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的守尸人

 
义庄的守尸人
2017-06-20 18:25:35 /故事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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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口的棺材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每个下面都是用两个木头凳子支撑着,上面都堆满了白色的纸钱,微风轻轻的吹过,纸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声息.

白老头低下身来默默的拣拾着身边飘落的纸钱,然后又将它们放回了原位,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屋子里并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唯一可以散发这股难闻气味的地方就是屋顶正中的那个露天的一个‘洞’,也许说是‘天窗’会更加的形象些,可是这个‘天窗’并没有窗户,可以就直接看到天空,一个旧得不能再旧的梯子正好立在‘天窗’入口处,上面沾满了尘土,像是很久都没有人用过的样子,屋子里到处都放满了棺材,只有这个‘天窗’下面没有放棺材。

四个男人架着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走了进来。

“就放在这吧。”白老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四个男人将棺材放到了白老头所指的那个凳子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的动作很协调,放置中没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而棺材放下后,他们就走了,走得是非常的快。

白老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只是干笑了几声,他明白:义庄,这个专门放死人的地方,是没有活人愿意在这个地方多待的。他拿起了那块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破布,熟练的擦拭着刚刚运过来的棺木,就像是擦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又来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来了好啊,来了好......”白老头的嘴中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叨咕着。

“吱呀——”义庄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上了,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声音,关门的是一名看起来有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别上了门栓,然后转身走进了白老头待着的屋子。

“爹,您今晚又不睡了?”男子说道。

“嗯。”白老头不耐烦的嗯了一声,连头都没回,而是继续的擦着棺木。

男子没有再出声,只是望着白老头的背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白老头回过头,皱着眉头看着他说道:“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爹......”男子不敢正视白老头的目光,低下头轻轻的说道:“我也想看看......”

白老头的眉毛皱得更加厉害了,而他的鼻子发出一声闷响,但随即在他的眼中又迸发出一种光芒,“也好,你现在也不小了,也是该学些东西了,而我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男子突然变得很兴奋,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不断膨胀,他喜欢那种感觉,喜欢那种看到死人的刺激感觉。

棺材没有费太多的事情就撬开了,对于白老头来说,这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每一个运来的棺材他都会这样打开看一下,他知道每个棺材中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一些陪葬品,尤其是像这种用上好红木的棺材中一定会放不少,没有人会去注意到棺材被打开过,也没有人会打开棺材去看陪葬品是否少了,总之,这个死人的‘便宜’,他是占定了。

没有陪葬品,竟然没有!白老头实在没有意料到,这样一口用上好红木做的棺材竟然没有放任何的陪葬品。男子的身子在颤抖,而白老头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但是他抖得似乎太厉害了,所以他不得不厉声说道:“你怕什么!”

“爹......”他的声音够抖,“你看这具......尸体......”

白老头有个习惯,每次打开棺材后从来不刻意去看尸体的样子,虽然他不怕死人,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在‘偷’它们钱财的时候看它们,但现在他不得不看,因为他的儿子抖得实在太厉害了。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一头乌黑的绣发半盘半放,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鹅蛋似的脸,樱桃般的小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着!就像是在看着,不,准确的应该说是在瞪着白老头,而她的眼睛在使劲的瞪着,就像是要把某个人瞪穿似的,白老头感觉自己身上一软,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及时扶住,就差点摊坐在地上。他喘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只是一个睁着眼睛的死人,有什么好怕,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人,不应该会害怕的,他又望向了棺中,她的身材很好,一件布料极好的金黄色大襟上衣绣着两朵鲜红的梅花,下身一件绿色罗裙也绣满了金色的蝴蝶,只是......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刀,而她的左手正握在刀柄上......

梅花本来就是白的,但是被血染了就变成了红色。

棺材已经合上了,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它曾经打开过,这点白老头相当自信,但是现在他的心情却坏到了极点,他的儿子还在发抖,白老头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道:“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一个死人吗!”

那名男子捂住左边脸,张着嘴站在那傻傻地看着白老头,但是他的身子已经不再抖了。

白老头的脸色看起来很沉重,义庄从来没有放过这样的尸体,而且还是一名女子,他在想这名女子可能是死于非命的,可是她自己却握着刀柄,又像是自杀,好好的怎么会自杀哪?看来放入棺材的时候很苍促,竟然边刀都没拔下来,连陪葬品都没放。

“晦气!”白老头不禁暗自嘟嚷了一句,转身冲着那名男子道:“忠生,回去睡觉!今晚的事跟谁也不能提!包括你姐。”

忠生拼命的点着头,转身一路小跑跑进了侧院。

白老头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具棺材,随手将门关上了,折腾了半天,他也困了,也要回去睡觉了。

清晨。

白老头来到院子里,一个女人正在扫地。

“秋儿,饭做好了吗?”白老头问道。

秋儿抬起头冲着白老头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西边的屋子。

“噢,我知道了,你继续扫吧。”白老头披上衣服走向西边的屋子,随眼望了一眼放棺材的屋子,他的脚停了下来,屋子开着半扇门。

“秋儿,我说过没经我的允许,不能随便进入那间屋子的!”白老头的声音很大,忠生本来是小跑过来的,被他的声音一吓,愣在了原地。

“呀,呀......”秋儿拼命的摇着头,手还在不停得比划着,嘴中发出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白老头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哑巴女儿,他经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虽然是他从小养大的,但是他从她着急的表情中看得出她并没进去过。他转身看向忠生,道:“是你吗?”

“不,不是我,昨天晚上我看见她......已经吓得不得了,怎么,怎么可能自己进去。”忠生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白老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忠生赶紧闭上了嘴。白老头自己走进了放棺材的屋子。

一切都很正常,一缕阳光从‘天窗’照下来,正好照在地面上,让这间阴森森的屋子在白天看起来多多少少也有些暖意。

也许门是被风吹开的,白老头不禁笑自己,看了几十年的尸体,今天竟然会有些害怕,他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出门,在走出的那一刹,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白老头抬在半空的脚落了下来,他侧耳仔细听着......“滴——嗒——滴——嗒——”声音很规律,像是......水声,白老头干咳了两声,转身又走进了屋子。

屋子是用来专门摆放棺材的,到处都是干的,不可能有水,除非下雨就会从‘天窗’里滴水进来,但是现在是冬天。

白老头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棺材,嘴中还在不断的念着:“各位,来到此就安心休息吧。”他停了停,声音还在响,他竟然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声音来自哪里。他在这里干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他想到了昨晚上送来的那口棺材,难道声音来自......白老头不想再想下去,他壮着胆走到了那口棺材跟前,上好的红木,看起来应该是很值钱的样子,其它没有什么异样。

白老头笑了一下,也许自己太神经紧张,听差了,但是紧接着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而且声音很大,确实是从这口上好的红木棺材中发出的,白老头心一紧,他慢慢的靠近,声音像是来自棺材下面的,他低下了头......

一滴、一滴、一滴......地上已经滴了不少,鲜红的,就像是血......本来它就是血,那口上好的红木棺材正在从里面往外滴血!

“啊!”白老头尖叫一声,转身狂奔出去。

“爹,爹!”忠生抱着摊倒在地上的白老头拼命的摇晃着,秋儿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血,血,好多的血......”这是白老头在昏倒前不停在说的一句话。

死人是不会流血的,只有活人才会流血,难道......‘她’没死?

她的确死了,在白老头缓过神后,他和儿子亲自去了那间屋子再次打开那具棺材看了,‘她’还是那个神态,那个样子,没有气息,的确死了。至于为什么会流血,白老头想:也许她是刚死,血流在棺材底板上,半夜渗出去了,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的解释不太合理,但是只有这么想还能安慰一下自己。

入冬的夜极其得寒冷,白老头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受了这么多的惊吓,白老头只

想快点入睡。

“滴——嗒——滴——嗒——”迷迷糊糊中,白老头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离他很近,就像是在他身旁一样,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那口上好的棺材中不断流出来......

“啊!”白老头从睡梦中惊醒,不停得喘着粗气,他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

原来是一场梦,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几天他一直睡不好觉,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梦,也许是老了,竟然怕起死人,白老头苦笑的摇了摇头,拉了拉被子,打算躺下接着睡,但是......

那个声音很悦耳,很好听,准确得说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一个女人在唱歌......

义庄只有三个人,他,儿子,女儿,唯一的女人还是个哑巴,怎么会有女人在唱歌?白老头正在奇怪,听到隔壁的房门响了,是忠生出来了,他也听到了?白老头拿起衣服迅速穿上,快步走出房间。

忠生正慢慢的向前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又犹豫,白老头上前拍了他一下,忠生吓得大叫出来,把白老头都吓得半死。

“你见到鬼了,这么大声,吓死我了!”白老头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不知道?”忠生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他的眼睛还在往前院张望。

“你在说什么?”白老头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忠生挠了挠头,接着说道:“我看见一个女人。”

“女人?是不是你姐?”白老头道。

忠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没看清楚......但是她好像穿着一件黄色上衣和一件绿色罗裙......她好像还在唱歌......”

唱歌,白老头感觉自己的血液一下充到了脑顶,他也听到了,的的确确是有人在唱歌,可是衣服......怎么跟......他又想起了那口上好的红木棺材。

忠生的脸色也有些惨白,白老头知道他一定也想到了。他们互相望了一下,紧接着二人一同走向那间放棺材的屋子。

晚上进这间屋子总是让人感觉阴气很重,但对于白老头来说这种阴气已相伴他几十年,所以早就习惯了,但是今天晚上他却感觉阴气有些太重了,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忠生从门前取了个灯笼进来,屋子顿时豁亮起来。

地是干的,没有血再从棺材中流出,没有‘滴嗒’声,也没有歌声,更没有女人的影子。

“没事,也许我们两个这几天都太累了,听错了。”白老头道,随手在那口上好的棺材盖上拍了一下。

“咣当”一声,棺材盖竟然滑落在地上。白老头和忠生都吓了一跳,这个棺材盖明明是盖紧的,怎么会一碰就滑落了?白老头壮着胆将头探向棺内......

什么都没有,没有财物,没有金银珠宝,但现在......竟然连尸体也没有。

闹鬼!白老头看了几十年的死人,虽然平时经常听人说有关闹鬼的事,但是今天却是头一次遇到,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奔出屋子的。

秋儿左手正提着一个灯笼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两个。

“你怎么在这?”白老头显然也被秋儿吓了一跳。

秋儿用右手在耳朵边上比划着,忠生最了解姐姐,所以立刻猜出来,道:“你也听见歌声了?”

秋儿点了点头。

忠生的脸色看上去惨白,白老头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只有秋儿不解的看着二人,她猜想那间放棺材的屋子里一定出了什么事,她想去看,但是爹从来不让她进那间屋子,说女人阴气重,不能进那里,会被鬼上身。

“今天晚上把自己屋子里所有的灯笼都点亮!”白老头命令的说道,鬼是怕光的,所以有光亮的地方,鬼就一定不会去,他现在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一大早,白老头和忠生就走进了那间放棺材的屋子,那口上好的棺木正完好无整的摆放在那,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白老头上前拍了拍棺盖,很坚实。撬开棺盖,那具尸体正好好的躺在那里,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神态,什么都没有变化,就跟刚搬来一样。

真的有鬼!白老头和忠生只感到头皮发麻......

第七天。

一大早院子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走了进来,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头仰得老高,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

“您好,您来这是......”义庄是放死人的地方,可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忠生一时半会儿到判断不出他的目的。

“你们这儿谁管事儿,把他叫出来!”来人阴阳怪气的说道,连看都没看忠生。

打此人一进门,白老头就一直盯着他,他知道赚钱的机会来了。

义庄本来只是死人没有入葬前放置的地方,但是白老头向来精打细算,专门在义庄设了一个灵堂,供一些人来吊丧用的,他也可从中赚一些钱财。

“我是管这里的。”白老头满脸堆笑讨好的走上前,他的身子弯得很低,让来人明显得感觉到对自己的尊重。

“不错,看你就是个明白人。”来人显然对于白老头的举动很满意,接着说道:“我们夫人来了,来看看她的妹妹。”

“夫人来了,那我赶紧让他们去准备,”白老头冲着秋儿和忠生说道:“快去,快去收拾收拾,沏茶倒水!”说完此话,自己又走到台阶前亲自用袖子擦了撺台阶,再次堆笑的说道:“外面怪冷的,赶紧让夫人进来吧。”

管家再次满意得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院子。

玉梅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皮肤白嫩,五官标致,一幅标准得好媳妇的模样,一身红色大袄白色翻皮领子的大衣将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依然掩盖不了娇好的身材。她站在院门口,她的身后还跟着四个壮汉。正当她要跨进院子的时候,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她赶紧伸手捂住了鼻子,虽然她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还是受不了这种死人的味道。

“夫人,这里这么难闻,我看您还是不要住这了。”站在她身旁的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是她的贴身丫鬟,名叫小翠。

“闭嘴,我是来看妹妹的,怎么能这么就走了。”玉梅道。

小翠吐了吐舌头,赶紧闭上了嘴。

白老头听得仔细,看得明白,他知道这一定是个大‘买卖’,心中不禁乐开了花,但他仍然不动声色的走上前,道:“夫人,您的妹妹是哪位啊?”

一提到妹妹,玉梅的脸上立刻露出悲痛之色,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立刻递上一块绣得精美的手绢,不失时机的讨好了一番,“夫人,既然小姐已经仙去,您就不要再伤心了,让小姐走也走得安甚。”

小翠在旁边撇了撇嘴,似乎对于他的讨好极其的不满。

玉梅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道:“殷管家说得对,妹妹走了也要让她走得安甚。”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白老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您就叫我白老头就成,那个是我的儿子忠生,我的女儿秋儿,她是个哑巴。”白老头一边说一边指着在一旁忙活的二人。

哑巴?玉梅没想到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竟然是个哑巴,不禁感到有些可惜,抬头多打量了她几眼。一身素衣,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麻布腰带,一头系着,一头垂下来,垂下来的一头有一排穗子稍加点缀,头发乌黑发亮,少许盘在头顶,多许就任其自由披在后肩,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明眸齿红,五官算不上精致,倒也清秀,个头不算高,但是身材修长,看上去有些飘逸的感觉。她正在倒着水,动作轻盈优美,但绝不刻意。玉梅打从心眼里有些喜欢这个姑娘,就像是见到亲人似的。站在她旁边的就是忠生,一脸憨厚耿直的样子,身上一件麻布白色粗衣,下穿一件黑色灯笼裤,五官少了些俊俏,但多了些诚恳,玉梅即不喜欢也不讨厌,还算能接触。至于白老头,那一脸讨好的奴才相,她在府中是没少见,所以一见就有些厌恶的感觉,再加上他其貌不扬的外表,五官堆在一起,就像个包子,除了眼睛看起来透着点精明,身上就不用提了,后背有些驼,腿短得可怜,一身也是白色上衣黑色灯笼裤的着装穿在他身上,让人感到格外不舒服,倒是他那双手......白白细细的,不像个男人的手,保养得那么好,倒像是女人的手。

“您要不先进来看看。”白老头看她一直没挪窝,就知道她是有些嫌弃,但总站着也不是事,因此只好先开口。

玉梅终于迈进了院门,尽管这股难闻的味道让她感到阵阵恶心,但是她必须进来,她来这的目的就是来看妹妹的。

义庄比她想象中要大。一进门,就有三座大瓦房,正中的那座最大,也最高,高得她都看不到屋顶的样子,听白老头介绍那就是放棺材的地方。没有一扇窗户,只有一个破得不能再破得木门,没有颜色,看起来有些脏,墙已经是破旧不堪,很多地方都露出里头得土坯。正门前挂着十三个白色的灯笼,具白老头说是给鬼准备得引路灯,一到晚上就要点亮。左边和右边的房子差不多,比正房略矮,左边是吃饭的地方,右边则是给客人上香守灵的地方。还有侧院,西边是白老头和儿子、女儿居住的地方,东边则是留给来守灵的客人居住的地方。玉梅不禁心中在笑,这个白老头真是个精明的‘商人’,一个小小的义庄竟然被他弄出这么多‘东西’,可见他没少赚黑心钱,又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小人!玉梅不禁心中骂了一句。

“您的妹妹......是哪位啊?”白老头深怕自己的话冲撞了对方,尽量说得很圆滑。

“就是我家小姐,前几天不是送来了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吗,那就是我家小姐的棺材。”小翠不耐烦得说道。

白老头面色一沉,道:“那口......”

“怎么了?”玉梅看到白老头的样子,感到有些问题,随即问道。

“没,没事。”白老头赶紧说道,他暂时还不想把‘闹鬼’的事说出来,转身冲着忠生道:“忠生,快去收拾收拾那口棺材,一会好抬出来。”

忠生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进去,但紧接着又跑了出来,他大惊失色的叫道:“那口棺材......不见了!”

义庄只有三个人,白老头、儿子、女儿,没有一个能单独扛动棺材,但是现在棺材确实不见了!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这个放棺材的屋子里,除了秋儿,白老头不许她进来。已经没有人去在乎那股难闻的味道,大家现在关心的是棺材哪去了?

在玉梅的逼问下,白老头不得不将棺材流血以及闹鬼的事讲出来,但是他没有提及他打开棺材的那件事。所有人的面色都很难看,最难看得要属玉梅,她此时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什么?”第一个出声的竟是小翠,她虽然害怕,但是头一次进这种地方,好奇心却占了一大半。

白老头抬起头望着她指的方向。

那是一个旧得不能再旧的梯子,直直的立在那,上面就是那个没有窗户的‘天窗’。

“那......那是给死人升天准备的,那个梯子是给死人爬的......”白老头的声音很低,但屋子中的人刚好都能听清楚。

给死人爬的梯子,所有的人都望向那个天窗,窗户不大,四四方方,刚好可以看到一片阳光从上面射下来。

“小姐可以爬上去,可是棺材那么大,怎么可能通过那个口哪?”小翠不经意的念叨着。

所有的人都在瞪着她,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听到这种话,小翠识趣的闭上了嘴。

玉梅的心情很复杂,她突然感到事情很蹊跷,她的妹妹确实是死了,可是现在不见了,白老头和他的儿子、女儿似乎也受惊不小,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那么棺材到底去哪了......

入夜,玉梅住在了东厢房。

“夫人,您说那鬼真会从那梯子爬出去升天吗?”小翠还是不忘白天的问题。

玉梅无耐得摇了摇了头,道:“那只是一种形式,这世间哪有鬼。”

“没有鬼,那小姐哪去了?还有白老头说闹鬼,还有......”

“小翠你去给我拿些热水来。”玉梅打断了小翠的话,她实在不想再听下去。

“噢,”小翠不甘心的退出了房间。

外面很黑,小翠一个人提着灯笼朝着西厢房走去。去西厢房要经过前院,小翠走到那时停了一下脚步,十三盏灯笼已经亮了,那是给鬼引路用的,想到此,小翠就打了一个哆嗦,赶紧紧了紧衣服,准备离开。

“吱——”门开了,小翠一愣,门怎么会自己开了?她提高灯笼对着放棺材的屋子照了照,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小翠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欲转身离开。

“吱————”门发出了更大的响声,把小翠吓了一大跳,手中提的灯笼差点掉了。

“喂,谁在那啊!”小翠有些生气了。

没有声音。

小翠感到有些奇怪,壮着胆走向了那间屋子,她的胆子并不大,但她的好奇心却是大得出奇。

屋里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感到......阴气极其得重,这是小翠一进门的感觉。她打算离开,但是她又看到了那个梯子,那个天窗,又想起了白老头的话。

在握住梯子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尘土,同时,梯子也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她登上了第一个台阶......

天窗很高,小翠感到自己费了很久的时间才爬到了‘天窗’口,她认为自己这回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外面,但是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又往上爬了爬,将头完全得探出了‘窗口’......

小翠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轻轻的说道:“小姐,原来您在这......”

玉梅睁开了眼睛,天已大亮,她伸了伸腰,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斜靠着床柱睡着的,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脱。她记得让小翠去打热水的,可现在天都亮了,小翠还没回来。玉梅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推开了屋门。

殷管家正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看样子站了有一会儿了,身上都冻得有些哆嗦,但是他还是站在那。一定有什么事,玉梅心中想道。

“夫人,您起来了。”殷管家走上前轻声的问候道。

“是啊,这小翠也不知道去哪了?”玉梅有些责怪的说道。

“小翠不在?”殷管家也是一愣。

玉梅点了点头,问道:“你一大早就站在这,是不是有事啊?”

“夫人......”殷管家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接着说道:“小姐......回来了。”

玉梅猛得看向他,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小姐的棺木找到了。”殷管家解释的说道。

“在哪找到的?”玉梅有些欣慰的问道。

“在放棺材的那间屋子里......”殷管家的声音有些低。

“昨天不是没有吗?今天怎么又在那......”玉梅本来想继续问下去,但是突然感到事情有些复杂,道:“白老头哪?”

“他在那间屋子前候着哪。”殷管家道。

玉梅直奔前院走去。

白老头和他的儿子、女儿都在那,神情很严肃,看见玉梅走过来,白老头是第一个走上前行礼的,“夫人。”

“怎么回事?”玉梅单刀直入的问道。

“今天一大早,我来这清扫,却发现......”白老头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之色,“棺材又回来了,而且还放在原位......”

玉梅在白老头的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冲进了那间屋子。

上好的红木棺材,正稳稳的放在两个木头凳子上,就好像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妹妹......”玉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虚,她的嘴唇在微微的颤抖,她感到自己眼前有些发花。

“您没事吧?”殷管家及时得扶住了玉梅。

玉梅摇了摇头,道:“没事。”她强撑的走到那口棺材前面,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她看起来哭得真的很伤心。

“你们出去吧,夫人想一个人待伙儿。”殷管家对白老头及忠生说道。

白老头应声退出了屋子,门随手关上了。

玉梅恢复了正常,不再哭了,“殷管家,东西带了吗?”

“夫人,我早就准备好了。”殷管家一边说一边从裤腿中取出一个带勾的铁器。

玉梅退后,一脸冷漠的说道:“开始吧。”

殷管家走到了棺材前。

“小心些,别弄坏了,别让他们看出来。”玉梅的声音变得很厉害。

“是”,殷管家有些犹豫的拿起了勾子,但是却迟迟都没有下手。

“你害怕?哼,”玉梅发出一声冷笑,“你真相信这个世上有鬼,我看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想骗些钱财!”

“您是指......”殷管家想到了白老头,他明白了玉梅的意思,他已经不再犹豫了,提起勾子小心的撬着棺材盖。

棺材盖终于打开了,殷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松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玉梅缓慢的走向棺材,她的脸上现出了得意的笑容:“最终还是到我手里了,妹妹啊,妹妹,你真是好可怜啊!”

‘她’穿着一件黄色的上衣,绿色的罗裙,黄色的上衣上面绣有红色的梅花,梅花本身是白色的,被血染了就变成红色的了。腹部还插着刀,她的左手还握在刀柄上,她的眼睛是睁着的,准确的说是瞪着的,只是眼睛小了很多......

“啊!”玉梅突然大叫起来,连连后退,一下子撞在门上,门开了,玉梅摔倒在地上。

“夫人!”殷管家快步上前扶住玉梅关切的问道。

“是她!是她!”玉梅两眼发呆,愣愣的看着那口棺材,浑身颤抖的叫道。

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刀,同样的姿势,但是玉梅实在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小翠。

妹妹失踪了,小翠却死在妹妹的棺材里,整个义庄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

秋儿正用热水轻轻的擦拭着玉梅的额头,玉梅的双眼紧闭着,脸色看上去铁青,打从早上看到现在,玉梅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

殷管家阴着脸站在一旁盯着白老头,他心中正在想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

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从中作怪?但是此刻白老头的脸色惨白,看起来也是吓得不轻,如果他是装出来的,也装得太像了!

忠生推门走了进来,“爹,我在院子里都检查过了,没有找到。”他的脸色更不好看。

“都仔细看过了?”白老头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包括那间屋子?”

“看了......”看得出忠生在检查得时候心里有多害怕。

白老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看向殷管家,道:“能否请您老到外面说句话?”

殷管家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殷管家,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小姐是怎么死的吗?”在这种情况下,白老头不得不问出心中的疑惑。

殷管家有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问这个干嘛,跟你有关系吗!”

“您别误会,本来我是从来不过问这些事的,但是这次的事有些蹊跷,我......”白老头相信自己不用说下去,殷管家也明白他的意思。

“该你知道的,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最好别问,哼!”殷管家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屋子。

白老头自知讨了个没趣,不敢再跟进屋,但是他心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大。

玉梅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叹,此时已是入夜。一旁的秋儿欣喜的发出“呀呀”的声音,殷总管则几步跑上前,躬着身子,装出一脸关切的神情,讨好的说道:“夫人,您可算醒了,快把我急死了!”

“她......”玉梅刚发出一声,就又紧锁眉头,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看起来的确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夫人,您先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殷管家一边说一边朝站在旁边的秋儿使了个眼色,秋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殷管家一起退出了屋子。

白老头还站在外面,看见殷管家出来,赶紧退后几步,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殷管家斜着眼看了他和忠生一眼,道:“都回去吧,夫人要休息了!”

玉梅翻来复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觉,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小翠的样子,她的表情跟妹妹竟然是一模一样,她感到胸口隐隐作痛,好像有口闷气怎么也出不来,她坐起了身,想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但是屋子里浑浊的气味让她的头感到阵阵的晕眩,她不得不走出屋子去透口气。

院子很静,微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夜里听来就像是阴间某个怨鬼发出的怒吼。玉梅浑身一激灵,不自觉得后退了几步,要是在平常的夜里,她根本就不会有害怕的感觉,但是现在这种情形......她有些后悔让小翠独自去打水,如果不是这样,她现在还有人陪。

“唉......”玉梅轻轻的叹了口气,正在她准备转身回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亮光在余光中一闪而过,她的心中一紧,是谁?难道真的是鬼?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原地,她想叫,却又叫不出声,突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正在她发愣的时候,亮光又闪了一下,玉梅只感到自己双腿一软,“咚”的一声就坐在了地上,“鬼......”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变调,显然是吓得不轻,但是没有人出来,她的声音太小了,小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那个亮光没有再动,而是停在了那里。玉梅可以说是爬着摸到门的,她的手一直在颤,以至于半天都推不动门。她强撑着让自己站起身,用力推开门钻了进去,她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她的背部紧靠着屋门,嘴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那真的是鬼吗?这是她心中一直在想的问题,如果真的是鬼,又是谁?是妹妹还是小翠?刚才因为害怕,竟然什么都没看清楚,她让自己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转身轻轻的推着门。门开了,露出了一道缝,她透过门缝小心翼翼的望向外面。

亮光还在,在亮光的照射下,她看到了一个“鬼”,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可以看清大概的样子,一身素衣,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的麻布腰带,一头系着,一头垂下来......是秋儿!玉梅心中不禁叫了一声,她的手中正拿着一个灯笼,刚才自己没看清楚,还以为是‘鬼火’,看清楚对方后,玉梅不禁笑自己刚才的样子太愚蠢。她抬起头仔细的观察着秋儿,她正站在那间放棺材的屋子前一动不动的往里张望。这个丫头胆儿够大的!玉梅不禁想到。在这个时候看到秋儿,玉梅心中突然有了少许安慰,打第一次见到秋儿,她就有种亲切的感觉。

“秋儿,你一个人站在这干什么哪?”秋儿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是玉梅在叫她,才松了口气。

“我吓到你了吧?”玉梅有些抱歉的说道,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

秋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大晚上,你跑到这来干什么?你不害怕吗?”玉梅望了一眼那间屋子问道。

秋儿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嘴中发出“呀呀”的声音,手还在向屋中比划着。

“你不害怕?你想进去?”玉梅明白了秋儿的意思,但是也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

秋儿不停的点着头。

“为什么?”玉梅实在不明白秋儿的用意。

秋儿伸着手比划着,但是玉梅怎么也看不明白,秋儿有些着急了,低头看了看地上,在身旁捡了块石头,将灯笼放在地上,自己也蹲下在地上写道: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会写字?”玉梅有些意外的看着秋儿。

秋儿又点了点头,低下头接着又写了一句:我爹从来不让我进去,但我今天晚上想进去看看,可我怕爹说,您能陪我进去吗?

玉梅看到这句话,不禁后退了几步,连声说道:“不!不!我不想进去!”

秋儿有些失望的看着玉梅,她的眼中还闪着期待的目光,她又低下头写道:夫人,您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您不想知道小姐去哪了吗?

最后一句话让玉梅有些心动了,她的确想知道妹妹到底去了哪,而且她一定要找到她。可是两个女人夜晚去探‘鬼屋’......想想就感到脚底发凉,她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心,“或许我们可以叫上你爹......”有个男人总是好的,这是玉梅的想法。

秋儿拼命的摇着头,她急着在地上写道:叫他就不会让我进去了。

玉梅望着秋儿期盼的眼神,有些心软了,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她必须要找到妹妹。她想了想终于肯定的点了点头。

秋儿高兴得紧紧地握住了玉梅的手。

玉梅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走进这间屋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真的答应了秋儿,好在是两个人,虽然是女的,但多少都会有些照应。

那口上好的红木棺材依然敞着盖,看来今天早上她晕倒后就没人敢再碰这口棺材。秋儿正欲向那口棺材走去,却被玉梅一把拉住,“别过去,你不害怕吗?”

秋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害怕之情,但随即又坚定的看着玉梅,玉梅明白了,她即使再害怕也要亲自去看一眼。她知道拦不住她,所以放开了手。秋儿缓缓的走进棺材,举起了手中的灯笼,此时玉梅的心又快飞了出来,她紧握双手,死死的盯着秋儿。

秋儿没有任何反应,这出乎玉梅的意料,秋儿站在棺材前左看右看,紧接着又抬起头摇了摇。玉梅一愣,秋儿竟然不害怕,怎么回事?玉梅想不出来,只好也走进那口棺材。

她现在明白秋儿为什么不害怕了,因为棺材是空的!空的,怎么可能?玉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它的的确确是空的。秋儿正望着她,眼睛中充满着不解。

“怎么回事?有人进过这屋吗?”玉梅道。

秋儿摇着头。

“这......”玉梅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当--当--”上面突然发出了声音,是从‘天窗’外发出的,玉梅和秋儿都吓了一跳,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互相望了一眼。“吱--吱--”声音不断的传来,好像是有人在动什么东西。玉梅紧紧的握住了秋儿的手,目光也望向了她,秋儿也看着玉梅,她的眼中正在‘询问’着玉梅是否应该上去看看......

上去看看?玉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梯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玉梅深怕一脚踩空就掉了下去,因此她小心翼翼的跟着秋儿后面爬上了‘天窗’。

她原以为自己会爬上屋顶,但却还是来到了一间屋子,玉梅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在这间放棺材的屋子上面还有一间阁楼似的小屋,而在院子里却根本看不到这间屋子。可见建造这所屋子的人构思有多巧妙。

阁楼不大,三面都挂着白纱似的东西,一面放着......如果没看错应该是三个雕像,只是已落满了厚厚的尘土,根本看不清雕像的样子。

“咦,刚才明明听见有声音的。”玉梅小声嘀咕了一句。

秋儿提起灯笼左右看了看,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鬼影’。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玉梅和秋儿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太,她们心里都藏有某种恐惧。

“我们走吧。”玉梅不想多待下去,这屋子中的腐烂潮湿的味道让她感到胃中阵阵的作呕,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秋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听她的话,她正提着灯笼仔细的看着那三个雕像,玉梅无耐也只好跟着她看。

三个雕像都有一人那么高,每个雕像上都落有厚厚的尘土,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泥块似的东西,秋儿随手从身上取出了一条丝巾,在最中间一个雕像上掸着土,玉梅感到有些呛,退后几步伸手捂住了鼻子。秋儿回头冲玉梅笑了笑,她明白玉梅出身高贵从来没来过这么脏的地方,会有些不习惯。

雕像的模样已经有些显露了,是个女的,她的身子微微向左侧转,头却向右侧,腿半跪半站,双手伸在胸前向外翻,像是在挡着什么,一双杏眼斜着看向右方,眼中充满恐惧......

玉梅不禁惊叹这个雕像做工的精细,整体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人站在你的面前。“做得太像真的了。”玉梅不禁感慨道,同时望向秋儿。秋儿的脸色有些难看,双眉紧锁,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半张着,身子还有些颤抖。

“怎么了?”玉梅不解的问道。

“嗯,嗯......”秋儿呆呆的站在那,手指着眼前的雕像的下方发出阵阵的声音,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玉梅实在不明白秋儿的意思,只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下看......

一双脚,没有穿鞋的脚,甚至连肉都没有,只剩下......一对脚骨,“啊!”玉梅吸了一口气,不禁大叫一声,脚底下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死人,竟然是死人,现在玉梅知道雕像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像真的的,因为她就是在死人身上‘雕’的,只有那双脚没有雕上,不知道是忘了雕了,还是刻意的不雕。

秋儿也有些站不住,连续向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了后面的白纱上,一下子也摔倒了。白纱盖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惊,拼命的拉扯着白纱。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有她拉扯纱布的声音。“呀呀”秋儿不断发出声音,她相信玉梅一定会帮她的。

她错了,玉梅没有帮她,白纱是她自己扯下来的。当她扯下来的时候,她看到玉梅正坐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双眼呆呆的看着她......不,准确的是看向她的后面。秋儿感觉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慢慢的转头看向身后......

一个女人正端坐在一把雕花的滕椅上,椅子看上去已经旧得分辨不出年月,但女人的衣服却是新的,红色的上衣,红色的罗裙,金色的牡丹上下身各绣了一朵,头上盖了一块红色的盖头,盖头下面坠着红红的穗子。

秋儿吓了一跳,身子挪向玉梅身旁,嘴中发出“呀呀”的声音。

“她是活人还是死人?”玉梅呆呆的冒出一句话来,连秋儿都不知道是她自己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她。

玉梅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竟然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向那个女人。秋儿拽住了她,脸色铁青不停得摇着头。

“我很想知道她是谁?”玉梅没有看秋儿,只是机械的从嘴中迸出一句话。她继续向前走着,那个女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玉梅缓缓的伸出了手......

红盖头被玉梅猛得掀了起来......

妹妹的笑容总是那么灿烂,她本身人长得就漂亮,一笑嘴角就会露出两个酒窝,那是玉梅最喜欢看的,自从妹妹死了后,她就再也见不到了,但是现在她又见到了那两个酒窝,还有那熟悉的面孔......

“妹妹!”玉梅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叫道。

秋儿缓慢的站了起来,她的脸色苍白,目光中透着冷漠,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她的左手......握着一把刀,正慢慢的靠向玉梅......

“秋儿!”玉梅一边唤着秋儿,一边转过了头......

一把刀已经刺向她的腹部,“啊!”玉梅大惊赶紧侧身一让,躲了过去,“秋儿,你干什么!”

秋儿冷笑了一声,说道:“该轮到你了!”她又举起了手中的刀。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轮到我,你疯了?”玉梅不知所措的往后退着。

“该轮到你了!”秋儿还在重复着她的话,她的面部有些扭曲,她一步一步地靠向玉梅。

玉梅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她不知道秋儿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而且她的样子看起来那么恐怖,就好像换了另一个人,而且秋儿竟然会说话了......玉梅忽然意识到这点,一个哑巴突然间会说话,而且说得很清楚!玉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眼看秋儿就要靠近她了,玉梅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冲上前,用尽全力将秋儿向后推去,“砰”的一声,将秋儿推向了那个端坐着的红衣女子身上,转身从‘天窗’中跳了下去。

红衣女子依然端坐在那,一动不动,秋儿的撞击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伤害,她就像是一个石雕稳稳的坐在那里,只是......她的眼睛变得更加深了,深得让人感到有些害怕,她的酒窝也不存在了,她的脸变得极其冷漠,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笑过......

玉梅顾不得身子的疼痛,连滚带爬得跑出了屋子。

“来人啊!来人啊!”这是玉梅跑出屋子发出的第一声叫喊,她的身子已经软得再也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出什么事了?”白老头是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跑出来的,可见他是有多匆忙。紧接着殷管家也跑了出来。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殷管家和白老头是同时将玉梅扶起来的,他们二人都诧异的看着玉梅。

“秋儿,她疯了,要杀我!”玉梅声嘶力竭的叫道,她几乎吓得快哭出来了。

“秋儿?”白老头一愣,接着又说道:“夫人您是不是弄错了,秋儿怎么会......怎么会杀您了。”白老头在想,是不是夫人惊吓过度而胡言乱语了。

“是她,是她,她还说该轮到我了!”玉梅已经哭了出来,她实在受不了刚才的惊吓。

“说话?怎么可能,秋儿是个哑巴啊!”白老头更听不懂了。

“没错,是秋儿,她不但会说话,还拿着一把刀要拿杀我......”玉梅本来还要说下去,但是突然停止了,她看见了秋儿,她正提着一个灯笼从西边走了过来,忠生跟在她的后面。

“你......”玉梅看着秋儿,又望了望那间屋子的顶部,“你怎么会在这?”

秋儿一愣,不解的看着玉梅。

“秋儿,你刚才在哪?”殷管家阴着脸问道。

秋儿比划了一个睡觉的姿势。

“你胡说,你刚才是跟我在一起,你会说话,你还要杀我!”玉梅大叫的指向秋儿,她的眼中充满了愤怒。

秋儿一惊,赶紧摇着头,手也不停的挥舞着,一脸无辜的看着玉梅。

“你最好不要撒谎!”殷管家厉声说道。

秋儿吓得后退了一步,缩到了忠生的后面,她的眼中已经含着泪水。

“我姐从来都不会撒谎的!我刚才是跟姐姐一块过来的,我是看着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怎么可能去杀夫人哪!”忠生最看不得姐姐受欺侮,挺着胸为姐姐辩护道。

“夫人、殷管家,小女自幼柔弱,平时连个蚂蚁都不愿踩,怎么可能去拿刀杀夫人哪。”白老头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接着说道:“不知刚才夫人是在哪受到惊吓的?”

“那里!”玉梅指向屋子的上方,“就是在那个‘天窗’上面的屋子。”

白老头的脸霎时变得惨白,道:“夫人,那是死人升天的窗户,那梯子也是死人爬的,您......您怎么一个人就跑上去了!”

“我根本不想进这间屋子,是她!”玉梅指向秋儿,激动的说道:“是她非要我跟着她进去看的!”

秋儿一阵的猛摇头,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不是你,是谁?难道是鬼吗!”玉梅气愤的说道。

众人都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升上来,互相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声。

“你们在干什么,这世上哪有鬼啊,你们真相信我刚才见到的秋儿是鬼吗!”玉梅更加气愤了,她根本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

众人还是没有说话,大家的脸都是一样的铁青。

玉梅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上也在冒凉气。鬼,难道刚才的秋儿不是人?她整晚都跟一个鬼在一起?

“忠生,跟爹进去看看。”白老头的声音压得很低。

“爹......”忠生不情愿的叫道。

“别废话!”白老头怒声说道,同时从秋儿手中将灯笼接了过来。

白老头轻轻的推开了屋门,缓慢地走了进去,忠生紧贴在他的背后,四处张望,深怕从哪蹦出一个鬼来。

“咦?”白老头出了一个声,忠生吓了一跳,不禁跳了一下。

白老头回头瞪了他一眼,道:“男人不像个男人!”

忠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这个棺材盖又盖上了。”白老头道。

忠生猛得抬头,道:“又盖上了!这回里面会有什么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

看得出白老头也在害怕,但是他毕竟跟死人相处了几十年了,多多少少还能保持点镇静,所以他第一个伸出了手。

盖子跟上次一样,很轻易的就挪开了。

一件红色的上衣,一件红色的罗裙,上下各绣着一个金色的牡丹,一个红色的盖头,平铺在棺材中,没有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这套衣服。

“这......”白老头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数片纸钱飘落在地上,是红色的......

“夫人,您真的要再进去吗,难道您刚才还没被吓到吗?”殷管家手中提着灯笼站在玉梅的后面,声音低沉的说道。

“哼!”玉梅冷笑了一声,道:“我刚才的确是吓得不轻。”

“那夫人您为什么......”殷管家实在有些想不通。

玉梅转过身看着殷管家,她的嘴角上扬,发出一声冷笑,道:“就是因为刚才我被吓到了,才没有注意到一些事情,但是现在......”她的头又转了回去,双眼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屋子,慢慢的说道:“我要弄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人,您......还是不相信秋儿。”殷管家试探的问道。

“我从来不轻意相信任何人!况且我还要再去看一些东西。”玉梅笑得很诡秘,她接着说道:“而且现在看是最好的时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女人在受到惊吓以后还能马上再去那间屋子。所以现在应该是最安全的。”

殷管家的身子有些发抖,他实在是不想在深夜去一个刚闹过‘鬼’的屋子,但是玉梅是他的主子,他从来没有违背过主子的命令,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跟来。

“他们都睡了吗?”玉梅接着问道。

“都回房睡了。”殷管家道。

玉梅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

棺材的盖还是打开着,玉梅往里看了看,那件衣服果然还在,“哼!”玉梅从鼻子中发出一阵闷声,脸上露出嘲笑之色,“小把戏!”她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鬼,即使刚才她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殷管家低下头根本没勇气看向那口棺材。

“我们该上去了。”玉梅淡淡的说道,她的眼中正凝视着‘天窗’......

雕像还是三个,白纱也还是三个,那个被‘秋儿’擦过的雕像还是那个姿势摆在那,那个被‘秋儿’扯掉的白纱还是堆在地上,那把雕花的滕椅依旧静静的放在那,只是......妹妹不见了。

玉梅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又笑了。

她先转身看向雕像,从衣服中取出一个丝巾轻轻的擦拭着左边的雕像,虽然她知道这个雕像也有可能是直接在死人身上雕的,但是她现在根本不害怕,她是个女人,但是她绝不是别人想像中的那种弱女子,这点殷管家是最了解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刚才她在这里看到了妹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雕像中有死人。

雕像大概的模样已经露了出来,这回是个男的,一个年青的男人,眉清目秀,只是表情有些僵硬,愣愣的看着中间的那个女的,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玉梅接着又去擦右边的雕像,殷管家一直低着头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甚至连看一下周围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一个雕像的样子也出来了,也是名男子,是名年过五旬的老者,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也是看着身边的女子,他的两只手伸着,像是在护着身边的女子。玉梅不禁低头沉思道:这三个人是谁?怎么会死在这里?而且死后还被做成雕像,是谁做的雕像?目的是什么?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另两个雕像的样子,那另外两个白纱后面又是什么呢?会不会......玉梅不愿再想下去,她已经走到了最右边的那个白纱前,“殷管家,你去把这个白纱拉下来!”她是在命令他。

“我......”殷管家虽然不知道白纱后面会有什么,但是他的身子还是不禁颤了一下。

“怕什么,快去!”玉梅冷着脸说道。

殷管家硬着头皮伸手用力拉下了那个白纱,他的心已经提到噪子眼儿,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所以他闭上了眼睛。

“咦?”玉梅不禁一愣。

殷管家听到这个声音不禁睁开了眼睛,望向前方,是一幅图,一幅已经泛黄的图,看起来年代似乎很久远了,上面似乎隐隐约约画着很多房子。他提起了灯笼照向那幅图,并且将身子向侧面靠了靠,留出了地方给玉梅。

玉梅快步走了上去,仔细地看着。看了一会,忽然说道:“原来这是一幅地图!”

“地图?夫人,这怎么会有一幅地图哪?这会是哪的地图啊?”殷管家好奇的问道。

玉梅上下仔细地看了看,忽然她眼中一亮,道:“原来这个就是这座义庄的地图。”

“啊?”殷管家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义庄还会有地图,而且还藏在这里。

“原来这个义庄竟然有这么大!”玉梅的脸上流露着兴奋之色。

“什么?夫人,您说什么?有多大?”殷管家更是感到意外了。

“这个地图已经太久了,有些残缺不齐了,也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这个义庄......原来还有个后院......”玉梅停顿了一下,盯着图上的一个地方仔细的看着,忽然又道:“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就有道暗门能通向那个后院。”玉梅更加兴奋了,她伸手取下了地图,也顾不得脏将它夹在了右胳膊下,转身看着这间屋子,道:“从地图上看,去后院的那道暗门就应该在那!”她的手指向了最左边的那个白纱。

殷管家已顾不得害怕,跑上前伸手拉下了白纱,果然,一个暗门出现了,上面已经落满了厚厚的尘土,但是依稀可看到上面帜着一个封条,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去开启过了。

玉梅笑了,笑得很灿烂。

“夫人,我们现在难道要进去......”殷管家有些迟疑了,他突然想到这是义庄,而这个门又封着,他总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当然要去,我突然发现这个义庄并不像我想像中那么简单,这通往后院的门为什么会封上?而且......”玉梅走上前看了看封条又接着道:“这个封条像是一个符咒,为什么要用符咒来作为封条封门?”玉梅有些不解的说道。

“夫人,我们这次住在这是为了......为了找小姐身上的那样东西,何必去惹不必要的麻烦......”殷管家说得很小心,深怕自己说错了又惹到玉梅。

“我就是要找她,她来到义庄了,却神秘的失踪了,而且刚才我还见过她,只是......”玉梅一想到刚才来这看到妹妹的样子,又感到一阵不舒服。

“刚才?刚才您在哪看到小姐了?”殷管家的声音已经高了八度,他的身子又开始发抖了。

“就在那。”玉梅淡淡的说道,同时伸手指向了那个雕花的滕椅。

殷管家几乎是跳着窜向玉梅身后的,嘴中还在语无伦次的说道:“夫......夫人......小姐......鬼......”

“世上没有鬼!我根本不相信!我就是要找出来她到底在哪?是谁在利用她的尸体来跟我耍这种鬼把戏!”玉梅大声的叫道,她的脸部已经有些扭曲,殷管家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封条被撕开了,玉梅和殷管家走进了那道门,暗门已经关上了。

一只手搭在了雕像上,手轻柔而白净,就像白玉一样洁白无暇,是个女人的手......

白老头的门是被人用力敲开的,这让他心里感到很不舒服,折腾了一晚上本来就睡得不好,现在天刚亮,却又被吵醒,所以他的脸色看起来很阴沉。

是忠生,当他看到白老头打开门的时候,就大叫道:“爹,夫人和殷管家都不见了!”

“啊!”白老头一惊,拿起一件衣服跟着忠生跑了出来。

秋儿正在院里站着,她望着那间放棺材的屋子,脸上愁云满布。

“她们难道又上去了?”白老头着急的问着秋儿。

秋儿摇了摇头,她根本不知道,但是整个院子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了踪影。

“坏了!”白老头突然跺了一下脚,道。

“爹,怎么了?”忠生不明白白老头为什么会急成这样。

“没想到夫人胆子竟然这么大,我以为她受过惊吓就不会再去了,可她......”白老头沮丧的蹲在地上。

“爹,那上面到底怎么了?您从来都不让我们靠近,我也从来没见您上去过,难道真的有鬼吗?”忠生急道。

一提到鬼,白老头浑身打了个激灵,他不禁双手抱住了头。

秋儿蹲了下来,轻轻的拍了拍白老头,她是在安慰他。

白老头终于恢复了镇定,开口说道:“她们不会回来了......”他的声音变得很无力。

“不会回来?为什么”忠生一愣问道。

秋儿也是一愣。

白老头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那里出过事。”

忠生没有再出声,秋儿也在等着,他们知道白老头马上讲的事情一定会非常重要。

“二十多年前,我就像忠生这么大,那时候我刚来义庄,这里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有一个刚满月的女儿,他们很清苦,但到也算幸福,我是经钟伯介绍来的,来这里帮忙。钟伯是那对夫妇的爹,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伙计,他是钟伯的侄子,但是钟伯似乎不太喜欢他,连跟他说话都是板着脸。那时候我只是来帮工的,钱虽然不多,但是也很开心,我天生就不怕死人,所以很快就上手帮忙了。”白老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打我第一天来的时候钟伯就跟我说过,那个梯子和‘天窗’不能上去,那是给死人升天用的,我那时暗笑钟伯迷信,几次想偷着上去都被他给发现了。后来,有个女人死了......”

“女人?她是怎么死的?”忠生有些不明白了。

白老头摇了摇头,道:“是个新娘子,在出嫁前的晚上自杀了。”白老头在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沉默了,他的脸色并不太好,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忠生和秋儿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实在是不明白白老头怎么突然间不说话了,只得在一旁静静的等着他再次开口。

“棺材被放到了这里。”白老头终于又说话了,他用手指了指放棺材的屋子,道:“可是当天晚上......”白老头的脸上露出惶恐之色,他的身子微微的在颤,“当天晚上棺材流血了。”

“啊!”忠生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秋儿也被吓得一脸惨白。

“然后,我和钟伯还有那个伙计一起起撬开了那口棺材,她穿着一身红衣服,红裙子,但是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刀......”

“她的眼睛还睁着!”忠生突然打断白老头的话,大叫出声来。

白老头缓缓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我们都听到了歌声,后来那个女人失踪了......”白老头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忠生的眼睛瞪得很大,他的嘴在颤抖,他根本不知道现在该问些什么。

秋儿几乎晕过去,赶紧伸手捂住了胸口,她的喘气声大得连白老头和忠生都听得到。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忠生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会儿了。

“年轻的夫妇出于好奇,瞒着钟伯走上了梯子......再也没回来,而钟伯因为着急也上去了......”白老头知道不用自己多说,忠生和秋儿也猜到结果了。

“他们都没有再下来......”忠生问道。

“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我多次想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每次一想到钟伯对我的警告就......”白老头有些伤感的看着那间屋子,不知是为自己的胆小难过,还是为钟伯及那对夫妇的失踪感到伤心。

“他的侄子和那个满月的女孩哪?”忠生问道。

“他走了,没几天他就离开这里了,他不愿意再待下去。”白老头很冷漠的说道,“他跟钟伯一家根本就没有感情!那个女孩也不见了,兴许是被他带走了,算他还有良心!”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道:“这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有踏入过那里,不敢也不愿,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了,倒也相安无事,也没有再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现在......”白老头一想到那口上好的红木棺材,一想到那个女人的样子,就浑身打颤。

忠生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白老头看了二十几年的棺材,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但是那天见到那个女人的尸体竟然会脸色大变。现在他终于了解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又重演了......那结果会是什么?没人知道答案。

天色已黑,秋儿去做饭了,白老头因为讲了太多的往事,而有些疲倦正在屋里休息。

忠生望着那间屋子,他这样站着已经很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或者在期待着什么,只是站在那傻傻的看着,他突然很想知道‘天窗’上面是什么样子的......

夜里下雪了,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清晨,秋儿和忠生正在忙着清扫院子里的雪,他们的脸色跟昨天比起来没有好太多。

忠生抬起头看了看那间屋子,夫人和殷管家都没有回来,难道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忠生不敢再想下去。

白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院子里,阴着一张脸,像是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忠生和秋儿都不敢正面看他,打了声招呼依旧低着头扫着院子里的雪。

有四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架着一口棺材,棺材是普通的木材,而这四个人从衣着打扮来看,也是穷人家的,他们看到了白老头,停住了脚步。

“唉,又死一个。”白老头心中有些不悦,他最不喜欢看到穷人的棺材被抬进来,里面肯定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的脸上却没露任何声色。他带着他们走到了放棺材的屋子前,推开了门,伸手一让,道:“放进去吧。”

四个人合力将棺材架到了两个木头凳子上放好,其中一个人走上前对着白老头低声说道:“听说殷府的夫人在这,不知道可否请她出来了?”

白老头实在不知道怎么将事情说清楚,他不愿意惹麻烦上身,可是如果说是闹鬼,别人又怎么会轻信,只得说:“夫人和殷管家出去有点事,还没回来。”

“这样......”那个人面露难色,转身看了看其他的人,又回过头对着白老头道:“夫人身边的小翠姑娘在吗?”

“这......”白老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张着嘴想了半天都没说出话,看来他们是不知道小翠死了,她死了,死在义庄里,但又失踪了,他怎么能说清楚哪。

“没关系,等她回来劳烦您告诉一声也行。”那个人误以为白老头不知道小翠去了哪,所以接着说道。

“什么事您说?”白老头道。

“唉,小翠的娘......死了。”那个人一边说一边看向刚放好的那口棺材。

白老头一愣,但随即问道:“怎么死的?”

“唉,年纪大了,本来身子骨就不好,昨晚下了一场雪,结果一着凉就......唉,小翠她娘为人特别得好,平时总是很照顾我们这些邻居,小翠也特别像她娘。”对方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但是从他们悲伤的神情来看,小翠和她娘很有人缘。

“唉。”白老头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白老头坐在那口刚送来的棺材跟前已经很久了,他一直死死的盯着。

“爹,还开棺吗?”忠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屋子。

白老头吸了口气,双眉紧锁,道:“上次那口棺材......”白老头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忠生知道白老头在担心什么,他也没再出声,挨着白老头坐下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老头突然站了起来,道:“开吧!”

“爹......”忠生本来想说什么,但是他看得出白老头已经下了决心,所以把话又咽了回去。

棺材撬开并不难,但是这次白老头和忠生却费了很大的力气,因为他们都太紧张了。

没有什么异常,棺材里确实躺着一个五旬开外的老妇人,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白花衣裙,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任何的装饰,看得出平时就是一个俭朴的人,她的头发已经花白,盘在头上,虽然脸上堆满了皱纹,但是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非常漂亮。鹅蛋似的脸,樱桃般的嘴......白老头突然感到这个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姐!是小姐!这个老妇人竟然跟小姐长得很相似......可是这是小翠的娘,怎么会跟小姐长得像?而小翠他是见过的,十六七岁,第一次见面就有些目中无人......他又想起了刚走的那个人的话:小翠她娘为人特别得好,平时总是很照顾我们这些邻居,小翠也特别像她娘......像她娘!可是他见过的小翠一点都不像,难道说......她见到的那个小翠根本不是真正的小翠,而真正的小翠就是上回送来的那口棺材中的小姐?那真正的小姐哪去了?那夫人身边的小翠又是谁?夫人明知道她不是小翠,为什么还说是?难道......白老头的脸越来越阴沉,他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随后露出了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冷笑......

是个向下的石梯,看不到底。

殷管家吸了口气,道:“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下面......”

玉梅斜着眼瞪了他一眼,道:“哼!没胆的东西!”

“夫人,小翠已经都死了,下一个不知道轮到谁,我看咱们还是离开义庄吧,那个东西还是不......”殷管家的声音很小。

“我来了就是为了找到那个东西的,现在她的尸体竟然不见了,我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玉梅从殷管家手中抢过灯笼,自己朝下走去。

“夫人......等一下我......”殷管家实在害怕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待着,所以他追着玉梅走了下去。

石梯很长,足有上百个台阶,玉梅走了很久才看到了一个大门。

真的可以说是大门,因为那个门非常大,就像是一个城墙的大门,是红色的拱形大门,正中有两个铜狮子脸,嘴中各叨着一个铜环。

“天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门?”殷管家的嘴大张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玉梅提起了手中的灯笼照向大门上面。

上面有个蓝色的匾,匾上有两个金漆漆成的大字:后院。

“我们到了。”玉梅淡淡的说道,她的脸上现出了喜悦之色。

“后院怎么会在地下啊?”殷管家有些不解的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玉梅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不禁叨唠道:“是啊,谁家也不会把后院建在地下。”

“而且这里还是义庄,义庄怎么会有后院哪?”殷管家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我总感到事情越来越怪了,”她抬起头冷眼看着‘后院’那两个字,幽幽的说道:“白老头在义庄这么多年了,他难道会不知道义庄有个后院吗?”

“这.......我也奇怪,那个白老头真的没上过‘天窗’,哼,鬼才信!”殷管家又接着说道:“夫人,我看那白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梅沉默了一下,没有再出声,她心里有好多好多的疙瘩解不开,但目前她要先看看地图上画的这个‘后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展开了地图,提着灯低头仔细的看着,这张地图太古老了,‘后院’内的结构已经全部看不清了,玉梅有些失望的说了一句:“这么巧,偏偏看不到。”她又抬起头看向那个门,道:“殷管家,去推推门看看。”

“又是我!”殷管家指着自己,面露难色,但还是不情愿的走了过去,他颤抖的伸出双手拍了拍门,门没动,他回头看了看玉梅,玉梅又瞪了他一眼,殷管家赶紧回过头用力的推了推门。

“吱--”门开了,发出了难听的磨擦声,殷管家赶紧退到了玉梅的身旁。二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的靠在一起,深怕有什么东西出来。

一切都很静,什么也没发生。

玉梅松了一口气,推开了殷管家,一边掸了掸衣服,一边讽刺的说道:“男人不像个男人!”

殷管家脸上强堆着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门只开了一道缝,但足够二人进入,里面很黑,但可以感觉得出来是进了一个比较大的一个空间。

玉梅将灯笼提得很高,这样她就以看得清楚些。

是一条通道,地上铺着汉白玉石,两边还有各种人型的石雕,石雕后面是凹凸不平的石壁。

“这......这......”殷管家看到这种情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玉梅也不去理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着两边的石雕......

每个石雕雕刻得都是栩栩如生,各种各样的姿势都有,全部是兽类,有狮子、老虎等等,每个石雕下面都有一个雕刻成云彩似的东西,看来是想表达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左右各六个,总共十二个。

连玉梅都不禁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过了这十二个雕像,眼前的是一道用青条石堆砌的石桥,石桥底下有一片水,静静的连个波纹都没有,过了桥,前方则立着一个一人来高的石碑,上面似乎写着几个字,碑后又是同样的一个大门。

玉梅提着灯笼照向石碑......刘府之墓。

深夜。

一阵阵夜寒袭来,忠生不自觉得缩了缩身子,将被子拉到了下巴处。义庄一天的工作并不是很累,因为毕竟活人要比死人多,但是忠生总是感到睡不塌实,也许是最近接连发生了太多的怪事,也许是听了白天白老头讲的从前的故事,也许是在为玉梅和殷管家担心......总之,忠生一点困意都没有。

一个人影从窗前闪过,忠生心中一动,有所警觉得坐了起来,他悄悄的走向窗前,将脸凑向窗纸,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是开门声,紧接着像是有人走了进去,然后又是关门声。

忠生皱了皱眉头,是姐姐的屋子,这么晚谁会进姐姐的屋子哪?而且为什么还要在这么晚的时候?姐姐会不会有事?忠生有些担心,他从床头取了一件厚实的外衣,轻轻的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姐姐的屋子里亮着灯,忠生弯着身子悄悄地走到窗户下,紧贴着墙壁,侧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那天夫人说你在‘天窗’上面要杀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白老头的声音,原来是爹,忠生松了口气。

“呀啊”秋儿出声了,忠生听得出来姐姐似乎很着急的在解释着什么,他知道一定不会是姐姐,这其中一定有某种误会。

“看来肯定不是你了,我也在想怎么可能是你,那到底会是谁在假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哪?”听得出白老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秋儿没有出声,但是忠生最了解姐姐,他知道姐姐现在一定因为受了委屈而感到难过。

“早点睡吧。”这句话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白老头才说出口的,忠生听到了他起身的声音,赶紧退至墙角,缩成一团,黑暗中没有人能看到他。

白老头走出了屋子,当秋儿关上屋子后,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秋儿的屋子,又转过身望着正院的方向,嘴中喃喃的说道:“它来了......一定是它来了......”

忠生心中有些纳闷,他实在不明白白老头所说的‘它来了’是指哪个它,而且还说‘一定’,忠生实在是糊涂了。

白老头已经回到了他的屋子。忠生慢慢地站起身,爹这么晚来到姐姐屋就是为了问这个啊,忠生不禁再想:姐姐的为人爹难道还不知道,还用问吗?怎么可能是哪?况且那天姐姐是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的,怎么可能在哪个地方出现哪。现在姐姐一定伤心死了,想到此,忠生决定要去安慰一下姐姐,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灯还亮着,但是姐姐竟然不在?怎么可能,刚才姐姐明明在,而且他也没离开过,也没看到姐姐出去啊,忠生实在想不通了,姐姐怎么会在这间屋子里突然消失哪?

这是忠生长这么大第一次走进姐姐的屋子,因为姐姐是女人,所以白老头从小就不让忠生随便进姐姐的屋子,总说女人的屋子阴气重,虽然忠生从来不信这些,但也不敢违抗爹的命令。

姐姐的屋子并不大,而且东西很简陋,只是有张床,有个衣柜,外加一个放着铜镜、梳子的桌子和一个旧得一坐就发出“吱吱”声的凳子,除了这些其它什么也没有了。

姐姐怎么这么快就消失了?忠生实在想不通,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床上只有一个打了很多补丁的被子和一个已经破旧不堪的枕头,忠生看到这些,不禁有些心酸,姐姐一直都很简朴,什么东西都舍不得用,好的都留给了他,忠生难过的伸出一只手去拿姐姐的枕头。

枕头本来是很轻的,只要用很小的力就可以拿起来了,但是现在忠生用了很大的力气竟然都没有拿动它。忠生心中大奇,怎么会这样?难道枕头跟床粘上了?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这次,忠生伸出双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搬枕头,枕头还是静静地躺在那。忠生更加奇怪了,他试着向左拉了拉枕头,枕头没有动,他又试着向右拉了拉枕头,枕头竟然动了,而且紧接着......

忠生几乎是跃下楼梯的,他实在没想到枕头拉向右边的时候,床竟然打开了一个洞,而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这样直直的摔了下去,好在他身子骨硬,只是额头上擦破了点皮,身上也只是有些轻微的擦伤。

楼梯并不是很长,但是尽头似乎有亮光,忠生缓慢地走向了前方,没有屋门,只有一个白纱,亮光就是从白纱中透出来的,忠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手掀开了白纱。

四个,一共是四个棺材,每个上面都堆放着一堆纸钱,旁边还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蜡烛,亮光就是这个蜡烛发出来的,但是却没有姐姐的影子。

棺材,忠生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会看到棺材,而且其中一个......是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跟那天送来的那口一模一样。不,准确的说,这口棺材就是那口,在义庄呆了那么久,忠生认得出来。

原来在这,忠生感到很意外,甚至是有些吃惊。他走到了那口棺材前,伸手将上面的纸钱全部弄下去,他在考虑是否再次打开它,他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但是好奇心站了第一位,所以......

棺材盖并没有钉上,很轻意的就推开了。黄色的上衣,绿色的罗裙,黄色的上衣上面绣有红色的梅花,梅花本身是白色的,被血染了就变成红色的了,腹部还插着刀,她的左手还握在刀柄上,她的眼睛是睁着的,是小翠!忠生认得她,她来义庄是活着的,但是第二天就死了,随后就消失了,忠生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她,虽然在开棺之前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但看到后还是吓得后退了几步,碰到了后面的桌子,刚才摔伤的地方又有些隐隐作痛,忠生不禁低头蹲下了身子......

小翠的眼睛眨了一下,她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只轻柔而白嫩的手伸出了棺材,是左手,是握着刀的左手......

一大早,秋儿依然在扫着院子,早饭早已做好,就等着白老头和忠生起床了。

白老头迈着他惯有的步伐走到了正院,“怎么就你一个人,忠生哪?”

秋儿摇了摇头,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她也正在奇怪,平时忠生都是起得很早,来帮她干活,但是今天......

“去看看他,这个臭小子,今天竟然睡起懒觉!”白老头板着脸说道。

秋儿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走向忠生屋子。

屋子没人,但床上有些零乱,可以看得出忠生的确是在床上睡过,可是现在哪?现在他去了哪?而且连声招呼都没打,这不像忠生的作风。秋儿开始有些担心了。

白老头一直呆在放棺材的那间屋子里擦着棺材,甚至连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秋儿有些担心的站在屋外看着他,突然身后响起了“吱--”的声音,秋儿回过头望去。

义庄的门天一黑就关上了,现在门却开了,但是没有人,秋儿正纳闷的时候,白老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很疲倦。

“是谁来了?”白老头道。

秋儿摇了摇头,指了指大门外。

没有人,白老头皱了皱眉头,他走向了大门外,秋儿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义庄的位置很偏远,周围没有一户人家,只有遍地的荒草和零散的树木。

白老头阴着个脸什么都没说,将大门重重的摔上了。

秋儿低下了头,她最怕看到白老头铁青着脸的样子。

“咣当”又是一声,不过这次不是从大门处发出的,而是来自屋里,那间放棺材的屋里。

白老头二话没说,直接奔向了那间屋子,秋儿只能站在外面等待着。

没有动静,竟然半天都没有动静,秋儿已经等得有些焦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爹为什么进去半天了连个声也不出,而且也不出来。秋儿在门口来回不停地渡着步,终于秋儿实在忍不住了,慢慢地走向了那间屋子。

一切都很正常,一盏烛灯静静地放在最中间的棺材上,四周都是很寂静,寂静的棺材,寂静的凳子,寂静的纸钱,还有......秋儿终于看到了白老头,他很安静地坐在一个空着的凳子上,两只手无力的垂下,他的脸色很白,但是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抬着头望着上面。

上面,上面会有什么哪?秋儿也抬起了头......

一个梯子斜通向一个‘天窗’,一个人吊在了梯子上,是忠生,他死了,是上吊死的,他的眼睛圆睁,像是不相信什么似的死命的瞪着,他的嘴没有合上,而他的舌头也没有伸出来,但是他的腹部却插着一把刀......

刀处留有血迹,而且还有一块从忠生身上撕下来的布料,布料上写着字,是用血写的。

秋儿没有动,也只是站在那看着,她的脸上有些木然,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那是她的弟弟,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但是现在他死了,莫名其妙的死了,秋儿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在刹那间碎了......秋儿倒下了,倒在了弟弟的面前。

白老头终于站了起来,他没有去管倒下的秋儿,而是走到了忠生的面前,他死死的盯着那块布......字格外的红,红得让人看了有些心里发慌。

时--辰--到--了!

“又是那个遗言”,白老头双手抱住了头,“来了,真的来了,那个遗言真的开始实施了......”

当天晚上,白老头做梦了,梦见了钟伯、梦见了那对年青的夫妇、梦见了那个刚满月的小女孩、梦见了钟伯的侄子、梦见了钟伯请的人......还有......那个新娘。

已经差不多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殷管家已经感到眼前冒出无数的星星,而他现在已经无力的摊靠在石桥上。玉梅虽然身子也在发软,但是她还在不停地扒着那个大门,试图打开它。

“夫......夫人......我看我们......一定会死在这......”殷管家有气无力的说道。

“闭嘴!”玉梅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

“我们......已经......快饿死和......渴死了......您......您看......我们的......灯笼中的蜡烛......也快用完了......”殷管家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绝望了。

玉梅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那个灯笼,蜡烛的确快用完了,她一屁股坐了下来,“不会的,不会死在这里的,一定不会的!”

“当然不会。”声音是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过来的,玉梅和殷管家同时一惊,望向那个方向。

有个人走了过来,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提着一个篮子。

殷管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大叫道:“你......你......”他吓得一边叫一边向后退。

玉梅笑了,她松了口气,道:“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我可真的就变成鬼了。”

“办完我要办的事,我就立刻赶来了,还好没来晚。”她的笑很温柔,玉梅最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很亲切。

殷管家已经呆在那里,他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愣愣地看着她俩。

“来,快点吃点吧,我已经准备了上好的小菜。”她将手中的灯笼和篮子放在地上,打开篮子,一股肉菜的香味随之飘了出来。

“好香啊!”玉梅的双眼发光,恨不得扑上去,她也顾不得夫人的身份,拿起一个鸡腿完命的啃着,又随手拿起茶水,时不时的喝两口。

殷管家还是呆在那,似乎已经变成了雕刻。

“殷管家,你呆在那干什么哪?还不快点过来吃点东西,难道你不饿吗?”她笑得很甜。

经她这么一叫,殷管家才回过神来,肚子早就饿得直叫,他也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的跑到篮子前,也拿起一个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她看着它们的样子笑了,她轻轻的掸了掸桥桩上的尘土,然后一跃坐了上去,她的腿悬在半空随意的摆动着,一双美目望向桥下的河水,嘴中道:“这水好深啊,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人也真是的,死了还要给自己建这么好的地方,真会享受。”

玉梅和殷管家根本顾不上理睬她,只是低着头吃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嘴中发出嘲笑的声音,道:“看来我要是真的再晚来一步,你们可就真要......”

“臭丫头,你就少说些嘲笑人的费话,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玉梅板着脸说道。

“人已经死了。”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玉梅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谁?谁死了?”殷管家的嘴中的鸡肉还没有咽下去,说出的话都含糊不清。

“忠生。”她看向了殷管家,脸上依然保持着那种甜甜的笑容。

“啊!”殷管家差点咽着,他张着油油的大嘴,半天都没合上。

她微笑地看向殷管家,道:“殷管家有话要说吗?”

“你!你杀了忠生,为什么?”殷管家简直不相自己的耳朵,她竟然杀了忠生。

“我要让他替我们传句话。”她道。

“什么话?”殷管家道。

“一句遗言。”她道。

“遗言?”殷管家更加糊涂了。

“一句白老头早就知道的遗言。”她的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很冷淡。

“问那多干什么,吃你的饭!”玉梅死死的瞪了殷管家一眼。

殷管家不敢再开口,但是他的眼神足已告诉玉梅他心的恐惧。

“白老头什么时候会来?”玉梅问道。

“快了,我想他快来了,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只是......”她突然停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玉梅问道。

“小翠的娘死了。”她淡淡的说道。

玉梅突然睁大了眼睛,道:“啊,这可不是我们计划中的,看来白老头已经看出那个小姐是小翠了?”

“他看不看得出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一切早就开始了。”她狠狠地说道。

“我们现在还需要做什么?”玉梅问道。

“等待。”她道。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动听,她的人是那么的素雅,她的为人是那么的善良,但是她却杀了忠生,夫人不是说过她要杀她的吗?可是现在......殷管家实在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的人是秋儿......

“二十年了,足足有二十年了,看来今天我又要爬上去了。”白老头抬着头望着‘天窗’自言自语的说道。

梯子“吱吱”作响,白老头的脚步也有些沉重,他上得很缓慢,似乎在一边爬一边在思考。

还是老样子,这是白老头爬上‘天窗’的第一感觉,他上前一步,仔细地看着四周,雕像还在,上面的尘土已经很厚了,他走上前看着面前的三个雕像,道:“二十年了,你们都没变,还是那个样子。”他用袖子分别在三个雕像上擦了擦,道:“今天我们又见面了。”他的脸上似乎有些抽搐。

‘天窗’里一片死寂,只有白老头手中的灯笼随意摆动着。三面的白纱还挂着,一股土腥味,白老头不禁伸手在脸前挥了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不喜欢呆在‘天窗’的感觉。他咳嗽了一声,像是在为自己壮胆,紧接着他走向右边的白纱,他知道那有一幅地图,但是白纱后面什么都没有,他笑了,他就知道它们一定是去了‘后院’,他转身来到最左边的白纱前,一把扯了下来,那有个暗门,他也是知道的,他明白它们一定是从这走到‘后院’了。

暗门是关着的,封条是封着的,封条怎么会是封着的?它们一定是从这通向的‘后院’,那封条一定是撕开的,可是现在......白老头提着灯笼凑向前他细地观察着,封条贴得很好,如果是后来有人故意重贴上去的,那么它的手法简直太好了,现在根本就看不出来,就好像从来没有撕开过一样。白老头不禁有些纳闷,这个‘天窗’只有一个暗门,它们只能从这走,可是现在暗门上的封条却完好无整。正在他思考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有点发冷,好像有人!他猛地转过了头,什么都没有,跟刚才一样,白老头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有一个白纱没有摘下来,他知道那里有什么,但是他本来是不想摘的,不过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走了过去,慢慢地伸出手......

白纱后面依然摆放着那个藤椅,很古老。一个女人正端坐在一把雕花的藤椅上,女人的衣服是红的,红色的上衣,红色的罗裙,金色的牡丹上下身各绣了一朵,头上盖了一块红色的盖头,盖头下面坠着红红的穗子,这一身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新。

白老头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他的脸上呈现出很奇怪的表情,嘴中叨唠道:“还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变。”他伸出手轻轻的掀开盖头。

瓜子脸,清秀的五官,明亮的美目,让人看到她总是会有种舒服的感觉,这些也只是记忆中的事,而眼前的她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没有肉体的骷髅。两个黑幽幽的深洞总是有种让人望不到底的感觉,同时也产生了某种恐惧感。白老头赶紧放下了盖头,他不想再看下去,甚至有些后悔去掀那个盖头。

“唉,”白老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

白老头记得他的背后没有任何的东西,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撞上什么,但是现在他的确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他慢慢地转过身......

他站得很直,两只手自然下垂,一双眼睛正直直地望着白老头。

“你......”白老头只感到两腿发软,差一点站不住,“你......你不是死了吗?”

他冷冷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你......你是人是鬼。”白老头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了。

“我好冷啊!真的好冷啊!”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脸依然是冷冷的表情,只有他的嘴在动。

“啊......你......你真是鬼!”白老头吓得连连后退,已经退到了‘天窗’旁,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你为什么要怕我啊。”他开始动了,他慢慢地走向白老头,“我在下面真的好冷,好孤单......”

“你不要再说了!”白老头已经决定走下‘天窗’。

他一把拉住了白老头的手,他的手很冷,冷得白老头更加心慌了,白老头玩命的甩着他的手,突然白老头感到自己的头顶有些凉丝丝的东西滴下来,不禁抬起了头,他的嘴里正在往外流着血,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啊!”白老头一声惨叫。

当听到白老头的叫声后,秋儿冲了进来,血还在滴着,秋儿看到了他,她只感到一阵眩晕,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了。

第二天,白老头不见了,秋儿醒来的时候义庄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斑斑的血迹,秋儿又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不禁浑身哆嗦,道“不可能!不可能!忠生已经死了,他不可能活着,是我亲手杀的他,难道是他的鬼魂?”

整整三天,秋儿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有找到白老头,他好像突然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是秋儿一定要找到他,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那个东西在哪!

夜里,秋儿喝了很多的水,结果她做梦了,梦见了白老头、忠生......还有一个穿着新娘衣服的女人,只是她的头一直盖着一个红盖头,她一直无法看清她的样子......但是她却看到她的右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一个已经有些生锈的铜钥匙......

铜钥匙!秋儿一下子惊醒了,她坐了起来,对了,她怎么没想到,那个‘天窗’上面的女人......她顾不得夜晚的寒冷,随手拿起桌上的烛灯,穿上鞋一路小跑来到了那间放棺材的屋子。

血迹还在,秋儿有些犹豫,她害怕再看到忠生,她明明是杀了他,可是那天晚上......但是她找那个东西已经找得太久了,不能前功尽弃。她咬了咬嘴唇,下了狠心迈开步子登上了梯子。

什么都没有,一切静悄悄的,秋儿看向了那个女人,还是那个姿势,秋儿慢慢地走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她右手的衣袖,她的手很白,白得让秋儿感到一阵心慌,那是五根白玉般的骨头,细细的,只是失去了肉的装饰,显得格外诡异。

秋儿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去掰她的指骨的,有些硬,秋儿不得不用些力。指骨掰开了,果然看到了一把铜钥匙,秋儿兴奋得几乎叫出声来。她拿起了那把铜钥匙。因为时间太久了,已经有些生绣,秋儿用袖子擦了擦,又对着烛光看了看,钥匙的前端跟其它的钥匙没什么区别,尾部则是一个蝴蝶的形状,虽然很小却做得很精致。

是它,就是它,秋儿笑了,笑得很得意。突然......骨架散了,连同那身红色的衣服都摊在地上,秋儿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但随即又笑了。她坐了二十年,今天终于倒下了,她的使命也完成了,秋儿不得不承认白老头的确很聪明,让一具骷髅守护这把铜钥匙二十年,没有人会想得到。

“铜钥匙终于拿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秋儿先是吓了一跳,但回过头来又笑了,道:“吓我一跳,原来是你,怎么样,你到底找到她了吗?”

对方摇了摇头,同时叹了口气道:“奇怪,真是奇怪,我找了她那么久,连个影都不见,一具尸体自己又不会长腿,能跑到哪去?难道真的变成鬼了?”她有些开玩笑的说道。

秋儿的脸色突然一变,鬼,一提到这个字,秋儿就想到了忠生,她亲眼看到了忠生,而且是死后的忠生,她突然感到胸口有些发闷。

“怎么了?”对方问道。

“我看见......忠生了。”秋儿轻轻的说道。

对方的脸色刹时变得铁青,道:“怎么可能,他可是你亲手杀的,当时我本来想用刀去刺她,结果你先下手从后打晕了他,而且又夺过我手中的刀刺死了他,你说过他必竟是你的弟弟,所以你不要他死在别人手里。”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他,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像人......”秋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形容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

对方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道:“难道真的有鬼,那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难道也是......”

“不要再去想了,我想这些对于我们已经不重要了,刀呢?”秋儿问道。

对方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把刀,在刀柄处用力一掰,刀柄被掰成两半,中间放着一把跟秋儿手中一模一样的铜钥匙。

“香梅,看来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了。”秋儿笑了,笑得很开心,她看着眼前的香梅,香梅笑起来很可爱,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个丫鬟,本身就是个小姐命,让她扮成小翠真是委屈她了。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小翠死得真是挺直的。”香梅道,把铜钥匙藏在刀柄中是她的主意,让小翠的尸体进入义庄假扮成她的身份也是她的主意,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死人,更不会注意死人身上所带的凶器,所以铜钥匙放在刀柄中是最安全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她们都心领神会知道接下去该要做什么了。

秋儿、玉梅、香梅同时站在了墓门前,她们的脸上都显出兴奋的神情,只有殷管家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三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他只记得夫人说过不要揭穿小姐的身份,就当她是小翠,也不要泄露出已死的小翠的身份,就当是小姐死了,他不明白,但是夫人不说,他也不敢问,他也知道自己实在是太窝囊,但是他还是不敢。

秋儿拿起两把铜钥匙,将它们并在一起,慢慢地插进大门中间的一个圆缝中,完全吻合。秋儿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的看了看玉梅和香梅,紧接着将铜钥匙拧向右边......

“咔--”大门开了一道缝,秋儿开心的叫出声来,道:“成功了,成功了!我们终于打开它了!”

秋儿话音刚落,玉梅和秋梅已经扑上前双双推开了那所已经尘封了许久的大门。

大门开了,是一长形的屋子,左右很长,大门距离正前方很短,像个门厅。墓室的前方及左右各有一把藤椅,藤椅上......坐着三个人......从衣服上来看,左右坐着是的是两个女的,前方坐着的是一个男的,但是他们的脸都罩着,用三块白布罩着。

秋儿她们并不知道这三个人是谁,为什么坐在这,但知道它们一定是死了很久的人,出于好奇,玉梅和香梅走到了最左边的那个女人面前,她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是香梅掀开的白布,果然是一具白骨,头发虽然还梳着,但因为年月太久了,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殷管家走向了正前方的,他不想被这里的三们女人笑他胆小,所以在看完第一个人以后,他也鼓起勇气去掀第二个,他相信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殷管家掀开了那个男人头上的白布......他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它,殷管家已经晕了过去。

小翠是个好女孩就像她的娘一样。她的眼睛是瞪着的,就像是永远也闭不上一样,现在她的身上还穿着一套男人的衣服,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秋儿她们根本就笑不出来,三个女人在这一瞬间都惊呆了。

一个尘封已经很久的墓室竟然会出现小翠的尸体,她是怎么进来的?又是谁把她放进来的?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秋儿,她突然看向右边的那个人,这又是谁?是忠生还是白老头?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走上前,一把拽下了白布......

秋儿的眼睛远比小翠瞪得还要大,此时她的心几乎飞了出来......那是个女人,头发乌黑发亮,少许盘在头顶,多许就任其自由披在后肩,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明眸齿红......秋儿看到了秋儿,活的秋儿看到了死的秋儿......

玉梅和香梅同时张大了嘴,她们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情,一模一样,连神情都是一样的,简直就是一个人。

“她......”玉梅伸手去拉秋儿,她感到秋儿的手很冷,看来是吓坏了。

秋儿的脸色白如一张纸,她慢慢地伸出了右手轻轻的摸了摸那个‘秋儿’的脸,皮

肤吹弹可破,就像是活人,秋儿猛地抽回了手,额头上渗出少许汗水。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玉梅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秋儿没有出声,香梅说话了:“难道又是鬼吗?”

玉梅吓得紧靠着秋儿不敢说话,秋儿的身子很冷,玉梅知道秋儿没有晕倒还能站在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是换成她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一定会立刻吓死过去。

“一定是鬼,一定是。”香梅的身子缩着,眼睛四处张望着,她突然仰着头叫道:“你们看!”

玉梅被她这一叫吓了一跳,殷管家也被叫“醒”了,他坐起来,道:“鬼!鬼!鬼!”

玉梅也不去理他,抬起头看着顶端......

“秋儿......”玉梅叫道。

秋儿慢慢地抬起了头......

时--辰--到--了

“这句遗言原来是刻在墓里的。”玉梅和香梅都望向了秋儿。

秋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道:“原来那个女人早已进过这个墓了。”

“秋儿,这个女人是不是你的娘?”玉梅问道。

“不是!她不是!我的爹和娘现在已成为一座雕像了......”秋儿的情绪看上去不是很稳定。

“雕像?”玉梅和香梅互望后同时发出惊呼声。

“早在二十年前,我的爹和娘就被别人杀死在‘天窗’里,随后又给做成了雕像!”秋儿越说声音越大,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秋儿,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们。”香梅发话了,她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秋儿,道:“当初你找到我们,让我们帮你的忙,同时还告诉我们白老头并不是你亲生的爹,你要为你的爹娘报仇,我们答应了你,可是现在看来,你是有所隐瞒。”

“哼!”秋儿嘲笑的哼了一声,道:“帮我的忙,如果我不告诉你义庄实际上是一个墓地,里面藏着大量的宝贝,你会帮我,你们会帮我?哼!”

“人为财死,鸟为人亡,我们当然是为了钱!但我们不也帮了你吗!”玉梅道,“我还牺牲了我一个丫鬟,那可是我最贴心的,为了我们的计划不外泄,我就只能把她给杀了,让她假扮成香梅送去义庄,妹妹再假扮成她跟着我,这样我们就有理由进入义庄来查这个墓,唉,谁知道她进来后没几天就失踪了,现在却跑到了这。”

秋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有些发亮,她突然看着香梅问道:“小翠的失踪不在我们的计划中,当你和玉梅来到此发现小翠不见的时候,曾提议假死然后偷偷地去查小翠的尸体,同时也可以吓吓那个白老头和忠生,对吗?”

“是啊,没错啊。”香梅笑道,“我这个计划也不错啊,那个白老头和忠生不是已经被吓得半死了吗!”

“那把铜钥匙也是你出主意藏在刀柄中的?”秋儿接着说道。

“没错,主意也是我出的,很完美,没有人会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藏在那里。”香梅得意的说道。

“那么......”秋儿的脸上露出冷笑之色,道:“我一直认为你是找了一把一样的刀来装成小翠死的样子吓唬白老头和忠生,但是刚才你却在这把刀中取出了铜钥匙......”

香梅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你太急于想得到这些金银财宝,竟然忽略了这一点,不是吗,香梅?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内奸!”秋儿阴着脸道。

“妹妹你......”玉梅很意外的看向香梅。

香梅突然变得很平静,她幽幽的说道:“没错,我的确是你们的内奸!”

“不可能的,妹妹,你怎么可能哪?”玉梅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香梅瞪着玉梅道:“我根本不是你的亲妹妹,你的亲妹妹早就死了!早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死了,我顶替了她,我看起来是不是像十七八岁?其实我跟你和秋儿的年龄差不多,哈哈,可真是个笨‘姐姐’哈哈。”

香梅的笑声让玉梅感到阵阵穿心,妹妹死了,妹妹早就死了,“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是我的女儿!”黑暗中传出一个声音。

秋儿的心突然一颤,这个声音......

白老头走到了众人面前,“她是我真正的女儿。”

香梅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的说了一句:“爹,对不起,最终我还是没保住忠生的命。”香梅的脸上露出了难过之色。

“孩子,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说到忠生,白老头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痛苦之色。

“她怎么会是你的女儿?”秋儿感到太意外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白老头拉起香梅右手的衣袖,手腕处有一个已经长好的呈蝴蝶状的伤疤,道:“这个伤疤是她刚出生的时候不小心被开水烫到留下的,我怕她长大后不好看,就用一个蝴蝶状的东西烫在上面,所以当我无意中看到她这个疤的时候很肯定她就是我的女儿!”白老头看起来有些激动。

“那个忠生的鬼魂也是你扮的吧!”秋儿冷笑道。

“没错!你也该受些惊吓了!”香梅狠狠地瞪着秋儿道,她恨她,恨她杀了自己的弟弟,也恨自己当时没有拦住。

“是谁?是谁杀死了我妹妹,是谁把我妹妹换了?”玉梅几乎是在吼,她的心情已经坏到极点。

“是我。”

殷管家站了起来,他已经没有了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玉梅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想不到,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

“我一直在等你,多年不见我已经认不出你了。”白老头很平静的说道,“我已经

等了二十多年。”

“我也是。”殷管家的眼皮抽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盯着白老头。

“是你告诉秋儿她不是我女儿的吧?”白老头道。

“不错,是我,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偷偷找到了她,我发现秋儿比同龄的孩子都聪明,我一说她就懂了,而且从此后她不愿再开口跟你说一句话,装了二十年的哑巴。我想可能是她亲眼看到了爹娘死的样子,虽然那时候她只是个满月的孩子,但是她的记忆中还是隐隐约约记住了。”殷管家道。

“她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白老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秋儿道。

“你是谁?你又是谁?你们又都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梅感到自己几乎要疯了,她要弄清楚,要弄清楚这一切。

白老头看着殷管家道:“时辰到了,是该清算一切的时候了。”

“是啊,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殷管家也道。

“这个义庄是由钟伯看管的,表面上是义庄,实际上这是一座墓,是当年刘府刘一山老爷的墓葬,当年刘一山富甲天下,有无数的金银珠宝。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后升天成仙,曾经请过风水先生来看过,风水先生说死后埋在这里,并且要有一个通道通向地上才能升天成仙,刘一山听后就按照风水先生的意思在墓口处建了一个通向上方的通道,但死后又怕人挖坟盗宝,就在自己墓的上面修建了这个义庄。义庄是个放死人的地方,没人会在这种地方多停留一片,因此也没有人会想到这里就是当年富甲一时刘一山的墓。钟伯就是这个墓的守灵人,他是刘府最忠实的奴仆,也是刘一山最信得过的人,除了他,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都死了,包括那个风水先生和建这个墓的人。钟伯深怕别人无意中发现了墓室,就在墓室的通道口处建了个‘天窗’,并且编出死人升天活人不能登梯子上‘天窗’的故事。”白老头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他知道自己年岁大了,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像他一样保守这个秘密,一直守护着这个义庄。可惜,他的儿子鬼迷心窍,产生了贪念,同自己的妻子商量着怎么把那个宝藏弄到手,而这件事又恰恰被钟伯的倒子偷听到......”白老头说到此看了看殷管家。

殷管家明白他的意思,接着说道:“当时义庄还有一个来帮工的长工,他和钟伯的侄子年龄差不多,所以关系还不错,二人合计着也想去夺这个宝藏,”说到此殷管家解释道:“人都是有私念的,何况那是一个富甲天下的人的墓。”殷管家说完这句又回到正题上,道:“钟伯的侄子就和这个长工商量,二人就想出了个义庄闹鬼的故事,当时钟伯的侄子已经结婚,他就让自己的老婆扮成一个新婚前自杀的女人,钟伯从来没有见过他侄子的妻子,因为那个女人不喜欢这个地方,所以从来没有来过,而钟伯跟他侄子的关系也不是很好,所以他也不愿意义庄再多来一个人,那时候,钟伯的侄子每个月末都会回到妻子家去住个两三天,因此钟伯是肯定不认识那个女人,然后我们就设计了让他的妻子流血,失踪,她失踪的目的就是去查看那个墓的具体位置。为了钱,她是破列进了义庄。”

“就跟我们这次一样?”玉梅道。

殷管家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次就是重演二十年前的那一次,我就是要让白老头心有不安,让他以为是二十多年前的鬼魂来报仇了!”

“可惜,你没想到我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白老头道。

“意外,太意外了,小翠的娘意外死的时候我就有些担心,但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可是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殷管家不解的问道。

“香梅来的第一天晚上,她爬上了‘天窗’,她原本是想假死,但是她在‘天窗’上看到了我事先藏在那的小翠,我本来当时是躲在暗处,我想查明到底是谁在捣鬼,但是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处的那块疤。”白老头道。

“天意!真是天意!唉......”殷管家叹了口气又接着转回刚才的故事说道:“我们还偷听到钟伯有一对铜钥匙可以打开墓门,那是钟伯想死后进入刘一山的墓,去陪着主人用的。”

众人脸上都露出敬佩之色。

“是钟伯的侄子将那对铜钥匙偷来的,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却发生了一个意外。”殷管家看向白老头,白老头没有出声,殷管家只能接着说下去:“钟伯侄子的妻子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玉梅问道。

“是被人杀的,那个人就是......”殷管家看向秋儿道:“是被秋儿的娘杀死了,秋儿的娘和爹有一天晚上偷偷上了‘天窗’,在那里碰见了她,在挣斗中杀死了她。”

“后来哪?”香梅也问道,必竟当年发生了什么白老头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

“惨叫声惊动了义庄所有的人,钟伯、钟伯的侄子、那个长工都上了‘天窗’,钟伯的侄子看到自己的妻子惨死,一怒之下刺向了那个女人,我还记得当时她的表情,那种表情是绝不可能相信钟伯的侄子会杀她,血都流了很多,她还是站在那呆呆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杀死的女人是钟伯侄子的妻子。钟伯和儿子都惊呆了,他们都想伸手去扶她,但是晚了,那个侄子随后刺向了他们两个,他已经杀红了眼,那个长工当时也吓傻了,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玉梅和香梅的身子都有些发抖,她们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的情景是多么可怕。

“后来钟伯的侄子和那个长工为了掩盖,把三具尸体都做成了雕像,因为它们死的时候都是站着的,似乎谁都不愿意倒下,也许它们都不相信自己死了。而钟伯侄子的妻子就把她放在了一个藤椅上,让她舒舒服服的坐在那,永远监视着那三具尸体。他的妻子在临死的时候一直在说‘时辰到了’还说让他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她那时也已经有个满月的女儿,后来他们才知道她拿到钥匙后已经进过那个墓了。”

“那宝藏哪?最后那两个人拿到了吗?”玉梅着急的问道。

殷管家轻蔑地看了一眼她,接着说道:“本来他们可以平分那些金银珠宝,但是钟伯的侄子起了贪念,他想独吞,他竟然半夜跑去杀那个长工,好在那个长工早就有所防备,趁钟伯侄子进他屋的时候,悄悄溜进了他的屋子抱走了她的孩子,并且偷走了其中一把钥匙,那个长工要让他永远都过不了好日子!”说到后来殷管家的脸已经被气得胀得通红。

“你就是那个长工?”玉梅指着殷管家道。

殷管家点了点头。

“那你就是那个钟伯的侄子。”玉梅又看向白老头。

白老头根本不用说什么,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

“你杀死了我的妹妹,偷龙转凤的换了香梅,你是要看着她长大,让她亲自去报复自己的爹!”玉梅看着殷管家说道。

“不错,只可惜失败了。”殷管家沮丧的说道。

白老头苦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殷管家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还要苦笑,但是他知道白老头一定找到了不用钥匙进墓室的方法,否则不会在这里看见小翠的尸体,但是既然他已经能打开这个门,为什么不去独占这些宝物,而是还守在义庄?他想不明白。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秋儿会找到我,这一切都是你早就策划好的!”玉梅指着殷管家大声说道。

殷管家冷笑了一声,道:“你妹妹早死了,你也只不过比她多活一些年而已。”殷管家话音刚落夺过香梅手中的刀一把刺向了玉梅,“我讨厌你这种女人,我已经忍了你二十多年,今天是该清算的时候了!”玉梅的眼睛没有闭上,正如她当初杀死小翠时的样子,她现在终于能了解小翠死时的心情了,但是一切都晚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香梅虽然不喜欢这个姐姐,但是必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叫道:“你太残忍了!”

“残忍,我有你爹残忍吗!当初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死在义庄的就是我!今天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说完,他又刺向香梅,白老头早就防着他,一看他刺向香梅立刻奔上去双手握住他的手撕打起来。

“爹,小心!”香梅焦急的说道。

秋儿正冷冷的看着她,她已经慢慢地走向她,在靠近的那一刹,秋儿死死地掐住了香梅的脖子,香梅一惊双手拼命的挣扎着,可秋儿就是死死的掐住她,任她怎么打怎么踢就是不松手。

“香梅!”白老头看到自己女儿奄奄一息的样子,急着叫道,而殷管家趁机用刀刺向了他的腹部。

香梅死了,也是睁着眼睛死的,就跟她假扮的那具死尸一样,白老头捂住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香梅.....”

“死了,都死了!哈哈,我终于报仇了,这个宝藏是我的了!”殷管家有些疯狂的喊叫着。

“不!这个墓不能动,我要遵守我爷爷的遗训!我要守着这里!”秋儿大声说道。

“你,哼!我看由不得你了!”殷管家的脸突然变得很可怕,他拿着刀一步一步靠向秋儿。

“你,你也是个杀人狂!”秋儿一边向退一边大声骂道。

“杀人狂?哈哈,谁在这么多宝藏面前都会变成杀人狂,当年就是他不杀我,我也会杀他的!”殷管家的笑更加阴险了,但突然他的脸现出痛苦之色,几股火苗从他身上窜了上来,白老头正拿着灯笼站在他的身后,殷管家的衣服上、脸上瞬间烧成一团,他的嘴中发出阵阵的惨叫声。

白老头他倒下了,而他的身子却还在动,他半张着嘴似乎是想对秋儿说些什么。

而秋儿实在没想到白老头会去救她,她走过去蹲了下来,将耳朵凑到了白老头的嘴前。

“秋儿......上去吧,不要再到这里来了......这里......这里马上就要蹋了,我已经......按下了墓室......的机关......”

他告诉了她,他本来是可以不告诉她的,所以秋儿突然心中有了些感动,必竟一起他们生活了二十多年。

“我......我欠你的......你爹......你娘太多了......你走吧......记住......就呆在义庄......不要去别处......不要跟死人呆......呆太久。”

墓室已经开始震动了,白老头使出最后一把力气,将秋儿推向了外面。

秋儿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间放棺材的屋子,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废墟,一切都结束了,秋儿抬头望着天空,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出七彩的光芒,秋儿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是她二十多年来头一次的笑,一切烦恼都将随着她这一笑消逝......

白老头靠着墓门,周围不断有石块土屑落下,墓室的震动越来越大,殷管家那一刀并没有刺中他的要害,他还可以活,但是他选择了放弃,他宁愿死在这里,他望向那唯一的出口,回忆起了往事......

二十年前,白老头那时还很年青,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钟生,他一直跟随着钟伯,钟伯为人有些刻板,对钟生也很挑剃,叔侄之间的关系并不好,钟生甚至跟他的儿子的关系也不好,但是却跟嫂子的关系很好,他永远也忘不了她那双清秀的脸庞,秋儿很像她,他和嫂子之间不知在什么时候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情感,甚至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他永远都记得那天早上,嫂子突然对他说她怀孕了......

那时的他似乎很兴奋但也很担心,秋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了,他同时拥有了两个女儿,他很开心,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一直隐瞒着这些。有一天,嫂子突然告诉了义庄那个天大的秘密,她要与他分享,她不喜欢他那个无趣的丈夫,它们合伙商量出了这个死人的骗局,他又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和殷管家把这件事告诉它们,但是他保留了自己和嫂子间的秘密。谁也不会想到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的时候出了状况,嫂子出于嫉妒竟然联合自己的丈夫将他的妻子给杀了,他当时的确是气红眼了,甚至半夜在殷管家不知情的情况下,误杀了秋儿,秋儿在还她满月没多久的时候就死了,他当时很后悔,后悔得不得了,但是一切都晚了,殷管家抱着香梅逃了带走了一把铜钥匙,而他早就在拿到那对铜钥匙的时候重新做了一对一模一样的,他自己打开了墓室,那些金银珠宝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他站在那足足站了有一个时辰,才反应过来。他本来想带走这些宝物,但是他却发现了另一件宝物,一颗千年的‘还魂珠’,它附有一份文字介绍,上面写明了这颗珠子放在已死人的肚中,这个人就会重生,就像活人一样,只是身体是冷的,脸色永远都是苍白的。而它的尸体也会跟着它一起成长,直到百岁,但是一定要少接触死人,因为死人的魂魄会破坏这颗‘还魂珠’的力量,而让使用它的人永远不能超生,而且使用这颗珠子的人和自己的尸体不能分离太远,否则也会永不超生。钟生并不知道刘一山本人为什么没有去用它,也许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也许他的珠宝太多了,根本就忘记了这颗珠子,但是钟生看到此的时候已经兴奋到了极点,他当时在想这颗珠子给谁,给妻子?嫂子?还是秋儿?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秋儿,必竟她从来没有在这个世上活过,他亏欠她的太多了,他要让她幸福的活下去。为了秋儿他决定留在了义庄......

秋儿现在终于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的时候了,而她的尸体永远都不会有人来破坏了,她会完好无损的保存在这个墓室里。这将是永远的秘密,没有人再会知道,他知道秋儿一定会幸福的活下去的。

唯一的出口被彻底的封上了,白老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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