛火跃动中,一个坐在床边的白衣女子亭亭然起身,袅袅地向她们走来,脚步移动间,她那洁白胜雪的棉质睡袍就款款轻扬,似仙子,又似鬼魅。
“你们可回来了,我怕你们进来时看不见东西,特意点了蜡,快去洗漱吧。”关玲轻声说道,话语中透着水样柔情。
“大姐,谢谢你。”陈小乔心头涌起一股热流。
而田甜却一言不发,眼神古古怪怪的,直勾勾瞪着关玲,像僵尸。
关玲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抚了抚发角,挤出一丝强笑:“怎么了?田甜?没事吧?”
田甜鼓着眼睛,依然是不发一言,掉转身,拿起脸盆拉门走了。
陈小乔对关玲苦笑一下,随即也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追了出去。
水房里,陈小乔一边往牙刷上挤着牙膏,一边嗔怪着说道:“田甜,你怎么对大姐那么没礼貌?你知道大姐多关心咱们,晚上她还向我问起元阳的事呢。”
“什么?”田甜刚涂了一脸的洗面奶,此刻还未及冲洗便倏地转过头来:“她都问你什么了?你全跟她说了?”
陈小乔露齿一笑:“没有。大姐就说看咱们这阵子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去元阳玩的时候撞了邪了,还说要帮咱们去请开光的佛卡来避邪呢。说实话,我当时差点把‘血面纱’的事跟她说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住没讲。”
田甜不置可否地低下头去,就着“哗哗”的水流反复地揉搓面部,忽然,她抬起爬满水珠的脸,双目如电地面向陈小乔:“你不觉得,关玲有问题吗?”
“大姐?有问题?”陈小乔一脸错愕。
田甜侧过脸,心烦意乱地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这晚,田甜本来以为自己要失眠了。可是吹熄蜡烛后不久,她还没来得及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感觉眼皮重得像两块高精度的钢板,一次次向她的下眼睑打压,她先还努力抗争,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她就睡着了。
在意识渐渐消退的瞬间,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人站在她的床前,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第二天已经是9月29日了,距离“国庆”只剩下最后两天,喜悦像夏日午后无遮无挡的阳光,在同一时间几乎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滨江师范学院也不例外,好多师生开始谈论国庆黄金周的计划,甚至有性急的同学已经忙着整理回家的行囊。
田甜本来也做好了国庆回家的准备,可是,归家的日期虽然迫近,她却始终提不起半点兴致,因为,那首奇诡的儿歌“丢手绢”已经完全损坏了她的兴奋神经。
上午最后一节课刚一下课,她就拨通了黄志勤的手机。
“你又听到荒宅里那首‘丢手绢’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没有就算了。”
挂断电话,田甜的脸上迅速覆盖上一层逼人的寒霜。
按照死亡的顺序,黄志勤应该是第五个,既然他是排在自己之前的,那么“丢手绢”这首儿歌第一个要找的应该是他黄志勤,可是,为什么首先听到这支诡歌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死亡的顺序已经改变?
那关玲呢?她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她为什么那么关心我们在元阳的状况?她和黄志勤之间的真实关系又是如何?她真的喜欢黄志勤吗?她对茉莉花的突然偏爱又是为了什么?
田甜一筹莫展,胸闷气阻,她的头痛得就要裂开了。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八章错位(1)
消极的情绪像流感一样,是会传染的,因此,在受了田甜的影响之后,陈小乔也开始变得心绪不宁。
元阳荒宅的黑棺明明已经入土为安了,为什么那里的阴魂又会追到这边来?难道诅咒真的卷土重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陪伴她走进食堂,又陪伴她来到池文浩的身边。
然而,池文浩却是春风满面,甚至由于过度的惊喜让他忽略了陈小乔的异样,他强抑着激动的情绪:“小乔,我今天一下子就收到了两笔稿费,一千多呢,下午上完课我就带你紫云街,我上次在那儿看到一条裙子,你穿一定漂亮极了。”
陈小乔丝毫提不起精神,表情相当漠然:“别买了,天气就快凉了。”
“那怎么行?你不知道这条裙子有多配你,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买给你。怎么了,小乔?你好象不开心。”直到这时,池文浩才发现陈小乔的消沉。
陈小乔不自觉地锁了锁眉头:“文浩,田甜昨晚又听到那首儿歌了,和荒宅里的一模一样。”
“儿歌?你是说……《丢手绢》?”池文浩大吃一惊。
陈小乔吃力地点点头,无语。
“那田甜……她现在还好吧?有没有被吓到?”池文浩很担心。
“她还好。”
“哦,那就好。”池文浩长吁了口气,紧接着,他脸上刚刚残留的喜气似蜕皮的蝉一般悄然逝去,“怎么会这样?难道诅咒又回来了?”
“不是回来,而是从来就没离开过。”陈小乔的眼神空空洞洞。
“那我们所做的……”池文浩还是不敢相信。
“一定有些环节出错了,我们的推断有问题。”
下午四点半,本来还不到下班时间,可是步行街上的人流却异乎寻常地多了起来。阳光、笑脸、彩条、汽球交相辉映,欢声、笑语、音乐、吆喝混合杂糅,这条街道是快乐的,人们是快乐的,而陈小乔和池文浩也不得不丢弃他们的不快乐,将自己融入欢乐的人群中。
“就是这家。”当那块刻有“都市宝贝”的不规则原木招牌出现在眼前时,池文浩顿觉精神百倍。
走进这间熟悉的店铺,池文浩一眼就瞧见了模特身上穿着的那套田园风格的少女套裙。外翻的小圆领,胸前的蝴蝶结,荷叶边的及膝裙,既显得温柔乖巧,又透着灵秀活泼。
“小乔,我说的就是这套,是不是很衬你?”池文浩得意地说道。
陈小乔却觉得这身衣服有些面熟,很快她就想起来了,她说:“田甜好像前几天刚买了一套跟这个差不多的。”
“哦?是吗?”池文浩不以为意地笑笑,扭头对女店主喊道:“老板娘,这套裙子还有吗?给我女朋友试试。”
“有啊,有啊。我找给你。”
“不,不用找了,我……我不想要。”陈小乔突然出言阻止。
“怎么不想要呢?这裙子多漂亮!”池文浩一脸不解的神情。
陈小乔却轻咬下唇:“文浩,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短裙,我一向只偏爱长裙子的。”
“偏爱是偏爱,但偶尔也是要改变一下的啊,短裙穿上去很精神,就像田甜,她穿短裙不就很靓嘛。”池文浩仍不死心。
不知怎的,一听此语,陈小乔的心里就像忽然间放进了一只四脚蛇,让她感觉由内往外的不舒服,她吸了一下鼻子,冷淡地说道:“田甜是田甜,我是我,不要拿她跟我比。”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十九章错位(2)
“小乔,你怎么不高兴了?”池文浩诧异地望着她。
“哦,没什么。”陈小乔马上压抑着自己内心的不快,对着池文浩启唇一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听到池文浩夸奖田甜,她心里就会产生一种酸溜溜的感觉,田甜是自己的好友啊,以前自己从不会这样的,可是,今天怎么会没来由地吃起她的醋来?难道就因为池文浩的态度?陈小乔记得池文浩以前好像从不正面夸奖田甜,提到她的时候总带着调侃的口吻,可是,自从元阳回来这两天以来,池文浩对田甜的态度似乎有些变了,他会不经意间称赞田甜,说她聪明,说她活泼,现在又夸她穿短裙很靓。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眼了?一定都是那首“丢手绢”的儿歌搅的,心情不好的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
想到这里,陈小乔心头的疑云立刻散了,为了不扫池文浩的兴,也为了圆自己的场,她连忙指了指店内另一尊模特身上的一套白色碎花薄绒连衣裙:“文浩,我喜欢这套长裙子。”
老板娘很有眼识,急忙跑过来笑呵呵地招呼:“姑娘,这裙子卖得太快了,现在就剩模特身上这一套了。你要吗?要我就摘下来给你试。”
池文浩有些失望,他轻声问陈小乔:“小乔,你还要吗?”
陈小乔却笑着拍了拍池文浩的手,回头对老板娘道:“没关系,取下来吧。不过,我穿长裙喜欢那种垂到脚脖的,这条裙子看上去好像有点短。”
老板娘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小乔的身高,之后说了一句:“短不了,你别看模特穿着才刚到小腿,不过它可至少有一米八的个子呢,你穿就得到脚踝了。”
说着,老板娘就动身拆卸塑料模特的胳膊,嘴里还絮絮叨叨:“这衣服可不好脱了,得把模特的两个胳膊都拧下来才行。”
池文浩这时也走上去帮忙拆卸模特的另外一只胳膊。
谁知,两个人同时用力,塑料模特的身子便开始左右摇晃起来,最后,不知是哪股力没用好,那个模特竟然被他们推倒在地。
“哎呀!”老板娘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想扶起塑料模特,正在这时,身后有客人叫她:“这衣服怎么卖的?”
“啊,一百六,刚到的货。”老板娘匆忙回身答道。
“给我找一件中码的试试。”
眼见得生意上门,老板娘只好丢下地上的塑料人,过去招呼客人了。
陈小乔见状,便俯下身去,托着模特的脖子对池文浩道:“文浩,咱俩把它扶起来。”
池文浩答应着驱前帮忙,然而就在模特刚刚离地一尺的时候,它的一只胳膊忽然从连衣裙的袖子里“当啷”一声掉了下来,与此同时,陈小乔仿佛突遭雷击,动也不动地死死瞪着那具塑料模特,双手依然放在模特的颈下,却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小乔,你又怎么了?算了,还是我一个人抱吧……”
池文浩话未说完,陈小乔突然双手一松,像丢掉烫手的山芋一般放开了塑料模特,口中喃喃不止:“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章错位(3)
池文浩先是愣愣地望着陈小乔,随后便要将塑料模特拦腰抱起。突然,陈小乔“呼”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放着别动!”
池文浩吓了一跳,大惑不解地看着陈小乔,好一会儿才把手中的模特重新放回地上。
陈小乔却一直没有理睬池文浩,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具模特,蓦地,她开口道:“文浩,你站过来一点,现在,你仔细看看,这具模特像什么?”
池文浩莫名其妙地上下左右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陈小乔还是不睬他,自顾自说道:“刚刚模特的胳膊从长袖中掉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场景,非常相像的场景,第一次在元阳的荒宅里,黑棺里的那具套着白裙的骷髅突然间坐了起来,她说‘你们全都要死’,同时,我听到骨头哗啦掉落的声音。而这具模特也是套着一条白裙子,它离地的时候,胳膊也是‘当啷’一声掉了下来。太像了,太像那具白骨骷髅了。而凭我现在所站的位置,我感觉这具模特和黑棺里白骨的长度是相差无几的。文浩,两天前你曾经近距离地接触过那具骷髅,你说,它们是不是长度相近的?”
池文浩再度目测了一下塑料模特的长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是的,差不多。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陈小乔的呼吸猛然间提速,喘息甫定,她终于说道:“这说明……我们的判断错了,就是这个环节出了错。刚刚老板娘无意间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她说这具模特有一米八的身高,可是,第一次在荒宅的时候,我曾经亲眼见过那位失踪女主人的照片,是一家四口的全身合影,她身材非常娇小,人也很瘦弱,凭我的判断,她的身高绝对不会超过一米六,可是,黑棺中的白骨却足有一米八,当时由于太过紧张,我们全都忽略了这个问题,而且由于骷髅坐起的时候发出的是女子的尖叫,再加上女主人的失踪,所以我们就错误地以为棺中的白骨就是荒宅里的那位女主人。现在看来,她不是,而且根本就不可能是。身高不对,差得太远了!”
池文浩的脸色也一阵阵发白,他声音喑哑地说道:“那么,棺内的白骨会是谁呢?”
陈小乔深吸一口气:“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那个女主人,那么,我们的整个推导过程就全都错了,正因为我们以为它是被丈夫杀害的女主人,才会想到灭门案中遇害的祖孙俩冤魂不散,为的就是女主人的尸骨不能入土为安。才会以为只要埋了那具棺木,就能化解它的怨恨,就能解除‘血面纱’的诅咒。可是,现在既然棺内不是女主人,那么之后的所有推论就全是错的,全是错的!”
陈小乔越说越激动,越说语速越快,当她说到“棺内的人究竟是谁?它究竟是男是女?”的时候,她的声音突然像折断的箭羽,戛然而止了。
“小乔……”池文浩紧张地呼唤她,而后迟迟疑疑地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我在荒宅里掀开骷髅裙边的时候,它露出的脚板很长……”
陈小乔如梦初醒,她一把握住池文浩的手,手心渗满了冰凉的冷汗,她颤抖着说道:“你说什么?它露出的脚板很长?它还有一米八的个头,那么,它很可能……很可能是个男的……”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一章谁的阴谋(1)
陈小乔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了,甚至池文浩送她回寝室时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她的头晕得像三天没吃饭的低血糖反应,动一动都感觉天眩地转。
“什么?黑棺里那具白骨是个男的?”田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了一样瞪视着陈小乔。
“是的,你也仔细想想,它的长度不会不到一米六吧?”
田甜凝视着对面的床铺,良久,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没错,那口黑木棺材很长,足有铁床这么长,而那具白骨放在里面几乎没什么空隙了,嗨,咱们当时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实都给忽略了呢?”
陈小乔将紧咬的下唇放开,唇上却已留下了很深的牙齿印痕,她失神地望着窗台上那三盆盛开的茉莉花,苦恼万分:“田甜,我想不通,荒宅中那具骷髅既然是个男的,那么它为什么会发出女人的声音?我记得很清楚,那具白骨坐起来说‘你们全都要死’的时候,发出的是尖厉的女声!”
田甜圆圆的脸庞本已是阴云密布,此际陈小乔话音一落,她的脸色更是一片惨白,她死死地瞪着陈小乔,嗓子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堵塞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乔,我想,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很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陈小乔的双眸骤然睁大,呼吸也随之急促:“你是说,这一切……包括诅咒在内都是假的?都是人为的?不,那不可能。因为文浩明明看见了那祖孙俩的鬼魂,而且荒宅中那一边串的诧异事件又该如何解释?那唱‘丢手绢’儿歌的又是谁?”
田甜摆摆手,不让陈小乔继续说下去,她站起身,在只有她们两人的宿舍里来回徘徊,蓦地,她回过身来,双眼泛着幽幽的光,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整件事情不可思议的地方太多,很多谜底我现在也无法猜出,也许荒宅里的确有鬼,可是,我却敢肯定,这一系列死亡事件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设计,而这个人,就在我们中间!”
“我们中间?这怎么可能?”陈小乔险些从床上惊跳起来。
田甜却依然冷笑:“怎么不可能?你好好想想,元阳的前前后后,有谁表现得很可疑?”
陈小乔蹙紧了眉头,苦思良久,终于犹豫着出口:“你……你不是说黄志勤吧?”
“就是他!同时关玲也很可疑,甚至也不排除这两人合谋的可能!”田甜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疯了?怎么把大姐也扯进去了?”陈小乔一脸的难以置信。
田甜却阴沉着脸冷冷道:“小乔,你既然能发现棺中白骨的秘密,为什么就发现不了身边人的隐秘?你知道吗?关玲昨天提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就是黄志勤在7月27号也就是咱们第一次去元阳那天晚上跟她通了电话,电话中说他要和若冰做个了结,彻底的了结。什么叫彻底的了结?恐怕不是分手那么简单吧?因为直到若冰死的时候,黄志勤都没有和她提过分手,那么还有什么比分手更彻底的了结方式呢?只有死亡。他决定害死若冰!”
“等等,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吗?分手不是比杀人更容易吗?他何必要这样做?”
“放在别人身上,一定和你的想法一样。可是,别忘了,他不是别人,他是黄志勤,也是个极有心计的伪君子。因为若冰太爱他,而且也为他付出了一个女孩子的所有,所以,凭他的心机,他之所以一直不跟若冰说分手,恐怕就是担心若冰会死缠着他,而且因为他的虚伪,他又不想做个千夫所指的负心汉,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黄志勤非常自负,他相信他如果设计杀人那一定是个超完美的谋杀计划,没有人能发现真相。所以,他最终选择了一条路,那就是——借刀杀人!”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二章谁的阴谋(2)
“借刀杀人?借‘血面纱’的诅咒来杀人吗?可是,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了,如果黄志勤的本意是杀害若冰,那么他实在没必要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啊。”陈小乔据理力争。
“你不会不知道‘鱼目混珠’吧?黄志勤借诅咒杀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一系列看似意外的诅咒谋杀中,隐藏真正的谋杀目标——若冰。”
“好,就算你说的有理,可是,就凭他的一句‘彻底了结’的话,你就给他定性了吗?”
田甜十指在胸前交叉,反复地相互挤压,她的眼睛却始终凝视着陈小乔,眼神似笑非笑:“小乔,我当然不会那么武断,黄志勤的疑点很多,这句话只是其中的一个,你不记得了吗?暑假那个元阳之夜,当我们六个都去二楼搜查的时候,只有他黄志勤一个人留在楼下看管火塘,就在这个过程中,柜子里的白袍不见了,窗子上的白布娃娃也被人扯断了头丢到另一间房的床底下。后来我问过他,他一口咬定没见到任何人经过,所以我们才会怀疑房内有鬼。可是,我们换一种思路,有没有可能,这一切怪事都是他黄志勤所为呢?他是故意制造恐怖气氛,好让我们处在极度恐惧之中,这样,才会让我们最终对黑棺骷髅和‘血面纱’的诅咒确信无疑。除此之外,围墙外的那只诡异的红纸鞋是谁第一个发现的?也是黄志勤。最重要的是,若冰死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死亡现场的正是黄志勤,她最后的通话对象还是黄志勤。”
陈小乔先是惊诧,思量之后再度摇头:“不对,你忘了吗?元阳那个晚上,是若冰先看见一个人影像壁虎一样迅速抓上墙顶再头朝下翻到墙外的,这才引出黄志勤和郑直出去查看时发现红纸鞋,可是,谁会头朝下翻墙呢?这个爬墙的怪人又是谁呢?而且,棺内的白骨又怎么会突然坐起还开口说话呢?我们逃出地下室时,在厅堂里出现的‘血字诅咒’又怎么解释呢?还有‘丢手绢’儿歌,两天前当它突然在荒宅门外响起的时候,咱们四个,包括黄志勤在内都在黑棺旁边,那唱歌的又是谁呢?这一切不可能是黄志勤能做到的呀!”
田甜快步在原地转了两圈,脚步停下来的瞬间,她说:“是的,黄志勤一个人的确无法做到,可是,如果有人在帮他呢?比如说关玲。”
“大姐?你怎么总要把大姐扯上?她为什么帮他杀人?她又怎么帮他的呢?田甜……”陈小乔的眼中包含责怪。
田甜的嘴角向一边撇了一撇,略带嘲讽地说道:“她当然有帮他的理由,别忘了,关玲可是他的地下情人。而办法嘛,当然也很简单,那就是分头行动。当黄志勤在我们身边时,捣鬼的那个就由关玲来担当了。而且,我对于昨晚的‘丢手绢’儿歌一直耿耿于怀,你想啊,我和关玲下午刚谈过话,晚上就碰上这件怪事,我总觉得,这事和关玲有关,因为我警告她‘黄志勤很危险’,很可能这让他们感觉到我已经怀疑上黄志勤了,就想先把我杀人灭口。”
直到此时,陈小乔才稍稍有些动容,不过,她还是提出两个疑点:“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就算他俩合谋,有两个问题还是无法解释。第一个,暑假那个荒宅之夜,当黑棺中白骨坐起来惨叫时,我们七个全都在场,我们假设是关玲躺在棺内操纵白骨,再用录音机发声,那么,你又怎么解释同一时间厅堂墙壁上的血字诅咒呢?她不可能分身吧。第二个,如果说‘丢手绢’儿歌是关玲放的录音,那么,文浩亲眼所见那两个祖孙俩的鬼影又怎么解释?”
田甜的苹果脸绷紧了,她喃喃道:“我说过,这里面有些问题目前我还无法解释,有可能是黄志勤他们的装神弄鬼引出了真鬼,我想,我们要马上去找黄志勤问个清楚……”
话音未落,寝室门忽然被推开了,关玲施施然走了进来。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三章针锋相对(1)
田甜和陈小乔来到商学院的时候,恰好是晚上七点,这时天还没有黑,应该说云南的天气四季如是,日出迟日落也迟。如果天气晴好,通常到晚上八点钟还可以看得清绿树红花。今天正是这样的响晴天,所以此时此际,清风拂面,天空碧透,月亮的白影子正在半空中悄悄地潜伏,让你感觉不到半点黑暗即将来临的迹象。
黄志勤是在半小时前接到田甜电话的,他感觉,她的口气很怪,连同中午一起,两次通话中的口气都很怪,田甜突然这么急着找自己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那首“丢手绢”儿歌?
“两位美女还没吃晚饭吧?我请客啊。”黄志勤穿着一身休闲装,夹克的拉链敞开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敢当,你省省吧。”田甜不冷不热地让他吃了个软钉子。
黄志勤微愣,奇怪,田甜的样子好像来者不善,这是冲谁呢?自己好像并没有招惹她呀。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笑:“怎么了?大美女今天气不顺?不是拿我当出气筒来了吧?”
田甜鄙夷地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可装得真像,我为什么来你不会不知道吧?”
黄志勤有些不舒服,要知道,他并不是傻瓜,一直以来田甜对他的态度他还是感觉得出来,本来他一贯坚持“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笑笑算了。然而,今天或者说是这两天来,由于关玲对他的不理不睬,已经把他的好心情全都扫荡一空了,所以,面对田甜此刻的不友好,他也感觉火往上冒,随即冷嘲热讽地回敬了两句:“田大小姐风一阵雨一阵的,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我知道什么?”
“你……”田甜气得满面通红。
陈小乔见话风不对,急忙在一边打起了圆场:“咱有话好好说,见面吵什么呀?”
田甜再也按捺不住,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吐了出来:“黄志勤,你和关玲背着若冰做了些什么?别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哪!”
黄志勤吃了一惊,他的大脑如上紧了的发条般高速运转,他不明白,他和关玲的事田甜是怎么知道的呢?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惊慌,甚至在几秒钟后,他就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瞒你了,我爱关玲,我不否认。如果你是来为韩若冰鸣不平的,那我要提醒你,我们是自由恋爱,一不违规,二不犯法,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田甜本来是义愤填膺,但此刻面对黄志勤的趾高气扬,她反而平静了下来:“黄志勤,你愿意爱谁是你的事,没人管你的闲事。不过,你为了所谓的爱情去违法犯罪,那么就不是我管不管你的问题了!如果今天你不说实话,有一个地方会让你讲真话的!”
这时,黄志勤的表情才突然变了,他不知不觉提高了嗓音问道:“你胡说八道!谁违法犯罪了?你把话说清楚些!”
田甜声声冷笑,不紧不慢地将所有有关黄志勤和关玲的疑点全都一一列出,而黄志勤的脸色也是不断地变幻莫测。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四章针锋相对(2)
最后,田甜一字一顿地问道:“黄志勤,你还有什么好说?”
谁知,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黄志勤竟放声大笑,笑得路过的同学都纷纷侧目,也笑得田甜和陈小乔莫名其妙。
蓦地,黄志勤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沉着一张脸,一双不大的长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毒蛇般凶恶地怒视着田甜:“你给我听着,我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有杀韩若冰,所有的事情全都与我无关!如果你一定要抓着我在元阳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放,那么我不妨把实话告诉你,当时,你们六个在楼上搜查的时候,我的确是故意一个人留在楼下的,因为,我要借这个机会给关玲打电话。不管你怎么瞧不起我,但是我当时就是想她,就是想打电话给她,而且,我也的确跟她通了手机,你要不信可以去问她。不过,当时我怕被你们听到,是特意跑到门外打的电话,所以,那个时候厅堂里究竟有没有人经过,我没办法看到。如果说我有错,也就错在我向你们隐瞒了打电话这个事实,毕竟我那时还没和韩若冰摊牌,所以我不想把我和关玲的事公诸于众。我在电话里说的话很少,可是我却告诉关玲,我要和韩若冰做个了断,因为在那时那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爱关玲,我非常爱她,我必须和韩若冰彻底摊牌,不管我此前有多少顾虑,那一刻,我全都放下了。我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和韩若冰提出分手!然而,由于接下来发生了那么多恐怖和诡异的事情,让我一直没有机会把分手的事说出口。如果你硬说我是分手不成想借刀杀人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不要说在你们面前,就是在公安局,在警察面前,我也一样是这样说,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好了,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望着黄志勤头也不回昂然远去的背影,田甜和陈小乔面面相觑,黯然无语。
许久,两个女孩子才无力地回转身子,向着来路缓缓而去。
这一刻,田甜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本来她以为这次谈话会让很多事情水落石出,谁知结果却是迷雾重重。黄志勤真的是在那个短暂的间隙和关玲通的电话吗?如果事实真如关玲所说,她接到电话是在晚上七点,那么黄志勤的话似乎是可信的。因为,在最初听到关玲说到这个通话时间时,田甜也曾怀疑过这个间隙,也曾怀疑过黄志勤当时说‘一直没离开过厅堂,没看见有人经过’是在撒谎,不过,“丢手绢”儿歌的再现又让她推翻了开始的假设,让她坚信黄志勤和关玲是在合谋杀人。可是,如果说黄志勤说的是真的,当时他的确是和关玲在门外用手机通话,那么,这个间隙就会使原本不可能的事情成为可能。既然黄志勤离开过厅堂,哪怕只有一两分钟,也就足够让人穿堂过室,取走衣柜里面的白睡衣和窗子上的布娃娃了。
那么,事情又会变得更加复杂,这个人又会是谁呢?除了他们七个之外,那个神出鬼没制造恐慌的是人?还是鬼呢?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五章档案疑云(1)
池文浩送陈小乔回到女生寝室后,就折转身向2号男生楼走去。此刻,他的胸口仿佛产生了梦魔时那种无形的威压,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陈小乔今天的发现太意外了,棺中白骨从女性变为男性,那么整个事件就发生了大逆转。这个变化太大,也太突然,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这让他心绪纷乱,让他长时间无法平静。
转过花坛,2号楼的身影已经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可就在这个时候,池文浩突然站住了,他蓦地想起,下午上课前系办王晓梅秘书曾经急匆匆地找过他,让他务必下课的时候过去一下。而他因为惦记着带陈小乔去买衣服,所以第二节课一结束就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了。王晓梅那么急着找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重要事呢?
想到这,池文浩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表,5点25分,还没到下班时间,王秘书应该还在办公室。于是,池文浩迈开大步,直奔教学楼而去。
系办门口。池文浩见到了正要锁门离开的秘书王晓梅。
“晓梅姐,你下午找我有事吗?”
“哦,文浩,我等了你一下午了,来,进来说。”王晓梅的脸上盛开着杜鹃花般明媚的笑容,热情地邀请池文浩进门。
“晓梅姐,急着找我是不是有好事儿啊?”池文浩故意对王晓梅传递的电波视而不见,坐在椅子上嘻笑着问道。
王晓梅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想的美,喏,这个给你。说吧,怎么谢我啊?”
望着王晓梅推到自己面前的那张白底黑字的复印纸,池文浩的表情微微一怔,然而,当他低头细看之后,双眼瞬时睁大了。
他猛一抬头,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九五。二班名录?晓梅姐,你怎么弄到的?”
王晓梅得意地翘起性感的嘴唇,身子极其婀娜地倚靠着桌沿,媚眼如丝地笑望着对方,声音万分娇柔:“系办没有,不是还有院办吗?不过,我也奇怪,连院办都没有林森的档案。好在我今天在院办给你专门复印了这份资料,是中文系九五。二班所有毕业生的名单,只不过,上面还是没有林森的名字。”
池文浩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便由惊喜转为失望,最后,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哦,原来是毕业名单啊,那上面当然不会有他的名字。”
“为什么?”王晓梅瞪大了迷惑的眸子。
“因为他根本就没毕业。”
“怎么会呢?”王晓梅愕然。
“嗨,一言难尽。对了,晓梅姐,院办没有他们班入学时的名单吗?”池文浩半仰着头,明亮的星眸熠熠生辉。
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王晓梅顿觉一阵紧张心悸,她迅速将眼光移开:“我也觉得奇怪,院办竟然也没有这份入学名单。”
池文浩的眉心瞬间拧紧,他不明白,一份普普通通的班级名录为什么竟然在整个学院都没有备案?为什么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林森的资料竟然哪里都遍寻不到?“113。血面纱”,看来问题很可能和这个“血面纱”有关。既然元阳黑棺中的白骨现在已经确定不是灭门案中的女主人,那么“血面纱”诅咒的来源就又成了一个新的谜团。究竟“诅咒”来自哪里?“血面纱”的主人究竟是谁?一切的一切,都要从“113自杀案”的主角——林森的身上去寻找了。
可是,手上的这份毕业名录有什么用呢?里面当然不会有林森的名字。然而,就在池文浩再次凝眸于纸上的字迹时,他的心跳突然间加快了。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六章档案疑云(2)
在心跳加快的同时,池文浩的脑海中也随之电光火石般一闪,紧接着,他拿着复印纸的手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
“晓梅姐,今天太感谢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池文浩“腾”地站起身来,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怎么?这么急着走,再多坐会儿吧。”王晓梅有些猝不及防。
“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微笑间,池文浩向着门边移动了脚步。
“那咱们一路下去吧,等我一下,我锁上门。”
王晓梅的钥匙在锁口转动,而池文浩则强抑着内心的不耐,眼睛始终焦急地探视着不远处那间紧闭的教研室。
就在这个时候,那间教研室的门不早不晚地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胡教授!”池文浩激动地叫了一声,回头对王晓梅歉然一笑:“晓梅姐,我找胡教授有点事,你先走吧。”
王晓梅的脸上飘过一丝黯然,而池文浩却根本没有留意她表情的变化,因为他已经快步向胡教授奔去。
“文浩,有事吗?”胡教授树脂镜片后的双眼透出几许诧异。
池文浩单刀直入:“胡教授,能把那份九五。二班的点名册再给我看看吗?”
胡教授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哦,你要看那个呀,进来,进来。”
当那本熟悉的天蓝色的文件夹重新跃入池文浩眼帘时,他的手心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冒汗。手指颤抖着,他郑重地接过文件夹,仿佛接过的是一个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
略微平定了一下自己急促的鼻息,池文浩开始翻动内页。一页、两页……然而,从头至尾,又从尾至头,一个来回之后,他的手指越来越凉。
“胡教授,这本文件夹里没有啊,您是不是放到别的什么地方了?”池文浩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会呢?就是这个夹子啊,上回你看完了,我就把它放回柜子了,这几天一直都没动过啊。”胡教授一脸惊愕,从池文浩手中取过文件夹,又仔仔细细地查看起来。
然而,那张点名册依然是无影无踪。
“不可能啊,”胡教授用手托了托金丝边眼镜的镜框,不安地在屋里徘徊,口中勿自喃喃:“那天我送你出门,正赶上王秘书叫我开会,匆忙间我就跟她走了。回来时……我看到文件夹还放在桌上,看也没看就随手拿起来锁到柜子里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走得急我忘了锁门了,回来发现门是半开着的。难道是……”
池文浩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胡教授,那您当时有没有发现屋里丢什么东西?”
“没有啊,我丢三落四惯了,新买的诺基亚手机还忘在桌子上了,可回来时还好好地在那儿,其他东西也不像有人动过。”
为什么贵重的手机都没丢,却偏偏丢了一页不起眼的名单?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弱智的贼吗?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那么,这个小偷为什么要偷走这页名单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页名录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难道又是和林森有关?
想到这里,池文浩抬头问道:“胡教授,您还记不记得,林森他们九五。二班除他是自杀之外,到毕业期间还有没有其他死亡的学生?”
“没有,绝对没有,我记得很清楚,只死了一个林森。”
“那么,还有谁是中途中断学业的呢?”
“这个……我可想不起来了,这个期间也有几个学生休学和退学,可究竟是不是他们班的,我可说不准了。毕竟都过去好几年了。”
“我明白。胡教授,谢谢您,那我就不多打扰您了。”
“呵呵,客气什么,别忘了你还欠我两盘棋呢。”
“您放心,哪天我一定陪您多杀几盘。”
独自走在空荡荡的水泥楼梯上,池文浩的心里浮动着重重疑云。那张珍贵的九五。二班点名册为什么会不翼而飞?它是目前唯一能提供林森入学证明的资料了。自己上周明明清楚地记得,林森的名字在点名册上处在最后一位,也就是第35位,林森自杀了,那么最终毕业的还应该剩下34人,可是,秘书王晓梅交给自己的那份毕业学员名录为什么只有32个名字,另外两个人呢?另外两个哪去了?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七章血纱追命(1)
田甜和陈小乔并肩走出商学院的时候,天色稍稍有点暗了,虽然树还是绿的,花还是红的,然而,颜色却已不再鲜亮,半空中那个浅浅的白月亮此刻却越发突显出来,种种迹象表明,夜,就要来了。
当两人即将一前一后登上公交车的时候,田甜的手机音乐突然不早不迟地响了起来。
在取出手机的瞬间,田甜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与此同时,她的表情略微显得有些不自然,她有些犹豫,不过这种犹豫只存在了不足两秒钟,最终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只是,她背转了身子,而且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得即使相隔仅一米多远的陈小乔都无法听得清楚。
田甜的通话时间很短,不足二十秒,陈小乔就看见她在不住地点头,点着点着,她就回过身来,手机已经挂断。
“小乔,真不巧,我有点急事,你先上车吧。”田甜不好意思地笑笑。
陈小乔有些意外,不过,她并没有过多地询问,只是点点头,温柔地说道:“那你小心点,可别回来太晚了。”
“知道了,宝贝,快上车吧。”
当汽车缓缓开动的时候,车下的田甜对着车窗边的陈小乔用力地挥手,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妩媚的甜笑。
不知为什么,面对这张甜蜜而可爱的笑脸,陈小乔忽然间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无端地陷入莫名的烦闷。
这种没来由的烦闷就像梅子黄时的阴雨,绵绵不绝地一直跟随她回到113寝室。
寝室里只有二姐张小丽半躺半卧地在床上看画报,茉莉的幽香散播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就你自己呀,她们都出去了?”陈小乔轻声问道。
“菲菲她们俩去图书馆了,大姐一个人不知道出去干嘛去了。田甜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
“哦,她办事去了。”陈小乔神情淡然。
“哦。”张小丽闷哼一声,随即突然放下手中画报,瞪着金鱼样的泡泡眼大声说道:“小乔,你说大姐这两天是不是中邪了?总是怪里怪气的,刚才也没打个招呼,急匆匆就出去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陈小乔哼哼哈哈地敷衍着,心里却是暗流涌动。关玲的变化是和黄志勤有关吗?古怪的关玲是否如田甜所说与“血面纱”事件有关呢?如果不是,那么她究竟又有什么不为人言的心事呢?而自己亲如姐妹的好友田甜,最近也似乎不像以往那么透明了,她与她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隐秘的屏障,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是陈小乔心里却明明白白,它存在着,的确存在着,这让她与田甜之间不知不觉地产生了距离。
黄志勤将田甜和陈小乔不管不顾地抛在身后,自己则怒气冲冲地回了寝室,点起一根烟,整个人就像一条抛在岸上的鱼,没精打彩地斜躺在床上,一声不响地吞云吐雾。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房内的对讲喇叭里突然响起收发室刘大爷那洪钟般的大嗓门:“207黄志勤!在不在啊?有电话!”
黄志勤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地来,拉开门“噼噼啪啪”向楼下跑去。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八章血纱追命(2)
“喂?你好。”
“啊,好的,我马上来。”
收发室的刘大爷只听到黄志勤握着听筒说了以上的两句话,两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之后,黄志勤就离开了宿舍楼,走进茫茫夜色中。
今夜,月很亮,也很白,似玉非玉,似银非银,只是白得有些刺目,带点阴冷的气息。星星却似乎比平日稀少了许多,因为有云的缘故。今晚的云很怪,像雾又像纱,不过却很浓,浓得有些妖异之气。
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狗的哭声。
听说,狗一哭,就有人要死了。
今夜,有点怪异,这样的夜晚应该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如果可以,黄志勤希望能够在一秒钟内飞到滨江师范学院,然而,希望终归趋于美好,现实却难免会有缺憾,所以,尽管黄志勤打了“的士”,却还是用了将近十分钟才到达黄土坡。
黄土坡顾名思义,就是一个荒凉的小山坡,坡上没有树,所以,每逢风天,坡上坡下就会黄土漫天,每逢雨天,坡上坡下也会黄泥满地。正因如此,虽然黄土坡就在滨江师范学院的身后,然而,学生们却对这里敬而远之。
黄志勤不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所以,他对黄土坡几乎是一无所知,除了上次从池文浩口中听说过一次这个名字。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欣欣然赶来赴这个约会。
其实,就算他真的知道这是个极其荒凉的地方,他恐怕也不会在意,因为,当他知道能在这里见到这个约他的人时,他早就把理智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同时,两天来困扰他内心深处的阴霾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黄志勤从出租车上走下来那一刻,他的心跳就没来由地加快了频率,仿佛那颗悸动的心脏就要跳出他的心房。没有一刻的停留,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土坡上面冲去。
然而,坡上光秃秃的,除了那白得有些刺目的月亮洒下的清冷月光,他根本不曾发现任何人的踪影。下意识地,他从衣袋里取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点46分,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四分钟。
黄志勤轻轻吐出一口气,回手将手机放回口袋,再取出一根红河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随后,便迈开脚步惬意地在坡上徘徊起来。
一根烟吸完了,他又点上一根,第二根烟又吸完了,他再点上一根,这个时候,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和烦躁忽然钻进他的心房,说不出理由,就像夜风一样倏忽间袭卷而至,让他禁不住停止了来回游走的脚步。
他拿烟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即把正在燃着的香烟从嘴边取了下来。接下来,他的一双狭长的眼睛便在土坡下方来回逡巡起来。
突然,坡下一棵小树旁一抹白影如磁石般吸引了他的目光,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便忘乎所以地向那白影冲了过去。
他下坡的速度极快,以至坡面上的一块小石头险些把他绊倒。然而,摇晃几下后,他还是蹒跚着跑下土坡。
“你来啦!”黄志勤的声音充盈着极度的喜悦和无比的激动,同时向那白影伸出手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触那个白影的时候,黄志勤的大脑突然如闷雷般一阵轰鸣,随后,他的手便僵止不动了。
然而,身前的白影却缓缓转过头来,一块血红的面纱遮在她的脸上。
“啊——”黄志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假思索地发出一声近乎野兽的惨嚎。
“哈哈——”血面纱背后传来两声尖厉的怪笑,与此同时,那个人猛然间“唰”地一下揭下了脸上的面纱。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二十九章血纱追命(3)
“你……你……怎么会是你呢?你就是白衣女鬼?不!不可能的!”黄志勤仿佛见到了鬼,整张脸变得死一般难看,他伸出食指,一直指到对面这人的鼻尖顶上,嘴里发出一连串嘶哑得近乎乌鸦般的怪叫声,那声音里还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痛楚。
黄志勤真的见到了鬼吗?大家的答案一定都是否定的。
不过,有时候,人却比鬼更令人恐惧,就像此时此地,黄志勤之所以会如此地惶恐万状,原因正是因为他见到了比鬼更可怕的人,一个他自认为很熟悉的人,然而,越是熟悉,越容易让人丧失戒心,而越是丧失戒心,就越容易受到欺骗。
所以,通常的情况是,最容易伤到你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朋友。
白衣人冷笑两声:“黄志勤,你以为诅咒真的消失了吗?”
“你……不……根本没有什么诅咒!我现在知道了,这全都是你做的!可是,可是,你……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黄志勤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失声。
“不!你错了!诅咒一直都存在着!血面纱的诅咒一直在跟着你!”
“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棺材是许刚打开的,面纱也是许刚揭掉的,我什么都没干哪!凭什么追着我不放?”黄志勤开始歇斯底里。
“你当然有错!你们罪无可赦!”白衣人的声音冰冷刺骨,像死神。
“你……你胡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以随便杀人吗?告诉你,明天我就去告你!告你这个杀人犯!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白衣人再次冷笑:“哼,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黄志勤不屑地一笑:“就凭你?你也拦得住我吗?”
说话的同时,黄志勤的眼睛开始灵活地左右转动,他正在寻找逃遁的机会。
白衣人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可是,就在黄志勤转头欲走的刹那,白衣人突然两臂前伸,用尽全身力气将黄志勤向后推去。
黄志勤猝不及防,身体借着惯性向后栽倒,可是,他却并没有倒地,他的后背突然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只听得“嗡嗡”之声乍起,随即他的头上、身上,就是一阵直通骨髓的剧痛,他抱着头轰然坠地,口中“啊”“啊”惨叫不断。
然而,他的惨叫并没有持续太多的时间,因为,他的意识正逐渐飞离他的躯体。只是,就在意识尚存的瞬间,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浓烟的味道。
9月30日,距离国庆只剩下最后一天。
今天的天气仍然延续了前几天的晴朗,甚至比前几天更有过之,天空一碧如洗,除了红光满面的圆太阳,见不到一丝云彩。没有风,没有云,这样的天气看上去很美,然而,走在火炉般炙烈的阳光下,滨江的人们却感到浑身上下地不舒服,心情也无端地焦灼起来。
也许是受了燥热空气的影响,田甜坐在教室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本来已经买好了晚上回家的火车票,可是她整个人从上到下都看不到一丝即将归家的喜悦。
上午第二节课课程过半,正坐在课室中听课的田甜突然被不断振动的手机搅乱了心绪。她抬手按下拒接键,对方却又再次打来,反复几次,田甜的神色开始变了。
这一切,和她只相隔一个过道的陈小乔全都看在眼里,她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田甜拿起手机,飞跑到走廊上面。而陈小乔也紧跟着来到室外。
“喂?”
“……啊,我是。”
“……什么?不会吧?”
“……啊,我现在在滨江师范学院,我在上课……好吧,中午12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田甜手里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形同石塑。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章命案疑踪(1)
陈小乔安静地走到田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田甜,怎么了?谁的电话?”
田甜缓缓抬起头,两只原本清亮聪慧的眼睛此刻一片呆滞,她的嘴唇像被水泡烂的樱桃,失了色,她嗫嚅道:“我们错了,不是他,不是他……”
“田甜,你大点声,你说什么?”陈小乔的声音变得非常紧张。
田甜的眼珠倏忽一转,眼底溢满恐惧和惊异:“不是他!凶手不是黄志勤!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我们昨晚还跟他说过话的。”陈小乔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田甜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他真的死了,就是昨晚的事,警察刚刚打来电话。”
“警察?刚刚那个电话是警察打来的?可是,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打给你呢?”
田甜虚弱地苦笑:“因为黄志勤手机上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我打的,警察中午要来找我调查。”
“那……那中午我陪你吧,至少可以给你当个证人。”
田甜凝神想了一下,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同一时间,刑警队的何副队长正站在师范学院背后的黄土坡下,他脸上的表情凝重中带着几许困惑,怔怔地望着对面的一棵枯树呆呆出神,而他的嘴里,则衔着一根时刻不离的“万宝路”香烟。
这是一株被雷劈断的海碗粗的半截树干,看外皮有点像法国梧桐,可惜树干上只剩一根断裂的枝杈,树冠早已没有了。不过,就在那根斜出的树杈上,此刻却挂着一个约有一个篮球大的咖啡色“葫芦包”。
所谓“葫芦包”是民间俗语,就是“胡蜂窝”的别称。
胡蜂,又称“杀人毒蜂”,若不幸被其蜇伤,九只毒蜂就可令一头牛中毒死亡,而只要一只毒蜂就可以让一个人停止呼吸。
所以,人们见到“胡蜂窝”通常会避之犹恐不及。
现在,这只足以盛装数百只胡蜂的“葫芦包”却是空空如也,里面没有任何胡蜂的影子。
何队双眉紧锁,斜斜地叼着香烟将视线转移到地面上。
距他不足两米远的黄土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此时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同时,他的样子已经不再像人。
“我每天上午都会到这附近拾垃圾的,可是,今天我一到这儿,远远就看见坡下面好像倒着一个人。走近了一看,差点没把我吓背过气去。这哪还叫个人哪?头肿得有两个大,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大紫包,哪还看得出人模样来啊。真……真是活吓死人啦。吓得我啊,当时就连滚带爬地跑去打110了,做孽哟,这人咋能死得这么惨哟……”
报案的中年妇女可能是吓糊涂了,像祥林嫂一样,反来复去地只会在旁边絮叨同样的话。
法医的话再度令他震惊:“何队,死者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钟左右。从尸体表面特征初步判断,死者是被胡蜂蜇死的。胡蜂的体形比较大,攻击性强,尾巴上带有毒性极强的毒针。一旦当胡蜂的毒针刺进人体之后,它就会迅速通过毒腺来分泌毒液,这些毒液进入到人的体内之后,就会破坏人的血液系统、神经系统,导致心脏、肾脏出现功能性损伤。中毒人员很快会出现身体浮肿、肾功能衰竭的中毒症状,如果救治不及时,将很快因全身衰竭而死。死者身上大面积的黑紫色毒包正是胡蜂袭击留下的痕迹,而且,袭击他的胡蜂很可能不下上百只,据医学研究,人体体液中只要有二亿分之一浓度的蜂毒,就足以导致永久性麻痹,过量即致死。这个胡蜂的数量足以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毙命。”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一章命案疑踪(2)
“何队,您看,这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刑警小高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给何队。
何队一看到证物袋中的那抹殷红,眼睛立时就瞪圆了,他“噗”地吐出嘴里衔着的半截香烟,一把将袋子夺了过来。
又是一块血染的纱巾!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何队脸上的肌肉下意识地抽搐了几下,随后,他就看清了血纱碎块上那个黑色的三位数字——326。
他的大脑像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以最快的速度搜集和整理与此相关的那些数据。终于,他记起来了,在这个月9月18日,一天之内,他接到三起死亡报案。凌晨老屋里的两名年轻死者,身上各发现一块同样带有三位数字的血纱碎块,下午在弥陀山观音洞中发现的年轻女死者,她的身上也有一块同样的数字血纱,现在,又一块同样的血纱出现了!
今天这个死者是谁?
正当他思考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另一名刑警及时地给了他答案。
“何队,这是死者衣袋里找到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死者名叫黄志勤,20岁,是滨江商学院的学生。”
“黄志勤?”何队这一次表现得更加震惊。
“是的,是叫黄志勤。”
怎么会是黄志勤呢?这个曾经同一天里两次报案的学生何队是有着很深印象的,甚至一度还曾把黄列为重点嫌疑对象,不过,后来经过调查,找到了那个可以为黄志勤作证的女“的士”司机,这才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然而,对于黄志勤所说的鬼杀人一事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毕竟太过于无稽了。
何队的眉峰越聚越紧,食指和中指又习惯性地向嘴边伸去,扑了个空之后,他才想起烟已经被自己吐掉了,他连忙伸手入袋,取出另一根烟点上猛吸一口。
弥陀寺的老和尚是自杀而死的,那么18日死的那三个学生外加今天的黄志勤难道都是灵异事件?同样的血纱碎块和不同的三位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这四个学生又是互相认识的,会不会他们的死都是由于同一个原因?会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刚刚的那位刑警再次打断了他的思路:“何队,我听交警大队那边的朋友说,这个月他们在465军区医院那儿处理了一起车祸,死者是滨江师范学院的一名学生,听肇事司机说,那个学生事发时好像疯了一样突然冲到他的车前,他根本来不及刹车。我朋友还说,当时抬尸体的时候,好像在尸体身上也看见一块纱巾碎块,上面也有个三位数字,不过,当时他以为只是死者身上掉出来的东西,也没理会,就塞回死者口袋去了。毕竟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何队的脸上充满骇异。
“他跟我说了,让我想想,啊……好像是这个月的16号。”
9月16号、9月18号加上昨天的9月29号,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就接连发生五起死亡事件,五位死者全都是意外身亡,全都是大学生,尸体上全都有血纱碎块,血纱上全都有三位数字,所有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那么,这些意外究竟是纯粹的意外,还是灵异事件,亦或是人为的凶杀呢?
如果是凶杀,那么这个杀人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不仅可以做好消除指纹和脚印的所有措施,还要周密构划一系列无懈可击的杀人方案。
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二章命案疑踪(3)
中午12点,何队带着刑警小高准时出现在师范学院的大门口,其他人已经全部撤离了学院后面的黄土坡。
这个时候,田甜和陈小乔也正朝他们走来。
第一眼见到她们,何队就感觉非常眼熟,第二眼他就准确地想起,这两个女孩子正是和黄志勤一起去观音洞的两个女孩。
难道,那个给黄志勤打最后一个手机电话的人就是这两个女孩之一?
“您是何队吧?我们前几天在弥陀山见过。”田甜强作欢颜,和何队打着招呼。
“哦,我记得你们,你们哪个是田甜?”何队一双鹰隼般精亮的眼睛犀利地在两个女孩脸上巡回。
“我就是。何队您有什么话就问我吧。我知道的一定全告诉你们。”田甜的神情看上去可怜兮兮。
何队冷着的脸开始有些解冻:“好,那你现在就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昨天下午6点半你打手机给黄志勤,说了些什么?”
田甜很平静地回答:“我约他晚上7点在他们学校见面。”
“商学院吗?你见他有什么事?”何队刚刚解冻的脸又开始僵硬。
田甜咬了咬嘴唇,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我约他是想向他求证一些事情。”
“什么事?”
“是关于我好朋友韩若冰的。”
“韩若冰?……哦,就是上次在观音洞坠崖死的那个女孩?”
“是的。我怀疑,黄志勤有可能是杀害若冰的凶手。”
“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何队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
“我……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怀疑,因为,因为黄志勤背着若冰又有了爱人。”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因为和黄要好的这个女生就是我们宿舍的,她已经承认了。”
“所以,你就认为黄志勤是因为移情别恋才杀害原来的女友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已经被排除了,因为他并不具备做案时间,这一点载他去弥陀山的女司机可以作证。”
“可是,”田甜忽然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闪着清亮的光:“可是他可以有帮凶的啊,比如说他的情人关玲。”
“关玲?”何队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就是你们宿舍那个和黄志勤要好的女生?”
“没错,就是她。”
“好吧,你提供的这个线索很重要,稍后我们会去找她调查。下面还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和黄志勤谈话的时间大概持续了多久?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大概有半个小时,后来他就生气地走了。”
“半个小时?也就是七点半左右?”
“是的。”
“你知道他当时的去向吗?”
“应该是回宿舍了吧,我看他往宿舍楼的方向走的。”
“后来,你就没跟他再联络过?”
“是的。”
“不过,你刚才所说的这一切有谁能证明呢?”
“有,就是她,我的好朋友陈小乔,和黄志勤见面的全过程她都一直陪着我。”
“你……也是师范学院的吧。”何队望着陈小乔说道。
“是的,我和田甜同班也同寝,她刚才说的都是实情,我可以做证。”
“好。我还有个问题,黄志勤离开后,你们是直接回学校了吗?”
不等陈小乔回答,田甜就抢先说道:“我们本来要一起回校的,不过,我临时想起还要给我妈妈买个按摩器,所以就让小乔先回去了,我已经订好了今天晚上回老家的车票。”
“嗯哼,你最后买到东西了吗?在哪儿买的?几点钟回校的?”何队不动声色,却连珠炮般接连问出几个问题。
“买到了,在新开的那家沃尔玛买的,我回宿舍时大概是十点钟。小乔和我宿舍的同学都可以证明的。”
“嗯,从七点半到十点这段时间有人能为你证明吗?”
“这倒没有,那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不过……我有沃尔玛的购物小票,上面有时间的。我找找看……哦,还好,在我钱夹里呢。就是这张。”
何队接过田甜递过来的购物小票,发现上面的时间是21:15分。从沃尔玛到师范学院就算是自己开车,也至少需要二十分钟,而黄志勤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看来,田甜的作案时间是不成立的。不过,这还有待去沃尔玛超市做进一步的调查。
而陈小乔的心里却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田甜很显然是接到那个突然打来的电话才临时和自己分开的,接下来那段时间她应该是和那个打电话的人在一起,可她为什么说一直是一个人呢?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三章命案疑踪(4)
何队略一沉吟,忽然转向陈小乔:“你呢,你是几点钟回校的?”
陈小乔微微一愣:“我?我回到宿舍差不多是八点过一点,后来就没再出去过,我们宿舍的张小丽一直跟我在一起。”
何队点点头,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个证物袋,举到两个女孩的面前:“你们看看,这个应该不算陌生了吧?”
“326?”当两个女孩的视线与那块血红的纱巾碎块相互碰撞的时候,几乎不约而同地喊出了这个数字。
何队觑着眼审视着两个女孩,轻咳了一声道:“你们是第几次见到这种写着数字的纱巾碎块了?”
田甜和陈小乔不由自主地相视一望,随后又是田甜低着头小声说道:“两次,上次是若冰死的时候,还有就是这次,它是在哪儿发现的?”
“黄志勤尸体上找到的。”
“黄志勤他真的死了吗?他是怎么死的?”田甜抬起头,眼中似有深深的疑惑。
“是胡蜂蜇死的,他误撞了马蜂窝,就在你们学院后面的黄土坡。”
“黄土坡?他怎么会去那儿呢?那个地方连我们学院的人都不去的,太偏了。”陈小乔皱着秀眉轻声说道。
“所以说,黄志勤的死还有很多疑点,我们还会进一步调查。哦,对了,这个月16号,你们学院有个学生在465军区医院前出车祸死了,这事你们知道吧?”
陈小乔和田甜身子同时一震,一起望向何队,又再次将视线移开,随后是无语点头。
“我想,你们一定认识这个人,对吧?”何队的语气微微加重。
陈小乔抬起头:“是的,他叫许刚。是中文系大四的学生。”
何队继续盯着她:“那你们是不是也知道许刚的尸体上也有一块跟这个差不多的纱巾碎块?”
陈小乔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上面的数字也是326。”
何队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那就是说这些数字不都是完全不同的了?五个意外身亡的人,五块三位数字的纱巾,你们真的不知道它们代表的含义吗?”
田甜和陈小乔不约而同地摇头。
尽管是在意料之中,何队还是表现出一丝失望的情绪:“好吧,你们回去再想想,有什么线索就打我手机,我24小时开机的,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说完,何队转向刑警小高:“咱们先去黄志勤所在的学校去看看,回头再去找一下那个关玲。”
“他们寝室的人说,黄志勤当时听到你喊话后就下楼了,后来就再也没回去。”何队眯着眼,手指间夹着一根“万宝路”。
“当时来了个电话要找207寝的黄志勤,我就给喊了。”收发室的刘大爷还是一副洪钟似的大嗓门。
“那黄志勤马上就来接电话了吗?”
“是的,刚喊完他就下来了。”
“他接起电话都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这个,我没大注意,因为我当时在听广播,不过,好像他说的话很短,我就听到一句‘我马上来!’”
“你当时有没有留意,他接完电话去哪儿了?”
“啊,我记得的,他没说两句话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好像挺高兴的,就是往大门外走的。”
“当时是什么时间?”
“晚上8点多。”
“准确一点,是8点多少?”
“你让我想想……对了,应该是8点15吧,我正好在听收音机里的听众点播,8点整开始的,刚播了三首歌,我当时听得正高兴,电话铃一响还把我吓了一跳。”
何队点点头,与小高交换了一下眼神,8点15分距离黄死亡的时间差不多是45分钟,而黄从宿舍赶到师范学院后面的黄土坡则最少需要30分钟,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就是接到这个神秘来电后直接赶去黄土坡赴约的。那么,这个约他的人会是谁呢?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打电话来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四章命案疑踪(5)
“女的,女的,这个错不了。”刘大爷一迭连声地说道。
“那女的声音是年长还是年轻的?”何队继续发问。
“啊,让我想想……应该是年轻的吧,声音挺尖的,不像上岁数女人那么沉。”
“她在电话里有说她是谁吗?”
“没有,她就说找207的黄志勤,我问她是谁,她说是黄的朋友,我就给喊了。”
黄的朋友?年轻的女性?能一句话就可以把黄志勤约到那个人迹罕至的黄土坡的,这个人肯定是黄认识的人,而且非常熟悉,否则黄不会那么高兴地大晚上赶去赴约。这个约他的人肯定和他的死有直接的关系,可是,为什么现场只有黄志勤一个人的脚印呢?那个约他的人哪儿去了?
如果当时黄和那个人在一起,那么黄误撞“胡蜂窝”后,疯狂的胡蜂一定会把附近的每个人都攻击到的,不可能单单只有黄志勤一个人被毒蜂蜇死。那个人是怎么躲避胡蜂的袭击的呢?
难道说那个约他的人根本就没来?可是,他又怎么能算定黄志勤一定会撞到“胡蜂窝”呢?
太不可思议了,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可是,如果不是人为,那块带数字的血纱巾就解释不通了,不会有这样的巧合的,也绝对不会真有鬼魂作祟。
这个打电话的女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那个叫关玲的女生?看来,要尽快和这个女生见面才行。
“黄志勤死了?”关玲的表情十分惊异,不过,仅仅是惊异而已,“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听说是胡蜂蜇死的。”
“有这样的事?太意外了。”
“是啊,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死在在我们学校后面的黄土坡。”田甜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不离关玲的脸。
“黄土坡?他晚上去那儿干嘛?”关玲更加奇怪。
“是啊,我也奇怪呢,如果没人约他,他怎么会去那个鬼地方?”田甜有些阴阳怪气。
“谁?谁约他的?”
“能把黄志勤约到黄土坡的的,只能是了解这个地方的人,那么,我们学院的学生正好符合这个条件,可是,在我们学校里黄志勤认识的人可没几个啊……”
田甜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而旁边的关玲和小乔都在一脸专注地听她的下文,可是,田甜的语气突然急转:“大姐,昨晚你好像回来得挺晚。”
关玲先是一愣,进而眉毛一挑,声音顿时升高:“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吗?”
“没有啊,大姐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田甜的神情显得很无辜。
关玲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她涩涩地笑笑:“我还以为你是在针对我。”
田甜露齿一笑:“大姐,你太多心了。我先还担心是否要告诉你黄志勤的死讯,怕你会受不了打击,看来我是多虑了。”
关玲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苦笑道:“你觉得我应该表现得伤心点?可是,你还不知道,我和黄志勤在上周日晚上就分手了,这几天我都没再和他联络。”
“分手了?为什么?”
“不适合就分开嘛,很正常的,不是吗?田甜,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呵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你不会了解的。”
正在这时,三声疾促的敲门声突然间响起。
“关玲!门口有人找!”门外响起白阿姨特有的沙哑嗓音。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五章命案疑踪(6)
从殡仪馆出来的那一刻起,黄志勤的父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强抑着内心的悲痛,打电话通知了正在几百里外出差的妻子,这才勉力支撑着踏进自己的专车。从坐到车里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用手抵着前额,头低垂着,一句话也不说。
司机犹豫了好半天,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黄局,咱们去哪儿?”
黄父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用另一只手向着转头过来的司机挥了一挥:“回我家……啊,不……还是去老宅子吧。”
一路上,黄父一直用手半遮着脸,头垂得很低,一句话也不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不见他的眼睛,可是却能感觉到他在哭泣,因为他的身子就像风中摇曳的芦苇,不间断地颤动。
这么久以来,司机还是第一次看到黄局长如此地失态。突然间痛失独生爱子,无异于在黄局长的精神上投下致命的一击。看惯了黄局在官场上的叱咤风云,今天司机突然对他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黄局长很可怜。其实走下圣坛卸下所有光环,黄局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然而,这位父亲却偏要经历人生中巨大的痛苦——中年丧子。
他想说些宽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在官场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此刻最明智的举动就是保持缄默。
不知什么缘故,中午还明艳照人的大太阳,到了下午却悄然隐入了暗灰色的云层中,云来得很快,就像急行军一般,迅速就占据了滨江的整个天空。起风了,要变天了。
车停在老宅门前。
黄父迈步走下汽车,他的步履有些蹒跚,看上去很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黄局,我扶您进去吧。”司机早已从车的另一侧绕到黄父的这边,做出搀扶的动作。
黄父却一把将他推开,用的力度不大,表达的态度却极坚决。
“不用了,小秦,你先回局里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回头等他妈妈回来还要处理孩子的……后事。”黄父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眼圈突然间又红了。
“那……黄局您多保重,我回去了。有什么事您就打我电话。”司机知道黄局的脾气,他决定的事只有服从。
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而后是渐渐远去的车轮声。
黄父深深地喘了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老宅门口走去。
“您是黄伯伯吧?”一道蓝色的身影在面前一闪,随之而来的是娇柔而温和的声音。
“你是……”黄父抬起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孩,显得非常诧异。
“黄伯伯,我叫关玲,是志勤的……朋友,我在这屋里见过您的照片。”关玲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唉……你好,你还不知道吧,志勤他……”明察秋毫的黄父立即猜出了这个女孩与自己儿子的关系,他叹了口气,想要说出儿子的死讯。
关玲却抢先说道:“我都知道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这儿的,我知道这只是你们的老宅,可是我只知道这里,所以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遇上您了。”
黄父点点头:“谢谢你,难为你专程过来,咱们进屋说吧。”
外面的天色越见阴沉,看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厅里的光线很暗,黄父打开了顶灯,顿时一片光明。
“黄伯伯,您要节哀。”
“谢谢你了,你也一样。”
关玲尴尬地一笑:“黄伯伯,我今天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向您求助。”
黄父抬起头,惊异地问道:“什么事?”
“黄伯伯,今天听警察说,在志勤的身上发现了一块带有数字的血纱巾……”
听到这里,黄父的脸色微微一变,同时沉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给我看了。”
关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听说,这个月先前死的四个学生身上也有这样的血纱巾,您知道这纱巾的来历吗?”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六章命案疑踪(7)
黄父的神情相当愕然:“什么?前面还死了四个学生?身上也有血纱巾?”
“是啊,我刚刚听警察说的,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我感觉志勤的死很可能不会是个意外,会不会和‘血纱巾’有关呢?因为,如果纯粹意外的话,不可能前面四个意外死亡的学生身上也有这种‘血纱巾’吧。”
黄父拧紧了双眉,口中喃喃自语:“血纱巾……血纱巾……”
“黄伯伯,听志勤说,他堂哥10年前就在我们现在住的寝室自杀的。我好像隐约听人提起,他的死和‘血面纱’有关,会不会这次志勤……”关玲突然见缝插针地说出一大串话来。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黄父就摆手阻止了她:“不会的。”
“为什么?”关玲奇道。
“孩子,你是师范学院的学生吧?”
“是的。”关玲点点头。
黄父叹了口气:“这就难怪了,我侄子十年前的确是在你们学院的113宿舍自杀的,当时校方通知我们去认领了尸体,但是你刚才所说的什么‘血面纱’却根本是无稽之谈,他的死只能怪我们教导不善,他从小就死了父母,一直是我抚养大的,可是,这孩子的心理还是有些问题,挺孤僻的……”
关玲不等他讲完,突然插进话来:“孤僻,那也不至于去自杀啊!我听志勤说,他堂哥好像知道他奶奶的什么秘密,还跟她吵了一架,结果第二天就死在寝室里了,还说,很可能堂哥的死和奶奶有关。”
“什么?志勤真这么说的?”黄父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脸的无可奈何,“我知道志勤不喜欢他奶奶,却没想到他对她的成见会这么深。其实,他并不了解我母亲,自从我父亲去世后,她就开始神情恍惚,后来精神上就有了些问题,很可能志勤见过她的什么怪异的举动,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黄父说到这里,眼睛再度开始泛红。
“可是,他堂哥究竟是怎么死的呢?您都没有深究吗?”
“我亲眼见到他的尸体,他是割腕自杀的,流了很多血,我想,他之所以会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是由于性格等综合因素造成的,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因为——失恋。”
“失恋?”
“是的,我知道在他死前一段时间,他应该是恋爱了。”
“但是您都没有去继续调查吗?您可是死者家属啊,您的亲人不明不白在学校自杀了,您就凭猜测去给他的死亡作结?”关玲的声音显得非常激动。
黄父有些讶异:“姑娘,你怎么会这么关心我侄子的事情?”
“我?”关玲一愣,随即便正色说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也许这才是志勤他们五个人死亡的真正源头。”
“是吗?”黄父不以为然地笑笑,“姑娘,你究竟是谁?能告诉我吗?”
关玲眼光一闪,掷地有声地说道:“黄伯伯,您多虑了,我之所以关心您侄子的事,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找出这一连串死亡的最初原因,想为无辜的死者讨一个公道。”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七章关玲的秘密(1)
池文浩听到黄志勤死讯的瞬间,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愕然来形容,应该说是目瞪口呆。
“什么?志勤死了?”
陈小乔点点头:“而且他身上的血纱数字和许刚的一样,也是326。”
“跟许刚一样?还有血纱?还是诅咒的继续?”池文浩一脸茫然。
“不是诅咒。我相信完全是人为。文浩,咱们必须要快点想办法,否则还会有人死的。按死亡的顺序,下一个就轮到田甜了啊。”小乔急得要流下泪来。
田甜苦笑一声:“听天由命吧,不过,我大概已经猜到凶手了。”
“谁?凶手是谁?”池陈二人异口同声。
“很可能是大姐。”
“大姐?田甜你别乱说。”陈小乔一脸的责怪和不满。
“关玲?怎么会是她呢?”池文浩迷惑地抓了抓头皮。
田甜紧绷着小圆脸,神情严肃地说道:“小乔,我知道你喜欢她,总维护她,可是,你要把眼睛擦亮,她有很大疑点的。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根本不喜欢黄志勤,人死了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要是换成若冰,早就哭死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无动于衷,她还说上周日和黄分手了,可这周一我和她谈话时她怎么提都没提。所以说,她根本就不是真喜欢黄志勤。然而问题又来了,她为什么还要做他的地下情人呢?这是疑点之一。第二,我那天刚和她谈过话,晚上就听到‘丢手绢’儿歌,怎么会那么巧?所以我怀疑很可能是她觉得我已经发现什么了,才故意吓我的。第三,黄志勤大晚上的为什么会跑到偏僻的黄土坡去?一定是有人约他,而约他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关玲,只有她对他才有那么大吸引力,而且关玲昨晚的确是一个人出去,还很晚回来的。第四,她非常喜欢花,所以,前些天咱们四个人收到的匿名信上的黑色花朵很可能就是她的杰作。第五,她虽然喜欢养花,可刚入学那会儿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但是半年前,她突然迷上茉莉了,还一下子就连养三盆。”
尽管田甜分析得头头是道,但陈小乔还是连连摇头:“不可能,你开始还说凶手是黄志勤呢,还说是黄志勤和大姐联手。现在黄志勤都死了,很显然是你猜错了。”
田甜用手指敲打着下巴,边思索边说:“有可能先前我猜黄志勤是猜错了,可是回过头想想,也许并没有错,很可能他是被关玲迷惑和利用了,现在关玲发现黄志勤快要暴露了,就把黄也杀了灭口,这样她以为就没人能发现她了。我怀疑,她就是为了利用黄志勤才去故意接近他的。”
池文浩奇怪地问道:“就算你猜的有理,可是,关玲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呢?没理由啊。”
“怎么会没理由?她杀人总归是有某种原因的,只是现在我还不知道而已。不过,估计她这几天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警方刚刚找她调查过,只要她有疑点解释不清,警方就不会放过她。”田甜胸有成竹地说道。
“警方找到关玲了?什么时候的事?”池文浩问道。
“就是刚才呀,我们三个正在宿舍里说话,白阿姨就在门外叫她了,我看见警察在楼外和她谈了好半天。”
池文浩颔首:“究竟关玲是否真凶,警察一定会给出个公正的决断的。不过,咱们不应该在这儿傻等啊,总要想点积极的办法才行。”
“能有什么办法?左一块‘血纱碎块’,右一块‘血纱碎块’,还有那些数字,一头雾水啊。现在黄志勤又和许刚的数字一样,天,真不知究竟怎么一回事。”田甜连连敲打自己的头,满脸痛苦状。
陈小乔的眼睛蓦然闪亮:“许刚!对了,许刚的妈妈好像知道点什么啊,我们怎么一直把她给忘了呢?”
田甜也停了手,眨巴着眼睛说道:“对呀,文浩,我记得那天你还跟许刚的表妹要电话来着。”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八章关玲的秘密(2)
面对两个女孩热切期盼的目光,池文浩却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们才想起来啊,我可是早就记着她呢。在若冰死后,我就给许妈妈打过电话了,可是,打了几遍她家里都没人接。后来我就打给许刚的表妹,谁知那小姑娘却带给我一个很令人失望的消息,她说,她姑姑也就是许妈妈从这边回去后,就病倒了,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愿理。她说,有什么事等她姑姑病好一点再说。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那么不近人情吧?”
“那后来怎么样?你有没有再打电话过去?”两个女孩争先恐后地问道。
池文浩挠挠头:“当然有打过啊,可是,得到的回答就一个,她还在病中,丝毫不见好转,人非常虚弱。”
“那她在哪个医院?文浩,我看咱们还是赶过去看看她吧。”陈小乔一脸的不忍。
“她没住院,听说是自己坚持不去的,就想在家守着她儿子。可一看照片就不停地哭。”池文浩语气变得沉重。
“那……”陈小乔歪着头略一思索,“文浩,正好国庆节放假,咱们去保山看看她吧。毕竟她是你好朋友的妈妈。”
池文浩点头赞许,同时,他又转头问了一句:“田甜,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不了,我今晚的车票都买好了,要回老家看看家人。你们去吧,顺便帮我带个好。”田甜微笑着摇摇头,忽然,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轻轻咬了咬嘴唇说:“对了,小乔,下午没课,你能陪我出去转转吗?我想给我妈再买点吃的。”
“好啊,反正也没事,文浩,一起去吧。”小乔柔柔地笑道。
池文浩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你们俩去吧,我还要再去找几位老师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学生档案的线索。”
有些时候,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一些意料之外的秘密。
因为,再谨慎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和池文浩分手后,田甜和陈小乔决定先回宿舍,因为两个女孩子都忘了带背包,当然,背包里有买东西所需要的钱。
宿舍里没人,明天就是“国庆”了,张小丽等三个归心似箭的女孩子吃过午饭就已经打道回府了。而大姐关玲和警察谈完话后就没有再回来。
房间里并不明亮,因为太阳已经被云层遮蔽,不过,三盆盛开的茉莉花的花朵却白得分外耀眼,同时飘散出的还有那浓浓的香气。
“小乔,跟你说,我现在一看见这几盆花就心惊肉跳的,总觉得里面好像埋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田甜对着花盆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你呀,神经过敏了吧,简直是草木皆兵。”小乔笑着走向自己的小壁柜。
靠门的左右两侧墙壁上各有垂直设置的三个壁柜,田甜的壁柜在右侧,那边柜子的顺序是这样的:最上面——田甜,中间——关玲,最底下——李菲菲。
此时,田甜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也朝着右边自己的那个壁柜走去。
由于她的柜子在最上面,平时往往要踩着凳子上上下下。不过,有时她喜欢偷懒,就踮着脚去柜子里取东西。今天,她又想偷懒了。
然而,就在她高举手臂在柜子里翻找背包时,突然不小心把几本书扫落下来。
无巧不巧,关玲的柜子的柜门此刻正好有一扇是打开的。此时,为了抢救那几本心爱的英文小说,田甜手忙脚乱地在半空中推挡拦截,然而,忙中出错,“哗啦”一声,她竟然把那边关玲柜子里的东西也给打落下来。
“哎呀!”田甜不由得惊叫起来。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三十九章关玲的秘密(3)
陈小乔被身后的杂乱声音惊得回过头来,不禁失声叫道:“田甜,你干什么?”
田甜饱含委屈地说道:“不是啊,我也不想的……”
边说,她边弯下腰去捡拾一地的书籍和杂物。
陈小乔苦笑着摇摇头,也回过身去帮田甜一起整理。就在这个时候,她们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茉莉花!小乔,地上怎么掉出这么多茉莉花呢?啊……好像是这本,这个大笔记本里掉出来的。你看,扉页里还有啊,呵,差不多哪页都有夹……”田甜正在好奇地翻看着本子里的干花,却在无意中注意到一个令人吃惊的事实。
这是一本16开的精装皮面笔记本,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笔墨的字迹,有的只是一页页细致粘贴的剪报和照片。以及每张扉页中必不可少的茉莉干花。
“怎么会这样?”陈小乔情不自禁地变了颜色。
田甜闭着嘴不说话,但是手指翻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突然,她合上本子,“腾”地站起身来。
“田甜,你要干嘛?”陈小乔仰头惊问。
“来,我们马上在电脑上查。”田甜一拉小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边,“啪”地按下自己的电脑开关。
陈小乔紧张地看着田甜一步一步地操作界面,心里就像钻进了一只小兔,左冲右突地狂跳不止。
突然,田甜在一个界面上定格了,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屏幕对小乔嚷道:“有了,答案就在这里,我猜得果然不错!关玲真的有问题!”
陈小乔仿佛没有听到田甜的话语,她的两汪秋水此刻正映照着一行刺目的文字:茉莉花素洁、浓郁、清芬、久远,许多国家将其作为爱情之花,茉莉花的花语——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小乔的大脑如天崩地裂般轰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关玲突然间对茉莉花的迷恋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刚刚那一页页翻动的笔记本上的扉页,那上面毫无皱褶的剪报和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她最最亲密的人——池文浩。
原来,怪不得关玲在与自己的那次谈话中说到“真正属于你的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愿意等。”她想等的竟然是自己的男朋友。
怪不得关玲在半年前突然间迷恋上茉莉花,因为,那个时候,正是自己和池文浩刚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关玲在嫉妒,她在疯狂地嫉妒自己,所以,她才会收集有关池文浩的所有院报和其他发表的文章,以及偷拍池文浩的照片。因为,关玲的心里,一直有个疯狂而执拗的念头,那就是——池文浩,你是我的!
她的心很痛很痛,她不明白,自己最最尊敬和欣赏,恋她若姊亲她若母的大姐关玲,竟然是这样一个面热心冷的伪君子。她平日对自己的温柔和关心,竟然全是假的,全都是装出来的,她是恨自己的,她要从自己手中夺走池文浩。
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最信赖的人的欺骗和背叛。
陈小乔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章关玲的秘密(4)
田甜站起身来,不忍地为陈小乔擦去脸上的泪滴,心疼地安慰她:“小乔,不哭,咱不哭,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老天有眼,让咱们及早发现了她的真面目。”
陈小乔低头说了声“谢谢”,便转过身去,低低地啜泣起来。
田甜叹息一声,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到小乔手中,沉默半晌,她这才心情沉重地开口说道:“小乔,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连环杀人计划的始作俑者一定就是关玲。她明明喜欢的是文浩,却故意接近黄志勤,让黄对她死心塌地后,就开始和黄联手实行这个杀人计划。首先,关玲从我们口中知道了文浩提议要去元阳旅游的事,为了把文浩排除在诅咒之外,她故意找人给文浩打了那个‘母病住院’的电话,又让人搞坏了文浩家的电话线,当文浩按她的计划顺利回家后,她又让人再次把电话线接好。到这里,文浩中途意外退场的问题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了。接下来,她又花钱雇佣了那一对哈尼族的母子,让他们提早在元阳等待我们的到来。然后,又一步步把咱们引入那个荒宅中去。这样,那对哈尼族母子临时租房又退房的问题又得出答案了。再往后,我们进入荒宅后,早已潜藏进去的关玲就和黄志勤里应外合,制造了那一系列的诡异事件。所谓黄志勤独自在楼下给她打手机的事很可能是他们事先编好的谎言,来为黄志勤开脱的。而那个棺木中的哭声和小女孩叫声都是他们事先录好的录音,他们又利用不知在哪儿弄来的爱书吧男尸放入棺中,又在男尸身下放了什么机械设施,可以弹起白骨,弹起同时就放出那句‘你们全都要死’的女人咒语。随后,我们一出来又看到厅堂里的血诅咒。就这样,我们几个人一步步踏入他们两人精心设下的陷阱……”
正在这时,已经听得出神忘了哭泣的陈小乔突然问道:“可是,七个人里也包括黄志勤哪,难道他也愿意为了关玲的这个计划牺牲自己吗?”
田甜略带嘲弄地笑了一下:“黄志勤当然不会傻到去自己送死,你还记得咱们四个各自收到的匿名信吗?若冰是第四个,黄志勤是第五个,可是,若冰死了之后,黄志勤就突然发生了什么撞鬼进医院的意外,试问,谁知道他说的见鬼是真是假?很可能这都是他装的。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自然地引出他在医院听病友说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话来,也就顺理成章地把咱们四个再次引到元阳,假装已经解除了诅咒。我就说嘛,以黄志勤平日的城府,怎么会在第二次去元阳的时候表现得那么胆小和失态,我当时就感觉,他很可能是在演戏。当事件发生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发生了转折。因为我和关玲的谈话,让他们意识到我已经怀疑到黄志勤了,为了不让事态恶化,当天晚上他们就提早采取了行动。就是让我再次听到那首诡异的‘丢手绢’。这样,我们就会感觉好像死亡的顺序发生改变了,下一个死的不是他黄志勤,而是变成了我。我想,这都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通过二次元阳解咒作为契机,让我们以为我们的努力使原来的诅咒发生了变化,也就影响到死亡顺序也发生了变化。但是,可能又是因为什么突发的变故,让关玲临时改弦更张,把黄志勤灭了口。接下来,她要对付的就是你我二人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田甜忽然停顿了一下,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小乔,我想,关玲之所以会设计这么可怕的‘诅咒杀人游戏’,是想把她真正的杀人目标隐藏到一连串死亡事件中,混淆大家的视听,从而达到她最终也是最根本的目的——杀死你,小乔。她唯一想杀的就是你。我们只不过是陪葬品。”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一章兄弟情深
黄昏像一张渔人抛洒出来的大网,倏忽间就笼罩了整个滨江。今天的黄昏来得很早,因为天暗得早的缘故。云遮了太阳,风中夹杂着凉气。天气预报播告:今夜有暴风雨。
刑警队的何队下班前就接到大哥的电话:“别忘了,今天可是老爸的八十大寿,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缺席,六点之前一定要赶过来,什么借口都不能准假。”
因此,五点半钟,他准时从单位出发,先在蛋糕店拿上了订好的“福寿双齐”蛋糕,又买了一个大号的鲜花篮,这才急匆匆向大哥家驶去。
刚进家门,穿着鲜红外套的大嫂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大哥呢?”何队一边换鞋,一边张头向里探望。
“他呀,可积极了,说今天是爸大寿,怎么也得到厨房去露上一手。”大嫂边说边接过何队手中的蛋糕和花篮。
“哦,爸呢?”
“看了一下午京剧,现在还在里屋睡觉呢。你要不要进去叫醒他?”
“不了,让他多睡会儿,我去厨房帮帮我哥。”
刚刚推开厨房的房门,何队就看见大哥正一只手端着炒锅在用力地上下颠簸,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一副相当吃力的样子。
望着哥哥鬓旁那抹花白,他的心里一阵收缩,自己唯一的哥哥已经老了。自从母亲几年前去世以后特别是今年离婚后,他就发现自己和哥哥的感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亲密,他曾暗暗发誓,今后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大哥,让他永远平安。
“明远啊,你来了,怎么不回屋坐着?厨房烟熏火燎的。快去呀。”大哥的脸上挂着疼爱的微笑。
“不,我就是想来陪你说会儿话,反正爸还睡着呢。”何队迈步进来并回手将门带上。
“哎呀,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儿似的,总喜欢跟着我屁股后转。对了,我看你干脆搬咱家来住吧,反正孩子都跟着弟妹那边了,你一个人单住也没个人照顾。”大哥边挥舞锅铲边不停歇地说道。
“不了,哥,我自己住惯了,也挺自由的。哥,你得多注意保养身体了,你看,白头发都长出来了,你们学校事还那么多啊?”
“还不是那么回事,瞎忙呗。”
忽然间,何队脑海里电光一闪,一段话不禁脱口而出:“哥,我最近调查的几件命案有点古怪,五名死者都是本市在读的大学生,其中有两个意外身亡的学生还是你们学校的,这事儿你知道吧?”
“哦,知道,一个车祸,一个坠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大哥随口说道。
“是有点奇怪,因为在他们五个人的尸体上,都发现一块写着三位阿拉伯数字的血纱碎片。就是染满血渍的纱巾碎块。”
听到“血纱”两个字时,大哥握着锅铲的手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何队继续说道:“大哥,你这个学生处处长总听到一些关于这两个学生的风声吧,他们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血纱巾’的出现?那些数字又代表什么?”
何处长重新挥动了锅铲,只是动作明显比刚才要快了很多,力道也增加了许多,就像要把菜从锅里翻出去一样。同时,他语气冷漠地说道:“什么纱巾哪?我可不知道,没听说过。”
凭着多年练就的职业敏感度,何队感觉到大哥的举动非常反常,这种反常背后一定隐藏着不安和忐忑,难道说,哥哥知道些什么?
“哥,你真没听说过吗?”何队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绝对没听过。行了,今天是爸的好日子,别总想着你那些破案子,来,帮帮手把这两个炒好的菜端屋去。”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二章夜深沉
田甜在五点钟就动身去火车站了,临走时,她反复叮嘱小乔:这几天宿舍里就剩你们两个了,一定一定要小心关玲。
陈小乔沮丧地连连点头,她感觉心里像流淌着黄连的浓汁,苦不堪言。
一个人坐在黄昏的宿舍里,闻着满鼻的茉莉花香,她心绪难平。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关玲,面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吃晚饭的时候,池文浩带来了令人扫兴的消息:中文系现有的教师有一多半是近年才入院任教的,十年前的老教师只剩下三个,其余的都退休或调离了,其中就包括原来95。2班的班主任。下午,池文浩找到了除胡教授外的另外两位老师,可是他们却都记不得十年前95。2有哪两个学生中途退学的事了,除了对林森自杀这个事件还隐约有点印象。但他们却很肯定地说道,直到毕业,95。2班只死掉了一个学生,就是自杀的林森。
没有进展,线索似乎都已停滞。
犹豫再三,陈小乔还是向池文浩说出了关玲的秘密。
“怎么?这一切真的与关玲有关?”池文浩惊得差点把筷子上夹的牛肉掉在桌子上。
“我不知道,我现在心很乱,可是,这至少能证明关玲是近乎狂热地喜欢你,甚至到了偏激的程度。那么,她做出多么极端的事情就都不奇怪了。”陈小乔眼中掠过一抹悲伤。
池文浩将自己的大手盖在陈小乔纤长的手指上,苦笑着说道:“小乔,对不起,这都怪我,给你招惹这么大的麻烦。”
“傻瓜,这怎么能怪你呢?谁让我男朋友这么优秀,惹得人见人爱呢?”陈小乔忽然破颜一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池文浩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大手。
池文浩轻声说道:“小乔,你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你以往那么信任关玲,今天知道真相一定会很伤心吧?”
陈小乔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生活就是这样了,被朋友伤害总是难免的,不过,我还有你呀,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绝对不会欺骗我,我相信你。”
池文浩握紧了小乔柔软的小手,笑了。
当陈小乔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此前她和池文浩去了滨江江畔散心。
屋里亮着灯,关玲已经回来了。
“小乔,回来了?又去哪儿玩了?”关玲微笑着从床边站起。
陈小乔却有些内心忐忑,她强作欢颜地答道:“去江边了。”
不知怎么,关玲这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语,此刻在陈小乔听来却有着偷窥和探寻的味道。
“来,小乔,我刚买了两斤水晶葡萄,很甜呢。”关玲的笑容和平日里一样的亲切温柔。
然而,陈小乔却觉得非常别扭,她有些害怕吃她的东西了,不过,她还是礼貌地尝了一粒:“真甜。”
“好吃吧?多吃点。”关玲仍在热情地招呼。
陈小乔却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了,大姐,晚上吃得太饱了,实在吃不下了。”
她暗自感到悲哀,同寝一年多的好姐妹,转瞬之间就成了猜忌和防范的对象。
所谓友谊,一旦失去信任感的基础,就徒留虚伪了。
关玲笑笑,不再劝了,她一直都不是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关玲的话很少,静静地坐着似乎想着心事。门旁的壁柜还保持着下午那种半开的状况,看来,她并没有发现笔记本被人动过。陈小乔这才略微有些安心。不过,新的疑问又来了:关玲在想什么?她还有什么秘密吗?她真的是连环凶案的制造者吗?
无论如何,陈小乔都不敢相信更是不愿相信,她总觉得,大姐尽管深爱池文浩,然而,她还是不象一个阴险而残忍的人。
因为没有证据,也因为陈小乔不是个性烈如火的人,所以,她不会像田甜那样去找关玲对质,面对自己的情敌和昔日的姐妹,她只能选择逃避和沉默。
也许,警方会尽快给到她想要的答案。
这天晚上,陈小乔本来有太多的心事,可是,她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些天,她的睡眠一直很好。
转眼间已是夜半,房间里流淌着薄雾般淡淡的微光,今晚看不见月亮,月亮在乌云的背后。突然间少了四个人,本来不算宽敞的113寝室好像突然间变大,变大的同时也变得有些虚空。
就在这个时候,关玲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迈步下床,一阵摸索之后,“哧”地一声,她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一根白蜡烛,随后,她手中握着蜡烛,蹑手蹑脚地向门口方向走来。
当她走到门边陈小乔的床前时,突然间定住了脚跟。托着烛火,关玲一声不响地凝视着熟睡中的陈小乔,眼中的情绪变幻纷杂,阴晴不定。
最后,她慢慢地,慢慢地向陈小乔俯下身去……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三章许刚的母亲
国庆节终于到了,可是,从凌晨两点开始,暴风雨就席卷了整个城市,炸雷劈断了树枝,闪电撕裂了夜空,雨点像夜归的酒鬼的铁拳,拼命地捶打大门和窗棂。很多人从睡梦中惊醒,失神地拥被痴坐,仿佛此刻见到的是一场噩梦。
池文浩也是在一个惊天动地的霹雳中醒来的,望着室内一道道烁动的闪电强光,他的心脏莫名地抽搐了几下,隐隐约约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小乔却睡得很沉,只是偶而轻轻地翻身,她并不知道今夜暴雨的恐怖,而且,更不知道,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刚刚发生在她的身上。
清晨,风雨初定,碧空若洗,朝霞满天。窗外鸟鸣啾啾,花叶流芳滴翠。
今天会是个大晴天,今天应该是个适合出游的日子。
早饭过后,陈小乔和池文浩便立即动身前往保山。
保山市位于云南西部边陲,是一块神奇富庶的土地,这里有世界罕见的“新生代”火山地热并存的奇观;神奇壮丽的“自然博物馆”高黎贡山;磅礴壮观、闻名于世的怒江大峡谷;以及幽长传奇的南方丝绸古道;据说,我国杰出的地理学家徐霞客,意大利探险家马可•;波罗都曾来过这里探幽、寻奇;然而,池文浩和陈小乔却没有这份游山玩水的心性。
他们一路询问,最后终于走进了一座外观破旧、墙面斑驳的四层灰楼。
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刚刚响起,门内就传来一阵“踢踢嗒嗒”的脚步声。
拉开的铁门内,站着许刚的表妹,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隐藏着小白兔般的胆怯。
“小妹,怎么今天你也在这儿?”池文浩微笑着问道。
“哦,我爸妈这两天出门了,让我来陪姑姑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你就是那个总打电话来的哥哥。”
“是啊,真聪明,你姑妈在里边吗?我们是专程来看她的。”池文浩举起手中的水果袋。
“哦,在的。不过,她不太好。”说话间,小姑娘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
这是一套相当陈旧的两居室住房,客厅很小,不过八、九平方,但却在正中的白墙上高悬着许刚的黑白大照片,遗像中的许刚,眼中似有无限的哀伤。
望着相片中那熟悉的面孔,池文浩难过得低下头去。
“她在哪儿?”陈小乔望着两道同样微闭的房门,轻声地向小姑娘问询。
“这间就是了,你们小声点,她现在很怕吵。”小姑娘指了指向阳的那间房,同时紧走两步,推开了那扇刷着劣质油漆的木门。
室内的空间依然狭小,几件简陋的家具,还有一张朴素的单人床。
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缺乏血色的脸。
“阿姨。”池文浩轻轻呼唤一声。
然而,许秋芸却似根本没有听见,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许阿姨……她是不是睡着了?”池文浩回头望向许刚的表妹。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她这些天一直都是这样的,谁都不理。”
池文浩和陈小乔手牵着手,一直走到许秋芸的床前。这时,他们才清楚地看见她的神情。
短短半月,许秋芸那原本瘦削的脸颊只剩下窄窄的一条,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眼珠似乎都已不会转动。
“她……她怎么了?”陈小乔担心地问道。
“大夫来家说,姑妈是因为伤心过度,精神上受了太大打击,才会变成这样的,说吃点药静养一段就好了。”
池文浩点点头,又转头向许秋芸:“许阿姨,我们是许刚的朋友,特意从滨江坐车来看您的,您要好好保重,早点好起来。”
许秋芸还是充耳不闻,只是瞪视着天花板的双瞳却微微转动了一下。
“许阿姨,我知道,您能听得见我说话的。我知道,您是因为想念许刚才会这样悲伤痛苦,我们也和您一样,都不想让许刚死得不明不白。阿姨,您能告诉我们吗?您是不是见过许刚身上那块‘血纱巾’?能不能把您知道的都讲给我们,我们想帮您找出杀害许刚的凶手。”
池文浩的话说得入情入理,任铁石心肠之人也不能不为之动容,然而,许秋芸却还是直视着天棚,一语不发。
池文浩和陈小乔有些失望地对望一眼,随即,陈小乔又重复了一遍相同的问话,说得更加委婉,也更加动情。
半晌,许秋芸才吐出一句梦呓般的话语:“冤孽……冤孽呀……我就知道他(她)会来的……他(她)的诅咒也一定会应验的……会应验的……应验的……”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四章卖酒老汉的疯儿子(1)
阿姨,您说谁?谁会来的?许阿姨!”陈小乔和池文浩不约而同地提高了声调。
“小声点,会吓着我姑妈的。”小姑娘忍不住拉住陈小乔的衣袖。
陈小乔歉意地笑笑,尽量保持话音的和缓:“许阿姨,您说谁会来?又是什么诅咒?”
然而,任凭陈、池二人怎样地恳求追问,许秋芸却再也不愿多发一言,她又恢复了初始的状态,瞪着直勾勾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如入禅定。
“我姑妈是病人!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她的!你们走吧,我不喜欢你们了。”小姑娘气吭吭地下了逐客令。
“小妹,我们……”不等池文浩把话说完,小姑娘已经生气地别转了头。
回望了一眼如痴似呆的许秋芸,池文浩重重地叹了口气:“小乔,咱们走吧。”
“可是……”陈小乔的话未说完,就被池文浩无奈的摇头制止了。
池文浩俯下身,凑近许秋芸:“许阿姨,我们先走了,有空我们就来看您。”
许秋芸无语。
临出门,池文浩掏出一张便签纸,伸手递给许刚的表妹:“小妹,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和姓名,麻烦你,如果许阿姨清醒了,千万不要忘了给我打电话。”
小姑娘气嘟嘟地噘着嘴,好一会儿才算勉为其难地接过了纸条。
回程的车上,陈小乔和池文浩一直被许秋芸的话深深困扰,她说的“他(她)”究竟是男是女?诅咒又从何而来?难道又是什么“血面纱”的诅咒?这个诅咒真的存在吗?那究竟是谁下的诅咒呢?
迷雾重重,他们何时才能冲破?
终于又回到了滨江,然而,节日的喜气却趋不散他们内心的烦闷,为什么每一次即将碰触那把破解谜团的钥匙的时候,最终却都是水月镜花,似是而非。
“小乔,这里离‘小吃街’很近了,咱们干脆去那儿吃点东西吧。”池文浩突然打破沉闷的空气,大睁着星目说道。
然而,陈小乔却兴趣索然:“不去了吧,咱们还是回食堂吃吧,没心情。”
“傻孩子,现在才两点半,食堂哪有饭吃?走吧,都饿了半天了。”池文浩不由分说地抓起陈小乔的手,径直朝“小吃街”的方向走去。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池文浩已经把一大碗香喷喷的豆花米线,外加一小碗热辣辣的红油血旺吞进腹内。顷刻间,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了精神,沉郁的心情似乎也被辣椒的热气冲散了。
陈小乔的米线却只吃了不到半碗就放下了,红油血旺更是动都没动。
“怎么了,小乔?很好吃的,是不是太辣了?我再给你买一碗不加辣的?”池文浩关心地问道。
陈小乔青涩地一笑:“文浩,对不起,我还是没胃口,吃不下。”
池文浩疼爱地伸手轻抚了一下小乔的额头,柔声道:“乖,饿瘦了可就不漂亮了。再多吃点。”
陈小乔无奈地摇了摇头。
池文浩叹口气:“那好吧,一会儿到别家你想吃什么再要吧。我帮你吃这些。”
说着,池文浩便自自然然地将陈小乔面前的两个瓷碗移到自己面前,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陈小乔默默地望着面前那张充满阳光的脸,内心又再度柔软起来。她想起网上见过的一句话:请一定要珍惜那个吃你剩饭的人。
这一刻,她的心中一直在重复一句誓言:文浩,今生今世,我都会用心来珍惜你。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五章卖酒老汉的疯儿子(2)
从小吃店刚刚出来,一个灰色的人影就映入陈小乔的眼帘。
这个人一身灰衣,挑着扁担,低垂着头,步履沉重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他就是那个卖甜白酒的老人。
“文浩,是那位卖酒的老爹啊,几天没见,他好象更憔悴了。”陈小乔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是啊,一个老人还要养活两个病人,的确不容易。”池文浩沉声说道。
陈小乔难过地摇摇头:“就是,大过节的,他还要出来卖酒……”
话到半途,陈小乔用力一拉池文浩的手,疾声说:“他现在一定是赶着回家去,咱们跟着他一道过去,我想去看看那位老妈妈,还有他们生病的儿子。”
“可……你还没吃饭呢。”池文浩脚步犹疑。
“我真的不饿,咱们快点,他拐弯了。”说着,陈小乔便挽着池文浩快步追了上去。
老人的家不远,转过两个巷子就到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个地带都应该算作名符其实的贫民区。排成一列的低矮平房,门前一条污水沟,沟里终年不息地流淌着浑浊而腐臭的脏水。水沟边,三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在打老鼠,一只湿毛大鼠正在孩子们的棍棒下尖叫冲撞。
陈小乔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对这老人的同情更深了。
老人在一处晦暗的土坯房前住了脚,他费力地将肩上的扁担卸下来,又回手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取出一把乌黑的钥匙开了门。
正当他要抬腿进门的时候,陈小乔突然抢到他身边叫道:“老爹。”
老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诧异地望着小乔:“姑娘,你……”
“老爹,您忘了?我经常买您的甜白酒啊。就在那边小吃街上。”陈小乔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
“哦,”老人脸上现出笑容:“我说怎么有些面熟呢。不过,今天的卖完了,恐怕你要……”
陈小乔知道老人误会了她,急忙摆手道:“不是的,老爹,今天过节,我和我男朋友是专门来看您和大妈的。”
老人眼中的惊异更深了,恐怕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人来真正关心过他们这个穷苦的家庭,更不要说是素昧平生的两个陌生人。他感激地望着小乔:“这……姑娘,你真是费心啊,可是,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家,只是……只是我儿子他有些疯病,我怕会吓着你们。”
“没关系的,我们看看就走。”陈小乔笑靥如花。
“那,你们就进来吧,屋里乱,你们别嫌弃。”老人无奈地站过一边。
一进门的地方是个不足五平米的厨房,简易的碗架边是正燃着的煤炉,蜂窝煤炉子上坐着一壶水,水壶的外部被煤烟熏得看不出原色,就是一种脏兮兮的黑。推开里面那道粘濡着油污的木门,就是一间比两个厨房大不了多少的房间。屋内的光线很暗,与外面的阳光灿烂简直是格格不入。因为狭窄的缘故,屋里勉强放进去两张床和一个柜子,几乎就没什么空余的地方了。
老人按下墙上的开关,屋里才有了几许象征生命的光亮。
东头的床边坐着老汉的老伴,她的头发梳理得光滑顺贴,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身子象钟摆一样有节奏地向前摇晃,脸上带着迷迷糊糊的微笑,一双痴滞的眼眸温柔地望着另一张床。
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蓬乱的头发,瘦干干的脸,身子埋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娃他妈,我回来了。”老汉平声静气地打着招呼,然而床边的老妈妈却无动于衷,依然满怀慈爱地注视着对床的那个人。
老汉叹了口气,指了指露出被子的野人般的那颗头:“这就是我儿子,唉,疯了十年了,总是时好时坏的。”
正说着,那个“野人”突然将头转了过来,两眼放射出疯狂而散乱的光芒,他嘴里“啊、啊”地怪叫着,扭动身子想从被子里挣脱出来。
陈小乔吓得禁不住倒退一步,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别怕,他被绑着呢,下不来的。”老汉歉意地说道。
“血!血!血面纱!血面纱……”“野人”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阴晴不定,眼里的恐惧如一股突如其来的洪流,随时准备夺眶而出。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六章卖酒老汉的疯儿子(3)
“血面纱?他说‘血面纱’?”陈小乔如遭电击,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
池文浩的脸色也随之骤变。
卖酒老汉的表情尴尬中带着心酸,跺着脚说道:“唉,你们也看着了,他一犯起病来就胡说八道的。没吓着你们吧?”
陈小乔上前一步,胸脯剧烈地起伏:“老爹!您儿子……他十年前是怎么得的病?”
老汉伤感地回望儿子,幽幽地说道:“唉,你们不知道,我这孩子从小脑子就不灵便,所以,一路留级,好不容易读到初中毕业就回家来了。眼看着十七岁的大小伙子整天呆家无所事事的,我就托人帮他找了个学校做临时工。谁知道,才干了没几个月,这孩子突然就发了‘失心疯’,先是直愣愣地发呆,后来,就开始胡言乱语了。有一天,干脆就没回家来。我和娃他娘满街满巷地找,挨了三天才在一个垃圾堆边找着了他,可是,他却不认得我们了……”
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抬起衣袖去擦拭眼睛。
陈小乔扬起头,紧张地问道:“老爹,您儿子当年是在哪个学校当临时工的?”
老汉低头想了一想:“哦,我记得应该是在师范学院里边。”
“师范学院?”陈小乔的心脏“嘭嘭”乱跳。
而床上那个“野人”也似乎受了震动,不住地摇晃着脑袋,满头的乱发如野草般参差摇曳,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汉侧头瞥一眼儿子,又回转过来抱歉地望着两个受惊的年轻人。
陈小乔此刻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卖酒老汉的儿子就是白阿姨所说的十年前那个傻子临时工。她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悸动,柔声向老汉道:“老爹,他说胡话的时候都讲过些什么,您还记得吗?”
“这……”老汉有些疑惑,奇怪地问道:“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小乔和池文浩对视一眼,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老爹,不瞒您说,我们就是师范学院的学生。我们怀疑,您儿子和十年前一起自杀案有关系,他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目击证人。”
“什么?自杀案?你是说学校死人啦?真的吗?”老汉的声音中透着恐惧。
“是的,您知道什么,能告诉我们吗?我们认为,那起自杀事件很可能和他刚才说的‘血面纱’有关。”陈小乔慢声细语,却语出惊人。
还没等老汉说出话来,床上的“野人”却突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把所有人都吓得浑身一震,包括那个呆坐床边的老妈妈。
“野人”就像一条刚刚被放在陆地上的鱼,发狂般拼命摇晃自己的身躯,。
突然,他的一只手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回手抓起被揉皱的旧枕巾,凌空高举,同时,上身“蹭”地一下从床上直僵僵地坐起,眼中迸射着野兽般凶猛的光芒,恶狠狠地瞪视着面前的四个人,声嘶力竭地高喊着:“血面纱!‘血面纱’还会再回来的!”
话音落地,那“野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蓦地从被子里抽出另一只手,双手交握,向着自己的腹部做了一个猛刺的动作,接下来又是一下……连续三次,他“嘭”地一声,身子向后一倒,直挺挺地重重砸在床上。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七章卖酒老汉的疯儿子(4)
“阿牛!阿牛!”老汉吓得面如土色,冲上去扑在那“野人”身上,惊慌失措地大叫。
陈小乔和池文浩也上前一步,倚在床边忧心忡忡地望着床上的“野人”。
老汉的儿子木头般平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天棚,仿佛死了一般。
老汉颤抖着将手伸到儿子鼻下,几秒钟后,才如释重负地收回手来,微笑着对两个年青人道:“他没事,唉,吓死我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野人”突然身子一动,面无表情的脸上骤然间堆起几层笑纹,“咯咯咯”地傻笑不止。
老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惯了,总这样,发完疯就傻笑。”
说完,老人又回身看了看自己的老伴。老妈妈却神情依旧,痴笑如常。她就好像在自己的世界中做着酣畅的美梦,对她来讲,似乎已经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从梦中惊醒。毕竟,醒来的世界太残酷,她宁愿选择逃离。
“他总是像刚才这样讲话的吗?”陈小乔心情沉重地问道。
老汉再次摇头:“以前倒真是从来没说过刚才那两句疯话,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还比划着像要切腹自杀一样。唉,这都是我的命啊,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
“老爹,您后来没去学校找过吗?也没去问问孩子究竟出了什么事?”陈小乔的眼眶有些潮湿。
“去了一回,可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咱孩子本来就不灵光,人家学校好心给他口饭吃就不错了,怪只怪咱孩子没那个好命。”老汉的脸上现出悲戚之色。
陈小乔望着眼前这张善良而憔悴的脸,温热的液体在眼底蔓延。
离开的时候,陈小乔悄悄地将十几张大小不一的纸币放在老妈妈的枕边,那是他们身上所有的现金。
臭水沟依然散发着难闻的怪味,陈小乔和池文浩却仿佛都已失去了嗅觉,不疾不缓在行走在狭窄的小巷里。
打老鼠的男孩们早已没了踪影,却多了三个扎着羊角辫的跳橡皮筋的女孩儿。陈小乔不觉多看了几眼,声音轻飘地说道:“文浩,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生活在这样的贫民区里,也有一条臭水沟,也和女伴们跳皮筋。”
“哦?”池文浩十分诧异:“你怎么从来都没提起过?”
“唉,贫穷而又快乐的童年,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陈小乔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可怜的孩子。”池文浩忍不住在小乔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乔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痛苦的神色,相反却有着一种幸福的迷醉:“那时候,我最快乐的事,就是趴在妈妈的背上听她讲故事,她的声音好好听,比黄鹂鸟的歌声还动人。”
“又想妈妈了?可怜的孩子。”池文浩爱怜地刮了刮恋人的小鼻子。
“我不可怜,因为我有个天底下最美丽也最温柔的妈妈,还有……”陈小乔话未说完,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衣衫破烂的傻小子,光着脚,流着鼻涕一路傻笑着从他们身畔经过,还学着池文浩做了个刮鼻子的动作。
“唉,又一个傻子。”池文浩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小乔心念一动,清丽的眸子不自觉地张大了:“文浩,你说,刚才老爹的儿子的动作和说话是不是和这个傻孩子一样,也是在学别人呢?”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八章谎言(1)
池文浩眼前一亮,疾声道:“对,有可能!”
略一思量,他又继续说道:“你说他学的是谁呢?……会不会是那个自杀的学生?”
陈小乔用力地连连点头。
池文浩一拍大腿,大声道:“我明白了,当年在113寝室,卖酒老爹的儿子一定亲眼目睹了林森自杀的场景。林森是恶狠狠地高呼着‘血面纱!血面纱还会再回来的!’而剖腹自杀的。他真的是用刀自杀,可是,他为什么自杀前要高呼这两句奇怪的话呢?为什么要预言血面纱会再回来呢?他是血面纱的诅咒对象还是血面纱诅咒的制造者呢?”
“诅咒的制造者?不会吧?”陈小乔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不会?你和田甜收到的匿名信里不是夹着暗含113自杀场景的凶画吗?林森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握着‘血面纱’说着恶毒的话以如此惨烈的刺腹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学生处何处长又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和封锁真实的消息?何处长在怕什么?对了,会不会许妈妈认识林森?唉,但愿许妈妈能快点清醒,看来只有她能告诉我们‘血面纱’诅咒的真相了。”
如果说发现关玲的秘密,令陈小乔在震惊之余感到心痛,那么接下来的另一个意外事件则让她彻底地陷入混沌之中。
一个本该轻松度过的国庆节,陈小乔却感觉很累,不止是体力上的累,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她不知道今天从许母和卖酒老汉儿子那里得到的一点点信息算不算线索,因为它们并没有给调查带来明显的进展,不过,有一点却是明确而肯定的:113自杀案绝对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而许刚的母亲似乎知道那个诅咒的来源。
“血面纱”的诅咒究竟从何而起?杀人者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关玲与此事又是否相关呢?
太多的疑问让陈小乔的脑海中似乎有无数个小锤在不间断地敲击,让她头痛欲裂。所以,回到宿舍她便周身疲软地躺倒在自己的床铺上,昏沉沉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隐约传来的呼喊声让她悚然惊醒,这时,门外的喊声骤然清晰起来:“113,113,有人吗?田甜!田甜在吗?”
陈小乔急忙翻身而起,口中大声答应着:“有人!来了来了!”
走廊和大厅交接处立着两个单薄的人影,白阿姨脸上的表情漠然依旧,她指了指陈小乔:“她就是113寝室的。”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收发室,关了门,看都不再看她们一眼。
陌生的女孩对陈小乔展现了一个很职业的笑容,陈小乔也温和地回礼,她感觉,面前的女孩虽然和自己年龄相仿,但无论从打扮还是气质,都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区别,她应该不是学生,很可能是生意人。
女孩笑着开了口:“你和田甜一个宿舍吧?”
陈小乔点头。
“那她现在在吗?”
“她不在,过节回家了,你是……”
“哦,那真不巧,我以为她在呢,我今天正好路过这儿,想来看看她,打她手机又关机。我是她高中同学,叫陈菊花。”少女的脸上写满失意。
陈小乔纯纯地笑着:“真巧,我也姓陈,叫我小乔好了,我跟田甜是最好的朋友。走,菊花,到我们宿舍坐坐。”
陈菊花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大大方方地和陈小乔向113室走去。
“你们宿舍就六个人啊?”陈菊花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是啊,田甜她们四个回家了,就我和大姐在,不过她现在还没回来。”陈小乔拉着陈菊花坐到自己床上,又去给她拿瓜子和小食。
小乔给菊花倒了杯开水,又要放茶叶进去,这时陈菊花忽然叫道:“不用放了,我不喝茶的,白开水好了。”
“哦?你也不喜欢喝茶?田甜以前也不喜欢喝的。”陈小乔有些诧异地说道。
陈菊花接过水杯笑道:“就是啊,所以我还纳闷,她现在怎么突然改了习惯。”
“你也知道她爱喝茶了?她这学期才改了习惯的。你最近见过她?”陈小乔好奇地睁大眼睛。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四十九章谎言(2)
陈菊花点点头:“是啊,十几天前见过一次,我们还一起逛街吃晚饭呢。吃饭的时候我就发现她改喝茶了,还一直在喝。以前她可是和我一样,碰都不碰的。我当时还笑她是不是恋爱了,感染了对方的习惯。”
“十几天前?”陈小乔眨了眨眼,忽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田甜好像说过这事,你现在是不是在这边做生意?”
“是啊,是啊,做服装,什么时候到我店里买衣服啊。都是哈韩的新款。”陈菊花的眼中立刻闪现出生意人的精明。
“哦,对了,田甜第二天早上穿回来那套哈韩的少女裙也是在你那儿买的吧?满漂亮的。”陈小乔真心地赞美着。
“是的,是的。”陈菊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什么,奇怪地问道:“第二天早上?你说田甜第二天早上穿回来的?”
“是啊,你不是留她在你那儿住了一晚嘛。”陈小乔笑道。
陈菊花却一头雾水:“不会吧?那天我本来是想拉她去我那儿的,可她坚持一定要回学校。所以,我们吃过晚饭就分手了呀。”
陈小乔的心很乱,乱得就像一团纠结在一起的麻线。短短两天时间,她的世界彻底颠覆了,亲切温柔的大姐,原来竟是自己隐藏的情敌。闺中密友田甜,却突然间变得行踪诡异。
那一夜,田甜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彻夜不归?黄志勤死去的那晚,田甜又和谁在一起?田甜……田甜,你为什么要一再地说谎?为什么对我这个亲密好友也要刻意地隐瞒?
“猫猫,出来呀。”敞开的玻璃窗外传来池文浩温柔的声音。
陈小乔吓了一跳,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黑了。原来送走陈菊花后,她已经独自闷坐了两个小时。关玲,却依然没有回来。
“猫猫,睡得好吗?怕吵醒你,我可一直坚持到现在没吃晚饭,肚子里有一千只蛤蟆在叫了。”池文浩轻吻了一下小乔,爱惜地捏着她的小鼻子笑道。随后,他的另一只手递上一块刚开封的果酱蛋糕,柔声说:“先吃块蛋糕,垫垫底,我们出去吃霄夜。”
陈小乔喜欢甜食,所以通常池文浩总会买些各式各样的点心给她吃。
陈小乔的心底泛起一丝甜蜜的涟漪,她乖巧地低下头,接过蛋糕咬了一口,浅笑着靠在池文浩怀里,轻声道:“文浩,真不知道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
“怎么?又在想关玲的事了?”池文浩关切地问道。
“不是,是田甜。”陈小乔的声音很虚弱。
“田甜?田甜又怎么了?”池文浩相当讶异。
“她一直在说谎,郑直他们死的那晚,田甜一夜未归,可是她所说的去向都是假的,我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而黄志勤死的那晚,她很晚回来,我觉得她一定和别人在一起,可是她却说她始终一个人。文浩,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对我还要隐瞒?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啊。”陈小乔的语声中透着深深的悲哀。
池文浩沉默无语,好半天,他才淡淡地说道:“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别想别人了,咱们吃饭去。”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五十章噩梦重现
再次回到宿舍,已经是十点过了,今晚宿舍楼里的人似乎少得可怜,过道里都听不见房间里传来的女孩子们说笑打闹的声音。
安静,难得的令人很不习惯的安静。
陈小乔本来已经拐向左侧的走廊,可是临时却又改了主意,她扭头向右,直奔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廊灯依旧昏暗,过道里只听到陈小乔不高不低的脚步声。不知怎么,她的心里开始紧张,整个心脏就像被一只巨手紧紧撅着,她的呼吸禁不住急促起来。
离厕所门越近,这种紧张感越强烈,她担心又会在门口碰上那对诡异的男女。
然而,门口却空无一人。
陈小乔已经升到嗓子眼的心脏又缓缓下落,她迈步走了进去。
今天真的很怪,以往总会听到水龙头“嗒嗒”的滴水声,可是,今晚那总是拧不紧的龙头似乎突然被焊死了,没有水,一滴都没有,没有水声,整个厕所内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两排隔间的门齐刷刷地闭合着,可是,里面却没有声音。
陈小乔有些局促,她不敢确定,这些封闭的空间内是否有人,又或者会不会有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悬起来了。她先走到右侧第一个隔间门口,举起手想要敲门,便想了一想,又放弃了,她继续往前走,直到第三个隔间,这一次她终于敲响了木门。
几声沉闷的敲击声,换来的却是一片静悄悄。
很显然,这扇门内没有人。
陈小乔不再犹豫,握住门把手往外一拉,然而,就在她的视线与门内相交的时候,她只觉一瞬间天眩地转,因为里面竟然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在门拉开的一刹那,那个原本背对她的男子突然间转身,他的头垂得很低,双眼被额前的头发遮蔽着,大大的嘴巴紧紧地抿着,他一手高举着一把杀猪刀,一手紧抓着一条血染的纱巾。
“啊——”陈小乔吓得几乎昏厥过去,然而,最终她还是支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她迈开脚步,发疯般向厕所门外跑去。
国庆之夜的厕所遇险,让陈小乔几乎精神崩溃,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失魂落魄地逃回了家。
其实陈小乔在滨江这个所谓的家,不过是租住的一室一厨的单房而已。父亲很疼她,唯一的一个房间是留给她的,父亲就睡在厕所旁边的过道里。所以,陈小乔虽然很想父亲,然而通常却只是回家看看,很少在家过夜,因为如果她不在家,父亲就可以睡到唯一的那间卧房里,不必再在过道上搭折叠床了。
父亲工作很拼命,不仅白天要做事,晚上还要去工地上找些零活。所以,尽管陈小乔难得回家,在家碰到父亲的机会也不多。然而只要父亲在家,小乔都会为父亲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再为疲惫的父亲按摩捶背,最后还总要给父亲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她会一下一下细心地为父亲揉搓那结满老茧的双脚。
第三卷面纱背后第五十一章夜半烛光
这一次,碍于自己的“宿舍厕所恐惧症”,陈小乔实在不敢在寝室住下去了,一连四天,她都住在家里。几天内,她把家里打扫一新,拆被子,洗衣服,做饭,收家,直惹得收工回来的父亲心疼得一阵阵红了眼睛:“孩子,爸没出息,总连累你受苦啊。”
陈小乔却心酸地捋一捋父亲的花发,眼泪决堤而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见到那个恐怖的黑衣人,为什么又见到他手中的血纱巾,他是谁?是人还是十年前113室的鬼魂?“血面纱”,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地在自己眼前浮现。难道自己真的是在劫难逃吗?
可是,自己死生事小,残疾羸弱的父亲怎么办?将来谁能照顾他?这么多年,父亲就是为了自己在奋斗在拼命,一旦没有了自己,他还活得下去吗?
没来由的,小乔突然对父亲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赖,国庆的几天假期,她想一直陪着他,多陪他一分钟一秒钟都好。谁知道,自己能陪他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然而,陈小乔的美好愿望还是没能圆满地实现,因为在十月六日,她意外地接到了田甜的电话:小乔,我提前回来了。你还在家吗?赶紧回寝,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临别,陈小乔突然紧紧搂住父亲的颈项,泪下如雨,哽咽不停:“爸……别太辛苦了……我做家教可以养活自己的……爸……您又瘦了……您要多吃点好的……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好好照顾自己……无论如何都要……”
父亲终于觉察到女儿的异样,他松开女儿的怀抱,奇怪地问道:“孩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了?”
陈小乔拼命摇头,眼泪却更加汹涌:“爸……我就是不想离开您……真的……”
“傻孩子,想爸爸下周就回家来看爸嘛,咋跟小娃娃一样哭上鼻子了?”陈父慈爱地为女儿擦去脸上的泪珠,却擦不去女儿心中的眷恋。
带着泪雨濡湿的双眸,陈小乔空着一颗心回到学校。
“什么?你又见到黑衣男人了?竟然还在女厕所?”田甜紧皱双眉,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她突然仰起脸来,眼光锐利地直视着小乔:“小乔,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只有你能见到这个诡异的男人,别人却都看不见?为什么他会在女生宿舍楼神出鬼没?他又为什么和凶画上的男人一模一样?为什么他每次出现都会和‘血面纱’紧密相联?”
陈小乔懵懂地摇了摇头,一脸迷惑地回望田甜。
田甜却冷笑两声:“我想,今天晚上就会真相大白了。”
陈小乔几次想开口询问田甜十几天前那个彻夜未归的晚上她究竟去往何处,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咽下,她忽然发觉,她和田甜之间已经不再能无话不谈。关玲这天回来得不算太晚,当她见到田甜的刹那,脸上蓦地划过一抹诧异和不快。尽管只有一瞬间,田甜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然而,她却不动声色,一如继往地和关玲开着玩笑。
直到,熄灯前一分钟,田甜临时出去还没回来,而陈小乔忽然想去厕所,她无助地向关玲哀求:“大姐,你去洗手间吗?我有点怕。”
关玲“扑哧”一笑:“胆小鬼,上个厕所都怕。走吧,我陪你。”
就在两个女孩刚刚离开宿舍不久,一个苗条的身影如一只猎豹一般,敏捷地闪进房来。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一章是耶?非耶?(1)
夜已深,月如钩,空气中弥漫着茉莉的清香,不过,这香气却似乎比往日淡了许多。月光透过水蓝色的窗纱,让整个113寝室都变得朦胧起来,仿佛梦境。午夜,三个女孩都静静地睡在床上,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个时候,关玲的铁床突然发出两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她轻手轻脚
地走下床来,小心翼翼地生怕惊忧了房间里另外的两个女孩。她划着火柴,点燃一根白蜡烛,踏着摇曳的光影,她莲波微动,向陈小乔的床边靠拢。
当她站立在陈小乔床头的时候,她缓缓地、缓缓地向陈小乔俯下身去,在她的耳畔,用梦呓般的声音喃喃地说道:“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瘦瘦高高的站在那儿……他的眼睛被额前的头发遮着……他的嘴紧紧地抿着……他的左手拿着一条染满鲜血的血纱巾,他的右手高举着一把杀猪刀……他说‘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他还……”
“关玲!你住口!”关玲的梦呓正在继续,却突然被田甜的一声怒喝硬生生地切断了。
伴随着一声尖厉的喝斥,田甜灵活地两个腾跃,便从二层铺位上跳了下来。
而一直闭目沉睡的陈小乔也猛然间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你……你们?”关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她茫然失措地退后一步,烛光在她的脸上留下仓皇的影子,一如她此刻不安的神情。
田甜趿着拖鞋,向着关玲走近一步,她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关玲,你想不到吧?想不到我们竟然都还这么清醒?”
关玲的嘴唇微微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姐,你以为你的茉莉花的秘密真的就没人知道吗?”田甜冷哼一声,忿然道:“如果不是偶然间看到那个夹满茉莉花的本子,我和小乔死也不敢相信,你竟然是这样一个阴险狠毒的女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关玲浑身一震,面无表情地反问:“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凭什么?”田甜略微提高了音量:“好,我就告诉你凭什么。你私藏池文浩的照片和剪报,在扉页里夹满茉莉花,就是因为茉莉花的花语是‘你是我的’,你狂热地迷恋他,你认为‘池文浩根本就是你的’,所以,你嫉妒小乔,你觉得是由于小乔的存在才让你无法得到池文浩,于是,你就故意接近黄志勤,假装喜欢他,做他的地下情人,其实你根本对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你是想利用他,利用他完成你的完美谋杀计划。”
关玲依然面无表情:“说下去。”
“为了不让自己背上谋杀的罪名,你们甚至引诱我们去元阳的荒宅,假借‘血面纱’的诅咒来一个一个杀掉我们。你们先后杀了许刚、邱梦溪、郑直还有若冰,后来担心事情败露,你又杀了黄志勤灭口。”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二章是耶?非耶?(2)
“呵呵……呵呵……”关玲轻笑数声,抬起头,望向田甜:“那你说,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很简单,就是一个——杀害小乔,夺走池文浩。”
关玲一脸的不屑:“田甜,我说过,你的好奇心太重了,没想到你的想象力也这么丰富。我告诉你,你真是大错特错了,你刚刚所有的异想天开没有一句话是对的。”
“哦?是吗?那你如何解释你刚才对小乔做的一切?你以为我们还会跟以往一样熟睡不止吗?”田甜忽然一伸手,夺过关玲手上的蜡烛,向窗台方向照去,“你来看!”
田甜冷笑道:“你一定想不到吧,你的那三盆宝贝茉莉已经不在屋里了。”
关玲举目望去,果然,窗台上原来放置茉莉花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田甜得意地继续说道:“熄灯前,我故意假装出去,让小乔拉你去洗手间,而我就趁机回到宿舍,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窗子,把那三盆茉莉花转移到外面的窗台上,再关好窗子。等你再次走进寝室的时候,室灯已经熄了,你当然不会留意那三盆失踪的茉莉。而且,茉莉虽然被移出去了,但室内还有留存的茉莉花香,虽然没有原来的浓郁,但足以不令你产生怀疑。最近这些天,我一直感到奇怪,明明临睡前心事重重,可为什么一躺下不久就会很快熟睡。直到我这次回家,才意外地得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茉莉花本身有改善焦虑、促进睡眠的功效,尤其是在室内摆放三盆盛开的茉莉,这种功效就会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而你,精通各种花卉学的关玲,就恰好利用了茉莉的这一功效开始实施你对小乔的精神迫害。我想,你最初对她的这种迫害应该就在9月14号前夕,也就是小乔丢失高跟鞋和遇见各种怪异事件的那天之前。接下来,由于你做贼心虚,所以,当宿舍人员全满的时候你就不再敢实施这种冒险行为了。直到国庆节,当小乔告诉我她又在女厕所见到那个可怕的黑衣男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又在对她实施精神迫害了。而今天是你另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明天晚上,回家过节的人就都回来了,你又不敢轻易冒险了。所以,我才和小乔定好‘调虎离山计’,把你那三盆助纣为虐的茉莉花移走。而我和小乔都假装熟睡,好引蛇出洞。哼,关玲,你太卑鄙了!小乔平日那么信任你,那么维护你,你却这么歹毒地害她,我知道,你是想把她逼疯,让她生不如死!你就可以顺利实现你掠夺池文浩的目的了!”
田甜话音刚落,陈小乔就眼泪汪汪地望着关玲:“大姐,你真的这么恨我吗?真的一定要把我逼疯才满意吗?”
关玲不敢正视陈小乔的眼睛,她转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不,这不是我的本意。”
“那你究竟为什么这样做?”田甜忿然说道。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三章是耶?非耶?(3)
关玲转过身,脚步轻飘地向桌边走去,取出一根崭新的蜡烛,就着残烛点燃了,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姿态依然像往夕般优雅,但她的脸上却缺少了优雅的微笑。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我承认,我是对小乔进行了睡眠中的心理暗示。一直以来,我都在阅读心理学的专著,并对‘磁性睡眠’有着很深的研究。据查,人在由浅度睡眠进入深度睡眠的临界阶段,整个大脑皮层并没有完全受到抑制,会留下一个或若干个醒觉点,只要在这个时段内,有人对他(她)进行语言暗示,‘醒觉点’就会接受这些言词,并将其保留在潜意识之中。这就是完整的心理暗示的过程。因为我和小乔长期住在同一间宿舍,所以我对她的睡眠规律比较熟悉,再加上茉莉花的助眠功效,我就可以很准确地在小乔进入深度睡眠的临界点对她进行语言暗示。当这些被暗示过的心理能量不断积聚时,就形成了我们俗称的‘心结’。而当有类似的情境出现时,这个情结就会被激发出来。这是完全的自发行为,是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这种类似的情境可能是愤怒,也可能是恐惧。而在小乔身上,这种情境就表现为恐惧。当她极度恐惧的时候,潜意识中被我暗示过的形象就会突然间被激发出来。让她以为她看到的是真实的人物和场景。她之所以看到的是反复出现的遮着眼睛的黑衣人,反复询问她‘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的黑衣人,手握血纱高举杀猪刀的黑衣人,都是因为我在对她做这样的心理暗示,而这个人物的原型就在这些图画上。”
说着,关玲就走到自己床边,从枕头下面抽出几张有些新旧不一的铅笔画来。
田甜和陈小乔急忙走上前来细瞧,突然,陈小乔面对其中的一幅画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乔?”田甜担心地问道。
陈小乔惊恐地指着画上的那对深情对望的男女:“就是他们,我那天半夜在厕所里见到的一男一女!同样的衣服式样,同样的绝望表情!”
关玲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这幅画中的人物形象我也曾经对你进行过睡眠暗示。你当时在厕所见到他们时是不是处在极度恐惧之中?”
陈小乔回想当时的情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田甜在这些图画中又有了另一个重大的发现。原来这些画中的两幅竟然就是她们收到的画着黑花的匿名信中夹着的凶画。
“这些画、这些画原来都是你搞出来的,那么,我们收到的匿名信也一定是你一手操办的了?我就说这些信是和你有关,你喜欢花,匿名信上也画着不同花瓣的花。而花瓣就代表死亡的顺序!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证据确凿,你还敢说你和诅咒杀人案无关吗?”田甜瞪圆了双目,恨恨地说道。
关玲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凶手应有的慌乱和不安,相反,她却笑了,那是嘲讽的笑。她说:“田甜,你最大的优点是聪明,而你最大的缺点却是自以为是。的确,我承认我转交给你们的那两封信里的凶画是我放进去的。但是,请你注意,这两封匿名信却并不是我泡制出来的。什么死亡的顺序我更是闻所未闻。”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四章是耶?非耶?(4)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把两张画放进匿名信中去的?”田甜不依不饶。
“很简单,当白阿姨把两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交给我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这两封信是空的,而且信封根本就没有密封。而寝室里当时恰好又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立刻产生了一个念头,临时用彩笔描摹了两张凶画放进两个空信封里面,并用封口胶把两封信封住。再等小乔回来时把信交给她。”
田甜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若冰和黄志勤收到的信都是空的,而且没有密封,我还奇怪,为什么我和小乔收到的却是密封而又有内容的。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无语的小乔突然激动地问道:“大姐,你能告诉我吗?9月14号那天晚上,我失踪的高跟鞋,以及那把失而复得的雨伞该如何解释呢?你别告诉我,那也是你对我施行的睡眠中的暗示吧?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天下午,我在宿舍里发现高跟鞋的时候,我是完全清醒的。”
关玲深深地看了小乔一眼,面对小乔那对纯真而无辜的明眸,她迅速地垂下了眼帘,紧接着,她开始了下面的叙述:“那天的高跟鞋事件,我承认,是我做的,是我放在你床上的。”
“是你?那么说,那双高跟鞋是真实存在过的了?那么第二天文浩送我一双同样的高跟鞋时,这双鞋为什么会不翼而飞了?要知道,当时我简直快疯掉了。”陈小乔的语声满含悲愤。
关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关于那双高跟鞋,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9月13号下午,我在商场偶然看见文浩在女鞋专柜买鞋,从款式和尺码来看,我马上猜到那是要送给小乔的。第二天上午,我从小乔口中知道,许刚坠楼,文浩去医院陪护。那时候,我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我知道,以许刚的伤势,文浩当天根本不可能回来送鞋给小乔,于是,我就利用午休时间跑到那家商场,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高跟鞋,同时,因为我非常关注文浩,所以,他的笔迹我随意就能模仿出来,此外,我还听过文浩对小乔称呼昵称——猫猫。所以,我就写了那张卡片——给我最爱的猫猫文浩。因为那天下午田甜和寝室里其他的姐妹全都去书店了,只有小乔留在教室,所以我就把鞋子和卡片一同放在小乔的床上。果然小乔一回来就高兴地穿上了新鞋子。而我也知道那天小乔晚上有家教,她不可能太早回来,那双鞋子就很难被你们几个室友发现。一切都如我所料。当小乔半夜惊魂甫定地回到寝室,我就趁大家熟睡后把那双鞋子从小乔脚上脱了下来,偷偷藏在柜子里,第二天一早就丢出去了。所以,小乔中午回来找鞋子,是不可能找到的。”
田甜听得目瞪口呆,而陈小乔在震惊之余,仍然不忘提及那把在雨夜中丢掉却在第二天早上失而复得的雨伞。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五章是耶?非耶?(5)
“哦,雨伞哪。”关玲淡淡地说道:“小乔,其实,那把雨伞你的确是去做家教的时候带走了,而且也的确是被你丢在雨里了。可是,田甜第二天早上给你拿来的那把雨伞也的的确确是一直放在寝室里,没人动过。”
“那是为什么?”田甜和陈小乔几乎同时惊问。
关玲微微一笑:“因为,那天你急着去做家教,临走时,是我提醒你天气多变,带上雨伞的,而且那把伞还是我亲手递给你的。只不过,我当时随手交给你的并不是你自己的那把雨伞,而是我的雨伞,可是,两把伞的颜色非常相近。那个时候,我的这个举动本来是无心的,是真的考虑到你会淋雨才把我的伞给了你的。你当时急着赶路,根本没有细看就把伞放进了挎包。而第二天早上,当你嚷着要雨伞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你是想验证什么,所以,我并没有把实情说出来。就让你一直误会下去。”
“天哪,你……你简直太……我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你干出来的。你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折磨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子。你……你还有心吗?”田甜指着关玲,气得话都说不连贯。
没等关玲回答,陈小乔已经颤抖着面向关玲:“大姐,我真没想到,为了得到你那可遇而不可求的所谓爱情,你竟然会这样费尽心机地伤害我!折磨我!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然而,此刻的关玲却没有了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丝愧疚。相反,她的眼中渐渐积聚起一团愤怒的火焰。她的声音冰冷中带着悲愤:“你错了!陈小乔,我不否认我爱文浩,而且是从刚一入学第一次参加诗歌会时就深陷入这段绝望的单恋而无法自拔。甚至每当我隔着窗子看到你和文浩的亲热镜头,我都会心如刀割,可是,我关玲做人还不至于做得如此下流和卑鄙,不会为了抢夺一个男人而去恶意破坏别人的感情和伤害无辜的女孩子!”
“那你是为什么?”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关玲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们的问话,而是眼神缥缈,声音沉重地说道:“十年前就在这间屋子里发生了一件震惊全校的命案……”
田甜和陈小乔禁不住周身一凛,不约而同地凝神倾听关玲的后续。
关玲依然看着窗外,仿佛房间里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存在,她继续缓慢而低沉地自说自话:“那是一个微寒的冬日,学校已经放假了,同学们也差不多都回家了。可是,就在这个冬日的午后,就在这间113宿舍里,发生了一件血腥而恐怖的惨案。一个男生用一把锋利的杀猪刀捅死了自己同寝室的好友,然后,自杀身亡……”
关玲的讲述无异于晴天霹雳,几乎把田甜和陈小乔惊呆了。不过,田甜却还是努力平缓自己的心跳,吃吃艾艾地问道:“那……那个事情……不是说只是一件自杀案吗?死的不是只有一个学生吗?”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六章113的真相(1)
“不,不是的。”关玲骤然收回视线,眼神犀利地望着田甜:“那天死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两个男生!”
“怎么会这样?”田甜突然反问:“整件事我们调查了很久,都得不到准确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玲冷冷地一笑,低头看着那堆新旧不一的铅笔画:“是它们告诉我的。此外,还有一封信。”
“这些画?还有……信?你……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田甜越发地惊讶了。
关玲并不理睬她,相反,又将眼神投向窗外的夜色,她幽幽地说道:“那天的受害者不仅是这两个死难的学生,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因为目睹了这一惨剧而……而发疯!”
说到这里,关玲突然大放悲声,双手捂脸,剧烈地抽泣起来。
“大姐。”陈小乔这一刻早就把关玲对她的伤害抛到脑后,她伸手过去,紧紧地拥抱了关玲那抖动不止的身子。
在陈小乔拥抱她的瞬间,关玲触电般战栗了一下,下意识地,她猛然抬头,面对陈小乔那对关切而疼惜的眸子,她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眼光也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丝温度。
陈小乔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大姐,如果我没猜错,您和卖甜白酒老爹的儿子一定是认识的,对吗?”
关玲的眼神非常诧异,奇怪地问道:“什么?”
陈小乔继续说道:“他十年前就是我们学校的临时工,他本来就有些智力问题,后来因为目睹了这一惨案就彻底疯掉的。刚才你提到他,似乎很激动。我想,你一定是认识他的,对不对?”
关玲迅速地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不,你错了,我还不知道当时还有另外一个受害者,另外一个无辜的工人也因此而发疯。”
“那……难道你说的是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人?你认识那个人?”这一次轮到陈小乔大惊失色了。
关玲的眼中突然坠落一滴热泪,她抽动了一下鼻翼,叹息着说道:“是的,还有一个人,而且,我认识她,不仅认识,而且,她……她就是我的亲姐姐!”
“什么?”田甜和陈小乔都瞠目结舌。
关玲长长地叹息一声:“我姐姐和两名死者是同班同学。出事那天,姐姐也去了,因为那个杀人者给她寄了封信,姐姐看完信就发疯般跑了出去。我那时虽然只有十一岁,可是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她这一去就要出大事了。果然,后来学校就来了电话,说姐姐疯了,让我们去接人……”
说到这里,关玲又一个哽咽,半晌,她才继续说道:“爸爸妈妈去了,结果接回来的姐姐已经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不会跟我笑,甚至根本都不再认识我了。姐姐刚开始就是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对着窗子发呆,后来,后来……病情突然加重,她整天大喊大叫,抱着头不停地说‘杀人啦!杀人啦!’还不让我们任何人靠近。她的眼睛……我至今还记得她那双眼睛,那恐惧而绝望的眼神看了直让人心碎。”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七章113的真相(2)
关玲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继续说道:“没办法,爸妈就把姐姐送到滨江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出出进进,反反复复,在这期间,她开始有了一个奇怪的爱好,就是画铅笔画。不知画了有多少张。可是,所有的画都有一个主题,就是113血案。几乎每幅图上都写着113这个恐怖的数字。而且,她总是重复着一句莫名其妙,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我一直天真地幻想,哪天早上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美丽的姐姐坐在我床前,微笑着抚摸我的头发,告诉我她根本没有病过,那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可是,可是就在半年前,我的幻想永远地破灭了……姐姐,我最亲爱的姐姐,在最后一次发病时,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话音一落,关玲也随之紧紧闭了闭眼睛,仿佛心中正经历着巨大的痛楚与悲哀。
陈小乔与田甜对视一眼,心中也是同样的难过与不安。
“唉,原来十年前那个自杀的男生林森竟然是被谋杀的……”
田甜话未说完,就被关玲突然间打断了:“不!你错了!林森不是被谋杀的!他就是杀人的凶手!”
“啊?”两个女孩极为震惊。而田甜更是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么,那个被杀的男生又是谁?”
关玲冷漠地回答:“他就是黄志勤的堂哥!”
“什么?黄志勤的堂哥?”陈小乔忍不住叫了一声。
“没错。你们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接近黄志勤了吧?因为我一直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关于他堂哥的信息。可是,他却几乎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以为他堂哥就是在113寝室自杀的那名学生。”
田甜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会呢?他自己的堂哥怎么死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关玲遗憾地点点头:“是的,我看得出来,他不是装的,是真的不知道。由于他堂哥父母早亡,一直寄住在黄志勤家里,所以,当时他的后事都是黄志勤的父亲去办的。黄志勤只知道他堂哥死在这间寝室里,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陈小乔的大脑高速运转,关玲的一席话让她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中文系95。2班失踪的学生档案,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班毕业时除林森外,竟然凭空少了两个人的原因。原来那两个人就是黄志勤的堂哥和关玲的姐姐。关玲的姐姐由于精神失常退学可以理解。可是黄志勤的堂哥明明是被杀身亡,却为什么所有的老师都说那个班上,除林森外再也没有学生死亡。这太不合理了。就算学生处何处长极力地封锁消息,可是,作为死难学生的家长,黄志勤的父亲不可能帮着隐瞒真相啊。他怎么可能不去追究亲侄子无辜被杀的原因呢?
而那个学生处的何处长又为什么要刻意地扭曲113事件的事实呢?所有疑问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扑朔迷离的秘密呢?
陈小乔越想心越乱,大脑晕沉沉地理不清头绪。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八章113的真相(3)
就在这时,田甜再次向关玲发问:“就算你姐姐的画里透露了113凶案的真实情景,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两名死者的身份和名字的呢?”
关玲苦笑一声:“刚才我跟你们提过,出事那天,姐姐是看了信才赶去学校的,而那封信就是林森寄给她的,信就在我这儿,你们看了就明白了。”
说着,关玲便打开自己的柜子,从一个牛皮口袋里抽出一封有些泛黄的信,递给田甜。
田甜和陈小乔就着烛火,抽出信纸细看,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关萍,你好:
我以为我可以忍受黄宏涛夺走你的事实,可是,我现在却不得不让你伤心了。我已经约了他1月13号下午在我们宿舍面谈,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我交给你的日记你看了吧?我想,你会理解我的。)
原谅我,你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孩,我会在天堂为你祝福。
林森绝笔
1996年1月11日”
放下信,陈小乔面色苍白地抬起头,正迎上关玲那冰冷而凌厉的目光,让她
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田甜却没有注意她们,只管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原来黄志勤的堂哥叫黄宏涛,而且,看样子是他从林森手上抢走了你姐姐,这就和白阿姨跟我们讲的完全吻合了。”
关玲却猛然间打断她:“不是的,我姐姐并没有和林森谈过恋爱,他们是高中同学,林森一直都暗恋我姐姐,经常送我姐姐回家,可是,姐姐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这一点她和我妈妈讲过。可是,上大学后不久,她就和黄宏涛日久生情,她还悄悄保存着她和黄宏涛的一张合影照片,我知道,黄宏涛是姐姐唯一喜欢过的男生。”
“可是,也许林森不这样认为呀,谁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好友夺走自己心爱的女友,一时冲动,他很可能就杀人而后自杀了。”田甜又开始进一步分析。
关玲却不以为然:“你是说情杀?可是,林森手上攥着的‘血面纱’又怎么解释?”
“会不会那块血纱巾是林森要送给你姐姐的礼物?”田甜迟疑地说道。
“怎么可能?送礼物会送面纱的吗?还是血面纱?”关玲连连摇头。陷入僵局。
关玲望着烧剩三分之二的蜡烛,声音空洞地说道:“姐姐的病和死,对我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打击,也带走了我们全家的快乐与幸福。去年我考入这所学校,执意要住进113寝室,就是要查明这件事情的背后真相。我要知道,杀人者真正的杀人原因究竟是什么。他手中攥着的那条血纱巾也就是姐姐口中的‘血面纱’究竟代表着什么隐意。我不能让姐姐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我要为无辜的死者申张正义!”
听到这里,田甜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插口道:“关玲,你说了这么半天,都是113杀人案的事情,你要查案你要申张正义是你的自由,我们管不着。可是,你忘了我刚刚问你的主题了,你干嘛要折磨小乔?小乔和113案根本没任何关系。”田甜瞪视着关玲不满地说道。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九章113的真相(4)
关玲却冷冷一笑:“是吗?谁告诉你小乔和这件事无关?”
“怎么?难道小乔和这事有关?”田甜的眼睛蓦地瞪圆了。关玲满怀悲愤地说道:“你们以为,半年前我突然间迷上茉莉花只是因为文浩的关系,其实,我之所以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姐姐。茉莉花是姐姐最爱的花。当我面对茉莉,就好像面对姐姐一样,我就不断激励自己,一定要找出113血案的真相来让她安息。其实,在两年前,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调查林森的身世,我问过姐姐的高中同学,很快就得到了林森的确切住址,可是,我上门之后,才发现他的家已经成了长满荒草的危房。邻居大婶告诉我,十年前,林森唯一的母亲就重病去世了,她去世的时间正是1996年的1月。林森回家见了母亲最后一面又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就离开了,谁知却一去不复返。在闲谈中,那位大婶告诉我,林森有一个小妹妹,但在他母亲病危时,她把她托付给一个外地来拾荒的光棍儿汉了,怕林森照顾不了她。而这个小妹妹后来的准确去向这位大婶就一无所知了。直到今年暑假,我再次去拜访那位大婶,意外地得到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原来,去年夏天,林森那个被送人的小妹妹竟然回到故居祭奠亡母,就住在大婶家里,还和大婶合拍了一张照片。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到这里,关玲猛然间提高了音量:“我怎么都不敢相信,原来凶手林森的妹妹,竟然就是……”
她眼中寒光暴射,将手向前一指:“是你!陈小乔!”
田甜匆忙转头,瞠目结舌地望着小乔。
“不……不是的……你弄错了……”陈小乔的脸色一片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是吗?我真的弄错了吗?陈小乔,你敢说你没有一个叫林森的哥哥吗?”关玲的眼光如刀,令得陈小乔不敢直视。
长时间的沉默。终于,陈小乔鼓足勇气,奋力抬起头与关玲对视:“是的,我是有个叫林森的哥哥。可是,他在七年前就出国留学去了。”
关玲眼神异常奇怪地看着小乔,好半天,她突然冷冷地问道:“那你哥哥现在在哪?”
“美国。”
“呵呵,是吗?你有几年没有见过他了?换句话说,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这……”陈小乔嗫嚅着,然而很快就坚决地说道:“反正他现在在美国。他拿了博士在美国定居。”
关玲继续审视着小乔,这一次,陈小乔有些支撑不住了,她的手指剧烈地颤动,嘴里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我哥他……他现在在美国,他过得很好很幸福……”
“别再自欺欺人了!陈小乔,这么多年来,你的心里早已默认了林森死亡的事实,然而,你却用留学美国的美丽谎言来欺骗别人,更是在欺骗你自己!原因就是,你要隐瞒你哥哥杀人的背后真相!关于‘血面纱’的真相!”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章113的真相(5)
“不,不是的,哥哥他不会杀人的,不会的!这十年来,我不间断地向爸爸询问哥哥的消息,他先说哥哥在城里读书回不来,后来又告诉我他去了美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回来。爸爸他……他绝对不会骗我。我问过他,十几天前还问过他。”陈小乔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田甜的心房突然间收紧。这一瞬间,她猛然间想起,十几天前她和小乔在白阿姨那里调查113自杀案时,当白阿姨一说出林森的名字,陈小乔当时就险些昏厥过去。那时,她还以为小乔真的只是身体不舒服。现在,她不能不开始怀疑,小乔和林森之间真正的关系究竟是怎样?她真是林森的妹妹吗?
关玲默默地看着小乔,也许是被小乔楚楚可怜的神情所打动,她的声音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其实,小乔,尽管我知道了你是林森的妹妹,可是,毕竟他是他你是你,何况案发时你只有九岁,我不会因此而把仇恨转嫁到你的头上。而且,一年的相处,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可是,这学期刚开学那几天,我连续两晚,听到你在梦中呼唤‘血面纱’,所以,我才坚信你一定是113事件的知情者,更是‘血面纱’的知情者。所以,我才会借着茉莉的安神定眠效用,在你熟睡时对你进行暗示。请你相信,我并不想逼你发疯或纯粹地折磨你,只是想让你主动说出‘血面纱’的真相以及林森杀人的真相。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陈小乔难过地摇了摇头:“大姐,相信我,我真的完全不知情,不要说‘血面纱’,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哥哥就是那个传说中113室自杀的那个人。那时我太小,只知道哥哥考上了城里的大学,甚至连他就读的大学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也许养父知道哥哥已经不在了,他怕我伤心难过,就一直瞒着我。而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的话。大姐,你听我说,我哥哥他是个好人,非常善良的一个人,他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杀人的。”
关玲眼光中那丝凌厉渐渐地消退了,她思索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也相信没有人会随便杀人的,林森杀黄宏涛一定有某种隐秘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一定是和‘血面纱’有关。对了,小乔,你为什么会在梦中提到‘血面纱’?还有你,田甜,你刚刚好象提到什么‘血面纱’的诅咒。”
不等小乔开口,心直口快的田甜便简明扼要地将始于元阳的“血面纱”诅咒杀人事件向关玲述说了一遍。
关玲听得心惊肉跳,她震惊地说道:“我觉得这两件事隔十年的凶杀案一定有着密切的关联,我不相信真的会有鬼魂作祟,应该是有人在暗中操纵。”
田甜点点头,同时紧盯着关玲的眼睛:“是的,我们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种种迹象表明,是有人在制造有计划的谋杀。对了,大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黄志勤死的那晚,晚上十点之前你究竟去了哪里?”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一章陈小乔的决定
陈小乔是第二天上午10点钟醒来的,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一束破窗而入的阳光,关玲和田甜都不在房里,这一刻,陈小乔感觉很孤独。
昨天夜里,三个女孩的谈话进行到凌晨三点。而在谈话之后,陈小乔在很长时间里都无法入眠,直到早上六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那不眠的三个小时内,她的脑海中始终闪现着那个遮着前额闭着嘴巴的黑衣人形象,毕竟,关玲姐姐的铅笔画并不专业,画上的人物和真实的林森相差极远,除了他们都有瘦高的身形这一唯一的相同点,其他的特征都没有明显的契合度。因此,陈小乔一直以来都无法将黑衣人和自己的哥哥联系起来。所以,当从关玲那儿得到这个万分震惊而不幸的消息后,陈小乔忍不住伤心地流下泪来。
原来,哥哥在十年前就已去世,同时,他还疯狂地掠夺了另一个青年的生命。无论如何,陈小乔都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哥哥在她的印象中,始终是善良而敦厚的,他连受伤的小鸟都会包扎放生,怎么可能残忍地去挥刀杀人?
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而且是和“血面纱”相关的隐情。“血面纱!‘血面纱’还会再回来的!”卖甜白酒老汉的疯儿子模仿的这句话语如果是哥哥林森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那么很可能哥哥杀死黄宏涛的真正原因不是情杀那么简单,应该是和“血面纱”紧密相关。而哥哥留给关玲姐姐的那封信里似乎提到“日记”,似乎只要看过那本“日记”就能明了哥哥杀人的真相。
可是,那本日记究竟在哪呢?关玲找了这么多年竟然始终没有发现它的踪迹。难道关玲的姐姐把日记带去了案发现场?又被什么人偷偷地拿走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何处长肯定是最有可能偷走日记的人。何处长一定了解当年血案的真相,否则他不会表现得那么奇怪。然而,他的故意隐瞒是否说明,他想掩盖林森杀人的真相呢?难道说,他也是“血面纱”的知情人?
如此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从何处长这里寻找突破口,而作为学生,很显然他们是无能为力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警方。
陈小乔翻身坐起,从枕头下面取出手机,找到了“何队”的电话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拨出键。
10月7日,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今天的天气依旧不错,晴见多云,温度适中,只是没有风,空气缺少流动便显得有些闷。这正如刑警队的何队长此时的心情,烦闷而焦躁。
几天的假期生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悠闲而惬意的,而对于何队和他的组员来说,却只是平常工作的继续。
何队独自坐在一个人的家里,面对写字台上摊开着的一系列卷宗,他那浓黑的眉毛又纠集到一起。屋子里的空气很差,弥漫着朦朦胧胧的烟雾,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有十个,是他刚刚丢进去的,而此时此刻,他的嘴上正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万宝路香烟。
何队闭着眼睛向后仰躺在富有弹性的椅背上,脑海中跳跃着一个又一个看似孤立而实际上又相互关联的案件。
从警快十年了,这样棘手而奇特的案子他还是第一次碰到。那些莫名其妙的血纱碎块,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二章苦恼的何队
短短半个月之内,接连发生的四起案件、五条人命,很显然是一根链条上错落有致的几个环节。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前面的几起案件根本找不到丝毫头绪,而最后一起黄志勤死亡案,目前也进入胶着状态。
黄志勤被蜂蜇死的当晚,是接到熟识的年轻女性的电话匆忙出去的,而田甜和关玲恰好符合这两个条件,最初,何队是把田甜列为重点怀疑对象的,她和黄志勤有矛盾,死者遇害前又曾和她发生口角和冲突,而在其后的两个小时内,田甜又是单独行动。尽管她出示了超市的购物小票,但这并不足以证明她的确是亲自在场购物的。所以,何队专门带领组员去沃尔玛超市调出了当晚的监控录相。然而,令他万分失望的是,收银台的录相显示,田甜的确在21:15分从超市结帐离开。看来,她并没有说谎。不过,在货架和过道的几处录相显示,田甜在超市选购商品的时候,附近曾几次出现了一个休闲打扮的男人,他戴着一顶宽沿棒球帽,个子瘦高挺拔,从身形和姿态上看,应该是个年青人。虽然田甜并没有和那个人说话,可是凭直觉,何队总感觉他们并不像陌生人。然而,无论他们是否相识,都和本案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
那么,就剩下一个关键人物——关玲了。从田甜提供的线索可以看出,关玲和黄志勤关系密切,而且黄志勤死亡的当天晚上她也是独自一人外出,很晚才回寝。那么,关玲那几个小时究竟去了哪里呢?据警员与关玲面谈后的笔录看来,关玲那天晚上独自一人去了偏僻的滨江精神病院,据说,那天是她亡姐的生日,她去那里凭吊她已逝的姐姐。然而,问题却是,关玲无法提供有力的证人为其作证,基于没有强有力的证明,那么,关玲那天晚上的去向就无法确定,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具备作案时间的。
看来,要进一步对关玲进行跟踪调查。
想到这里,何队猛然睁开双眼,吐掉嘴里的香烟,迅速地坐直身子,拿起签字笔,在关玲的名字上划了个大大的圆圈。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音乐突然间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的突兀。
何队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大声地喝了一句:“喂?我是何志远。”
当他听到对方的名字时,顿时两眼发亮,毫不犹豫地回答:“太好了,我们在哪里见面?什么时间?”
“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何队拿上夹包,风风火火地拉门而去。
与何队分手之后,陈小乔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就象多日阴霾的天空突然间放晴。尽管死亡的阴影还笼罩在头顶,她却不再像以往一样担惊受怕。她有种预感,黑暗就要过去了。
刚刚跨进学校大门,她就接到了田甜的电话。
“小乔,马上回来……哦,不,直接到行知园,我在长椅上等你。”
“又怎么了?急得火上房似的。”陈小乔见到长椅上坐立不安的田甜,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急呀,我想了一上午,越来越为你担心了。”田甜的表情是少见的严肃。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三章信任危机(1)
“为我担心?”陈小乔微微皱了下眉,“哦,你是担心我因为哥哥的事难过吧,没事了,我已经想通了。”
田甜却迅速地摇了摇头:“不是林森,我想说的是池文浩。”
“文浩?文浩又怎么了?”一提起池文浩,陈小乔的心就“嘭嘭”乱跳。
田甜看着小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说道:“小乔,可能说了你不高兴,但是,池文浩真的很可疑。”
陈小乔的眼神充满疑问。
田甜叹口气继续说道:“小乔,其实上午我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想了好久,想来想去觉得文浩是目前嫌疑最重的人了。你还记得吗?我们暑假那次元阳之旅,发起者是他,可最后缺席的也是他,而他的母病回家的理由也是根本不成立的……”
陈小乔轻轻打断她:“不是的,文浩跟我解释过,他说那是一场骗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故意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田甜深深注视小乔:“可是,小乔你想过没有,这都是池文浩的一面之辞,谁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己编出来的?没人能证明的。”
陈小乔不以为然地摇头:“他为什么要编这种瞎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他。”
“你……”田甜跺跺脚,转移了话题:“好,这个先放下,再说我们的第二次元阳之行。既然黑棺里的白骨已经被你证实是男的,那么那个骷髅发出的女声诅咒根本就是不成立的了。整个事件分明就是人为的谋杀,而不是鬼魂作祟。然而,池文浩却说,那天晚上他看到门口一道红影闪过,等他追出去又看到一老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大门口了。他这样说,就是让我们相信这两个鬼影就是荒宅中被杀的祖孙俩的鬼魂,从而让我们相信黑棺中的尸骨是荒宅灭门案中失踪的女主人。既然整个事件都是人为设计的,那么,他又怎么会看到所谓的鬼魂呢?何况见鬼一说都是他自己讲出来的,我们谁都没有看到啊。小乔,他这么说除了证明他想故意把我们引上歧途,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吗?他,很可能就是凶手。”
听完田甜的这番话语,陈小乔的脸色开始变了,她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反驳田甜,因为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曾经怀疑过。
可是,她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想为池文浩辩驳:“不会的,如果他真是凶手,他这样做不是完全把自己暴露了吗?既然能设计如此周密的谋杀计划,凶手就绝对不会让人如此轻易地发现他。”
田甜却冷笑一声:“可是,你别忘了,有句古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如果不是你偶然发现了黑棺中是具男尸,那么,我们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人为制造的系列谋杀,相应的也就没人会怀疑他所见的祖孙鬼魂的真实性。那么,他也就根本不会暴露了。不是吗?”
陈小乔无言以对,心里的某个角落却一阵阵刺痛。
田甜一字一顿地说道:“小乔,你要小心池文浩。”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四章信任危机(2)
池文浩在晚饭时间准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的门外,而陈小乔见到他的第一眼,身上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猫猫,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池文浩一如往常的握住陈小乔的手,双眸脉脉地凝视着自己的恋人。
陈小乔心头一热,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样一双真挚而深情的眼睛,背后会隐藏邪恶和诡诈。
“猫猫,怎么不说话?”池文浩定住脚步,担心地看着小乔。
陈小乔扫视了一下身边经过的同学,犹豫再三,才避开池文浩的目光,哑声问道:“文浩,你真的看见那两个人影了吗?荒宅里祖孙俩的身影?”
池文浩的表情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陈小乔会问到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就平声静气地回答:“是的,我真的看到了。”
陈小乔猛然间抬头:“可是,整件事都没有鬼的,为什么你却偏偏看到了?为什么只有你?”
池文浩微微一愣,进而似乎意识到陈小乔话中的隐意,他的脸色倏地一变,沉默数秒后,他缓慢而低沉地说道:“小乔,你是在怀疑我?”
蓦然间,陈小乔心上一凛,因为她已经清楚地感受到池文浩话音里那缕受伤的情绪。不自觉地,她用另一只手臂环住了池文浩的腰。
“文浩,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陈小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池文浩轻轻拿开陈小乔的手臂,同时也松脱了先前紧紧相握的手指。他垂下头,难过地说道:“小乔,我以为你始终都是信任我的,就像我从来不会怀疑你一样。那天晚上所看见的一切,我至今也无法解释,我知道这太不可思议,也太令人无法相信了,可是,我的确是亲眼所见的。我……我只记得刚冲出门去的时候,闻到一股香气,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我就向前院跑去了。而后,就看见了那一幕……我,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要跑出去。”
池文浩长长叹了口气,黯然地别转了身子。
“文浩!”陈小乔的心一下子空了,她抢上一步,拦在了池文浩身前,双臂紧紧抓住池文浩的胳膊,她的脸上一片慌乱:“对不起,文浩,我不该怀疑你的。我现在明白了,一定是那股香气在做怪,就像大姐对我的心理暗示一样,很可能你在香气的影响下,产生了下意识的幻觉。因为之前,你的心里一直想着荒宅里死去的一老一小,所以,才会看到她们两个的幻影。文浩,别怪我吧,我……”
陈小乔的话未说完,她的小嘴就被池文浩的大手温柔地盖住了,紧接着,池文浩有力的手臂就将她微微战栗的身子紧紧地环抱,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她的耳畔环绕,同时传出的还有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猫猫,相信我,因为爱你,所以我决不会做出任何伤你心的事。”
陈小乔抬起秋水般澄澈的明眸,迎着爱人的目光,深情地微笑。
关玲此刻恰好走出宿舍大门,也恰好见证了一对情侣的爱意缠绵,她的手足似乎在一瞬间变冷,冷气穿透四肢直入心脏,她落寞地侧过头,无言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刹那间,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小乔,你有没有问过田甜9月17号那天夜里去哪了?为什么一夜不归?”吃过晚饭,池文浩拥着陈小乔在校园小径散步。
“我没问,如果田甜想说,她一定会告诉我的,如果她不说就说明她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又何必去勉强她。”陈小乔的声音甜美而娇柔。
池文浩却声音沉重地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在那天夜里,郑直和邱梦溪死在了黄志勤家的老宅,而恰好那夜,田甜没有回寝,而她又故意说谎隐瞒她的去向。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陈小乔突然停下脚步,吃惊地望着池文浩:“你是说,田甜和谋杀案有关?”
池文浩轻咳一声:“我只是怀疑,你不觉得她最近很奇怪吗?”
陈小乔沉默了。这也未尝不是她心里埋藏许久的疑问,田甜的确是有事瞒着她,可是,她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不过,尽管心中写满了疑问,然而,陈小乔在今天上午和何队见面时,却故意隐瞒了田甜那夜未归的事实,她似乎有意无意地,一直在保护自己的好友。
也许这样做的背后,正说明她对田甜没有信心。
“小乔,总之一句话,你要提防田甜。”
陈小乔后背一震,池文浩的临别赠言与先前田甜留下的那句话何其相似。一个是自己的恋人,一个是自己的好友,为什么他们却在相互怀疑,为什么他们身上都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陈小乔开始头痛,而且越来越痛。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五章调查(1)
如果不是和陈小乔的那场会面,何队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9月的连环死亡案件背后竟然还牵扯着十年前那场校园血案。
本来已经山穷水复的案情,竟豁然间柳暗花明了。
“小高,帮我查一下十年前,也就是1996年1月份的卷宗,看看有没有一起滨江师范学院的学生死亡案的记录。”
打发走小高后,何队坐在自己办公桌前,随意翻动着面前的案卷,不经意间,他的视线落在了韩若冰死前留下的那幅阴阳鱼太极图上。
阴阳鱼太极图?何队口中喃喃自语,这能说明什么呢?
要知道,关于这幅图,他已经在网上查阅了几乎所有的相关资料,阴阳鱼呈圆形——象征事物的永恒、循环式的运动状态,也象征人的生命起源。圆周内分左右两部分:左侧为白鱼,头向上代表阳;右侧为黑鱼,头向下代表阴。太极图也表示事物是处于不停运动状态的,其运动方式是阴消阳长、阳消阴长的不断变化过程。
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孩子,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告诉别人的,绝对不是会事物消长变化的关系。可是,她究竟要表达什么呢?还有她临死前喊出的“有亮”。这个“有亮”是不是和太极图有什么关联?
何队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这时,他感觉屋子里热了起来,沐浴在满室的灿烂阳光中,他的后背正一点点渗出汗液。他松了松紧箍着脖颈的领带,又随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那粒纽扣,再掏出自己的烟盒捏了一捏,却发现里面竟然空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回手把烟盒丢进垃圾筒。站起身形,逐个抽屉翻找起来了。口中还在念叨不止:“不对呀,我明明放了两包烟在桌上的……怎么找不着了……”
“何队,您……您找什么呢?”打扫卫生的老张头拿着拖把走了进来。
“啊,我找烟,怎么就没了……”何队头也不抬地顺口应道。
“啊,您……您是找……找烟哪。我……我知道。”老张头是个结巴,说话总让人着急。
“你知道?在哪?”何队突然间将头抬了起来,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老张头一边慢腾腾地向书架方向挪动,一边还结结巴巴地唠叨:“我……我擦桌子……怕弄湿……湿了……就放书架……架上了……你看……有亮……有亮……有两包烟呢……”
顷刻间,何队的脑中仿佛亮起一道闪电,随之闪亮的还有他自己的眼睛。他没有伸手去接老张头递过来的两包未开封的“极品云烟”,相反却欢快地吹起一声口哨,对着老张头高声笑道:“老张头,谢谢你,这烟就送给你了。呵呵。”
“可……可是……”老张头望着手中的名贵香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什么可是的,给你了,两包烟都给你了,去吧去吧,我要办公了,现在不用打扫。”
老张头用力握着手中的两包香烟,紧张得手心里都攥出水来。他抓起拖把,向何队鞠了个躬,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他已经两年没跑过了,因为腿脚不灵便的缘故,可是,今天他竟然又能跑了,跑得还一点都不慢。这种名贵香烟的滋味他一辈子都没尝过,如果不是何队今天犯了疯病,他恐怕直到入土都没机会尝了。真没想到,何队竟然还有间歇性的精神问题,他怎么没去医院看看?不过,还是不去的好,也许他下次犯病会给自己比“极品云烟”更好的东西。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六章调查(2)
何队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口中不停地念叨“有亮……有两……有两个……”
他一拍桌案,兴奋地叫了一声,随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那张阴阳鱼太极图发愣,终于,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双瞳一点点放亮。
他握紧拳头用力砸向桌面,口中大声喊道:“我明白了!”
“何队,你手不疼啊?吓了我一跳。”刚刚进门的小高被何队的一记重拳吓得心惊肉跳,抱着卷宗,捂着胸口直吐舌头。
“呵呵,小高啊,你来得正好。还记得半个月前弥陀山女大学生失足坠崖那件案子吗?”
“记得记得,那女孩好象还留下一幅挺深奥的图。”
“呵呵,不深奥,不深奥,是我们自己笨了。”何队兴奋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放光地望着小高笑道。
刑警小高也是眼前一亮,她了解何队,知道每当他开始坐立不安笑不拢嘴的时候,一定就表示案子又有进展了。
“怎么?何队,那图有解了?”
何队不住地点头:“小高,你还记得吧,这个叫韩若冰的女孩临死前,在电话里喊的最后两个字是‘有亮’,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一个人的名字,刚才结巴老张头一下子提醒了我。‘有亮’并不是人名,而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其实,‘亮’是‘两’的偕音,‘有亮’其实就是‘有两’。”
“有两?难道她要说‘有两个’?”小高好奇地歪着头说道。
“没错,你想,当时韩若冰最后看到的是那个所谓的‘白衣女鬼’,而据证人陈小乔说,在那之前的一个晚上,韩若冰还在学校树林里见过一次那个‘女鬼’。很可能她要喊的是‘有两个白衣女鬼。’因为她在那一刻很可能突然发现,这两个‘女鬼’不是一模一样的。”
“有两个‘白衣女鬼’?那怎么可能?除非这个所谓‘女鬼’是由两个人分别装扮的。”小高机灵地眨巴着眼睛。
“对,我早就说过,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所谓的‘鬼’吓死人其实还不是人在搞鬼?现在看来,这一连串意外死亡案件绝对不是简单的‘意外’,而是有计划有组织的谋杀。凶手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就是这两个装扮成‘白衣女鬼’的歹徒!而且凶手还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你怎么知道?”小高不能不大吃一惊了。
何队得意地一笑,指着桌上的卷宗:“你来看,这幅阴阳鱼太极图,我研究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头绪,可是,一结合上‘有两个白衣女鬼’,那就非常简单了。你看,白鱼与黑鱼之间由一条反“S”形曲线分开,这说明事物的阴阳双方是彼此相互依赖、相互为用的,任何一方均不能脱离另一方而单独存在,也就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通常,阳为男,阴为女。现在你明白了吗?”
小高眉头紧皱:“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也就是说,女中有男,男中有女,难道这个白衣女鬼是个‘阴阳人’装的?”
“哈哈……”何队放声大笑:“‘阴阳人’?亏你想得出来。你想,本来应该是同一个‘白衣女鬼’,可是第一次看时‘它’是女的,第二次看时‘它’却变成男的,是不是可以说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所以,我认为,装扮成‘白衣女鬼’的就是一男一女两个凶手!”
小高连连点头,眼中饱含着赞许和钦佩的目光:“何队,我就知道,只要有了足够的线索,再需要一点偶然灵感的触发,再难的案子您都可以迎刃而解。”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七章调查(3)
说话间,小高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来意,她急忙放低怀抱着的案卷,转手递放到何队的桌上:“何队,您刚才让我找的案卷我找到了,您看看是不是这份?”
何队眼中又是一道精光闪过,他一把拿过卷宗,重新坐进椅子:“好,太好了,就是这个。谢谢你,小高。”
小高莞尔一笑,环顾四周开口问道:“他们几个今天怎么都不在?”
“哦,我昨天下午就派他们去元阳查案去了,快的话明天就能回来。”
“啊,那您忙吧,我先去鉴证科那边看看。”说着,小高便转身欲走。
“唉,等一下。”
“还有事吗?”小高回过身诧异地问道。
何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讪笑着:“没什么,就是想麻烦你帮我买两包烟。”
小高展颜一笑:“没问题,五分钟回来。”
说着,小高便像轻盈的燕子,转眼间消失在门口了。
何队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开始翻阅刚刚取来的卷宗。
“接到报案时间:1996年1月13日下午15:25。
报案人:何志高。
死者为一名男性,19周岁,姓名:林森。
勘查结果:死者腹部发现三处插入式刀伤,一处深达7厘米,两处穿透后腰。现场残留凶器一把,为七成新杀猪刀,刀长25厘米,最宽处为8厘米,死者创伤面与刀身尺寸吻合,刀上指纹和血迹确系死者所有,终合各方证据最后认定,死者为自杀。死亡时间为当日下午13:00至13:30之间。
案发地点:滨江师范学院4号宿舍楼1楼左侧水房。
办案人:伍长发、王伟。
证人:何志高(滨江师范学院学生处干事)、黄万山(滨江师范学院学生处处长)。”
放下案卷,何队脸上的肌肉一点点收紧,眼中的光芒也一点点变冷,他的眉心拧成两个高高凸起的丘陵,手指的指尖也在微微地颤抖。
不对,这份结案记录有问题。
这是何队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
据陈小乔所说,十年前滨江师范学院的那起血案死者应该是两名,一名为被杀,死者叫黄宏涛,一名为自杀,死者叫林森。现在警方勘验现场的结果,却只发现一名自杀的死者林森,那么,另外一名死者呢?黄宏涛哪里去了。这只是疑点之一。
其二,陈小乔证明,当年那起血案的案发地点应该是滨江师范学院4号宿舍楼的113寝室。而且,113自杀事件在近十年来一直在该校广为流传。可是,为什么这份案卷上记录的案发地点却是滨江师范学院4号宿舍楼1楼左侧水房。为什么水房会被误传为113寝室?案发地点究竟是在哪里?这是疑点之二。
其三,案卷上明确指出,死者林森的死亡时间是在1996年1月13日下午13:00至13:30之间,可是,警方接到报案的时间却是当天下午的15:25。难道报案人在死者死亡近两个半小时才发现案情的吗?可是,据陈小乔说,当时应该有两个人直接目睹了林森的自杀。难道他们在目睹血案之后,会隔了两个多小时才去报告校方吗?要知道,4号宿舍楼与学生处所在的行政楼相隔不过几百米。这中间的两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疑点之三。
其四,据陈小乔提供的线索,那名十年前在113室被杀的男生叫黄宏涛,他是一周前被蜂蜇死的滨江商学院学生黄志勤的堂哥。而现场的第二名证人黄万山,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他就是黄志勤的父亲——教育局的黄副局长。事隔十年,两起人命案,为什么都和黄万山有关,而作为十年前被害人黄宏涛的家属,他为什么会对侄子的死保持缄默?甚至连侄子的尸体都不翼而飞?
以上的四个疑点足以证明,十年前的这起案子不简单,非常地不简单。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十八章调查(4)
无意间一抬头,何队发现自己的桌子上突然多了两包簇新的“万宝路”香烟,一定是小高刚刚回来过了,他拍拍前额,自己就这个毛病,一分析起案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否则,自己的前妻也不会最终选择和自己分道扬镳。
他撕开包装纸,抽出一根烟,点燃之后深吸了两口,好半天,他才吐出一口烟雾,也许是由于烟气在喉咙停留的时间太长,他忍不住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喝口水吧。”小高温柔的声音在身畔响起。
何队抬起头,感激地接过茶杯:“谢谢。”
“少抽点烟,身体抽坏了后悔都来不及。”小高的声音透着幽怨。
“呵呵,惯了,反正我身子好坏都没人在意。”
“谁说的?我……”小高忽然间打住话头,她的脸“腾”地升起一片彤云,一扭身跑出门外。
何队忘着小高的背影,竟有些痴了。
“老何,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已经升任派出所所长的伍长发用力摇晃着何队的手,热情地打着招呼。
“怎么?不欢迎吗?”何队爽朗地笑道。
“哪有,不过,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说吧,又来查什么案子?”伍长发倒了杯茶给何队,自己则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何队竖起大拇指,满面含笑:“呵呵,老伍啊,今天我还真是向你求取真经来了。”
“行了行了,快说吧,又碰上啥难题了?”
“是关于一个十年前的案子,你经手的,不知你还能不能想起来。”
“呵呵,这你可小瞧我了,我可是所里出了名的‘电脑存储器’,办过的案子全都过目不忘。说吧,是哪件案子?”
“就是这个。”说着,何队就把随身带来的卷宗递了过去。
“哦,是这个自杀案啊,对了,还是你哥哥报的案呢。当时我们片警和他们学生处的关系很熟,当时,你哥哥怕死了学生对学校影响不好,还让我们千万不要把消息外传呢。怎么?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你确定当时是在水房发现尸体的吗?”
“没错,这个错不了。当时我和王伟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死者平躺在水房中间的水泥地上。血流了一地,人早就断气了。”
“当时现场除了死者,还有我哥哥外,还有什么人在场?”
“就是学生处的黄处长,再就没有其他人了。”
“当时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说了,你哥说,那天学校就他一个老师值班,本来三点钟就该下班了,可他突然想起上午十一点左右一个男生来跟他借4号宿舍楼的钥匙,说要进去拿点东西,结果一直就没见他回来还钥匙。结果,他去4号楼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水房里的死尸,尸体就是那个借钥匙的学生,名叫林森。后来,他就打电话给学生处黄处长,当黄处长到达现场后,他才报了案。”
“这么说,是我哥哥自己发现的死亡现场?”
“对,他是这么说的。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
第十九章调查(5)
何队轻轻摇了摇头,眉心深锁地继续询问:“老伍,你还记得他们两人当时的神情吗?我是说我哥和那个黄处长。”
“哦,让我想想。”伍长发思索片刻,抬起头说道:“我记得,当时你哥的表情很害怕,脸色有些发白,还时不时地拿手绢擦脑门上的汗。要知道,当时可是冬天,总不至于热得出汗吧。哈哈……”伍长发大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不过,我非常理解,第一次见到死尸,还是浑身是血的死尸,谁也会吓得不轻的,何况还涉及学校的声誉问题。”
何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两下,不置可否地继续追问:“那那个黄处长呢?”
“他呀,他倒没那么慌乱,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很悲痛,就好象死了亲人一样,眼睛还一阵阵发红呢。看来,他是个挺有爱心的学生处长。”
何队闷哼一声,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的微笑,他猛然站起身来,用力握住伍长发的手,大声说了句:“谢谢你,老伍,你帮了我大忙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黄副局长的办公室很大,起码有何队自己那间办公室的四个大,但室内的陈设却很简朴,除了一个摆满了书籍的书柜和几株绿色植物,便只剩下一张墨绿色的长沙发和黄局长的办公桌椅了。桌上的书稿文件摆放相当整齐,和何队乱糟糟的桌案相去甚远。再加上黄局那中规中矩的衣着,看得出来,他是个行为严谨而心思缜密的人。
坐在办公室里的黄副局长与那天以亡父身份出现在殡仪馆的黄父简直是判若两人,此刻的他,微微含笑的脸看不出内心的喜悲,沉静而锐利的眸子透着深藏不露的官威。
“何队,您这次来是不是志勤的案子有什么眉目了?”黄副局长微笑着拉了拉西装的下摆,向后仰靠在高背椅上。
何队清了清嗓子,笑笑:“不好意思,黄志勤的那件案子目前还没有明显的进展,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黄副局长理解地点了点头:“你们辛苦了。”
何队低头喝了口水,心中思怵着如何开场,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开门见山地问道:“黄局,您是不是有个叫黄宏涛的侄子?”
黄副局长并没有表露出一丝的惊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您侄子他现在在哪?”
黄副局长叹了口气:“宏涛他……已经不在了。”
何队登时精神一振:“他不在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黄副局长的神情有些落寞:“有十年了。”
“十年?你是说他已经死了十年了?”
“不,我是说他失踪十年了。”
“失踪?你说他没死?只是失踪了?”
“是的,本来失踪五年我就可以申请注销他的户口,可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一直认为他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他失踪的具体时间是?”
“1996年的1月13日,那天一早他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可是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24小时后我就报了案。公安机关应该有记录的。”
黄副局长说的不错,这和何队在警局调查的结果完全一致,时至今日,黄宏涛都仅仅作为失踪人口记录在案,从未开具过死亡证明。
第二十章调查(6)
“可是,据我所知,就在黄宏涛失踪的同一天,您原来就职的滨江师范学院4号宿舍楼发生了一起学生自杀案,您当时也在场,对吗?”
“是的,我接到何志高的电话就赶去了,对了,他好象是你哥哥吧,详细情况你可以直接问他。”
何队抬头注视着黄副局长的眼睛,对方的视线也正聚焦在他的脸上,两束同样犀利的目光交接之后,竟然分不出胜负。
何队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不过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可是,据滨江师范学院的学生关玲说,她曾当面听您说起,您的侄子是在4号楼113寝室自杀的,而且是割腕,而她也曾听您儿子黄志勤亲口说过,您告诉他他堂哥是死在113寝室的。请问,对于这种说法您如何解释?”
黄副局长突然笑了起来:“呵呵,没想到我的好心反而引来了你们对我的误会。要知道,当年我侄子失踪后,和他关系亲如兄弟的志勤就一直缠着我问个不停。我先还找借口搪塞,后来,大概在宏涛失踪一年后吧,我觉得他生还的希望已经不大,又怕告诉志勤实情,这个实心眼儿的孩子会一辈子无休止地寻找下去。正好我们学校有个叫林森的学生在4号楼113室自杀了,所以我就含糊地告诉志勤,他堂哥就是死在113寝室的。因为时间久了,大家已经不再记得那个自杀学生的名字,所以志勤就误以为他堂哥就是那个自杀的学生了。而对于那个叫关玲的女孩子,从她对我的问话来看,志勤一定已经把我告诉他的关于他堂哥的死因跟她说过了,那么,我何必再要节外生枝呢,所以,我就顺着她的思路告诉他宏涛是在113室自杀的了。至于割腕,也是随口说说,只不过为了让她不要继续追究罢了。因为,我知道,十年前那起113自杀案和志勤的案子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何队微微冷笑:“可是,据我所知,十年前那个自杀学生林森的尸体并不是在4号楼113寝室发现的,而是在1楼的水房发现的。您当时也在场,不是吗?请问,您不会记不清尸体所在的位置了吧?”
何队问完这句话,就开始等待好戏的开场,他相信,自己的这一击已经点中了黄副局长的死穴,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圆其说的。
谁知,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何队却输了。
黄副局长不仅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慌乱,相反,却极为镇定地作出回答:“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我和志高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作为学生处的工作人员,我们考虑的已经不完全是单个学生的利益,而是整个学校全体学生的集体利益。当时,由于尸体是在水房发现的,如果据实在校内通告,那么,必然会造成整个4号楼,特别是一楼十三个宿舍的慌乱。要知道,水房可是学生每日都必不可少的去处。如果关闭水房,会直接影响到学生们的正常生活,所以,我和志高商量后,决定把自杀的地点改为113寝室,以封闭一个宿舍的小的牺牲换取十几个宿舍的正常生活秩序,您说,这能算错吗?”
第二十一章调查(7)
一席话说得何队无言以对,尽管他知道,事实与黄副局长的说辞很可能大相径庭,可是,他却找不出有力的证据驳斥对方。看来,他低估了这个黄副局长的手段。
此路不通,只能另辟蹊径。看来,他必须要面对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人了。
不过,在面对自己的亲哥哥之前,他还想见一个人,一个有可能提供一些关键线索的看门人。
“白阿姨!”当何队和小高突然站在她的面前时,白阿姨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满脸堆笑地问道:“警察同志,你们又来调查啊,是不是还要找那个关玲啊?我帮你们喊去。”
“不必了。”何队有力地摆了摆手,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定定地审视着白阿姨的脸。
这本来是何队面对每个被调查人员的一种习惯,可是,这却让白阿姨有些手足无措了。
“白阿姨,您别怕,我们是想向您调查点事情。您知道什么据实告诉我们就行了。”女孩子毕竟心软,所以一见白阿姨的窘况,女警小高就和颜悦色地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白阿姨老实地点了点头:“行,你们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诉你们。”
何队收起眼光的锋芒,缓缓地开口:“白阿姨,听陈小乔说,她们曾经向你打听过113室自杀案的一些情况,当时,你告诉她们,那个自杀的学生名叫林森。”
“是的。是林森。”
“好,你还说,林森开始时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她姓什么你还记得吗?”
白阿姨凝神想了一想,这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好象是姓关吧,关羽的关。”
何队微微颔首:“好,你还对陈小乔说起,那个姓关的女孩子后来移情别恋,喜欢上一个有钱的学生,不理林森了,有这么回事吗?”
“是的,我没撒谎,那个姓关的女孩子就是水性杨花,否则林森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也不会为她去寻死。”
“哦,那个姓关的女生后来喜欢的有钱的男生是不是姓黄的?叫黄宏涛?”
“是啊是啊,您怎么知道的,要不是你说起,我都想不起那个男生的名字了,只记得是姓黄。”
“那么,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就是那个关姓女生开始移情别恋,不再理睬林森的大概时间你还想得起来吗?是不是在放寒假前几天的事?”
白阿姨很快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应该是1995年圣诞节的时候,那天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跑出去玩儿了,只有林森一个人跑到我的收发室,对着我哭诉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当时喝了很多酒,眼睛都喝红了。他就絮絮叨叨说起那个姓关的女生怎么伤了他的心,怎么喜欢上那个姓黄的不理他了。反正就是失恋的人常说的那些话,具体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何队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继续见缝插针地问道:“他当时那么失控,有没有跟你说过‘不想活了,要自杀’的话?”
第二十二章调查(8)
“那倒没有,他是个孝顺孩子,非常热爱他妈妈,不会因为感情挫折就自杀来伤害他母亲的。”
“可是,据我所知,林森的母亲在放寒假前两天突然去世了。他会不会由于失去母亲而万念俱灰,进而自杀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记得他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匆忙回家的,他还没有回来学校就放假了,我也回乡下了。”
“那也就是说,他母亲去世后你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没错。”
“好,最后一个问题,林森从圣诞节失恋到1月份回家探母,这半个月的时间他有没有表现得非常消沉,甚至不肯与人交流,独来独往?”
白阿姨摇了摇头:“刚开始那两天他有点情绪低落,不过,也就是几天的事,到12月末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又恢复了精神,还对我说,他想通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只要对方快乐就行。1月份的时候就又开始能说能笑了,甚至和那个姓黄的好象也没那么敌对了。”
“好的,非常感谢你,白阿姨,不打扰你了,我们走了。”
“不客气,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只管来。我一定配合。”白阿姨始终微笑着。
临出门前,何队长似乎无意间瞥了一眼白阿姨桌上那个骑着木马的小男孩的相架,他随口问道:“这是你孙子吧?长得蛮精神。”
白阿姨神色一变,不过马上就笑嘻嘻地“哼哈”答应着目送两名刑警离去。
“小高,我觉得白阿姨的证词基本上可以确定关玲所说的关于她姐姐的事情是基本可信的。不过,关于黄宏涛的死我们还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毕竟,一个精神病人所画的铅笔画是根本没有说服力的。但是,黄宏涛怎么可能也在1月13号失踪呢?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所以,很有可能,林森是杀死黄宏涛后自杀的。”何队边走边向小高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看,很有可能林森是一时想不开,为情杀人再自杀的。”
“不,我觉得这不是简单的情杀。通常,因失恋而杀人或自杀的人,都有一个特定的不稳定阶段,在这个时段内,他们只相信自己遭到遗弃和背叛,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生不如死,所以才会采取极端的行为。可是,刚才从白阿姨的回忆看来,林森已经在案发前的半个月左右就走出了感情的误区,而且情绪越来越好。那么,怎么可能回一趟老家就再次陷入失恋的绝望中呢?”
小高咬了咬嘴唇:“有可能他先前的好转都是假象,在母亲过世的打击下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他才痛下杀手,夺去了情敌和自己两个人的生命。”
何队猛一击掌,双目放光地望着小高说道:“对,新仇旧恨!就是新仇旧恨!林森绝对不会仅仅因为黄宏涛夺走自己女友这个旧恨而起杀心的。之所以让他痛下狠手的,一定是因为他和黄宏涛之间的某个新仇。是什么新仇呢?这就一定和林森回家探母有关。看来,我们还要去一趟林森的老家。”
第二十三章调查(9)
“何队,我们回来了!”何队和小高刚刚回到警局,迎面就碰上被派去元阳查案的两名队员。
“怎么样?有没有好消息?”何队拍着其中一名队员小李的肩膀,笑容满面地问道。
“当然有,而且还不止一个。”小李志得意满地回答。
“太好了,走,到咱屋说去。”何队立时来了精神,用力一拍小李的后背,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刚刚坐定,何队就急不可耐地问了起来:“有什么新发现?快点说说。”
小李却没有急着回答何队的问题,而是拿了两个杯子,跑到饮水机前接起水来。一边接水,一边对着何队诉苦:“今天我们查完案子就急着往回赶。这一路马不停蹄,到现在都没顾上喝口水呢。我这嗓子都冒烟了。”
另一名队员也随声附和。
何队尽管已经是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挥挥手:“你们先喝,你们
先喝。”
小高在一旁看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李一口气喝完了满满一杯水,这才一抹嘴巴,面向何队坐了下来:“唉,
这一趟我们收获还真是不小。你都猜不着,那座黑棺里的白骨究竟是谁的?”
“是谁?”何队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圆了。
“就是荒宅灭门案中那个到处通缉的嫌疑犯的!”
“什么?是那个失踪的男主人?”何队的眼睛差点要瞪出眼眶。
“不错。而且据尸检的结果看来,该名死者骨骼上并无明显伤痕,排除外伤致死的可能。很可能是被毒杀。由于骨骼没有发黑变色的迹象,初步判定致死毒药是有剧烈神经毒性的毒药,比如‘毒鼠强’。同时,我们又在荒宅背后不远的林间空地上发现了一处被挖掘回填的土坑。清除浮土后,可以确定,这个一米多深的大土坑就是曾经掩埋死者尸体的坑穴。我们将坑穴里的泥土对比在死者尸骨上发现的粘附着的细微泥土,最终发现,二者完全吻合。而且,根据死者的尸骨来推算他的死亡时间,恰好是三年左右,与灭门案发生的时间完全吻合……”
何队听得眼中锐光闪烁,不等小李说完,便抢先说道:“如此看来,极有可能三年前当地警方的结论是完全错误的。荒宅的男主人很可能在母亲和女儿被杀的时候就已经被毒杀了,那么,又是谁杀害了死者的母亲和幼女,最后又劫持女主人而去呢?”
小李得意地从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在何队和小高面前晃了几晃,嘿嘿笑道:“凶手就在这里!”
“什么?小李你怕是疯掉了吧。”小高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你们看,这是什么?”小李把袋子举到何队的眼前。
第二十四章调查(10)
“银镯子?哪来的?”何队诧异地问道。
小李收起袋子,安静地坐了下来,缓慢而有力地说道:“就在埋尸的那个土坑里找到的。”
“什么?”何队险些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吃惊地问道:“镯子是谁的?”
“就是那个失踪的女主人的。”
“不会吧?”小高惊得张大了嘴巴。
“不会错的,当地有好几个人都能作证,他们说看见女主人戴着一个这样的银镯子。因为上面的图案很特别,所以就记住了。”小李肯定地点头道。
“难道说,毒杀和掩埋男主人的就是失踪的女主人?不可能,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制造出这么疯狂的灭门惨案呢?”小高连连摇头。
小李苦笑道:“别说你们不相信,连我们两个也都不信呢。直到……我们发现了这个。”
说话间,小李又从包里取出一个一尺左右的物件,尽管隔着外面的一层袋子,大家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菜刀?难道这就是那把杀人的菜刀?”何队惊问。
“不错,这把菜刀上边的血迹证明是三个人的,分别属于被害的祖孙俩,还有失踪的女主人。而菜刀上的指纹,则分属于两个人,一个是男主人的母亲的,一个是失踪的女主人的。根据现场残留女主人血迹这一事实看来,当时女主人在杀害祖孙俩时,曾遭到那位祖母的强烈反抗,甚至因此导致女主人受伤,但老太太终因年老力衰,最终被年轻的儿媳活活砍死。而杀人的凶手在制造惨案之后,则一个人趁着夜色愉愉地逃走了。”
“不对呀,如果真是女主人干的,那么当时现场应该会留下很多她的脚印啊,那为什么当地警方还会认定是男主人行凶杀人呢?”何队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就是凶手的狡猾之处。我们在埋尸的土坑里只找到一双女式的布鞋,却没有发现男主人的鞋子,很显然,女凶手在毒杀丈夫后,又换上丈夫的胶鞋,跑回家里去行凶。所以杀人现场到处都留下了踩满鲜血的男主人的胶鞋印迹。”
“天哪,竟然有这么可怕的女人!连自己三岁的小女儿都不放过。她是不是疯了?这个女主人目前还在逃吗?”小高吸着气说道。
“是的,不过当地警方已经发部了通缉令,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捉拿归案。”
“你们两个倒是厉害,去了一趟元阳就把一个搁浅三年的积案破了。可是,这对我们目前的‘血面纱’杀人案并没有任何帮助啊。”
“谁说的?我们发现,荒宅里那座黑棺装订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而根据尸骨身上的泥土干燥程度判断,尸骸被挖掘出来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五个月。那就是说,挖掘尸骨的人一定是知道埋尸地点的人。”
“你是说那个失踪的女主人?”小高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排除这种可能,而且,我们在黑棺的底部还发现了几根宝贵的女人头发。我想,这一定是那个躺在棺木里在男主人白骨下操纵尸骨的人留下来的。而且,她还是一个女人。”
“好小子!干得不错啊!马上把头发送鉴证科检验。”何队腾身而起,亲切地敲了小李一记老拳。
小李灵活地避过拳头,嘴里笑嘻嘻地嚷道:“这就叫‘强将手下无弱兵’!”
第二十五章调查(11)
10月9日,星期五,天空中的云朵似乎比前日又增添了几许,不过,太阳的光芒依旧热辣,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
何队与小高站在林森家的老宅面前时,两个人的心里都不由得涌起一股酸意。
低矮的平房,漏洞的破窗,长满荒草的屋顶,严重变形的门板。
可想而知,住在这里的人们曾经是怎样的艰辛与困苦。
“你们找人吗?”隔壁人家的窗子探出一张黑瘦的脸,那是一个年逾五旬的妇女。
“哦,大嫂,这是林森的家吗?”小高连忙笑着走过去打招呼。
“是啊,是啊,可他们家早就没人了,十年都没人住了。”探出窗外的那张脸有些诧异。
“我们知道。”小高继续陪笑。
“你们是……是警察?他们家出事了?”何队和小高身上的警服引起了那位邻家大嫂莫名的紧张。
“大嫂,您别害怕,我们是做户籍管理的,来了解一下这家人的情况。”
“哦。”邻家大嫂的脸色舒缓了一些。
“大嫂,林森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小高温和地问道。
“她姓林,我们都叫她林子,她的全名好象叫林冬梅。”
“哦,原来林森是随母姓的,那他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从林子搬过来开始,就没见过她有男人。”
“那林冬梅是什么时候搬来的呢?”
“大概是1978年夏天,当时小林森还在怀里抱着,只有两个月,正吃奶呢。”
“那林冬梅搬过来十几年的时间,难道从来没跟您提起过她爱人的情况吗?”
邻居大嫂摇摇头:“就是呢,我们街坊邻居的聊闲天,问过她好几次,可她总是一个字都不提。有一回小林森被几个不懂事的坏孩子骂成‘没爹的野种’,他就跟那几个孩子打架,打不过就哭着回家找她妈妈要爸爸,结果他妈妈很粗暴地抓着他的手,大声叫着‘你没有爸爸!记住你就是没有爸爸!’话没说完,他妈妈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后来,懂事的林森就再也没有问过他爸爸的事。以后再有坏孩子骂他野种的时候,他就躲开,被人家欺负也一声不吭,就一个人跑到河边扔石头,唉,原来挺活泼的一个孩子,一下子就变了样了。真是可怜哪。”
大嫂边说边用衣襟擦试眼角的泪花,而小高的眼睛也不由得潮湿起来。
邻居大嫂继续说:“我问过林子,她是哪年结婚的?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就找借口走了。后来我们几个街坊私下里议论,林森一定是林子的私生子,她是没结过婚的。”
何队和小高对望一眼,表情都是大为惊异。
小高好奇地问道:“那陈小乔,也就是林森的妹妹怎么后来又出生了?他们是同一个父亲吗?”
邻居大嫂摇摇头:“不是的,林森的妹妹,也就是你们说的陈小乔,那是她后来随她养父改的名字,她原来叫林美。其实啊,她并不是林森妈亲生的,是她在外面抱来的,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们邻里邻居的都知道,只是瞒着林美这孩子。我们都说,林子这人心太好了,自己拉扯个儿子都够艰难的,还去养活别人的孩子。”
第二十六章调查(12)
何队听到这话,急忙向那大嫂询问:“那么,林冬梅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邻居大嫂一愣,摇摇头道,“她没有固定工作,开始的时候就给人打点零工或者拾点破烂过活。不过后来她家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了,因为她有一手刺绣的绝活,专门绣梅花,各种各样的梅花,就跟真的一样。上门收绣品的小贩一眼就看中了,以后她就在家收刺绣的活儿,靠这个赚钱养家。”
何队心念一动,随口问道:“那个林冬梅是农村妇女吧?”
“谁说的?她书读得不少,好象是高中文化呢,说话也斯斯文文的,我们几个家庭妇女写个信啥的还要找她,她字写得可漂亮了。”
何队一怔,奇怪地问道:“她既然有文化,为什么不出去工作呢?”
邻居大嫂突然露出一个相当古怪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她呀,好象有点见不得人的。”
“见不得人?怎么说?”何队的眉毛竖了起来。
“从她搬过来,一直到病死,整整十八年的时间,每一次我见她的时候,她的脸上都戴着一块大口罩,头上还戴着一顶旧军帽,把整个脸都遮住了,就露着两只大眼睛。”邻居大嫂比比划划地说道。
小高诧异地问道:“不会吧?难道就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吗?”
“反正我们外人是谁也没见过,我私下问小林美,她说她也没见过,她妈连吃饭都背着他们。睡觉都戴着口罩。小林美好几次夜里想揭开妈妈的口罩,可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没敢。不过,林子死的时候,林森一定是见过她的样子的,因为是他处理的后事。我们街坊只见着一具白布蒙着的尸体。”
小高紧张地问道:“那林森处理丧事的时候,你看他有什么异样吗?”
邻居大嫂翻了翻眼睛:“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按说妈死了,论谁都要哭上个一天半日的,可林森这孩子直到抱回他妈的骨灰,我们都没见他怎么掉眼泪,不过,他的眼睛红红的,就像狂犬病发作的野狗一样,吓得我们都不敢靠前。他那模样,就像要跟谁拼命一样的。”
何队的眉心又拧成了结,他发现,林森的杀人根源,一定是和他那次回家探母有着直接的联系。林森的母亲——林冬梅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的脸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从来不敢见人。
走进曾经被林森叫作“家”的低矮破败的烂房子,小高几乎被里面的灰尘和潮气呛得喘不过气来。阳光透过通洞的窗户射进房内,大大小小的蜘蛛网以及空气中浮动的灰粒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这是一套老式的土坯房,除了小得可怜的厨房,连个厕所都没有,房里有两间住人的屋子,虽然空了十年,可屋内的被褥和摆设竟然都没动过,只是盖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第二十七章调查(13)
其中的一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旧桌椅,看桌上的高中课本和床头摆着的几件男人衣服,这间房应该是林森住的。
“仔细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日记书信之类的东西。”何队一边吩咐小高,一边开始像猎犬一样掀起床上的被褥仔细查找。
然而,这间屋子里里外外翻腾了两遍,却还是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何队发狠地从嘴里吐出半截烟蒂,抬起皮鞋将它踩成一团齑粉。他闷声说道:“走,去另外那间看看。”
这间房间比林森的卧房要稍大一点,屋子里除了桌椅和两张木床外,还有一个老式衣柜。桌上和墙上叮叮当当挂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一个断了胳膊的灰蒙蒙的玩具娃娃垂在衣柜的柜门上,看得出来,这间屋子曾经充满了女人的细腻和情趣。
清贫的家庭最最缺乏的就是物质,所以搜查这样的屋子绝对不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十几分钟之后,何队就有了不小的收获。他在抽屉里找到了几件已经完成的绣品,果然,上面绣的都是梅花,看着绢帕上那一朵朵形态逼真的梅花,何队不禁陷入了沉思。
“何队,你帮我挪挪柜子,后面好象夹着东西。”小高一边用力地推动衣柜,一边向柜子和墙壁的夹缝张望。
何队这才回过神来,双臂加力,一声大喝,衣柜就被移开了一尺。
“好了,我拿到了,是照片,两张黑白照片。”小高一边拍打着照片上的灰尘,一边兴奋地向何队报功。
“照片?快给我看看。”何队尽管一贯沉稳,此刻却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第一张照片是一张劳动中的照片,一个正在插秧的年青姑娘,正侧过头来面对镜头灿烂地微笑。这是一张白晳纯净而美丽的脸庞,在两条乌黑发亮的长辫子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清丽脱俗,就像一朵超凡出尘的空谷幽兰。
“太美了!真没想到那个时代竟然还有这样漂亮的姑娘。”小高忍不住啧啧称奇。
照片上没有文字标注,不知道照片中的美人究竟是谁。莫非她就是那个终日戴着大口罩的林冬梅?
第二张照片是两个年轻女孩的合影,同样纯净得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同样的身高与身形,左边那个穿着军装扎着瓣子的少女,正是第一张照片的主角,只是一身戎装的她,比前张照片里的形象更加英姿飒爽。站在右边的女孩年纪应该和左边的少女相仿,不过,她却穿着一件深色碎花的小夹袄,右手抓着胸前那条粗粗的大瓣子,脸上涂着油彩,看打扮,应该是刚刚参加完演出。
这张照片的背后写着几个清秀的钢笔字:冬梅与“喜儿”摄于76年冬
小高看完那几个小字,马上急着发表意见:“我说右边这个姑娘的打扮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样板戏‘白毛女’里边的那个喜儿。这姑娘长得浓眉大眼的倒挺漂亮,就是嘴显得稍稍大了点儿。”
第二十八章调查(14)
“行了行了,你们女孩子就喜欢对别人品头论足。这次可不白来,收获真是不少啊。走吧,马上坐车回去。”
何队边说边小心地收好绣品和照片,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两张照片里都有出现的那个美丽少女就是林冬梅,照片拍摄的年代一定是知青下乡期间。第二张照片既然是摄于1976年冬天,而当时的林冬梅很显然还没有怀孕,因为林森是1978年春天生的,那么,对林冬梅怀孕生子有重大影响的应该就是中间间隔的1977年了。而林冬梅从一个绝美的少女蜕变成靠戴口罩来掩盖容颜的单亲母亲,中间的转折点也是1977年。看冬梅和“喜儿”拍照的姿态,她们应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那几年中她们也应该是关系非常密切的,那么,只要找到了照片中的“喜儿”,很可能就能揭开林森的身世之谜,也能揭开林冬梅掩盖容颜的真正原因。
可是,这个“喜儿”现在能否找到呢?
何队站在哥哥家的防盗门前,几次想把钥匙插进锁孔,可是内心的矛盾却让他刚刚抬起手来却又放下,钥匙在他的手里被握得渐渐发烫。
正在这时,面前那道铁门突然间被拉开了,提着挎包的嫂子出现在门里。
“志远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吃过饭没?”嫂子亲热地给他拿拖鞋。
“我吃过了,嫂子,你这是要出去呀?”面对待自己始终如亲弟弟般的嫂子,何队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他担心,过不了多久,嫂子脸上的微笑就会变成对他的怨怒了。
“哦,医院有个急诊,我得马上赶过去,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爸刚睡,你哥在屋看电视呢,他刚才还念叨你呢。”嫂子笑着带上了大门。
何队深吸了一口气,也好,爸睡了,嫂子出去了,侄子在上大学,今晚家里就剩他和哥哥面对面的交锋了。
尽管这会很残酷,也会让他很为难,然而,他却义不容辞。
他的脚步声很轻,可是,他的哥哥却不用回头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志远吧?刚才我还跟你嫂子说,他新给我买的那件羊毛衫的颜色和款式适合你穿。来,脱了外套试试。”
面对哥哥微笑着递过来的羊毛衫,何队的心里似乎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袭来,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傻站着干啥?快试啊。”何处长脸上的慈爱更胜以往。
何处的内心正激烈地交战。说,还是不说?如果不说,以后岂不是要更难开口?
想到这里,何队将心一横,接过羊毛衫放到一边,抬起头,神情凝重地望着哥哥说道:“哥,把电视关了,我有事和你说。”
“怎么?”何处长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他似乎也预感到弟弟要和他谈的事情,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缓慢回身,他关掉了电视。
“哥,你坐下。咱们好好谈谈。”何队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道。
第二十九章调查(15)
何处长走过去坐下,整个过程他的动作明显地有些迟钝,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很不平静。
“哥,我想问问你,十年前你们学校113室的那起血案。”何队的声音不高,但却透着严峻。
何处长的身子一震,眼神也猛地一个闪烁,他迟疑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哥,我想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所有的疑点都已经集中在你的身上。”
“我身上?”何处长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的,有人证明,当时死的学生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而且案发地点不在水房,就在113寝室。可是,等你打电话叫来学生处的黄处长时,他却只见到一具尸体,而且地点已经变成了一楼的水房。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你,有可能移尸和毁灭另一具尸体。而你的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何队不容哥哥反应,一口气连珠炮般向哥哥发起了猛攻。
何处长显然没有准备,所以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到最后两个字时简直已经浑身发抖了:“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呀。”
“不是你?现在有黄处长作证,还有一个当年的临时工作为目击证人。你想否认都没用了。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何队的表情很痛心。
“不!不是我要搬动尸体的!不是我啊!”何处长的脸上一片绝望,双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何队的心里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发现事情正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
“哥,我知道主谋不是你,因为这样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一定有人指使你这样干的。可是,现在如果你不说出那个人来,那么你就要为他背这个黑锅,你要被迫承担一切的罪责。哥,妈不在了,现在没有谁比咱们哥俩儿更亲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坐牢呢?你想过没有,一旦你进了监狱,那风烛残年的爸爸能不能受得了?嫂子和大侄儿在人前人后怎么抬得起头?而哥哥你,从受人尊敬到声名狼藉,就为了给别人做替死鬼,你在里面牢底坐穿,那个人在外面却无限风光,哥,你想想,你为他这么做值得吗?而且,你再想想,在关键时刻,他不但不保你,反而把责任全都推到你的身上,这样的人,你还跟他有什么道义可讲?哥,只要你愿意出来指证他,那么,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减轻罪责,毕竟你只是受人指使,充其量只是个协从,再加上检举揭发这一重大立功表现,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何队的“攻心术”显然产生了效果,何处长的身子一直在发抖,但是抖着抖着,他渐渐平静下来。他放下捂着头的双手,定定地望着弟弟:“志远,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我坦白交待,是不是就能从轻发落?”
何队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保证。”
何处长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他咬了咬牙,开始讲述十年前的真相。
第三十章揭秘113(1)
第二天,傍晚时分,滨江师范学院4号楼收发室内。
何队、小高、关玲、田甜、陈小乔、池文浩、白阿姨,七个人挤在本来就不宽敞的收发室内,这里的空间越发显得狭小。
“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那就是,案情已经有了明显的进展。”何队双臂交叉胸前,神情无限轻松。
“哦?找到凶手了吗?”田甜的急性子又得到了体现。
“……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证据,相信过不了几天,案子就会水落石出。”何队志得意满地说道。
田甜失望地撇了撇嘴,向陈小乔望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这个何队又在吹牛了。
陈小乔淡然一笑,仰起头期待何队的下文。
这时,关玲突然问了一句:“何队,您有没有查到十年前113血案的真相?当时死掉的学生是不是有两个?”
何队点点头:“没错。”
关玲的眼睛忽然一亮:“这么说,您都查清楚了?为什么明明死了两个学生,后来校方却说是一个?那个黄宏涛的尸体哪里去了?”
何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当时,你姐姐敲不开113的房门,就跑到几百米外的行政楼找到值班的何志高,正好那个临时工也在场,就跟着一起跑进4号楼。当他们三个撞开113寝室房门的时候,那个黄宏涛还没有死,他身中数刀,挣扎着爬向门口,努力地向你姐姐伸出手来。可是,就在他们的手指即将碰触的刹那,他倒地身亡了,身后留下一条宽宽的血痕。而行凶的林森,趁着大家惊慌失措的瞬间,一手握着‘血纱巾’,一手抓着杀猪刀,疯狂地叫喊着‘血面纱!血面纱还会回来的!’紧接着就挥刀向自己的肚子刺去,接连刺了三刀,鲜血四溢,他也气绝身亡。现场的惨状简直无法形容,到处是血,更多的鲜血从两名死者的身体向外流淌。你姐姐目睹这样的惨相,无法承受,当时就尖叫着昏了过去。由于被杀的学生是何志高的顶头上司、当时的学生处处长黄万山的亲侄子,所以,何志高情急之下,连忙给黄处长打电话。十分钟后,黄万山赶到现场。何志高当时就惊慌地问黄处长是否要马上报警。黄万山开始本来也表示同意,可是,当他走到寝室中央,在桌子上看到一封开着口的信封时,他把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信很长,足足有五页。黄处长看完信后,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把信纸塞回信封,接着又把信装进自己的内衣口袋。大约思考了两分钟后,黄处长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告诉何志高,暂时先不要报警,从他侄子的床上抽出一床棉被,让那个临时工把他侄子的尸体包裹着扛到学校后面的黄土坡就地掩埋。临时工本来就有点弱智,听了命令二话不说就照做不误。何志高本来还有疑问,可黄处长不由分说,从杂物间抽出三把铁锹,拉着何志高紧随那个临时工直奔黄土坡而去。离开时,他还不忘吩咐何志高把4号楼的大门锁上。而你的姐姐,就被他们放在113室的一张床上。三个人三把锹,半个多小时就把黄宏涛的尸体埋了。”
第三十一章揭秘113(2)
关玲大骇:“啊?黄处长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可是他的亲侄子啊。”
白阿姨这个时候突然问了一句:“后来呢?他们报警了吗?林森的尸体又是怎么处理的?”
何队看了白阿姨一眼,继续对关玲说道:“他们埋完黄宏涛,就再次返回113寝室。这个时候,你姐姐已经醒了,面对一屋子的血腥和地上林森的尸体,她突然间崩溃了,在房间里大哭大叫,怎么也无法安静。最后,黄处长让何志高和那个临时工把你姐姐送到行政楼值班室,给她硬灌了六片安定,让她睡着之后,黄处长又以保护学校利益为由,对何志高威逼利诱,让何志高和临时工用棉被把林森的尸体转移到一楼水房,用浸血的棉被把113室门边的血迹初步擦拭干净。再把棉被丢进房内,锁上了房门。诸事完结,那个临时工在黄处长的威胁下也被锁进了关着你姐姐的那间值班室。一切就绪后,黄处长才让何志高打了报警电话。因为水房和113寝室分别在一楼入口处的左右两侧,所以,两名警察并没有发现真正的案发现场。而且,狡猾的黄处长又让何志高戴着手套将凶器杀猪刀在水管下冲刷干净,洗掉了上面沾染的黄宏涛的血迹。擦干后,最后他又让何志高重新在刀把上印上了死者林森的指纹,之后再把刀丢在尸体旁边的血污上。这样,警察在这把刀上就只发现了林森一个人的指纹和血迹,最终以自杀结案。在警察离开后,他们才放出临时工,一起彻底地清理案发现场。而关玲你的姐姐,在醒来后却变得痴痴呆呆,她神经错乱了。这时,黄处长就向你家里打电话通知接人。整个过程就是这样的。”
“天哪,太可怕了。那个黄处长为什么要这样做?”陈小乔一脸惊惧地问道。
“很明显,是因为桌上的那封信。”何队沉声说道。
“这么说来,这封信里肯定写明了林森杀人的真实原因。而这里边一定涉及到黄万山。所以,他才会情急之下毁尸移尸,把一场凶杀案演变成一桩自杀案。林森杀人和自杀时手里一直攥着‘血纱巾’,叫着‘血面纱’,由此看来,‘血面纱’一定和林森的真正杀人原因有关。也就是说,‘血面纱’和黄万山有关。那么,会不会,最近这几桩‘血纱碎块’的连环命案也是和黄万山有关呢?”
关玲一席话说得何队连连点头:“你说的不错,目前我们也是这样怀疑。不过,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还要等黄万山亲口告诉我们。”
就在这个时候,关玲突然想起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她急切地问道:“何队长,您有没有听何志高说过,他们当时有没有在我姐姐身上拿走什么东西?”
何队迅速地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吗?会不会他们在故意隐瞒?”关玲还是不肯相信。
第三十二章照片疑云
“不会。何志高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把所有的细节都据实交待了,连黄万山发现那封信的事都没漏下,怎么可能隐瞒这个呢?关玲,你姐姐身上带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吗?”何队的眼光又变得锐利起来。
关玲咬了咬嘴唇,苦恼地说道:“也不是,我也只是怀疑。您看,这是林森出事前寄给我姐姐的信。”
何队接过信迅速地扫了一遍,抬起头时,他的眼睛更亮了:“你怀疑的是不是那本日记?”
关玲用力地点头:“是的,我这几年来一直在寻找,可是始终没有找到林森提到的那本日记。所以,我才怀疑是姐姐当时把日记带来学校,又被坏人拿走了。”
“目前看来,日记应该还在你家里。你再回忆回忆,你姐姐会不会把它藏起来了?或者留下什么暗示没有?”何队一点点在提醒。
关玲苦思片刻,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没关系,你回去再慢慢想,想到了及时告诉我。我的手机号陈小乔和田甜都有。”
说到这里,何队突然回头拉开夹包的拉链,取出一张照片,递到陈小乔面前:“陈小乔,你认识照片里这个人吗?”
陈小乔仔细看了一看,茫然地摇了摇头。
何队笑了一笑,又把照片递给池文浩:“你们逐个看一下,看有谁认识照片里这个女人?”
照片从池文浩手中,转到田甜手里,又从田甜手里传给白阿姨。
白阿姨低头看着照片,看了足有三秒钟,这时,一直在一旁静静观察的何队问话了:“白阿姨,你见过这个人吗?”
白阿姨慌忙抬起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姑娘长得实在漂亮。”
说着,白阿姨便把照片交给了她身边的关玲。
关玲拿过照片看了一眼,突然“咦”了一声。
何队眼中光芒一闪:“怎么?你见过?”
关玲眨了眨眼睛,仔细回想一下,这才迟疑着说道:“我说不准,只是觉得照片里的女孩子有些眼熟。我想来想去,感觉她好像和黄志勤的妈妈长得很象。”
“什么?黄志勤的妈妈?那不就是黄万山的老婆?”何队的眼睛瞪得老大。
关玲犹豫着说道:“我也不敢肯定。我在黄志勤家的老宅里见过他父母的结婚照,照片上黄志勤的妈妈很年轻,也很漂亮,所以我就多看了几眼。刚才看了这张照片,我觉得她们乍看之下,是挺像的。”
何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接过照片放回包内。
“何队长,照片上的人是谁呀?”陈小乔好奇地问道。
何队深深地看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她就是你的妈妈——林冬梅。”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你妈妈?小乔,怎么你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认识?你不是说小时候最快乐的事,就是趴在妈妈的背上听她讲故事吗?”池文浩一脸的迷惑和不解。
陈小乔眼中蓄满了泪水,她悲伤地说道:“是的,我的童年最难忘的就是妈妈和哥哥。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的模样。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她整天戴着一顶旧军帽和一个大口罩,把她的脸遮得严严的,只露出一对温柔的大眼睛。是的,那对眼睛,照片上那对眼睛和妈妈的一模一样。”
第三十三章接近真相(1)
所有人都唏嘘不止。
就在这时,白阿姨突然激动地说道:“警察同志,你们什么时候能把黄万山抓起来呀?”
何队叹了口气:“尽管有了人证,尽管林森杀人和自杀很可能和黄万山有关,可是,我们最多只能以毁灭伪造证据罪、伪证罪来起诉他,那封信的真实内容他如果不说,我们就没办法知道‘血面纱’背后的真相,也没办法治他的罪啊。”
日记究竟被姐姐放在哪里?
这个问题困扰了关玲整整一夜,回忆姐姐离开前后的点点滴滴,她还是无法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次日,上午,滨江师范学院的小树林里,田甜、陈小乔、池文浩、关玲四人围坐在石桌旁热烈地讨论。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矛盾重重的四个人会心平气和地围坐在一起,也没有人能想到他们还能表现得那么亲密而友善。
可是,他们真的就这样友好地相对而坐。
不过,他们四个人的内心究竟是否像表面这样融洽,就不得而知了。
“小乔,你怎么会把所有事都告诉那个何队了?”田甜语气中透着埋怨。
“现在既然已经不是鬼魂诅咒,那么我们还怕什么呢,还有什么不敢讲出来的呢?我想,警方的力量总会比我们大得多。”陈小乔轻声慢语地解释。
“可是,我对这个叫何队的警察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他好象就知道问这问那烦得人头痛,也没看到他们对破案有什么帮助。”田甜还是不大高兴。
“也不一定啊,其实我起先也想借助警方的,只是因为姐姐是个精神病人,她说的话和画的画都不能作为法律依据,没有证据单凭我的怀疑是根本不能立案的。所以我才决定自己着手调查。我觉得小乔这样做是对的,至少警方比我们几个学生要有力度得多,而且昨天晚上何队也的确带给我们很多让人兴奋的进展。说不定他们很快就能破案呢。”关玲对小乔的做法非常支持。
“是啊,有了警方协助,凶手也会投鼠忌器,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了。这对我们三个的人身安全只有好处,不是吗?”池文浩也站在小乔的一边。
田甜不说什么了,不过表情还是有些不快。
这时,池文浩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关玲,既然日记没有被你姐姐带走,那么,它就应该还在你家里的某个地方保存着。你仔细想想,你姐姐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之类的?”
关玲的眼光只和池文浩微微碰触了一下便迅速避开,当自己的秘密公诸于众后,面对自己暗恋的人,她总会觉得有些尴尬。
望着身边的一棵丁香花,关玲慢慢地回忆:“姐姐最后一次发病,抽搐得很厉害,可是到了弥留阶段,她好象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清醒了,她似乎还认出了自己的家人。然而,她并没有和我父母说话,只是焦急地望着我,一把扯住我的衣服,用尽力气想说什么,可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
关玲眼圈一红,快速地低下头去。
第三十四章接近真相(2)
池文浩皱紧了眉头:“看来,她临终前是想告诉你什么秘密的,可惜……这样看来,日记的秘密恐怕是要追随你姐姐去到地下了。”
一时间,四个人都是一筹莫展。
忽然,田甜睁大眼睛开口叫道:“坐在这儿猜想有什么用?反正今天是星期天,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大姐家里看一下呢?反正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说不定在那儿我们会有什么新发现。”
关玲也双眼发亮:“好,我们马上就走。”
关玲的家庭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室内的摆设处处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推开其中的一间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清新淡雅的紫色海洋。插在瓶中的几枝淡紫色的干花,挂在窗上的浅紫色的窗帘,以及床上铺的一整套淡紫色的床上用品,都透出屋主人的兰心惠质。
“大姐,这是你住的房间吧?好精致。”陈小乔赞许地说道。
“现在是我住,原来一直是我和姐姐两个人的。”关玲的声音透着一丝伤感。
田甜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上面的一个相架,指着照片中的女孩说道:“这个就是你姐姐吧,样子好温柔,跟你很像。”
关玲淡然一笑:“姐姐是真的温柔,我……差得远了。”
这时,几个人的视线在房内迅速地扫描,扫过乳白色的书架,又扫过墙上挂着的两幅字画,最后落在关玲床上的几只长毛玩具上。
池文浩若有所思地问道:“关玲,你不是说你姐姐最后紧抓着你的衣服不放吗?那件衣服现在还在吗?”
“在,就是这件。”关玲打开衣柜门,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白色带图案的长袖圆领T恤。
池文浩把T恤平摊在关玲的床上,仔细观察着衣服胸前的图案。这是一幅简单而富有生气的图案。画上有一座尖顶的卡通小房子,房前蹲着一只胖头胖脑的长毛波斯猫。
池文浩抬头望着关玲问道:“你记得当时你姐姐是抓着衣服的哪个位置吗?”
关玲指着猫头,肯定地回答:“就是这里,当时姐姐抓的就是我前胸的中央。”
池文浩点点头,在房内徘徊几步,回过头来注视着关玲:“你说她最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那么,你还记得她当时的口型吗?”
关玲一刻都没有迟疑,紧紧抿住双唇,放开之后她开口道:“就是像这样,两片唇抿得紧紧的。”
田甜不由自主地模仿着关玲,抿住嘴唇后,她尝试着吐出一个字:“妈”。
“不会的,我妈根本就一无所知。”关玲连忙摇头。
“莫?马?面?……”还没等田甜逐个发音完毕,池文浩突然果断地大叫一声:“猫!她要说的很可能是‘猫’!”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在那件T恤上的猫头图案上,片刻的安静后,关玲第一个喊出声来:“是的,很有可能。姐姐当时抓着猫头就是想说出‘猫’这个字来,难道日记和猫有关系?”
第三十五章接近真相(3)
陈小乔悚然一惊,她猛然间抬头,指着关玲床上的一只套着塑料口袋的长毛大白猫玩具说道:“大姐,这只长毛猫是什么时候买的?”
“哦,那是我姐姐出事前不久买给我的。因为这是姐姐留给我的最后纪念,所以我一直保留到现在,因为怕弄脏了,我甚至连外边的塑料包装都没有打开过。怎么?你的意思是……”关玲说着说着,眼睛陡然间亮了起来。
“快找找看,长毛猫身上是不是有拉链或缝口处?”田甜也急切地喊道。
关玲猛地扑到床上,一把扯过长毛猫玩具,用力撕开塑料包装袋,前前后后地认真查找。刹那间,她双眼闪亮:“在这儿,猫的背后有个拉链。”
她一把拉开拉链,伸手进去,在玩具猫的身子里左摸右探。然而,几秒种之后,她眼中的光芒渐渐地黯淡下去。
“怎么样?”三个人收紧呼吸焦急地问道。
关玲把手从猫身里退了出来,抬手将玩具猫递给田甜,沮丧地说道:“没有,里面除了棉花还是棉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田甜不甘心地依样再次摸索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比关玲还要失落。
“白忙了,还是空欢喜一场。”田甜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倒在椅子上。
池文浩双手抱肩,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数趟,半晌,才缓缓地说道:“刚才我们的寻找方向可能错了,好,现在咱们回过头再重新来过。”
说着,他便转过身来,直视着关玲说道:“关玲,你姐姐出事后,在发病期间,有没有说过些奇怪的话?”
关玲想了一想,抬头道:“一般她不说话,突然发病时会胡乱尖叫,喊‘杀人啦!’她说出来的最完整的一句话就是‘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
池文浩点点头:“你姐姐因为目睹了惨案,受刺激过重,特别是林森临死前喊的‘血面纱!血面纱还会再回来的’,这句话可能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大脑里面。她不知道‘血面纱’是什么,而她脑海中的‘血面纱’信息又不断地冲击着她,所以她才会苦恼地一直追问‘你见过血面纱吗?你戴过血面纱吗?’这可以理解。但是,这和日记应该没有什么联系,你再好好想想,她还留下什么文字之类的东西没有?”
关玲很快地摇了摇头:“没有,她出事后就再也没写过什么文字性的东西了,她的笔只是用来画画。”
“画画?就是小乔说的那些铅笔画?”池文浩的兴趣突起。
“是的,这些画我一直是随身带着的。”说着,关玲便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叠白纸,递给池文浩。
池文浩一张一张地看着,他看得很慢,但是很仔细。
终于,他把画全都看完了。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单手抵着前额,垂首沉思。
没有人讲话,三双眼睛都在满怀期待地注视着池文浩。她们在等,等他开口。
时间在沉默中悄悄地流逝。
第三十六章接近真相(4)
突然,池文浩的身子猛然一震,他放下抵着前额的手,开始迅速地将那叠铅笔画从头至尾翻看了一遍,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池文浩笑了,在笑的同时,他终于说话了:“我想,我应该找到答案了。你们应该已经看过这些画了,特别是关玲,你恐怕已经倒背如流了,可是,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关玲的姐姐虽然画了若干幅不同内容的铅笔画,可是,每幅画上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物体,那就是‘门’。”
三个女孩都是大吃一惊,不过略一思索,她们便不得不承认池文浩的结论。这些画上的确都画着一道门,虽然有的门上写着数字113,有的门上什么都没写,但是,“门”却是所有铅笔画上的共同点。
池文浩站起身,来到关玲的床前,指着T恤的胸前说道:“其实关玲,你一直都误会了你姐姐最后要表达的意思,她是紧紧抓着你的前胸,但是她要抓的并不是猫头的图案,而是猫头遮挡着的背后的房门。她紧抿双唇所要发出的声音不是‘猫’,而应该是‘门’。”
关玲只觉一股凉意从头顶流到脚底,然而,她却不能不承认,池文浩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池文浩已经走到关玲这间房子的木门前,这道门有些旧了,上面的油漆已经不再鲜亮。
池文浩蹲下身去,抚摸着木门下部一块镶嵌在上面的活动木板,他用力扒了扒木板的边缘,太小的缝隙令他无法下手。他急促地问了句:“关玲,有镙丝刀吗?”
关玲答应着匆忙跑了出去,很快她就握着一把平头镙丝刀折返回来。
池文浩接过镙丝刀,对着那块木板的边缝小心地插了进去。来回用力撬动几下之后,那块活动木板开始松动了,随着缝隙的逐渐加大,池文浩终于一鼓作气把这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卸了下来。
“啊!日记!”当池文浩将木板翻转过来后,三个女孩子禁不住惊呼出来,因为,紧贴着木板的中央,用胶布牢牢地并排粘贴着两本日记本。
两本日记,记载着岁月的沧桑,而日记的主人只有一个——林冬梅。
“妈妈!这是我妈妈的日记啊!”陈小乔的情绪异常激动。
浩文浩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小乔,别急,咱们好好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你哥哥林森不是已经说明了吗?他杀人的原因就在这本日记里。”
翻开第一本日记,前面零星地记载着知青下乡的琐碎生活,直到最后几页,才出现了一些让他们感兴趣的内容。
1976年10月13日,星期三,晴。
今天意外地得到了大海哥的消息,我高兴得半宿睡不着觉,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几乎没这么开心过。整整十年了,一直没有他的音信,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明天我就给他写信,一定。
1976年10月21日,星期四,多云。
收到大海哥的回信了,我看完信就一直在哭,我真的太高兴了,本以为妈妈去世后我就是没人关心的孤儿了,原来还有大海哥,他一直没有忘了我,一直在找我,惦念我。他说,他们下乡的地方四季都鲜花盛开,这让他想起我们家的大花园,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童年。
第三十七章日记里的秘密(1)
1976年11月2日,星期二,晴有时多云。
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结满了红柿子,“喜儿”爬上去摘了满满一篮子,今年的柿子很甜,可是我觉得就是没有大海哥以前摘给我的甜。始终忘不了他那次为我摘果子从树上跌下来,跌破了头。当时出了那么多血,我吓得直哭,可是他却傻傻地笑着说没事,还双手捧着一个大大的红柿子给我,他说,这是满树最大的,一定很甜。
1976年11月9日,星期六,晴有时多云。
今天大海哥又来信了,他说现在他在那边的山坡上开了块地,全都种上我最喜欢的花。当然,种得最多的是梅花。他说,他是花匠的儿子,一辈子别的不会种花却种得最好。他说,等明年我去他那里的时候,就会看到一个最最美丽的大花园了。他说,他之所以这么用心地跟他爸爸学习种花,只因为我喜欢花。可是,他却不知道,在家的时候,我之所以那么喜欢花,就是希望能多一点时间跟他在一起。
1976年11月29日,星期五,阴。
今天我跟“喜儿”说起了大海哥,我说,我喜欢大海哥,从小就喜欢,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从来没有过别人。虽然以前我是千金小姐,他是花匠的儿子,可是,我从来没觉得他和我不平等。大海哥比我大三岁,从我记事起,除了妈妈,就是大海哥对我最好了。小时候我做了错事,都是大海哥帮我顶,害他总被管家李伯打。可他总是咬牙挺着,还偷偷笑着对我挤眼睛。我也经常从厨房偷好东西给他吃,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好开心。“喜儿”笑我,说我们是“青梅竹马”,我脸红了。
1977年1月5日,星期三,阴有小雨。
今天真是太意外了,“二黑哥”竟然来看我了。原来他就在我们附近的农场插队,他说他前几天去看大海哥了,还给我带来“大海哥”送给我的礼物。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白色纱巾,是“大海哥”下乡前在城里买的。他始终相信将来有一天一定会找到我的,他要留着送给我。“二黑哥”也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比大海哥小一岁,八岁那年,他掉进河里差点淹死,是大海哥拼死把他救上来的。后来,“二黑哥”就成了大海哥的跟班。“二黑哥”说大海哥现在长得可子弟了(注:子弟:云南话,帅气、精神的意思),他小声告诉我,大海哥很想我,天天想。我羞得转过脸去。
1977年3月25日,星期五,晴。
今天收到大海哥的来信,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我高兴得哭了,他明知道我一直想要嫁给他的,很早很早以前就这样希望。我给他写了回信,信上只有三个字:我愿意。
1977年4月20日,星期三,多云。
今天终于见到大海哥了,他真的长得比以前好看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我们没说几句话,他只是时不时地看着我傻笑,我也偷眼看他,看得心里像小鹿一样呯呯乱跳。我特意戴上他送我的白纱巾,这块纱巾我已经亲手绣上了几朵美丽的红梅花。我悄悄问他好不好看,他傻笑着说,没你好看。我们开好了证明,明天就可以去登记结婚了。想到就要做他的新娘了,我的心激动得都要跳出来了。
第一本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陈小乔四人却还沉浸在日记中那温馨而纯洁的情感中不能自拔。
第三十八章日记里的秘密(2)
翻开第二本日记,这本日记的时间虽然比前一本的时间要晚,可是,日记的保存质量却比第一本差得很远。里面好多页都是残缺不全,而且时间跨度非常大,超过了十年。
第一页完整的日记是这样的:
1977年5月3日,星期二,大雨。
今天是我和大海哥结婚登记的第十三天,我又有十二天见不到他了。看着他给我的来信,我心里甜甜的酸酸的,虽然领了结婚证,可还要等办喜事那天我才能真正成为他的新娘。6月6日就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了,我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
1977年5月11日,星期三,中雨。
今天突然接到大海哥的来信,信上说有要紧事和我商量,让我13日一定要赶到滨江,晚上8点到老宅门前见面,千万不能耽搁。我很担心,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喜儿”。“喜儿”不放心,说要陪我去。我说不用。我跟支书请了假,明天上午就动身。
不知什么原因,这则日记后面的几页都被撕掉了,直到5月18日。
1977年5月18日,星期三,暴雨。
我想死。
我不知道我究竟造了什么孽,老天会这么惩罚我。我永远都忘不了1977年的5月13日,那一天让我生不如死。我想死,我觉得自己不能再活下去了。可是救我的大婶却一直在劝我,她说,再难再苦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报警已经六天了,可公安机关却没有丝毫进展,有什么办法呢?现在都忙着搞武斗和批斗,而且我又根本提供不出歹徒的特征,也许,这都是我的命吧。
听了大婶的话,我决定活下去,可是,我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回农场的了,而且,我也不能再见我最心爱的大海哥了。他找不到我,一定以为我死了,那就当我死了吧,让他慢慢忘了我。
可是,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到死都只爱他一个人。
这页的钢笔字有好多都被水滴堙了,字迹有些模糊,想来,是写日记的人边写边哭,泪渍打湿了本子。
后面几十页都是空白,再一次出现字迹的时间已经是1984年。
1984年3月16日,星期五,大雨。
今天我终于见到那个人了,我用那块白纱巾遮着我的脸。本以为见到他现在的妻子我会嫉妒,可是我没有,我的心里只剩悲哀。
面对这张依然英俊的脸,我以为我会恨,可是我没有,我哭了,因为我还在爱着他。
我大声向他质问,可是他却装得很无辜,还总在那儿说什么“想我爱我”的话,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在欺骗我。我气得简直要疯掉了。
当我冲出他家大门的时候,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接下来又是若干页的空白,直到最后一页,不,应该是半页,因为该页的下半部被撕掉了。
1995年12月29日,星期五,阴有阵雨。
今天,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迟来的忏悔信。
我也知道了所有关于当年加诸在我身上的那场巨大灾难的来龙去脉。
我哭得泣不成声。我发誓,我要报复,我要为我和我的儿子讨回公道!
害我的人就是——黄继善……
日记只记载到这里,“黄继善”这个名字后面的半页被撕掉了。
第三十九章日记里的秘密(3)
再往后翻,就全是一片空白了。
陈小乔至此已是泪流满面:“原来妈妈曾经有过一段那么美好的爱情。可是,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绝对不会知道,妈妈后来过的生活是多么凄惨辛酸。那个黄大海后来为什么不来找我妈妈呀?”
关玲绷着脸说道:“小乔,你没看到吗?日记后面说,你妈妈在1984年去找那个人了,她说‘我还在爱着他’,看来,这里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黄大海。可是,她为什么会恨他呢?她为什么说他欺骗了她的感情呢?”
“是啊,林冬梅在1977年5月13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让她生不如死?看来这是她一生中一个重大的转折!”田甜皱着眉头说道。
陈小乔擦了一下眼泪,点头道:“妈妈在最后提到一个‘黄继善’,他也姓黄,会不会……”
关玲沉重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林冬梅说要为她和她的儿子林森讨回公道,而林森又说,只要我姐姐看了日记,就会理解他杀人的原因。林森为什么要去杀黄宏涛?这么看来,黄继善很可能和黄宏涛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林森是在为他妈妈报仇。而这个黄继善有可能和黄志勤的爸爸黄万山也有关系,所以他才会藏匿林森留在案发现场的那封披露真相的信。”
池文浩连连点头。
田甜瞪圆了双眼:“看见没有?日记里反复提到了一块白纱巾,林冬梅还用白纱巾遮着她的脸。你们说,这块白纱巾会不会就是后来的‘血面纱’?”
没有人回答,可是所有人却都在默默地点头。
池文浩叹了口气说道:“关玲,你姐姐真是善解人意,她为了怕这两本涉及个人隐私的日记被人发现,在看过之后,专门把它们藏在了门内。本来我认为她只是想暂时把日记藏在这里,等开学后再交还给林森的,可是没想到,后来却发生了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关玲的脸色微微一白,她别转身去,声音低沉地说道:“咱们回去吧,今天下午就把日记交给何队。”
10月12日,星期一,有黑云蔽日,日光旁射,光亮惨淡微黄,当日必有风雨。
何队坐在办公桌前,一手翻阅着卷宗,一手敲击着桌沿。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睡,从头至尾将十年前后的两轮“血面纱”案件梳理了一下,这样一来,案子的大概情况就看似已经有了一个雏形,但中间的许多重要环节却还是没有完全明朗。
他现在还不想马上拘捕黄万山,因为,他还在等,等几个关键性的棋子。
“何队,您让我找的资料找到了,请您过目。”刑警小李把一份整理好的档案放在何队面前,脸上带着充满朝气的笑容。
何队抬头看了看他,眼里有着赞许和鼓励的意味,他觉得这个小伙子虽然跟着自己只有一年,却已经是进步神速,将来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
何队刚刚翻开档案夹,双眼就被第一页上的一幅老照片吸引住了,这是一幢带有明显欧式风格的二层小楼,青砖红瓦,庄重典雅。
当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下面的几行小字注解时,他的浓眉突然间收紧了。
沉吟片刻,他又将资料翻到下一页,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倏忽间瞪大了。
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这样的……”
第四十章谁是真凶(1)
“何队,元阳带回来的那几根黑棺里的头发已经化验出结果了,与你送来的那两根是同属于一个人的。”小高这时突然走进来说道。
“好!”何队的眼睛突然间闪亮,他用两枚手指捏了捏眉心,似有所悟地说道:“难道真的是他(她)?”
“何队,看来,凶手应该就是他(她),要不要马上实施拘捕?”
何队用力摇了摇头:“不要打草惊蛇!先对他(她)进行24小时监控,我想,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黄万山,我要见你。”电话里传来一个阴暗而低沉的声音。
“你是谁?”黄副局长立即警觉起来。
“一个28年前被你偷走了家的人。”电话那头的声音更加阴沉。
“……”黄副局长的脸色突然变了。
“今天下午六点半,我在南山黄花坪等你。不见不散。”
电话挂断,黄副局长的手中却还牢牢地握着听筒,他似乎已经呆了。
暮云四合,凉风骤起,漫天飞舞的落叶中,黄花坪幽静凄清。
黄万山孤独地站立在半山腰这一小片开满黄花的山崖上,山风吹起他有些花白的头发,看上去是那么寂寞萧索。
“黄大海!”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
黄万山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蓦然回首,立刻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站在他身后十米远的地方,穿着一件拖地的黑色修道服,弓着腰,大大的帽子遮着他(她)的脸。
“你……你是谁?”黄万山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
黑衣人一点一点向他挪动,嘴里发出一连串嘶哑的声音:“你终于承认你是黄大海了?哼哼,那么,你应该不会忘记林冬梅吧?”
“林冬梅”的名字就像一只突袭的冷箭,瞬间射中了黄万山的心脏。他的身子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双眼惊恐地瞪视着眼前这个正在靠近的看不清脸面的黑衣人,再次发出绝望的呐喊:“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来到距他两米的地方不动了,他的头却还是半垂着,宽大的帽沿遮盖下,只露出两片上下翕动的嘴唇。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今天要为林冬梅和她的姐夫讨回公道!你这个骗子,竟然忍心去骗一个那么纯真的姑娘!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衣冠禽兽,不仅骗了冬梅的爱情,还把她害得生不如死,直到年纪轻轻就因贫病交加过早地死去!你……你还算是人吗?”
黄万山好像突然间哑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是身子抖得却越来越厉害。
黑衣人继续说道:“你不仅害死了冬梅,还怕她的儿子林森揭开你当年的罪
行而藏起了他那封关键的遗书。你以为你藏起了证据就没人知道你犯下的滔天罪行吗?”
黑衣人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停下来喘了一口粗气,他继续说道:“你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不过只为了抢夺林家的那栋老宅,对不对?你凭借你花言巧语骗来的和冬梅的那张结婚证,在文革结束落实政策时终于把那栋老宅弄到了手。而你在多行不义之后,竟然还不知悔改,在1987年,你又丧心病狂地犯下了另一桩令人发指的罪行……”
第四十一章谁是真凶(2)
黑衣人似乎呛到了喉咙,突然间猛咳了两声,而黄万山在整个过程中却无言以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
黑衣人喘息甫定,继续讲述他未完的故事:“在1987年夏天,有一天傍晚,你们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人,他自称是林冬梅的姐夫,他们一家三口刚从外地来到滨江这座城市,他要求你归还这栋原本属于林家的老宅。可是,他却再也没能活着回到自己的家。第二天,他的妻子也就是林冬梅的大姐得到了惊人的噩耗,他死了,是酒醉失足落水淹死的。可是,他的妻子很清楚,他平日几乎是滴酒不沾的,而他又刚刚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在这里他没有任何的熟人,他临走时还清楚地告诉他的妻子,要去黄家帮她要回自己家的老宅。那么,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你,这个老宅子最新的户主谋害了!这个刚刚死了丈夫孤苦无依的女子,抱着不满三岁的孩子,去老宅交涉,结果,你的母亲却矢口否认见过这女子的丈夫,并客客气气地打发了她。然而,在回家的路上,这个可怜的女子却差点被人撞死,她惊慌逃走后,再也不敢在滨江停留,她怕她会象自己的丈夫一样糊里糊涂地被人害死。然而,她逃到乡下后,又失去了她幼小的儿子……”
说到这里,黑衣人已经泣不成声,好一会儿,他才微微抬起头,满怀怨毒地叫道:“到此为止,你的手上已经沾染上几条人命了?林冬梅、林森还有林冬梅的姐夫,你说,为了这栋破宅子,你的手上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啊!”
“不!”黄万山在一瞬间突然爆发了,他的脸庞因过份激动而扭曲,他望着面前的黑衣人,声嘶力竭地叫道:“你错了!你以为他们林家的手上就是干净的吗?你知不知道,解放前,1948年的时候,滨江这座小城里本来居住着一家姓张的老实本份的小生意人,这对年轻的夫妇和他们十五岁的小女儿一直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可是,就在这一年的秋天,一场惨祸发生了。要知道,这个家庭虽然并不富足,却有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它就是北宋时期的‘玉雕童子’。这个‘玉雕童子’和半岁的婴儿差不多大小,是这个家庭历经数代的传家之宝,这对夫妇一直把它安放在一个大木匣里面。就在出事的当天傍晚,这对夫妇还对他们的女儿说,这里面盛着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是,就在这天夜里,刚刚熟睡的少女被窗外的几声枪响惊醒了,透过窗子向外一看,院子里竟然多了两个陌生的男人,其中的一个手中正抱着那个装着‘玉雕童子’的大木匣,另一个叫了一声‘团长,可以走了!’随后,两个人便趁着夜色飞快地跑远了。少女心惊胆战地来到院里,却悲痛地发现,她的父母已经被枪杀在院心的地上了。少女含悲忍泪地安葬了双亲,跑去向警察局报案,可是,却根本没人理睬这个可怜的女孩。少女痛定思痛,终于决定自己为父母报仇。有一天她在街上再次遇见了那天晚上在她家院子里见到的那个‘团长’,她跟踪那人就来到了当时有名的‘林公馆’,也就是所谓的林家老宅。少女心一横,自卖自身到林家当了丫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再次见到了自家那个大木匣,可后来那木匣却不知被‘林团长’藏到了哪里,她一直没再见着。1949年,国民党全线溃败,那个‘林团长’也匆忙跟着部队逃往台湾。在他离开的时候,少女一直留心观察,发现那个‘林团长’的随身行李中并没有那个装着‘玉雕童子’的大木匣,于是,她可以肯定,她家的祖传宝物还在这栋林家老宅藏匿着,她在毕生之年一定要把宝物找到,以告慰因为护宝而双双惨死的父母。于是,解放后,张姓少女依然留在林家当帮工,后来,林家大太太把她嫁了人,可是儿子刚满半岁,她就又回到林家做事,别人都叫她‘张妈’……”
黑衣人听到这里,忍不住浑身一震,惊讶地叫了声:“是她?”
第四十二章谁是真凶(3)
黄万山根本没有注意黑衣人的反应,他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之中,他神情激动地继续说道:“可是,一直等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林家母女被赶出林公馆,张嫂也没能找到那个祖传的‘玉雕童子’,可是她并不就此甘心,一定要拼其一生找回宝物。因为她始终忘不了父母被强盗林团长他们杀害的惨状。她觉得只有找回‘玉雕童子’,才能对得起无辜死去的双亲,才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于是,机会终于来了,1977年,她让自己的儿子和原来林家的二小姐林冬梅结婚,在第二年落实政策后顺利地得到了林家老宅,从此,她就在这个宅子里日夜不休地寻找‘玉雕童子’,甚至已经为此发狂成魔,然而,直到她死的那天,她还是没能找回传家的宝物,还是没能告慰屈死的父母!”
黄万山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激动得变了腔调,他大声怒喝道:“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她就是我苦命的母亲!她的一生都被林团长这个抢劫杀人的凶徒毁了!你说,究竟是谁错在先?如果不是林团长因为觊觎张家的传世之宝‘玉雕童子’而连杀二命,张姓少女怎么可能会替父母报仇?怎么可能终其一生都近乎疯癫地在林宅寻找那个‘玉雕童子’?你以为我真的稀罕林家的这栋破房子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母亲,为了我惨死的外公和外婆,才会这样做的!我没有错,根本就没有错。错的是林家!杀人越货的林团长!”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几声清脆的鼓掌声。
黄万山一惊,和黑衣人同时向掌声的来处望去。这时,两名身着警服的刑警同时从藏身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你……你们?”黄万山大惊失色。
何队大步走上前来:“黄万山,你终于承认了你以前所犯下的罪行,我想,今天我可以堂堂正正地拘捕你了。”
说到这儿,何队又转过身来,惋惜地望着面前的黑衣人说道:“白阿姨,别来无恙啊?”
黑衣人像被抽了一鞭,身子猛地抖动一下,她缓缓地抬起手,拉下了自己头上的黑帽子,露出一颗花白头发的头颅。
“白阿姨?!怎么是你?”黄万山惊得瞠目结舌。同在滨江师范学院共事多年,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相见。
“你以为她只是白阿姨吗?”何队嘲讽地笑道。
“她……她究竟是谁?”黄万山惊讶地问道。
“她的本名叫林兰,是林冬梅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林家的大小姐!”
“什么?你……你就是刚才所说的那个冬梅的姐姐?”黄万山简直难以置信。
白阿姨淡淡地说道:“不错,我就是林兰,我父亲一共娶了两位太太,两位太太又分别生了我和冬梅两姐妹。我母亲是大太太。”
白阿姨的眼神忽然间飘渺起来,似乎又回到当年的岁月。
第四十三章谁是真凶(4)
她的声音凄凉而感伤,喃喃地说道:“1960年,我母亲不愿继续守活寡,就带着我改嫁给一个姓白的,后来,我随他们远走他乡,渐渐跟妹妹和二妈失去了联系,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我三十几岁才结婚,后来又生了我唯一的儿子,在1987年,我们全家才重新迁回滨江,没想到,刚回来没几天,就被这个姓黄的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失去了丈夫和儿子,我才想到在姓黄的所在的滨江师范学院做工,随时等待机会为家人报仇。”
何队接口道:“正因为这样,你才一直在寻找报复的机会,后来,你又得知你妹妹被黄万山迫害而死的消息,所以你报仇的心又加重了一分,是不是?白阿姨,如此看来,早在十年前,你就知道林森是你的外甥了,对吗?”
“不,不是的,我是今年才知道这个消息的,也是直到前天从你口中,才知道我外甥林森十年前杀人和自杀的全过程。所以,我就更恨这个姓黄的恶魔了,我决定亲手杀了他!”说到这里,白阿姨突然从黑衣服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向着黄万山刺去。
可她的刀才刚刚举起,就被何队劈面夺了下来。
何队大声喝斥道:“白阿姨,不要一错再错了。为了报仇,不仅杀害了黄万山的儿子黄志勤,还连杀了另外四个无辜的学生,你不觉得良心有愧吗?”
白阿姨愕然地望着何队。
何队叹息着说道:“白阿姨,我们在元阳荒宅的黑棺里找到了几根女人的头发,很显然,这是凶手躺在棺内操纵骷髅时不小心留下的。我当时就在考虑,凶手肯定是个本案的知情人,而通过陈小乔的叙述,我已经怀疑,跟在韩若冰身后的那个黑衣老婆婆就是你,所以,我把在你桌上采集的几根花白的头发交给了鉴证科,果然,两处头发是同一个人的。现在,你的身上又穿着黑衣老婆婆所穿的那套黑色的修道服。白阿姨,你能说说你犯罪的经过吗?”
白阿姨长叹一声:“你说的不错,这些案子都是我做的,我听说他们几个学生暑假要去元阳,就花钱雇了一对母子提前去那儿等着,因为池文浩非常聪明机警,我怕他坏事就找人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他母亲住院把他骗回了家。后来,我又到荒宅提前埋伏,等他们七个一来就躲在暗处装神弄鬼,最后又藏在黑棺里用录音机发声,同时操纵那具白骨。”
“那具白骨是你挖出来的吗?你怎么知道埋尸的地方?”
“是这样的,今年年初,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女叫花子,我看她又病又饿,就给她买了吃的,还给了她钱,那个女叫花见我好心,就跟我说起她的身世,她说她三年前被拐卖到元阳,卖给一个守林员做老婆,那个粗汉和他的母亲整日对她非打即骂,两次偷跑回来都被打得半死。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了。”
第四十四章谁是真凶(5)
说到这里,白阿姨的眼中似乎露出不忍的神色,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天,她趁着给守林员送饭的机会,在汤里下了‘毒鼠强’,结果不一会儿那个粗汉就被毒死了。她把粗汉就地掩埋,并穿了他的鞋子赶回家里,本来她只是想杀了那个凶恶的老太婆,但是在撕打中,守林员前妻生的女儿跑了出来,还帮着她奶奶打这个女人。她一怒之下,就把那个小女孩儿砍死了,趁着老太婆哭抱孙女的当口,她又把老太婆砍死了。杀完人后,她突然开始后怕,她把行凶的菜刀放进守林员埋尸的地方,连夜逃下了山,这几年,她四处流落,当了要饭花子,这期间身心饱受摧残,她说,她非常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冲动杀人,结果不仅害了守林员一家,也害了她自己的一生。没两天,这个女叫花就病死了。我却记住了她说的这个荒宅和埋尸的地方。暑假时,就在元阳开始实施这个诅咒杀人的计划。”
“你杀人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杀掉黄志勤,让这个姓黄的痛不欲生!”
“可是,你为了杀他却连带杀了那么多无辜的青年,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我没办法,因为我想保护我自己,我想把真正的谋杀隐藏在一系列看似灵异事件的‘血面纱’意外死亡案之中。这样,因为找不到做案痕迹,你们只会把它归结为‘诅咒杀人’,也就是‘鬼杀人’。可是,我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识破了。”白阿姨苦笑一声。
何队也冷笑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错事一定会受到惩罚。”
白阿姨无奈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她猛然间抬头,对着黄万山怒喝道:“姓黄的,我告诉你,你以为你的外公外婆真的是为什么护宝而死的吗?你以为我父亲当时抱着的大木匣里装着的真是你家的传世之宝——那个半岁婴儿大小的‘玉雕童子’吗?其实,当时木匣里装着的就是我,那时只有半岁的我!”
“什么?这不可能!”黄万山拼命地摇头。
白阿姨冷笑道:“当年你家那个传世之宝早就被你祖父赌钱输掉了,为了偿还高额赌债,你外公和外婆竟然趁保姆带我出门之际,将我绑架向我父亲勒索。我父亲表面上答应,但在交接的时候,你的外公竟然又想以我的生命来敲诈我父亲,一怒之下,我父亲的手下开枪把两个绑匪打死了。因为涉嫌家丑,我父亲救回我后,再也没有提起这起绑架事件。你说你母亲在我家老宅终其一生寻找什么‘玉雕童子’,当然是到死都找不到了。因为,那个你们家所谓的传家宝早就被你祖父充了赌资了。你口口声声说错在我父亲,现在,请你扪心自问,你外公外婆不仅绑架了我,你又帮你母亲骗取我家的老宅,同时又接二连三害死了我家好几口人。你……你还有什么脸在这儿血口喷人?”
话一说完,白阿姨突然夺过何队手中的那把水果刀,拼尽全力刺向自己的心脏。
第四十五章惊变
“不要!”何队抢救不及,白阿姨已经微笑着倒了下去。
“啊,不对。你不是一个人做案的,你还有一个男性帮手,你快说,他是谁?”何队抱着白阿姨疯狂地喊道。
白阿姨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呵呵,他已经死了,就在这五个死去的学生中间。”
“他叫什么名字?”何队暴怒了。
白阿姨的笑容更深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们永远别想知道……”
话未说完,她将头一歪,停止了心跳。
这一刻,暴雨肆虐地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劈劈啪啪”地砸在她的身上。
黄万山没有去看地上白阿姨的尸体,而是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的悬崖,虐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雨水打湿了他的眼眸,他口中喃喃不止:“原来,原来母亲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我们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原来竟是为着一个最初的误会。为了这个误会带来的仇怨,我牺牲了我一生的幸福。我错了,错得太离谱了。冬梅,真的对不起……”
何队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正要起身呼叫,黄万山却已经向前狂奔几步,飞身一跃,象一只折翼的孤雁,朝着谷底直落而去。
“嗨!”何队望着深不见底的山涧,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脑袋捶了一拳。
真凶已经伏法,然而,何队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败感。眼见得两名罪犯在自己的面前自杀身亡,他竟然表现得无能为力。
而且,白阿姨虽然已经认罪,可是她的那名帮凶究竟是谁,何队却还是无法确认。死去的五个人,除了黄志勤,只剩下许刚和郑直两个男人,他们两人之间,哪一个会是帮凶呢?
最让何队头痛的是,林冬梅的日记虽然已经找到,而且上面提到害她的人是黄继善,也就是黄万山的堂兄、黄宏涛的父亲,但是,林冬梅在1977年的5月13日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灾难,却还是不得而知。除此之外,那五块血纱碎片上的三位阿拉伯数字究竟代表什么,白阿姨并没有讲出来。看来,这将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然而,10月12日对于田甜和陈小乔来说,却是终生难忘的日子,两个女孩子纵情拥抱,热泪迸流。
几十个揪心的日子终于成为过去,从现在起,她们可以重拾生活的阳光,重新享受生命的快乐。灾难终于结束了。
可是,令陈小乔感到些许遗憾的是,池文浩并没有能够同她一起庆祝,他的母亲这一次真的病了,他连夜赶了回去。
陈小乔一声轻叹,生活为什么总是要有缺憾?
笼罩在喜悦的气氛中,陈小乔终于忍不住向自己的好友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田甜,你最近一直在瞒着我,你几次晚归,一次彻夜不归,你究竟和谁在一起?”
田甜的笑容突然间凝固,她犹豫了一下,轻咬着嘴唇说道:“原谅我,小乔,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不过,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对你说的,那个时候,你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陈小乔无语,望着对面的好友,她心里的疑问更深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轻松而快乐的,113寝室的女孩们每天的生活都丰富多彩,田甜正加紧备战,准备迎接托福考试;关玲继续栽培她的几盆宝贝鲜花,只是茉莉从三盆减为了一盆;而陈小乔给养父编织的那件新毛衣也即将竣工。
时间在平静和温馨中悄悄地流逝。
直到五天后。
第四十六章惊变(2)
10月17日,星期六,连日阴雨,寒风萧萧,银杏树的黄叶落了一地。
田甜回到学校的时候又是接近熄灯。她打着伞,快步奔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小径上。雨滴落在伞上,发出“呯呯嘭嘭”的声音,可是,她却感觉像首动听的音乐。此刻,她的心情很好,整个人都感觉飘飘的,沉浸在适才的快乐中,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甜甜的微笑。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觉自己的伞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紧接着又是更大力量的碰撞。田甜心里一惊,会不会是哪个迟归的同学和自己开玩笑呢?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过身去向后张望。
透过低矮的伞沿,她瞥见了距离自己半米远的一个男人的半个身子。
“啊——”田甜禁不住尖叫一声。
声音未落,面前的那个男人却猛地抢掉她手上的雨伞,同时高举手中的铁锤,向着田甜狠狠地砸去……
第二天一大早,陈小乔就得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噩耗,她和关玲疯跑着赶到那条小径时,见到的却是田甜已经冰冷的尸体。她的眼睛呆滞地大睁着,头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在她的身上,平躺着一块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现出原色的纱巾碎块,上面的数字是“519”。
“啊!”陈小乔惨呼一声,回过身一头扑向关玲的肩头,她绝望地哭喊着:“没有完啊!‘血面纱’的诅咒没有完啊!”
关玲的身子一阵阵发冷,她定定地望着那块被雨水洗去了血迹的有些发白的纱巾碎块,上面的一朵红梅花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梅花是那么鲜艳,红得像血。
何队很快就赶来了,望着那张熟悉的几天前还鲜活美丽的脸,何队痛苦地闭紧了双眼。
白阿姨骗了他!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白阿姨临死都在愚弄他,她那个帮凶根本就没有死,他又狠狠捶了自己一拳,该死的!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怎么能随意相信凶手的话呢?
可惜,现在说后悔已经太迟了。
“奶奶的,我一定要亲手抓到这个凶手!一定!”何队愤怒地咆哮。
然而,一夜的雨水早已洗净了凶手留下的一切痕迹,想要破案实在是难上加难。
今天是星期天,照例是何队和女儿相聚的日子。
他从前妻那里接回了女儿,可是心情却始终无法开朗。乖巧的女儿懂事地在自己的房间玩耍,而何队则再次坐到桌案前,身不由主地翻开了“血面纱”案的卷宗。
不知什么时候,女儿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女儿已经看到了卷宗上那幅韩若冰留下的太极图。
“爸爸,这上面画的是两条鱼吗?”小女儿咬着手指,奇怪地问道。
“是啊,一条黑鱼和一条白鱼。”何队疼爱地笑道。
“可是,为什么两条鱼只有一只眼睛啊?”孩子的观察角度总是非常特别。
何队心念一动,盯着那幅图微微地发怔。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张阴阳鱼的图案,只有白鱼的那边有一点乌珠,而黑鱼的这边却是黑黑的一片,少了应有的白珠。
难道这只是韩若冰临死前不小心的遗漏?又或者她是故意画成这样?
第四卷死亡暗语第四十七章穿风衣的男人(1)
殡仪馆内,何队、陈小乔和关玲在对田甜作最后的遗体告别。
明天一早,这具年轻的身躯就将灰飞烟灭。
田甜的父母已经回宾馆了,突然间痛失爱女,他们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独自悲伤。
陈小乔倚在关玲的怀里,珠泪涟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的心空空荡荡,她多想文浩此刻能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却还没回来。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三个人同时回头,吃惊地望着迎面而来的这个穿风衣的男人。
关玲脑中猛一闪念,立刻想起这个男人她曾经见过。
这个瘦高的年轻男子一直走到田甜的尸体前,望着那张似乎深深沉睡的脸,他的眼睛顷刻间蓄满泪水,他的脸庞不停地抽搐,紧接着,他便低低地啜泣起来。
“你是谁?”何队终于忍不住开始发问。
男子哽咽两声,抬起头,低沉地说道:“我叫齐家国。”
何队又问:“你认识田甜?”
齐家国痛苦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恋人。”
“恋人?”陈小乔差点惊跳起来。原来田甜竟然真的在谈恋爱,可是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齐家国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蓦然滑落:“田甜是个好姑娘,我……对不起她。”
停顿数秒,他再次睁开眼睛,悲伤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和她在一起,因为,我在美国还有婚姻,尽管我已经提出了离婚诉讼,但至少现在,我对田甜是不公平的。”
陈小乔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田甜几次晚归,甚至有一天一夜没回来,都是和你在一起,是吗?”
齐家国点点头:“是的,我们非常相爱。”
“怪不得,怪不得田甜一直瞒着我,原来她所爱的竟然是一个有妇之夫。她还说,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让我知道,她还说那个时候,我会为她高兴。她说的一定是你离婚的时候,可惜,她却没能等到那一天。”
陈小乔说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这时,关玲突然问了一句:“齐家国,我想,我曾经见过你,就在半个月前。”
齐家国诧异地抬起头:“是吗?在哪里?”
“就在我一个朋友家老宅的门外,那时你也穿着这件风衣,虽然你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我还是记住了你的样子。我觉得,你很奇怪,你在那里一定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你好像对那栋老宅有着某种特别的兴趣。”关玲审视着齐家国说道。
“老宅?是不是黄志勤家那栋老宅?”何队的眼睛瞬间瞪大。
关玲点头。
何队立刻眼光锐利地直视齐家国:“齐家国,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和黄家老宅有什么关系?”
齐家国抬起头,迟疑地说道:“是的,我和那栋宅子是有渊源,因为那栋老宅本来就是我们家所有。”
“你们家?你和林冬梅,哦,或是林兰究竟什么关系?”何队像一只嗅到猎物的警觉的猎鹰。
齐家国摇了摇头:“我不认识她们,不过,我想她们应该是我的亲人。我的祖父叫林坚强。”
“林坚强?”何队惊呼一声,因为他看过那栋老宅的介绍,解放前,林公馆的主人就叫林坚强,当时是国民党的一个团长,他也是林兰和
林冬梅的父亲。
齐家国继续说道:“我祖父当年跟着国民党军队逃到台湾,后来又在当地结婚了。在1956年,我祖父带着全家移民美国,一个月后,他就
偷偷取道潜回了家乡滨江。因为,他一直挂念着他在家乡的两个妻子和一个女儿。可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去。几年后,祖母改嫁,我
的父亲就随着我继祖父,改姓齐。虽然过去了几十年,可是,我父亲一直没有停止寻找他的亲生父亲。然而,却一直没能如愿。这两年,父亲
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才决定今年回国,放弃美国的优厚条件,来到滨江商学院做了一名客座教授,我希望,在这里能够找到我祖父的确切消息。然而,我通过公安局只是隐约打听到,当年的确有人看见祖父走进了自家的老宅,可是,后来却下落不明。”
“原来是这样。”何队的眉毛再次聚成山峰,他发现,这个林家老宅的背后,竟然有着这么多神秘而惊人的故事。
他抬起头,面向齐家国:“如果你有时间,我这周六可以陪你去那栋老宅寻求答案。”
齐家国点点头,递过自己的名片:“好的,到时候你打我电话。”
陈小乔当天下午回了自己的家,因为,她为养父织的那件毛衣已经完成了,她想今晚给父亲一个惊喜。
然而不久,她又离开了家门。她一遍遍拨打池文浩的手机,可是对方一直关机。她痛苦地合上了眼睛,心中一声声哀鸣:文浩,文浩,快
点回来吧。
次日,午后,阳光和煦。池文浩陪着自己刚刚病愈的母亲走出房门,在开满鲜花的庭院里坐着竹椅晒太阳。
“文浩,帮你爸买斤白酒,他晚上回来又要嚷嚷了。”池母微笑着说道。
池文浩欢快地答应着,随即跑出了院子。
等他握着酒瓶折返回来的时候,在院门外突然听到一声嘶哑的鸦鸣,一只浑身乌黑的老鸦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
池文浩心念一动,心脏莫名地惊跳起来。弯下腰,他在地上捡起一件东西,放眼四顾,田野的风轻轻吹动。
当天晚上,池文浩便急急忙忙坐上了返程的火车,尽管这列火车到达滨江的时间将是深夜,但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他总感觉心里乱乱的
,似乎又要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搭乘夜间小巴回到学校,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一点。
池文浩紧了紧背包的带子,踏着如银的月光向男生宿舍楼走去。
就要转过拐角的瞬间,他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到右侧树丛中的一抹白光。
他猛一转头,只见距他几米远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前,似乎,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披肩的黑发映衬着雪白的衣衫,看上去
分外诡异。
池文浩的心倏忽间提起,他略一犹豫,还是鼓足勇气,向那女子迈动了脚步。
当他靠近白衣女子的时候,月光忽然被乌云遮蔽了,借着微弱的光晕,他踏过及膝的灌木,伸出手去,搭上了女子的肩头:“唉……”
他的声音还没发全,那白衣女子就在他的碰触下旋转过来。
就在这时,月亮出来了,明亮的月华下,他立刻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
“啊——”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校园宁静的夜空。
这个白衣女人的脖颈上面,坠着一条长长的绳索,而那随着绳子旋转过来的那张脸,赫然就是——陈小乔。
陈小乔是昨天夜里11点30分左右,在男生宿舍楼前身亡的,死亡原因初步判定为“自缢”,在她脚下的草丛中,找到了一块血纱碎片,上
面的数字是“211”。
“自缢?哼!不是的,一定又是谋杀!这个冷酷的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除了田甜有明显的他杀迹像外,其他的几起命案全都设计成意外
或自杀。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何队已经怒火中烧,气愤得在原地来回走动。
“小乔!我的孩子呀!”伴随着一声凄惨的悲鸣,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老汉迭迭撞撞地向陈小乔的尸体扑来。
“不许靠近。”刑警小李一把将来人挡住。
“为什么?这是我的孩子啊……”老汉嚎啕大哭。
当这名瘦小的老汉刚一进入何队的视线时,他的大脑就一阵剧烈的轰鸣。他摆摆手,让小李放行。
老汉扑到小乔的尸体上,大放悲声。
大约一分钟后,何队见那老汉略微平定下来,他才试探着问道:“你是陈小乔的父亲吧?”
老汉抬起呆滞的双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汉并不开口,继续抚尸痛哭。
“你叫什么名字?”何队忽然问道。
“陈东方。”
“什么?”何队的眼睛突然间闪亮,他大声断喝:“你和林冬梅早就认识,对不对?你根本不是什么外地拾荒的孤老,你是专程去看林冬
梅的!”
陈东方鄂然地抬起头来。
“在你今天出现之前,我一直没有办法把整条线连接起来。现在,我全明白了。陈东方,据我查实,你在1987年12月到1995年12月,曾经
坐过八年牢。你犯罪的原因是入室抢劫。而你抢劫的那所房子就是黄万山家的老宅。而在你入狱期间,你的妻子由于难产,生下一个女婴后,
就离开了人世。后来,这个可怜的女婴被一位好心的妇女抱走了。陈小乔的出生日期和你女儿的出生日期完全相同。所以说,陈小乔并不是你
的什么养女,她根本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陈东方满脸震惊,他呆呆地凝视何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冬梅为什么会帮你抚养女儿?决不单单是朋友之谊,她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就是,她要报恩。因为你之所以入狱,极有可能是因为她。
林冬梅和黄家老宅的关系,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你的入狱肯定和她有直接关系。”
何队稍稍停顿,陈东方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何队继续说道:“而你,为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替林冬梅出头呢?我通过详细的调查,终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说话间,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丢到陈东方面前:“我想,照片上这个画着油彩、穿着花袄的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陈东方拾起照片,看着看着,十根手指开始剧烈地抖颤,他的脸越垂越低,最后,整张脸都埋进了掌心之中。
何队一字一顿地说道:“照片中这个‘喜儿’是谁呢?就是你!陈东方。”
何队吸了口气说道:“几天前,我派人去林冬梅当年下乡插队的农场调查这个叫‘喜儿’的女人,谁知却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喜
儿’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听当地的老乡说,当年林冬梅有个很要好的知青朋友,名叫陈东方,由于他身材瘦小,模样俊俏,最重要是有
一副比女人还女人的好嗓子,所以,当地由知青组成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走村串户出演‘样板戏’的时候,通常都由你来扮演《白毛女》
中的喜儿,久而久之,你就有了一个绰号,叫‘喜儿’。陈东方,‘喜儿’!我没说错吧?”
陈东方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看过林冬梅的日记,知道她和‘喜儿’关系很好,几乎是知无不言。我也知道了当年林冬梅身上遭遇了令人发指的迫害。那么,最有
可能为她报仇的一定就是她的好友。这样,你——当年的‘喜儿’,就进入了我怀疑的视线。然而,在今天见到你的人之前,我还不能做出肯
定的判断。但是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你就是杀害韩若冰的凶手!”
此言一出,陈东方便面无血色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队得意地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之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说道:“韩若冰死前正和黄志勤通着电话,从她电话里的言语可以判断,当时一
个‘白衣女鬼’正在向她靠近,而她喊出的最后两个字‘有亮’,是想告诉我们,有两个‘白衣女鬼’,她在坠崖后,蘸着自己的鲜血在岩壁
上留下了一幅太极图。先前我只是猜到她图中的意思是这两个‘白衣女鬼’,也就是凶手有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可是,上周日我的女儿提醒
了我,韩若冰的图上画了黑白两条鱼,但却只有白鱼有一只眼睛,那么,她很可能在暗示,凶手中有一个人是一只眼睛的。而你,陈东方,正
是只有一只眼睛,你的左眼是瞎的!陈东方,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你认不认罪?”
陈东方坐在地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女儿的尸体,在如枯叶般的周身颤抖中,他扑倒在地,发出野兽般的一记长嚎。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块手帕,用力堵着嘴巴,以免发出太过蜃人的声音。
何队以往也见过突然崩溃的罪犯,可是,今天面对眼前这个刚刚丧女悲痛欲绝的老汉,他的心不由得柔软起来,他侧过头去,不忍再见这
幕惨景。
半晌,陈东方才止住悲哭,缓缓站起身来,取下捂着嘴的手帕,朝着何队鞠了一躬,他抿了抿嘴唇,开始断断续续地说道:“何队,您刚
才说的一点不错。当年,我和冬梅都是插队知青,她人美心好,我悄悄地爱上了她。可是,她却只把我当成知心的兄弟,向我讲起她的爱情。
说真的,我嫉妒那个黄大海,可是,却希望冬梅能够幸福。所以,我把自己的爱情埋在心底,一直做她的好兄弟。”
说到这里,陈东方咳嗽了一声,“但是,1953年5月12号,冬梅坐车去滨江见她的大海哥,结果,就一去不返。那时,我都快急疯了,我想
尽一切办法去寻找冬梅,却一直没有结果。后来,我知道那个黄大海成了冬梅家那栋老宅的主人,还娶了别的女人,我非常气愤,可是,却一
点办法都没有。过了几年,我也老大不小了,就随便找了个姑娘结婚了。但是,就在我妻子即将生产的前夕,我偶然间得知了冬梅的消息。所
以,我一刻不停,直接赶去看她。这时,我才发现她现在过得很苦,容貌被毁,还带着一个儿子。我问她孩子的父亲,她却一直哭,死也不讲。后来,她终于告诉我,当年黄大海也就是现在的黄万山欺骗了她的感情,骗取了她家的老宅。我一气之下,要拉她去找黄万山理论,夺回冬
梅的宅子。但是,冬梅却死也不肯,她说她现在这个样子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宅子对她没任何意义。她让我放手。可是,我却还是跑去了黄
家。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正当我和黄万山交涉的时候,她妈妈却突然冲到我面前,和我撕打,我惊慌失措,把老太太推倒在地。这时候,
他家里又冲出个壮男人,朝着我的左眼猛地挥来一拳,随后,我就感觉左眼一阵剧痛,什么都看不见了。正当我在地上挣扎呼喊时,警察突然
来了。原来是黄家报警,说我入室抢劫。结果警察在我口袋里发现了好多凭空冒出来的金银首饰,人证物证俱在,我百口莫辩,不仅瞎了一只
眼,还被判刑入狱。不久,冬梅来狱中看我,我告诉她我被陷害了,但是由于没有证据,我劝她千万不要去找黄万山对质,同时,我告诉她我
老婆可能生了,请她帮忙照看一下。结果,后来我才知道,冬梅过去时,我老婆已经难产死了,我的女儿正被好心的邻居照顾,冬梅二话不说
,就把我的女儿抱回了家,直到1995年12月,我出狱了。”
说到这里,陈东方又接连咳嗽两声,喘着气说道:“出狱后,我第一时间就跑去看冬梅,谁知她当时正病着,她把我八岁的女儿交给我,
让我把孩子带走,她取出当年黄大海送她的那块纱巾,不过,不知为什么,那块白纱巾现在已经变成了红色,成了鲜血染成的红纱巾。她告诉
我,她恨黄万山,这块血纱巾就是向他复仇的信物。她让我先把家安顿好再去看她。谁知,我再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而她的儿子也已经
在学校里自杀了。为了不让女儿伤心,我一直瞒着孩子,只说她哥出国念书去了。”
陈东方又喘了两口粗气说道:“因为女儿考上了大学,我也跟着来到滨江,开始时找零活,后来就在滨江商学院做清洁工。再后来,我偶
然间和白阿姨接触上了,知道了她的身世,也知道了她被黄万山弄得家破人亡的遭遇,我们就开始计划找姓黄的报仇。今年暑假在元阳,我们
预先埋伏在荒宅的地下室里,等学生们一到,就开始行动。我先用梯子从破窗洞爬进那间挂娃娃的房间,把一件白色女睡袍挂进衣柜,再爬出
窗外。突然冒出来的睡袍把几个学生吓了一跳,后来他们六个就上楼搜查,只留黄志勤一个守火塘,这时我又从窗外爬了进来,当然每次进出
我都故意拖了湿鞋,他们就看不到水印了,我把白睡袍又从柜子里拿出来,正要顺窗出去,却发现黄志勤走出门外去打手机了。我灵机一动,
把窗上的布娃娃取下来,拧断头,又用事先准备好的老鼠血涂在娃娃眼睛上。再趁大厅无人窜到对面那间房间,把娃娃丢在床底下,这才从原
路顺着梯子爬到院里。还有,我事先准备了一个出殡用的纸人,用麻绳牵着,绳头留在院墙外边。在他们烧火的时候,我顺着墙洞抓出院子,
用力一拉绳头,那个纸人就像壁虎一样顺着墙一下子窜到墙顶,我再用力一拉,它就大头朝下翻出了墙外。随后,我又抱着纸人从墙洞爬进院
子。天黑,草又高,他们根本没有发现。当我看到黄志勤和郑直要去院外查看时,我就立刻从墙洞抓出去,把一只红纸鞋丢在地上。结果,这
一系列把戏把他们吓得半死。最后我们用录音机播放小孩子的叫声和女人的哭声,把他们引进地下室,当我的搭档躺在棺内白骨下装神弄鬼的
时候,我就在无人的厅堂墙壁上写下‘血面纱’诅咒。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相信屋子里真的有鬼……”
就在这时,陈东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浑身像发疟疾一样猛烈地抽搐,何队叫声‘不好’,赶忙和小李把陈东方扶住,陈东方却
苦笑一声:“我刚才把‘毒鼠强’包在手绢里……啊……”
他话未说完,便抽成一团,渐渐口吐白沫,倒地不动了。
许秋芸的来信
陈东方死了。
两名真凶都已伏法,至此,这桩震惊滨江的“血面纱”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
这是喜事,可是何队却一连两天都没笑过。
他一直不明白陈小乔究竟是怎么死的,起码她不会是陈东方杀害的,因为她是他亲生的女儿,可是,她也不会是自杀,否则她的脚下怎么
会出现带数字的血纱碎块?
这桩大案里残留的一系列未解之谜,恐怕将成为何队一生的遗憾了。
今天是陈小乔死后的第三天,也是池文浩粒米未进的第三天。
关玲想去安慰他,可思量再三,她却选择了沉默。
有些创伤注定要痛的,该痛的时候就算打“杜冷丁”都没用。可是痛过之后,就淡了,甚至忘了当时痛的感觉。
傍晚时分,收发室的门卫送来一封信。
当池文浩看到寄信人的名字的时候,他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撕开信封,手忙脚乱地抽出信纸,开始阅读信上的内容。
“池文浩:
你好。收到我的来信你可能会感到意外。其实很简单,我想通了。既然不能和死者同去,为什么不为亲人好好地活着?
关于你最想知道的‘血面纱’诅咒一事,我下面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可能你已经猜到了,许刚的父亲并没有死,他还活在世上,活得还很风光,这个世界上坏人通常都比较好运。
他叫黄万山,是滨江教育局的副局长。
我是1982年经他母亲安排和他结婚的,可是,婚后他对我一直不冷不热,我当时天真地幻想,有了孩子他会待我好点。
但是我的幻想从1984年9月16日那天开始,就彻底破灭了。那天晚上,三个月的小刚已经睡了,我正在收拾房间,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在我
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我愣住了。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上遮着一块白纱巾,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却盯上了纱巾上绣着的几朵鲜艳的
红梅花,那花绣得就像真的一样,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时,那女人开口了:“黄万山在家吗?”
她的声音很冷,可是听上去很年轻。
我把她让进屋来,她就一直走到万山的房里去。
我当时觉得这女人很奇怪,可能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吧,我总觉得她跟我丈夫之间好像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就故意假装擦柜子,靠近那间房的门边。接着我就听到那女人的大叫声,她说万山骗了她的感情,还把她害得生不如死,可万山
却一直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要知道,他从来没那么和我说过话。我还听他说,他一直在想她。我当时嫉妒得胸口直痛,可就在这时,万山把
房门“呯”地关上了。后面我就再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正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房里突然传来一个沉重的撞击声,接着就是一声女人的惨叫声。我吓得浑身发抖,正想推门进去看看。
突然,房门被猛然间拉开,那个戴面纱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这时,我吃惊地发现,她脸上的那块白纱巾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她的
头不知怎么撞破了,她就用那块纱巾按着伤口,血一直在流。而我更是心惊肉跳地发现,这个女人拿掉面纱后的那张脸,竟爬满了蚯蚓一样的
粉红色伤疤,看着又恐怖又让人恶心。
这时,万山也追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几乎是哀求地说道:“冬梅,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推你的……”
我想,一定是那女的暴怒之下和万山撕打,结果万山不小心把她推倒,撞到什么硬物上碰破了头。
那个叫冬梅的女人突然间回过头来,两眼冒火地瞪着万山,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怨毒的一双眼睛。她举着手中那块血纱巾,几乎
是拼尽全力地嘶叫着:“黄万山,你记着,我以我面纱上的鲜血向你诅咒!诅咒你和你的孩子全都不得好死!”
说完,那女人就发疯般向门外跑去,万山也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那天晚上,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那女人在雨中疯狂地叫喊着:“黄万
山!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结果,万山不敢再追了,我们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跑进大雨中。
从那天起,黄万山像变了个人,他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书房里,有一天,我听到他低低的啜泣声。
直到小刚一岁的时候,他又开始变了,他开始不回家,后来我听说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人,比他小十几岁。我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离开
那个女人,可他就是执迷不悟,再过半年,小刚一岁半的时候,他终于逼着我离婚了。
从此,我就带着孩子离开了滨江,把小刚的姓也改成了我的。二十年来从未再和那个男人联络。
可是,那个女人那天夜里的诅咒却时时撕扯着我的心,我总感觉,终有一天,她那个‘血面纱’的诅咒一定会应验的。
所以,小刚死的那天,当我在他衣袋里发现那块血纱巾时,我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当我看到纱巾上半朵红梅花的绣迹时,我就知道,她
来了,她的诅咒也跟着来了。
可是,我不恨那个叫冬梅的女人,我想,她一定也是被黄万山伤害过的女人,我唯一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万山!
我诅咒他,诅咒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烦了,最后,祝你和那位小乔姑娘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许秋芸
2006年10月21日
看完这封信,池文浩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相亲相爱,永不分离。”为什么美好的祝福只能是祝福而已。现实太残酷,相爱却只
能分离。
和着眼泪,池文浩咽下了三天来的第一口食物,他不是用嚼,而是吞的,因为怕咀嚼的时候忍不住嚎啕痛哭。
许秋芸说的对,既然不能和死者同去,为什么不为亲人好好地活着?
老宅里的对话
10月24日,星期六。
齐家国和何队站在那座历经六十年风雨的老宅面前,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相信,林坚强当初建这所宅院的时候,一定只是想给自己和家人一个温馨而甜蜜的家。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儿们因为这栋房子而毁掉了一
生的幸福,因为这栋房子饱尝流离失所的苦痛,那么,他还会建这座宅院吗?
六十年的老宅依然巍峨屹立,而六十年的岁月却带走了多少如花的容颜和如水的生命?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门开了,门内立着一位修长而忧伤的女子。
她已经不再年轻,可是任谁都不能否认,她美丽依然。
有些女人,一辈子从未尝过美丽的滋味,而有些女子,却终生绽放美丽的光彩,可是,不美的可能一生都很顺畅,而美丽的却饱尝命运的
摧残。
所以,对于每个女人的生命来说,美与不美都会是一辈子,走过了,再回头,一声叹息。
“黄夫人,你好,希望不太打扰。”由于案子的关系,何队已经和黄万山的妻子见过两面,所以,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初见的陌生感。
“当然不会,请进来。”黄夫人淡淡一笑,转身让开去路。
齐家国却是和黄夫人初次相见,虽然他也不能不承认这女子的美丽,然而,他却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美丽的女人并不快乐。
泡上两杯上好的普洱,黄夫人侧坐进对面的沙发里。
何队长发现,这个女人和关玲有点像,不是容貌,而是仪态。都是举手投足间展现的优雅,可是,关玲的优雅是浮在水面的,而这个女人
,却是深透进骨子里。也许是年龄的关系。
“二位请喝茶。”黄夫人的声音水般轻柔。
“谢谢,黄夫人,其实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向您了解一件事情。”何队深坐着开口。
“没问题,你问吧。”
“是这样的,这位齐家国先生是从美国专程来滨江寻亲的。他来寻找他的祖父林坚强。”
听到林坚强的名字,黄夫人微微有些动容。
何队继续说道:“相信黄夫人应该听说过这个人,林坚强就是这栋老宅最初的创建者。”
黄夫人轻轻颔首:“我知道。”
何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当年,也就是1956年,林坚强从美国偷偷潜回滨江看望妻女,然而,自从进了这座老宅之后,他却从此下落
不明了。因为我知道,您过世的婆婆从1948年开始,一直到1966年,都在林家做工,所以,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下,您婆婆是不是知道林坚强先
生的去向?”
黄夫人微微苦笑:“这件事如果你问别人,一定没有答案。可是,我却非常清楚。”
“真的?我祖父他现在还在吗?”齐家国忍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黄夫人轻轻摇了摇头:“那年,林坚强先生偷偷回到滨江老宅,其实除了看望自己的妻女,还想带她们三人一起离开。可是,就在林先生
到家的第一个夜晚,却有人偷偷地跑去告了官,说林坚强是国民党特务,回国来刺探情报。结果,半夜时分,公安人员就包围了这座老宅。林
坚强当晚恰好睡在二太太房里,听到声音就跳窗逃跑。但是刚刚跑出去,就被公安人员紧紧追赶。情急之下,林坚强就跳了河。那条河水流湍
急,跳下去是断无生还道理的。后来,林坚强的两位夫人连夜在河边寻找。可是,一连数日,林先生的尸体一直都没有找到。”
虽然早有准备,齐家国的脸色却还是突然惨变。
好一会儿,他才哑声问道:“究竟是谁诬告陷害他?”
黄夫人微一沉吟,才缓缓地说道:“告密的人就是我的婆婆,也就是万山的母亲。”
“什么?又是她?”何队一脸的忿忿不平。
黄夫人叹息道:“她不仅害死了林先生,而且,还害得一个孩子未出世就没有了父亲。”
“你是说?”何队惊奇地问道。
黄夫人继续说道:“林先生回来那晚,二太太就怀上了一个孩子,十个月后,孩子出世了,她就是林家二小姐林冬梅。”
何队忍不住叹道:“林冬梅真的很可怜,出生就没有父亲,初恋又被人欺骗,儿子也没有父亲,自己又惨遭毁容,最后又过早病逝。唉…
…”
黄夫人却苦笑一声:“你错了,林冬梅这一生的确很苦,可是她并不可怜,比起很多女人来讲,她都要幸福得多。”
她轻叹一声:“其实,当年我丈夫黄万山虽然被母亲胁迫,意欲骗取林家的老宅,可是,他却真心喜欢上了林冬梅,还和母亲发生争执,
要正式迎娶林冬梅。这场争执的结果却使老太太下了杀机。她故意骗林冬梅来到滨江,又指使万山的堂兄将林冬梅毁容。害得林冬梅生不如死。而这一切我婆婆却始终瞒着万山,后来万山遍寻冬梅不见,几年后就只有遵从母命娶了许秋芸。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爱过她,本来,如果没
有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他也许会一辈子和这个女人共度的……”
“你是说1984年林冬梅上门这件事?”何队好奇地问道。
“是的,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想,许秋芸一定告诉你,万山后来迷恋上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女子,而抛弃了他们母子。”
何队只能苦笑点头,很显然,许秋芸所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黄夫人叹了口气:“其实许秋芸也错了,她以为她的丈夫黄万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恶棍,其实,她却不知道,万山之所以迷恋我,并
不是真心爱我,而是因为我长得和他真心爱恋的女人非常相像。曾经我也以为,他是爱我的,可是结婚后我才发现,他只把我当成另一个人的
影子。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这一生,唯一深爱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林冬梅。”
何队不禁错鄂。
黄夫人抿了抿头发,继续说道:“其实,万山这一生也同样很苦,1984年,当他知道他的母亲对他心爱的女人残忍的手段后,他就一辈子
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他认为,如果不是他和林冬梅相爱,林冬梅就不会受到他母亲的戮害,也就不会一辈子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而他自己
,也不会过着一生无爱的生活。何队,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所有这些令人发指的罪行都是万山做的。其实,你错了,包括十年前,那件113室血
案中,他藏匿起的那封揭露真相的信,并不是为了保护他自己,而是为了维护他的母亲,因为林冬梅身上所受的灾难并不是他黄万山造成的,
而是他的母亲一手酿就的。”
“哦?原来是这样。”这番话的确是出乎何队的意料。
黄夫人幽幽地说道:“何队,其实你那里所有对万山的指控,背后都有着另外一个真相。当年,白阿姨的丈夫的确是来找万山交涉老宅的
事情,可是,万山当时并不在家,是他母亲接待了他。老太太一方面假意答应他的要求,并承诺一周内归还老宅,另一方面则故意留他在家吃
饭,饭桌上又假装殷勤频频劝酒。最后,白阿姨的丈夫酒醉回家,在路过河边时,我婆婆把他推进河里淹死了。而当几天后,白阿姨上门质疑
的时候,我婆婆一方面把她赶走,另一方面又让万山的堂兄开车尾随其后,想把她活活撞死。万幸的是,白阿姨最后逃脱了。”
黄夫人见二人听得入神,便微笑继续:“1987年冬天,陈东方到老宅向万山兴师问罪,可正当两人说话之际,万山的母亲竟然和万山的堂
兄策划了一个毒计,她先偷偷报警说陈东方入室抢劫,再故意和陈东方撕打,趁机将一些金银手饰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而后,黄万山的堂兄
又趁乱冲出,将陈东方左眼打瞎。最后又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将陈东方送入监狱。整个过程中,万山都是不知情的,他发现势头不对,便
向母亲求情,放过陈东方,可他的母亲却以死相胁,最后,万山只能忍泪妥协。现在,所有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了,其实万山一直都在为他的母
亲‘背黑锅’,他这一生唯一的错误就是‘愚孝’,结果被他的母亲一步步拉下水去,最终更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黄夫人,这所有的秘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何队有些怀疑地问道。
黄夫人再次苦笑:“临终前,我婆婆向万山忏悔了她一生所造的罪孽,请求万山的原谅。而万山在随后就全都告诉了我。其实,我跟万山
的关系很微妙,他虽然并不爱我,却把我当成知心的朋友。很矛盾,是吗?人生不就是充满矛盾吗?”
“我一直很奇怪,黄万山的堂兄为什么会对黄万山的母亲这么俯首贴耳?”何队再次质疑。
黄夫人叹道:“因为万山的堂兄也是从小失去父母,一直在万山母亲照顾下长大,而且,在他成长过程中,一直受到万山母亲极端偏激的
爱憎观的影响,所以,他才会一味地成为她的帮凶。其实,万山堂兄的一生同样是一个悲剧,仇恨只会滋长仇恨,不是吗?”
何队点点头:“看来,真正的罪恶之源竟然是黄万山的母亲。她真是灭绝人性。”
黄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我婆婆虽然一手酿造了几个家庭的悲剧,但最大的悲剧却是她自己。因为她年少时亲眼目睹了双亲的被杀
,让她突然间伦为孤儿,所以,她的心理就开始渐渐扭曲。她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千方百计报复林家和执迷不悟地寻找‘传家宝玉’。她没
有快乐。多少个夜晚,她都拿着蜡烛在老宅内外寻寻觅觅,其实,我想在很早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她一生念念不忘报仇,最后
报复的其实是她自己。如果在事情的最初,她能放开一点,不过份执念,相信很多人的命运都会变得幸福快乐。”
最后,黄夫人抬头望向齐家国:“齐先生,我想您已经了解了这栋老宅所有的故事,为了保有这栋宅子,有太多人为此无辜地牺牲。我想
,这栋老宅不该沦为欺诈和贪婪的对像,今天,它该物归原主了。齐先生,这是这栋老宅的钥匙,请您收好。下周一,我想我们就可以办好过
户手续。”
临出门的一刻,身后传来黄夫人清朗的声音:“以后不要叫我黄夫人,我的名字叫孙慧莲。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活过。”
最后的真相
三天后的下午,何队在广播中听到了一则当日新闻:今天上午,家住黑水巷一户居民家的疯儿子,挥刀砍死自己的母亲,又将父亲砍成重
伤,自己也自戮身亡。伤者目前已送入红星医院急救。据悉,该行凶男子有十年精神病史,其母也有轻度精神疾患,一家人全靠其父贩卖甜白
酒维持生计。呼吁市民,密切关注弱势群体……”
何队听得连连摇头:“唉,又是一起家庭惨剧。看来,以后真要多关心一下这些底层人民的贫苦生活……”
小李哈哈笑道:“我们的何大队长又开始悲天悯人了。”
“什么话,……”何队的话未说完,却被急匆匆跑进来的小高突然打断了。
“何队,何队,刚刚接到电话,说红星医院一名重伤病人指名叫你过去,说有重要事情向你汇报!”
“哦?是什么人?”何队皱了皱眉。
“好像就是刚才播报那则新闻里的受害者。”小高犹豫着说道。
何队登时来了精神:“是那个卖甜白酒的老头?那我可得马上过去看看。”
小李又笑:“何队真是身体力行,马上就去关心弱势群体去了。”
何队瞪他一眼,拿上夹包便疾步离去。
病床上,一位满身包着纱布,挂着输液瓶、插着输氧管的老人令人触目惊心。
“老人家,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何志高,是您让人打电话找我吗?”
老人仰起头,胸脯快速地上下起伏,看样子有些激动。
“老人家,您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我认真听着就是了。”何队坐在老人床边,亲切地安慰他。
老人感激地向他点点头,缓缓地开口道:“何队,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一桩有关‘血面纱’的系列杀人案……”
一听此言,何队的眼睛马上瞪大了:“怎么?老人家您知道什么吗?”
老人点点头:“我今天这么急着找您来,就是因为我已经身受重伤,恐怕没多少时间好活了。所以,我怕我要是不跟你说,以后就再也没
机会了。”
何队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不断地安抚老人:“老人家,您别太激动,慢慢说。”
老人吸了吸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我想跟您说的是,我才是这一系列案件的真正主谋……也参于了谋杀的全过程。”
何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吃惊地叫道:“什么?什么?您不是开玩笑吧?”
老人摇摇头:“我只剩几口气的人了,还能跟您开这种玩笑吗?我说的全是真的。我知道您现在虽然破了案,但很多关键性的细节却没有
掌握,白阿姨和陈东方又全都死了,如果我不向您坦白,这些秘密恐怕会一直让您困扰下去。”
听到两名真凶的名字,何队这才有些相信了老人的话语,他沉声问道:“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吗?”
老人苦笑着说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敢相信,我就是真正的黄大海。”
“黄大海?”何队差点从床边的椅子上跳起来,“不可能的,黄大海就是后来的黄万山,他已经承认了。而且林冬梅日记中也确定了这个
事实。”
老人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实不是这样的。当年,虽然我是林家花匠的儿子,她是林家的千金小姐,可是我和冬梅青梅竹马,两个人非
常要好。但是,在我十二岁那年,也就是1966年,因为运动的关系,我们分开了。足足有十年时间,我们未通音讯。直到1976年,我收到了第
一封冬梅的来信。我开心得无以复加,马上我就给她写了回信。几个月的鸿雁传书,让本来就根深蒂固的感情越发浓烈。那个时候,我和冬梅
都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孤儿,所以,彼此之间的那种依赖和倾慕就越来越深。我们深深地相爱了。这期间,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二黑
来我们农场看我,听到我和冬梅相爱的消息他也很高兴,我还让‘二黑’替我给冬梅捎了一条白色的纱巾。后来,到1977年3月的时候,我终于
按捺不住,问冬梅是否愿意嫁给我。忐忑的等待中,我迎来了她的回信。当我见到她信上那三个字‘我愿意’的时候,我简直开心得要飞起来。”
老人说起当年的故事,字字句句都充溢着真挚的感情,何队听得入了神。
然而,就在这时,老人的话峰突然转了:“但是,在这过程中,我犯了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当年跟我一起下乡的知青中,有一个叫黄万
山的,因为我俩同姓,又在一个宿舍,两个人就成了好友。我这人又有个毛病,啥事也存不住,所以,从收到冬梅第一封信起,我就和他分享
我的幸福,甚至每封信都拿给他看。我还跟她说起我和冬梅小时候的许多趣事,当时,我太轻信人了,我一直把他当成是我的好朋友,却没想
到,他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说到这里,老人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起伏,喘息片刻,他继续说道:“当我告诉黄万山冬梅答应嫁给我之后,也就是一周左右的时间,有
一天我去山外办事,走到悬崖边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我一下子就掉下了山崖。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谁知睁开眼才发现我竟然
还活着,可能我摔下崖后,被树枝阻挡了几下,所以没有摔死,只是昏了过去。不过,当时我虽然醒了,可是却身受重伤,而且牙齿摔掉了一
半,左脚还摔断了,我哪都去不了,整天就躺在床上,被救我的那对父女悉心照料着。这个期间,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想念冬梅,可是,却无
法和她取得联系。我就一直忍耐着,直到三个月后,我的伤全都好了,尽管跛了一只脚。我谢过那对农家父女,星夜兼程赶回了农场。紧接着
,我就给冬梅写信,可是,一连写了几十封,却都是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冬梅的音讯。这个期间,黄万山突然跟我疏远了,平时有意无意地总
躲着我。可我当时一心惦着冬梅,所以对他也没多在意。这样等了半年,我再也忍不住了,就不顾一切去冬梅插队的农场找她,结果才知道,
她在5月份就突然失踪了。”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返回农场后,还是不间断的给冬梅写信,可是却始终没有结果。又过半年,那个救我的姑娘突然来找我,
她说她父亲去世了,她没人依靠,就想跟我在一起。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也不好拒绝她,就让她在当地留了下来。两年后,我还是
找不到冬梅,而那位痴心的姑娘却一直苦苦地等我,万般无奈,我只好和她结了婚。后来,我们迁到了滨江,有了儿子,我也就慢慢死了寻找
冬梅的心。可是,1995年12月份,我意外地碰上了‘二黑’,他告诉我他最近刚刚知道冬梅的消息。所以,我马上就赶去看她。结果,我才知
道当年的那场骗局。”
老人转了个身,用力喘了喘气:“原来,我当年摔落悬崖后,黄万山就冒名顶替和冬梅通信,因为他非常熟悉我的笔体,所以连冬梅都没
看出差别。后来,他还骗冬梅和他领取了结婚证。当然,证书上写的是他黄万山的名字。因为我们同姓,他就哄骗冬梅说万山是他新改的名字。冬梅当然不会怀疑。”
何队这时忽然问道:“可你和黄万山分明是两个人,难道冬梅认不出你吗?”
老人苦笑一声:“我们分开时还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十年时间模样当然会改变,而且,黄万山的长相跟我本来就有些相像,最主要是冬
梅太单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冒名顶替这回事。不过,最可恨的是,黄万山不仅骗了冬梅,而且还用一封急信把冬梅骗到了滨江。
1977年5月13号这天,冬梅正在赶往老宅的途中,突然被三个蒙面人劫持了,他们把她拖到一个无人的小房子里,其中的两个人残忍地将她轮奸
了。而这两个人糟蹋了她还不算,其中一个粗壮的男人还用刀把她的脸划花了。三人中虽然有一个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于对冬梅的迫害,但他却
一言不发,纵容那两个歹徒行凶。昏迷中,冬梅被他们抛弃在荒郊野外。等她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严重地毁容了。她想死,却被救她
的大嫂劝阻了。冬梅很善良,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配不上她心爱的人了,所以,就悄悄地躲到了别的城市。可是,不久,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发现她怀孕了,而且就是那两个糟蹋她的恶棍的孽种。她没有钱,也没办法打掉这个孩子,就只能忍气吞声把孩子生了下来。这就是她的
儿子林森。这是一个注定要从小受人白眼的私生子,也是一场犯罪的痛苦的果实。他就像一枚刺目的印章,时刻提醒冬梅那场不堪回首的灾难。可是,她虽然在耻辱中带着孩子生活,却一直不知道害她的人究竟是谁。直到1984年。”
“1984年,就是林冬梅上门去找黄万山的那年?”何队惊异地问道。
“是的,那年,冬梅突然收到一封没有地址的匿名来信。信中说,害他的人就是黄万山,是他一手策划的这一切。所以,冬梅才会不顾一
切地去找黄万山理论,可恨,到那时候,这个该死的黄万山还不肯说出他冒名顶替的实情。他甚至还在争执中把冬梅推倒,撞伤了她的头,冬
梅当时戴着我送她的白纱巾,头上流出的鲜血把白纱巾染成了红的。她当时悲愤交加,以‘血面纱’向黄万山发出诅咒——黄万山,你记着,
我以我面纱上的鲜血向你诅咒!诅咒你和你的孩子全都不得好死!后来她的伤好了,但却一直珍藏着这条血纱巾。”
老人说到这里,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何队连忙起身:“要不要叫医生?”
老人摆摆手:“没事,我撑得住。我想告诉你的是,1995年12月初,冬梅突然再次收到了那个给她写匿名信的人的来信。他说他快要死了
,这是他临终前的忏悔信。通过这封信,冬梅知道了当年那场兽行的全部真相。悲愤交集,她病倒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当她知道当年黄万山冒名顶替的卑劣行径后,病情更是突然间加重。她说她恨黄万山,恨不得杀死他,她要我替她报仇。最后,我本来要一
直守在她身边,她却坚持让我回家。我拗不过她,只能流着泪走了。临别,她把她收到的那封揭密兽行的‘忏悔信’郑重地交给我,希望我能
记住她所受的痛苦。她抓着我的手,哭着对我说,大海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嫁给你。没想到,这竟是我们的永诀。”
何队听到这里,忍不住为这残忍的杀人方法皱紧了眉毛。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在杀了三个人后,我给剩下的四个人准备了四封匿名信,因为我喜欢花,所以在上面画上不同花瓣的黑花,
其实就是通知他们死亡的顺序。第四个轮到韩若冰,其实就算她那天不向池文浩说出元阳诅咒的话,她还是要死。因为整个杀人过程我们已经
计划好了。当韩若冰和池文浩在树荫下说话时,我就在转弯的围墙处看着他们。韩若冰上楼取U盘时,我用许刚手机给池文浩打了电话,把他引
到黄土坡去,而当韩若冰下来后,陈东方就在一楼杂物室换好黑色修道服,把她骗到学校门口。而我早已在校门口戴着墨镜装算命先生了。当
韩若冰一到大门口,我就故意危言耸听,因为我讲得有板有眼,她马上相信了,坐车赶去弥陀山。而我和陈东方也立刻坐车过去。”
“等等,”何队突然打断他,“你说是陈东方装的黑衣老太婆,难道不是白阿姨吗?”
老人苦笑道:“是的,黑衣老太婆一直都是陈东方装的,白阿姨从没有做过。”
何队奇怪地说道:“那白阿姨为什么要穿那件黑色修道服去约见黄万山呢?她为什么要让我以为她就是‘黑衣老太婆’呢?”
老人叹息道:“很可能她是想掩护我和陈东方吧。”
“你们为什么要把韩若冰引到弥陀寺?那个老和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何队对那个死掉的和尚非常在意。
“你一定猜不到的。你知道那个老和尚是谁?他就是我刚才跟你提到的儿时的死党‘二黑’,多年前,‘二黑’就看破红尘在弥陀寺出家
了。可是我们一直有联系,这一次我在韩若冰离开后,立刻打电话给青木大师,也就是‘二黑’,我求我无论如何帮我个忙,如果见到这样一
个姑娘进寺,就按我说的把她劝到观音洞去。‘二黑’当时反复问我,我要把那姑娘怎样,我说你放心,这只是个玩笑而已。因为我小时候曾
是‘二黑’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一直觉得欠我的情,我又从未求过他,最后,他只能勉强答应了。并且把两个徒弟支走。后来的事情果然按
我预计的发展。当韩若冰到观音洞后,正在打手机的时候,早就藏身在洞内的陈东方就悄悄走了出来。因为他是一身白衣鬼的打扮,所以韩若
冰吓得连连后退。最后一脚踏空掉下舍身崖。”
何队听到这里,不禁皱眉问道:“难道说,由始至终,所有的白衣女鬼都是你和陈东方装的?没有白阿姨参与吗?”
“是的。”老人肯定地回答。
何队立即开始自言自语:“哦,我现在明白了,虽然白衣女鬼是你和陈东方两个男人装扮的,但由于陈东方身材瘦小,所以被韩若冰误以
为是女人。才会留下暗指‘一男一女’的阴阳鱼图。”
“那青木和尚呢?他究竟怎么死的?”何队对和尚还是念念不忘。
老人叹了口气:“这都怪我,我和陈东方会合后,又去看望了青木大师,他一见我就问刚才那姑娘怎样了。我不忍骗他,就把杀人的原因
和计划全都实话实说了。谁知他听完就哭了,还连叫‘罪过’。并马上把我赶了出去。我本来已经下山了,可想想又不放心青木,就偷偷跑回
弥陀寺看他。结果知道他已经投井自杀了。我心如刀割,站在围墙豁口处呆住了。恰巧被陈小乔看见,她一叫之下,我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
躲避。因为当时我穿着白衣女鬼的衣服,所以陈小乔以为真的有鬼。你们走后,我趁两个小和尚守着青木大师尸体,偷跑进正殿,看了他留下的那首诗。”
“那首诗究竟什么意思?”何队急切地问道。
老人眼睛又红了,他难过地说道:“其实青木大师也就是‘二黑’这首诗是专门写给我的。‘水漫金山路,人面不知处。图穷匕首现,萧
萧无边木。’第一句‘水漫金山路’借白娘子为情郎水漫金山向法海报复,来比喻我为心爱的女人不惜向仇人报复,第二句‘人面不知处’,
借诗人崔护‘人面桃花’的故事,暗指我心爱的女人已经死去。第三句‘图穷匕首现’,指的是荆坷刺秦王一事,而荆坷之所以刺秦是为了报
燕太子丹的知遇之恩。在这里青木大师自比荆坷,说他是为报我的救命之恩才做出害人的事来,第四句‘萧萧无边木’,无边落木萧萧下,暗
指青木大师觉得生命无趣,意欲自我了断。综合全诗,大意是这样的,因为我黄大海为了自己死去的爱人而不惜荼毒生灵以向仇人报复,这才
导致他青木(也就是‘二黑’)为报我当年救命之恩才去助纣为虐谋害韩若冰,事情已了,恩仇了断,他也决定以死明志,来洗涤自己犯下的
罪孽。”
何队连连点头:“如果这样解来,还蛮有道理。那黄志勤呢?他是怎么死的?”
老人冷笑两声:“那天晚上,陈东方装成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打电话给收发室,让黄志勤接电话。黄志勤一接起电话,陈东方又以关玲同寝
女生的名义说关玲约他到黄土坡见面。因为陈东方以前经常反串‘喜儿’,所以装成女声没人能听出异样。黄志勤到黄土坡后,陈东方就悄悄
站在坡下的一棵树旁,黄志勤以为是关玲,一时高兴就冲了过来,等他一拍陈东方,化装成白衣女鬼的陈东方就转了过来。因为知道黄志勤必
死,所以陈东方故意摘下血面纱,当黄志勤发现白衣女鬼原来竟是每天在他们宿舍走廊打扫卫生的独眼老头时,不禁大吃一惊,不过,他藐视
陈东方年老体弱,于是就说‘就凭你也能拦得住我’,就在他想逃跑的时候,陈东方突然用尽全力把黄志勤向后一推,当黄志勤撞到背后树身
时,惊扰了树上挂的‘胡蜂窝’,胡蜂立刻窜出来把他蜇死。当胡蜂出来时,埋伏在附近的我已经及时地点燃了手中的一束干草,干草散发出
的浓烟立刻让胡峰不敢靠近,我和陈东方才全身而退。”
“那你们为什么在现场没有留下脚印?”
“这很简单,我们用厚绒布包住鞋子,走路时当然就不会留下脚印了。”
“哦,原来如此,和我先前的猜想差不多。那杀田甜的是你还是陈东方?”
老人回答:“是陈东方,用锤子砸死的。”
何队点点头,但马上又奇怪地问道:“那陈小乔呢?他不是陈东方的亲生女儿吗?怎么他还会杀她?或者不是他而是你干的?”
老人摇摇头:“不是的,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把陈小乔列入杀人目标,所以才会把她列在死亡顺序的最后一位。因为到第六个死后,那时
陈东方就可以给女儿戴个灵验的护身符之类,用以辟邪。那她就不会死了。”
何队更惊讶了:“但她还是死了呀。不会真的是自缢吧?可她脚下带数字的血纱碎块怎么解释?”
老人叹口气道:“我觉得小乔是上吊自杀的,原因呢,很有可能是她回家时,意外发现了陈东方藏在家中的装女鬼用的白袍子,还有记录
那些数字涵义的纸张,由于发现自己的父亲就是杀人凶手,她一时接受不了就自杀了。”
“哦。”何队点了下头,却还是感觉这个理由不是太够充分。
接下来,他又问出一个最关心的问题:“那么,那些血纱碎块上的三位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人微微一笑:“这个我现在解释不清,你还是去我家吧,黑水巷23号,在我们唯一那间住人的屋子里,有个柜子,在柜里的最下面一格
放着那封寄给冬梅的‘临终前的忏悔信’,还有两张有关数字的纸。你看完这两样东西,就什么都明白了。”
何队点点头,最后留下一句:“你好好养伤,我还会再来的。”
老人笑了:“好,我一定养好身体,等着你来拘捕我。”
死亡暗语(大结局)
抽出信封下面写得密密麻麻的两页纸,何队的眼睛骤然间瞪大了。
许刚326(3月26日)
生日花:天仙子
花语:邪恶的心
天仙子花是带奶酪色的黄色,并有紫色的筋脉,有令人不舒服的刺激性臭味,并且含剧毒。服下萃取出来的汁液,会造成语言及视觉的障
碍,甚至导致死亡。有人会拿它来毒杀别人,因此它的花语就是-邪恶的心。
邱梦溪914(9月14日)
生日花:时钟花
花语:受难
时钟花的形状像十字架,所以被喻为“耶稣受难之花”。所以,时钟花
花语就是-受难。
郑直114(1月14日)
生日花:无子草莓
花语:虛伪
韩若冰721(7月21日)
生日花:美国百合
花语:牺牲
黄志勤326(3月26日)
生日花:天仙子
花语:邪恶的心
田甜519(5月19日)
生日花:附子花
花语:恶意
这种植物的根部含有剧毒,古时候的人以它的汁液涂在箭上制成毒箭。因此
这种花的花语就是-恶意。
何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原来这些数字表达的都是生日花花语的代码。其实他早应该想到的,黄大海是花匠的儿子,他对花有着浓烈的
感情,他连在那些死亡通知书上都要画上形态各异的花瓣,那么,很自然地,这些数字也应该是和花有关的。
不过,许刚和黄志勤是兄弟,他们的数字是一样的,生日花语都是邪恶的心。难道是说,他们是因为都有一颗邪恶的心而被杀。
这么说来,这些数字代表的是他们被杀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那么,田甜是因为恶意而死,郑直是因为虚伪而死,那么邱梦溪的受难和韩若冰的牺牲难道是说,她们都是为了别人才受到
杀戮的?
何队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已经接近答案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那封“临终前的忏悔书”,也许两者结合,就能得出
正确的结论。
何队抽出已经发黄的信纸,不知为什么,打开的时候,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林冬梅:
这是一个罪人临终前对你的忏悔。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内疚和自责中,直到现在即将走向地狱,我仍然为当年犯下的罪孽而痛心疾首。
我写这封忏悔书并不是为了能够取得你的原谅,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我只是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做一件真正的善事,那就是
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1977年的5月13日下午5点,我和田有水被黄继善叫到他的狗窝,酒足饭饱后,他说,想请我们俩帮个忙,今天跟他去找一个仇人的女儿报
仇,这个仇人害死了他婶子的父母,跟他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和田有水都喝高了,听说帮朋友出气,马上就答应了。
后来,黄继善就领我们到一条偏僻小道上等着,可是你一露面,我就下不去手了。这么可爱漂亮的姑娘怎么能跟什么大仇人扯到一起呢?
可是,黄继善却心狠手辣,他把你拖到胡同里那间小黑屋里就开始糟蹋你。他还叫我们一起上。田有水借着酒劲过去了,可我却吓得两腿发抖。当时看他们做那么禽兽不如的事,我真想捧他们一顿,可是我不敢,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结果,就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混蛋把你害了。没
想到,黄继善太狠毒了,竟然还用刀把你的脸全都划花了。
你的一声声惨叫让我听得心里真抽搐,可是,我还是不敢管,就眼看着黄继善把疼昏过去的你丢在荒野里。
我承认我当时真是混球,我太软弱太没用了,可是,就算再后悔也不能把当年的错误弥补了。
我告诉你,后来我听说,黄继善这样做全是他堂弟黄万山指使的,黄万山并不是真想和你结婚,就是要骗你家的老宅子。有了结婚证,就
算你死了,他照样可以把老宅子弄到手。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场运动就快过去了,中央一定会落实政策的。
我知道,一个人做了错事,总归是要受到惩罚的。
1988年,黄继善死于车祸,是开车时被挤死了,两辆大货车把他的小轿车夹在中间,人都挤扁了。
1990年,田有水因为强奸杀人被枪毙。
现在,我也要为当年的见死不救接受惩罚了,我得了胃癌,疼得天天睡不着觉,医生说最多只有一个月时间了。
所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想,我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都跟你说完了,我也可以安心地进我的地狱了。
最后,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叫郑伟国。
1995年12月1日
果然如此!
何队的手指轻微地抖动着,他知道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表现生日花语的数字代表的真的是——每个人被杀的原因。
从“忏悔书”中注明的当年几个罪人的名字可以看出,这几个死去的学生中,有四个是他们的后代。罪人已死,但仇恨的种子却波及到他
们的孩子。
郑直应该是郑伟国的儿子,郑伟国虽然临终前忏悔,但是黄大海却认为,他这是虚伪的表现。如果当初他能表现得勇敢一点,那么林冬梅
的命运也断然不会像现在这么悲惨。
许刚和黄志勤是幕后指使者黄万山的儿子,黄万山是造成林冬梅一生悲剧的直接刽子手,所以说他有一颗邪恶的心。
田甜应该是田有水的女儿,田有水当年参与了轮奸林冬梅的恶行,所以说他是心怀恶意。
最最无辜的就是邱梦溪和韩若冰了,她们与这段陈年的仇怨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是却因为他们一同去了元阳,就只能成为连环诅咒杀人案
中为别人受难和牺牲的棋子了。
那么陈小乔呢?何队记得她的数字是211,他迅速拿起生日花语的列表,发现211(2月11日)生日花是红櫻草,花语:悲哀。
何队长长叹了口气,他现在终于相信了,陈小乔真的是自缢而死,她寻死的原因是因为悲哀。她为什么会感到悲哀呢,很显然是她偶然间
在家里发现了父亲用来杀人的物证。于是,外柔内刚、正义感极强的陈小乔便从父亲那里取出了一块血纱碎块,并亲手在上面写下属于自己的
数字——211。
至此为止,血面纱案件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不知为什么,何队收起纸张和信件,却怅然若失。
如果恨能消除一切,那么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们应该心满意足。可是,为什么最终所有人都是输家?
如果杀人是以爱的名义,那么这就是对爱最大的亵渎。
“快!病人呼吸困难!赶快叫罗医生!”
“不行了!病人没有心跳了!”
“立刻打强心针!”
……
黄大海依然平躺在病床上,可是,他的意识却渐渐开始模糊。
“咯咯咯……大海哥……我新学的唐诗你要不要听?”
“好啊,你背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呵呵……你就是青梅啊……”
“不,我不是……我是冬梅……”
“哈哈哈……”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等我们老了,就住到山上去,我要种上满山坡的繁花,就算我老得下不去山,我还是能每天采一捧带露的鲜花送给你。”
朦朦胧胧中,如水的月华里,一个绝美的少女站在梅林下,她穿着月白的衫子,有着带泪的眸子,她向他慢慢地挥手,轻轻地,轻轻地说
着:“大海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嫁给你……”
一滴清泪,蓦地从黄大海的眼角坠落。
“心跳停止,脉膊为零,没有血压!病人已经去世了……”
尾声
明月夜,短松岗,何处萧声断人肠。
新盏,沉香,伊人独立夜风凉。
池文浩端起盛满酒的新杯,高举过头,又扬手洒落。
“我来祭你了,猫猫,你真的就这么忍心不要我了?我说过,无论过去多少年,就算我们全都老了,我也会这样牵着你的手,喂你吃东西
,给你擦眼泪,陪你一起哭,也陪你一起笑,可是你却不再要我……“
池文浩仰起脸,让即将流下的眼泪回落。
这时,半空中忽然响起陈小乔的声音:“文浩,答应我,永远不要骗我,永远不要伤害我,永远不要……”
池文浩的身子仿佛被利剑穿过,僵硬地抖颤了一下。他垂下头,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砸落地上时,发出“啪”的一声。
“小乔,对不起,如果我有骗你,那也是为了不要伤害你。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
池文浩伸手入袋,取出一个桔红色的小发夹,他的手指反复地在上面抚摸,发出幽幽的叹息:“小乔,那天我买酒回来,在我家院门口捡
到这个发夹时,我就知道你来过了,你为什么要走?我也知道,你一定是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我的养母和他的小儿子,我明白,当你发现他们两
个竟然是元阳那位哈尼族的大嫂和她的儿子折东时,你又如何能够接受?”
“所以你走了,走得干干净净,连给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机会都不愿意。小乔,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欺骗了你。你一定是在家里发现你父亲
藏匿的血纱碎块和装鬼的白衣,所以急着想找我哭诉,因为那时你觉得我是你唯一能够信赖的人了。可是,当你专程赶去我家找我,却见到院
子里我的家人竟是元阳那一对母子帮凶时,你当然会想到我也参与了这个计划,至少会是知情人,所以,你的心碎了,你发现你一直信赖的父
亲和恋人全都欺骗了你,你万念俱灰,所以选择了永久地逃离……”
“小乔,我知道我错了,我以为仇恨如果是以爱的名义,那么它就值得原谅。现在我发现,我大错特错了,仇恨并未带给我丝毫的快乐,
相反,却让我失去了原本属于我的爱情、亲情和友情。许刚死了,妈妈死了,你也死了。我现在一无所有……如果给我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
我宁愿以我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这一切。原谅我,小乔……”
泪成雨,恨无绵。
许久,池文浩双膝跪地,向着地上竖立的那张老女人的黑白相片礼拜。
他直起身,从衣袋中取出两张照片,上面这张照片中,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微笑着骑着木马。他又拿起下面的,这是一张亲密的母子合照
,照片中的池文浩潇洒俊逸。
他摩娑着照片上那位母亲痴笑的脸:“妈妈,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把你的头发放进黑棺里去的,那天晚上,躺在棺底的明明是我,
操纵骷髅的也明明是我,我已经很小心地查看过数次,确认棺内没有留下一丝我的毛发。可是,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把罪责揽
到自己身上?其实,所有的步骤你都没有参与,如果要获罪,你最多只能算知情不报。妈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根本不需要死的,你的
死也是因为我,你以为你死了,你的帮凶也死了,警方就不会再行追查,我就可以永远安全。因为警方是绝对不会想到参与这个谋杀计划的凶
手并不是只有两个。妈妈,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报仇?当年你把三岁的我托付给养母,为了报仇只身远走滨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仅失
去了父亲,也同时失去了母亲。如果可以回头,我宁愿和你粗茶淡饭,朝夕相对,也不要午夜梦回,泪湿衣襟……”
一阵劲风吹过,池文浩手中的照片化蝶蹁跹。
他移膝转头,却在飘落的照片旁边,发现一双站立的脚。
他慢慢地,慢慢地将视线一路上移,终于,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每个做了错事的人,注定都要受到惩罚,没有例外……”
山风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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