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to23惊魂

 
6to23惊魂
2017-06-20 18:31:55 /故事大全

6to23惊魂适合晚上一个人在被窝里阅读。一定会给你带来独特的视觉冲击与心灵上的碰撞

“你觉不觉得,侠飞是一个很奇怪的鬼?”

“…………有么?”

“如此厌恶光明的他,竟然有这么一个纯白的房间,当然很奇怪了。”

无所谓的孤单扭头看看四周。真的,白的床,白的桌椅,白的地板,白的墙。

她几乎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侠飞正站在这个房间里,一身白衣,沐浴于阳光下,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记得那次聚会时,所有会员都坐在院子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只有侠飞,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想来决不会是微笑吧。他似乎连月光也不愿面对。

耶稣晚宴就不同。他似乎很喜欢身处灯火通明处,他的暗与周围的光显得那么的和谐。

仆街仔则又不同。他从不躲避光明,因为再强烈的光线也会被他散射出的黑暗吞没!

如果说仔仔有难,是什么样的大难,才能将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击倒?

书房里,侠飞正翻看着最近一个月以来仔仔在论坛上发的帖子。

“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吧……”

一条纪录一闪而过。

侠飞猛地拖动鼠标,不错,就是这条,因为…………

这张帖子的题目就是------5590770……那串迷一样的数字!

打开一看,内容竟然为一个省略号。

原来这帖是在灌水天堂发的…………凡是纯粹的灌水,楼主往往懒得打题目,而是随随便便敲一串数字了事。

这真的只是一张水帖吗?不一定吧,不引起人注意的东西,往往会隐藏着惊人的秘密……

吱呀一声,耶稣晚宴推门而入。

原本灰暗的房间,立刻增添了几分生气。

“鬼火,看看我带回了什么。”说着,晚宴将一个暗绿色的物件向侠飞扔了过去。

他一把抓住,慢慢地将手掌摊开。

是一片碎玉。

碎于上隐隐约约显出一个字……“青”。

晚宴脸色沉重地道:“是‘静’的左半边。这块玉是sunnybbs送给仔仔的。”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把它从仔仔的手上夺走,击碎?”

“绝没有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仔仔已经?”

晚宴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块玉对于仆街仔,绝对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也绝对值得用生命去保护。如果它碎了,几乎只剩下一种解释……

就是仆街仔真的仆街了。

晚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晚宴,你在想什么?”

晚宴笑了笑:“我在想,如果有人,或者有鬼,他的实力强大道足以将仆街仔击倒,这会是怎样的一种力量?一想到这点我就很兴奋,忍不住要活动活动手脚。”

侠飞一向冰冷的脸上也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可以算得上是“笑”的神色。“但据我的观察,你的炼狱之刀‘阎煌’再强也强不过仔仔的诛神之刃‘冥湮’,仆街仔对付不了的人,你也不会有胜算吧。”

晚宴失笑道:“我也许真是为战而生的人,往往只顾打架,忽视了敌我的力量差别……”

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晚宴笑容立敛。

侠飞的脸色亦猛地回复了冷黯。

两人之间演奏着沉默的交响乐。

终于,晚宴长出一口气,道:“你已经想到了?”

“……”

“我们忽视了那块玉本身。”

“…………不错……那块玉是阴界最珍奇的阴华玉,坚硬的程度绝对是一般凡物无可比拟的……”

“而且………………”叹了一口气,晚宴又回想起了那次聚会。

两年前。

是一个晴天的黄昏,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的旋转餐厅里……

鬼蜮的全体会员就在这里聚会。

饭也吃过了,歌也唱过了,大家正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那是晚宴第一次见到这块佩玉。

佩玉在sunnybba的手中。她本想偷偷地把玉送给仔仔,不料却被眼尖嘴快的ashora发现了。

“咦!好漂亮的一块玉啊!”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sunnybbs的脸变得像苹果一洋红。

仆街仔有些尴尬的苦笑着,正当他想说点什么时…………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sunnybbs咬咬牙,快步走到仔仔面前。

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佩玉仔细地戴在仆街仔的颈上!!!

三整桌的鬼蜮会员立即起哄,发出的喧嚣几乎把餐厅给掀翻了。

落日映在sunnybbs的脸上,仿佛女神的光环。

仆街仔深情地望着她,忽然深吸一口气。

挂在胸前的佩玉猛然散发出奇异的光彩,忽青忽蓝。

Sunnybbs失声道:“啊,仔仔,你……”

他竟然……把自身灵真力的五成,硬生生输进了玉内!!……

仆街仔脸色那么的平静,平静中带着傲意,和一种永不后悔的决绝!

“这块玉,代表着你我间的缘与情……我要让它----

万、世、不、朽!”

大伙儿一时间呆住了。

Sunnybbs的眼中仿佛有东西在闪动。是泪花?还是心爱之人的身影?

“万世不朽么…………”

话音刚落,她突然轻轻地低下头,将脸颊埋在仆街仔坚实的胸膛。

朱唇在佩玉上轻轻地一点。

佩玉再度发出幻彩,忽红忽紫的幻彩!

仰起头,sunnybbs的脸色也是那么平静,平静中带着柔情,和一种此生不灭的坚毅!

“既然是你、我间的缘与情,我,也有责任,让它----长存世间!”

鬼蜮的会员中,不少人的眼睛红了,尤其是不飞,手忙脚乱地掏着所有的口袋,想找到一条手绢擦擦眼泪。

一只有力的手,搭上了仆街仔的肩膀。

是耶稣晚宴的手。

晚宴很温暖地笑着:“仔仔,你也太不会用词了,你和静的情,怎会万世不朽?应该叫做……

永、世、不、灭!”

话音未落,佩玉已流转出一道道火红的辉光,充满生机地奔涌着----是晚宴的灵真力!

“这,是我给你和静的礼物,也是我对你们之间情义的--见证!”

只听“轰”的一声响,鬼蜮会员们都起立了。

“晚宴已经送过礼了,”幽灵公主机灵地眨着眼睛,“仔仔自然不会,也不该拒绝我们的礼物吧!”

仆街仔已说不出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有热泪涌出。

一股淡绿色的灵真力,已涌入佩玉的体内。

接着是粉红色的,这是ashora;暗紫色的,是无所谓的孤单;亮蓝色的,是烟霞泉石……

侠飞是最后一个走上前的。

此时的佩玉,已变为耀眼的纯白。

他一字一句,缓缓地道:“我是一个不祥之人。我怕自己的灵真力只会给这块玉带来不幸。”

Ashora直朝他打眼色。(这个侠飞,还真是乌鸦嘴…………)

“礼还是要送的……不如这样吧,我可以写一部小说,以你和静为主角,希望可以流传后世…………如果不嫌弃的话……”

仆街仔拍了拍侠飞的肩膀,阻止他说下去。

“我绝对不会嫌弃的,静也不会。这是我们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ashora瞪着眼睛,咋舌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我们可费了那么多力,最后倒是他的礼物最好…………”

“冥祭司,你怎么这样说人家啊!”

“说笑罢了,谁叫他这么会写,我也只能甘拜下风了。其实鬼火除了一脸死气以外,还是蛮可爱的……怎么会是‘不祥之人’嘛!”

侠飞毫无表情地回到了座位上。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包括耶稣晚宴。

(是构思小说的情节么?)

(连一向孤僻的鬼火都那么热心……也许,这块玉真的可以------

(永世不灭!)

想到这里,晚宴又忍不住地叹气。

永世和两年,这是多大的反差?

难道连天都妒忌仔仔和sunnybbs的感情?

“这块玉中几乎已经凝聚了鬼蜮所有会员的灵真力,要一举把它击碎,连传说中的南天诸神也办不到…………”侠飞冷静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一下子把晚宴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那又是谁弄碎它的,不会是如来佛祖吧!……”

冷冷地笑了笑,侠飞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奇特的表情。

是仇恨?是悲哀?是愤天怒地?

但他的声音仍然如万年古井一样平静无波。

“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过它------就算如来佛祖也不例外!”

晚宴不禁微微一震。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侠飞用这种口气说话啊。………………

“勾魂猫的伤势怎样了?”

“恢复得很快啊,马上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这样就好。………………”

“晚宴,一脸凝重的,想什么呢?”

晚宴无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侠飞发出了魔召之光快两天了,其他人也该到了吧。”

“嗯。紫冰罗兰、不再彷徨他们都在路上,明天就能到。”

“…………”

“怎么了啊阎王?担心人手不够么?”

晚宴一字不答,只是缓缓地张开手掌。

ashora差点没惊叫起来。“仔仔的佩玉!!怎么会……碎了?这是怎样的力量?”

摇摇头,晚宴道:“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看看玉的边缘!”

ashora接过碎玉,仔细的端详着。“断裂处很光滑啊。”

“试想一下,如果这块玉真的是用外力强行打碎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光滑的断口?”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施力者的灵真力属性和玉内的能量近似的话……啊!”才说出口,ashora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鬼蜮会员的灵真力属性都是独一无二的,难道…………

耶稣晚宴苦笑一声。“你也想到了吧。”

冥祭司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有没有搞错!我们当年辛辛苦苦建立的鬼蜮!!发展了那么多年的鬼蜮!!竟然会有、内、奸?!!”

“拜托冷静一点,无所谓的孤单在睡觉呢!”

ashora静了少许,不过还是咬牙切齿。“如果让我查出是谁的话…………我非得用‘冥泣’把他切成果冻布丁……”

“别冲动。你仔细想想,鬼蜮之中可根本没哪个人有这种功力啊!”

“那不就又不可能是内奸了么?这块玉又是怎么弄碎的?!”

晚宴脸色沉重地吐出一句话:“如果幽灵公主在这里的话,以她的才智,一定想得出来的…………”

“啊?!原来你自己还没想到啊?!”

“这个…………那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老实交待!”看ashora的架势,似乎晚宴答错一句话她就要抽出“冥泣”稍稍地发泄一下了。

晚宴无奈地道:“其实最令我不安的,倒不是玉的碎裂,而是侠飞的反应!”

“反应?”

“当时他看到这块玉的时候,很自然地认为,它是被外力击碎的…………但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在玉的边缘停留了一会儿------他早已经得到和我一样的结论,即被外力打断的断口不可能如此光滑了!”

“你的意思是,鬼火在装傻?”

“应该是吧…………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有什么隐情,或者有什么苦衷,或者他本来就比较怪癖……”

“或者个头啊!”ashora一下子站起来,冲到门外。

“你要干什么?”

“亲自去找鬼火问个明白!他要是不给我合理的解释,我炒他鱿鱼!”

晚宴急忙跟着冲向门外:“别激动啊,听我…………”

话刚说了一半,ashora已经一脚踹开了虚掩的书房门。

而后传来了她惊讶的声音:

“怎么会………………没人?”

书桌上有一张字条。

仔仔无恙。静危。5590770。我的小说。

字写得很匆忙。落款是南冥鬼火。

他是谁?

他已经在这儿一动不动地站了4个小时。

仿佛一尊石像。

但是石像,…………绝没有那么一对流光溢彩的眼睛!

眼神如风,抑或----风之影。

仿佛破碎的风,投下了黑暗的影!

尽管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但他的眼神却分明告诉这条乡间小道上每个路过的人:

他的心在动。

天南地北,天涯海角地悠游!

一个小孩子,好奇地注视着这双眼睛。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僵持了足有半个小时。

又过了一刻钟。

那个矮的身影已经开始摇晃了,终于仍不住“扑”的迈前一步,冲着高的身影喊道:“大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

“…………我在想事情。”他楞了一下才回答,仿佛刚从一个久远的梦中醒来。

“想啥呢?”

“想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怎么啦?死了?”童言无忌,小男孩儿毫不考虑的动用了那个不吉利的字眼。

他笑了笑,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快。是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字眼已经太熟悉,熟悉到产生了亲密感?

“不,他没有死。他只是暂时离开了我们。”

“那还会回来的啊。”

“……谁知道呢。如果他找不到‘那个人’的话…………”他用力地晃了晃头,似乎想把不愉快的记忆除去。

他突然觉得好疲倦。

短短的几天,一件一件事接二连三朝他袭来:朋友的不告而别,魔召之光,“他”的离开…………他的心现在真的很乱,他只想散散步,散散心。

“大哥哥,你怎么要走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啊。”

“大哥哥,告诉我嘛!”

“……我的名字很奇怪的啊…………这样吧,就叫我和尚好了,很多人都这么叫我的!”

“和尚?这算什么名字?”

“…………”

“大哥哥,大哥哥…………”

“好啦,怕了你了,我的名字叫碎风影,记住了?”

“碎……风……影……”

“仔仔,你真的相信那个预言么?

你不是说过,进了鬼蜮,就等于背叛了命运么?那为什么你自己却对命运念念不忘?

我不会甘心的。

我以我碎风影的名义和灵魂起誓------------

我将击碎命运!

哪怕付出失去最爱的代价!”

想到这里,碎风影不禁苦笑了一下。

当时也是有点冲动了。如果真的让他在“臣服命运”与“失去最爱”间选择一个,可能会犹豫好半天吧。

不过他不后悔立下这个誓言。“后悔的话就不叫碎风影了!”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几年来在鬼蜮的日子已经造就了他超乎敏锐的第六感。

这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危险逼近的感觉!

四周的环境是那样的安宁。

蝉在叫。

蛙在鸣。

鸟在飞。

路边的一个卖茶老头,悠闲地晒着太阳。

碎风影仿佛不经意地低下头,打量着脚边的土地。

看着看着,他忽然蹲下去,将手伸向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

就在这一刻

周围的空气似乎突然间凝固了!

凝固成了有若实质的杀气!

半空里猛地爆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娇斥------

“诛邪圣域斩!”

随着这声怒喝,一条三丈多长的火龙,浑身散发出炽热的光辉,劈头盖脸地向碎风影压来!

与此同时。

一道微弱到几乎不令人察觉的绿光,疾速而又无声地射向他的腰间

碎风影一动也不动。

眼皮也不眨一下。

刹那间,他已被火龙轰个正着!

地上的尘土,全都因为这一击之力激得腾空飞起,刚才还平静的乡间小道,瞬时间仿佛遭到了一颗重磅炸弹的袭击!

烟尘散去。

碎风影已不见踪影。

原先他站立的地方,多出了一个身着白袍的清秀女子。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是极为舒畅:“横行多时的妖孽啊,你终于还是…………”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因为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讥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笨,那是残像。”

她大惊之下卒然转身,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

一个急速放大的拳头。

然后一黑。

“砰”的一声闷响,白衣女子已被*得*飞出去。

只见碎风影一脸坏笑地抚摸着自己的拳头,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下手是不是太重?这个法师的鼻子看来很难保持原型了…………”

白衣女子艰难地爬起来------“白衣”上已沾满了尘土,也许叫“泥衣”会更恰当一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结果忍不住“啊”的惨叫起来,惨叫之余还不忘挤出几个字:“妖孽,休得猖狂,今日不是你死…………”猛然发觉既然对方是鬼,那么“你死”这两个字似乎用的不大恰当,下半截话便咽进了肚子里。

碎风影做出一副很凶恶的样子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要不要也试试?”

白衣女子胸一挺:“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况且为除魔卫道而死,也算死的其所哉!”

碎风影的眉头皱了皱:“除魔卫道?你除的是什么魔,卫的是什么道?”

白衣女子呆了一呆,随即大声道:“除的就是你这个魔,卫的当然是正道!”

碎风影冷笑一声,道:“‘魔’这个称号可是很有名的,我担当不起;至于‘正道’,难道路上撞见一个鬼,不问青红皂白乱轰一气就算是正道了?”

白衣女子再度呆住,而且呆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搜肠刮肚的寻找反驳的言辞。不过还没等她找到,碎风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自己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不会因为她是个女的吧?”碎风影在心里自嘲着,“换了3年前的我,刚才那个法师应该早就被打得满地找牙了!”

也许是受了仔仔的影响。仆街仔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把愤怒倾泻在弱者的身上。”

想起仔仔,碎风影不禁长嘘短叹起来。希望晚宴和侠飞他们已经把冥王给找回来了,否则时间一长,鬼蜮真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天已经黑了。碎风影的心里面忽然冒出了“找一个地方过夜”的想法,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这是人类才该有的想法啊。

人类的想法?

他隐隐的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令他非常不爽。

正在思索着,不知不觉已走近了一家乡间旅店。

还来不及细想,他已下意识地推门而入。

破烂的门轴发出“枝桠”的响声,一时间,至少有十几对目光朝站在门口的碎风影投来。

碎风影尴尬地笑了笑。尽管经过了几百年的修行,他还是收敛不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强大黑暗气息,是以刚进门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他知趣的找到一个最冷僻的角落悄悄坐下,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坐定后,碎风影开始打量起这个旅店里的人。

正中央八仙桌上坐着的是一行九人,全都穿着笔挺的西服,似乎很有钱的样子。

南首有一对青年夫妇,带着一个小孩子。好眼熟啊……那个小孩是…………不就是今天早上缠着问自己名字的小孩么?

东边靠门的一群就更加奇怪了。全体一身白衣,衣服上绣着不同的花纹,有青狮,有白鸟,有黑猫……碎风影猛地想起,仔仔曾对他说过,在东亚地区有一个专业的驱鬼组织“同生会”,势力遍及中国、日本、朝韩乃至东南亚,会服就是一身白衣…………正想着,碎风影忽然感到那群人中有一道异样的目光射向自己。他立刻抬起头,和那道目光来了个撞击--------?!竟然是刚才想要超度他的那个白衣女子!

四目相对,白衣女子的脸立刻张得通红。碎风影微微一笑,把视线移开,因为他感到了一种气息,熟悉的气息。

那股气息是从旅店泥质的窗台上发出的。确切地说,是扎根在窗台上的一朵花。

一朵蓝花。

紫色的兰花。

碎风影心念一动,站起身来,向窗台走去……

他只走出了半步。

因为就在这时,旅店外忽然爆出了一身震天动地的怒吼!!!

碎风影登时呆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激昂地翻滚涌动起来!

这个声音,就算再过几千万年他也不会忘记------

是仆街仔的声音!

这是怎样的吼声啊!

仿佛在怒斥天地不公,世间无道!

仿佛在哀思爱人不再,故友已逝!

旅店里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声吼震住了,个个脸色比鬼还苍白。

除了那个一直盯着碎风影的白衣女子,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黑影,已无法形容的速度,向着怒吼发出的方向破窗而去!!

然而,就连白衣女子也没有发觉,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幽幽的紫光以几乎不亚于黑影的速度,紧跟着黑影飞射而出…………

旅馆东面10公里处的树林中。

碎风影呆呆地站着。眼前的景象,简直令他震惊………………

方圆几百米内的树木,不论细若柳条还是粗如水缸,全部都--------

倒在地上。

撕裂,扭曲,面目全非。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五脏六腑全被硬生生地掏了出来,拖在地上,展示着临死前被定格了的痛苦……

无数倒毙了的树,组成了一个巨大诡异的圆形,映在月光下,仿佛冥界的刑场……

碎风影有生以来,只知道一个人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是仔仔干的…………”背后传来一个忧伤的女音。

碎风影没有回头。他已知道来的是谁。

此花只应黄泉在,人间何处是幽兰。

紫冰罗兰。

碎风影叹了口气:“不错,除了仆界仔的‘冥湮’,谁也不能以一劈之力,将方圆数百米的树林化作死地。”

紫冰罗兰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不是常常叫我们尊敬生命么…………”

“也许…………太多的愤怒与失意积聚在心底,终于失控了……”

紫冰罗兰黯然地低下头:“仔仔是个很可亲的人呢。真不希望他因为愤怒,毁了自己。”

碎风影无语。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怒火袭心的话,仔仔发出的那声怒吼里,决不会包含着那么多的意味…………是什么样的意味呢?……似乎很模糊,把握不住。

紫冰罗兰突然道:“和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碎风影一愣:“没有啊……等等……风声…………”

“风声中夹杂着的……”紫冰罗兰闭上眼睛,凝神地听着……“好像是惨叫!”

话音刚落,碎风影的脸色已变。他的第六感已告诉他一种可能,一种极其坏的可能。

“快。跟我走。”

“那声怒吼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队长,我看还是折回旅店算了…………”

方才与碎风影同处旅店的那帮白衣人,正匆匆地在长满齐腰杂草的荒野上奔走着。

被称作“队长”的看来是这伙人的头儿,他的白衣上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黄鹰。

他不屑地对刚才说话的人道:“闭嘴!就你最胆小,丢我们‘同生会’的脸!要是能把这个发出怒吼的妖孽收复的话,师父一定会对我们另眼相看的!”

那个人支支吾吾的“噢”了一下,但还是小声地试探道:“万一…………那个妖怪很厉害呢?”

“废话!不厉害的妖怪哪里值得我们动手!…………你在怀疑我的实力么?”

“啊,不、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实在太寂静了,连蝈蝈叫也没有。

他们说话的声音本来不大,但在环境的衬托下,却显的像是打雷一般。

大概是感觉到了异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偌大一个旷野,只剩下靴子摩擦长草地发出的“沙沙”声。

突然间,白衣女子(就是被碎风影打飞的那位)停下来,警觉地望着四周。

“希儿,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其他的响声……”

“其他的响声?”

“…………好像……好像有……有人在草地里爬行的响声……”

其余的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他们也都听到了那种躯干摩擦草地的声音。

紧张的空气弥漫开来。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一个站在最前面的白衣人,双手紧握着法杖,身上冷汗直冒。

他之所以抢着冲在最前,只不过想向队长表现自己的勇敢,得到升迁的机会。

直到现在,他才省悟: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胆大!

他的手汗几乎要把法杖的木质把手浸透。

猛然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的腿……他下意识地收了收脚………………

一做这个动作,他立刻感到怪怪的。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他不由得低头。

只见长草丛中,一个像焦炭一样黑的小孩,正趴在地上望着他笑。

笑的时候,嘴开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和流着血的舌头。

小孩的双手下,压着一只断腿。

断腿?

“啊!!!~~~~~~~~~~~”

一声惨叫发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腿,我的腿…………”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白衣人,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喊,一边怪异的跑着…………不,不是跑…………是用一只脚在跳!

跳了没几步,他就失去了平衡。

“不--------------------------!!!!!!”

他无助而又惊恐万状的挥舞着双手,“扑通”倒在草地里。紧接着传来小孩“咯咯”的欢笑声,惨不忍闻的嘶叫声,皮肉帛离的撕扯声,骨头的断裂粉碎声,还有“嘎咂嘎咂”的咀嚼声…………

几个胆小的白衣人已禁不住呕吐起来。

队长大呼道:“快!大家聚到一起!”

所有人立刻忙不迭地往队长的身边靠拢。一个跑得慢点的小个子,不知怎么的脚下一个踉跄,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就到了下去,消失在长草地里。

恐怖的交响乐再度响起,不同之处是这回“咯咯”的笑声更加的密集,惨叫声结束得更快!

“越来越多了…………”队长已经面无人色,喃喃地道。其他白衣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有人开始咒骂当初为什么不留在旅店,胜过在这里等死。

“同生会”所研习的法术,大多是针对单个对象使用的,且极耗心力;如果遇上一大群敌人,势必陷入“猛虎不敌一群狼”的境地----------何况这几个队员的法术还根本没到家,几乎是注定了灭亡的结局了。

队长突然精神一振。“哈哈,我有办法了!!”

一个队员闻言,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道:“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队长招招手:“你过来,我讲给你听。”

那个队员立刻跑上前去…………

队长笑了,皮笑肉不笑:“我来告诉你…………”

他猛地用手一推。

这一推用上了内家的真力,队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得飞了出去。

飞进了长草丛里!!!

他的最后一个表情,是痛苦,惊异,绝望…………

只可惜没有人能看到了。

当洁白的牙齿和滴血的舌头印上他的喉咙时,他连惨叫声都未来的及发出。

他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队长的狂呼:“快,趁这机会快逃!!”

所有的队员都怔住,但只怔住了一秒钟,立刻发一声喊,跟在队长后头狂奔起来。

白衣女子希儿惊呆了……他想不到人心竟会是这样的…………

密集的爬行声又在身后响起,希儿骇然回头,第一个看到的竟然不是那些焦黑的“小孩”。

竟然是那个被队长推入草丛的人!

他呻吟着,嘶哑地低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希儿心中一阵痛楚,不顾危险,弯下腰把那人扶起来。

她只扶起了半截身体!

而且,这半截身体开始慢慢地……变黑!!

他忽然张开了嘴,“咯咯”地笑出了声,血红的舌头伸出来,向希儿的脸卷去!!

惊叫一声,希儿用力把手中的身体一扔,开始没命地奔逃。

她的脑中几乎没有别的,只剩“活下去”三个字!

不知狂奔了多少时候,希儿简直要断气了,要不是身后的“沙沙”声从未停止过,且有越来越近的倾向,他真想倒下来好好的睡一觉。

“希儿!等等我!”一个队员狂叫着。

是肥仔么?希儿想着。平日训练体力就他最不用功,这会儿可有难了…………

未及细想,肥仔已跑到希儿的旁边,几乎摔倒在地,看来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肥仔,快走,我拉你一把!”

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奔逃着,像狗一样地喘着气。终于,肥仔“哎呀”一声失足滑倒在地。

希儿急忙弯腰想扶他起来,哪知浑身无力,连自己也跟着摔倒了。

“咯咯”的笑声几乎已近在耳边!

肥仔绝望地道:“希儿!!你快逃吧,别管我了…………”

“不行!!要死就死在一起!”

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把肥仔连拖带扯给拉了起来。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散乱的脚步声。希儿回头。

是队长他们!

一个个都面如死灰,有的身上还带着血迹。而且很显然,少了几个人。

自然是被鬼给吞吃了。

队长喃喃地道:“被包围了…………”

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长草丛像发了疯似的摇动着,仿佛隐藏其中的猛鬼正要一拥而上。

希儿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然…………

周围起了一片骚动,原先“咯咯”的笑声已变成了恐惧的哀鸣。

使鬼恐惧的东西?

奇迹般的,已呈包围之势的鬼怪如潮水一般退去,不留一点痕迹。

队长的脸色立刻舒展开来:“得…………得救了…………”

希儿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队长发觉了,对着希儿怒骂道:“怎么了,不服我的举动么?要是我不把那个没用的家伙推过去拖延时间,我们现在还有谁能站在这里?”

希儿哑口无言。确实,如果不这样的话……

她觉得悲哀。“说的对么……可如果这样,我们和我们要超度的妖孽又有什么分别…………”

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分别还是有的----我们可是正道啊!”

肥仔突然大叫起来:“希儿,别听他鬼话,刚才被包围后他还想把你推下去呢!只要能使自己活着,就算牺牲我们所有人这个畜生也会干的!”

队长的脸色一变,旋即冷笑着向肥仔靠近。

人影一闪,希儿已挡在他面前,带着说不出的愤怒!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让开!”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给、我、让、开!”队长一声大吼,冷不丁的抽刀,向希儿砍去!

正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扫过每个人的心头。

队长的刀在半空中硬生生的顿住。

正在破口大骂的肥仔连大气也不敢出。

希儿本想一拳打向队长,但她的手就是不听使唤,仿佛脱离了大脑的控制。

这一切,全都因为这股巨大的压迫力!

希儿猛地明白为什么刚才鬼怪会被吓走了。

因为眼前这股压迫力的主人,连鬼神都不敢与其争锋!

远处的黑暗里响起一个冷酷到顶的声音:

“你们……都得死……”

压迫力忽然消失,队长刚一能恢复行动,立刻对着那片黑暗大骂:“谁,谁在装神弄鬼!”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现在是清晨,太阳已经在升起来了,从东方升起来…………

但眼前的那片无边的黑暗,正在东方!

是什么样的黑暗,竟能与阳光抗衡?

这是队长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念头了。

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死、不、足、惜!”

伴随着这声判决,队长的身体…………

爆成了一团碎粉!!!

一个幽暗挺拔的黑影,傲然地站立……不,悬浮!……在荒野上!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一人多长的黑色光剑!

虽然距离较远,但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他的超凡的气质------

那股纵横欲飞的傲意!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平静的、平淡地道:“你们中间,只有一人可以活…………”

杀气,登时充满了整个荒原…………

1公里之外。

碎风影和紫冰罗兰正在掠地疾飞。

“看!看那片暗云!”

“…………是仆街仔。只有他能发出那么强大的气息…………”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妥。”

“怎么回事?”

“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仔仔的身上是不会有这种杀意的…………”

碎风影忽的重重一震,几乎摔落在地上。

“和尚!你怎么了!!”

碎风影咬咬牙:“加快速度,我们要尽快赶过去…………仔仔已经拔出了‘冥湮’…………要失控了!”

话音刚落,他已让灵真力游走全身。千万的灰色光点慢慢的在背部聚集,汇成了两只巨大的灰色光翼------

碎风影一声长啸,振翅冲天!

与此同时,紫冰罗兰的身上,也出现了无数游动的紫色光点。

这些光点越来越密,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在一个紫色的光球中,升向半空。

霎时间,如一颗紫色的流星,尾随着碎风影,激射而去!

“仔仔,千万要控制住自己……千万要等到我们来啊!”

“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生命是值得尊重的!’……”

“黑暗气息越来越重了。”

越靠近这股气息,碎风影和紫冰罗兰心中的不安就越大。

因为他们感到这股气息中,除了熟悉的仆街仔所发出的傲意,更多出了一种不知从哪儿来的恨天怒地的强烈怨气!

只要是鬼,大抵都带着怨气的;不过像这么深、这么浓,几乎使人窒息的怨气,碎风影此生未见!

“到底会是谁呢?”碎风影稍稍地分神想道。就这么一分神…………

“小心!!!”

碎风影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却发现紫冰罗兰以近乎“惊恐”的表情望着他的脚下。

他低头。

原本应该看到草原的。

但他什么也没看见,除了…………漆黑!!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脚下已不是一片长草丛,而是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漆黑的海洋!

这片海洋仿佛有生命一般,急速地汹涌躁动着,起起伏伏,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但…………怎么会有浪涛呢?周围明明一点风也没有。气流是平静的,死气沉沉地缓缓流动着,仿佛要一直这样流动到永恒的尽头。

而且海浪声似乎有点异样。

碎风影仔细地听着,忽然,他的脸色变了。

“这…………这不是海水的轰鸣!这是…………”

“这是无数冤魂的悲呼声!!”

岂但如此,当他们定睛注视这片海洋时--------“天哪,这海洋……它的海水,竟然……!”

它的海水,就是冤魂的凝聚体!在某种神秘力量下得以游离不散的形体,透过怨气的联系………………

这么大的一片海洋,需要多少的冤魂汇聚而成?恐怕从有人类以来的死人都聚集到这里才够吧。

“老天,这到底是哪里啊,我们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一声巨响,漆黑的海洋中,“海水”像是被不可思议的巨力挤压一样,猛地向四面八方飞溅,一瞬间连天空都被黑色遮蔽。

他们的脚下,赫然出现了一个至少方圆几百公里的深渊。

深渊的最深处,忽然亮起两道红光。

仿佛从深渊底,又仿佛从天空中,又仿佛从他们的心灵深处,响起一个磁性柔和的声音:

“这里是‘怨之海’--------所有怨灵的最终聚集处,同时也是我的住所。”

碎风影皱了皱眉。“所有怨灵的聚集处?口气还真大,如果真是这样,地狱岂不空了?”

那个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地狱’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存在,因为世俗的畏惧而徒有虚名。真正的强者,往往是不为人所知的…………”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

“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知道…………至于我的目的………………”

声音忽然停住了。

“喂,装神弄鬼的家伙,怎么不出声了?喂!!!”

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的目的…………我的目的…………”

碎风影顿时觉得不妥。现在的声音,透露出躁动与不安,明显与刚才那个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不同。

深渊底部的红光急促地忽明忽暗,就在这时--------

一声巨响!

仿佛“怨之海”所有亡灵在同时发出了最悲愤的哀鸣!

静立在深渊周围的“海水”,忽然间像失去了控制,狂乱地倒灌入深渊之中,两道红光瞬间被淹没了。

眼前的景象,仿佛一张被火烧灼的照片,卷曲、扭折…………

终于消失不见了。

脚下又是那片单调的草地。

碎风影惊魂未定。

“刚才的………………是梦吗?”

紫冰罗兰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什么梦啊,你发烧啦!刚才我们不是一直在飞么?”

“你…………你不是很惊恐地望着我的脚下么,然后…………”

紫冰罗兰的表情仿佛眼前不是碎风影,而是一只大马猴。碎风影暗暗的吃惊,同时也知趣地闭上了嘴。

难道,她刚才的记忆已经?…………

或者…………!

再或者,我的是做梦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碎风影已决定将刚才的事藏在心底。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直觉使然吧。

当碎风影和紫冰罗兰赶到的时候------

似乎已经晚了。

眼前的景象并不血腥:没有残肢,没有断臂,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

但碎风影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长草丛上,隐约地显出几点白色------是…………

是白衣,一件件白色的衣服。

“是‘同生会’。”紫冰罗兰低声道,“就是刚才旅店里那群白衣人的衣服…………”

“那他们的人呢?”

“……我感觉不到附近有生命的气息………………仔仔和黑暗气息也不在了。”

碎凤影古怪地一笑。“‘同生会’那几个人不会是忽然兴起,在跳某种脱衣的舞蹈吧。”

就算在这种时候,他还不忘开个玩笑,挖苦一下自己对之毫无好感的驱鬼师。

话说回来,这一天中的怪事已经搞得他心烦意乱了,如果不说几句玩笑话,他真担心自己会疲劳得疯掉。

但紫冰罗兰好像根本没听到这个笑话,只是一个劲地埋头苦思。

碎风影忍不住道:“算了吧,这种怪事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

“…………”

“怎么了?”碎风影凑上前去,才看见紫冰罗兰正端详着手中的一截断臂。他不禁道:“不会是‘同生会’那几个渣滓的吧?”

“才不是呢!你看它的肤色是漆黑的,里面的血管、组织都坏死了很久,肯定是某个鬼的肢体。”

“……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仔细看!这截手臂很小是不是!”

“……是挺小的,好像小孩的手一样。”

“在我仔细读过的一本《鬼灵分类大全》中,对这种鬼有过很详细的记载!我背给你听:爬行鬼科,皮肤黑色,牙齿洁白,舌头可长至30厘米,喜集群夜间出动,爱吞食人体,性凶残,常发出‘咯咯’的笑声;据权威认定,此类鬼多由未成年少年猝死而成…………”

碎风影听得头都大了。

还好紫冰罗兰及时地打住了:“所以我推测,同生会的一班人,先是被仔仔的怒吼吸引到野外,结果走得太远,误入了这群鬼的地盘;然后又因为没有及时发觉,以至于被包围,结果统统死翘;至于尸骨在哪里,自然是被鬼给吃了!”

“呃…………好玄的假设啊。”

“这一截断肢就是证据,哪里玄了?”

“那好,我问你:这种鬼是集群出动的是不是?那么为什么断肢只有一条?”

“………………也许……也许‘同生会’的人太没用了,只能砍下一条手臂…………”

“我再问你,白衣上非常干净不是?好家伙,这种鬼还真是即讲卫生又珍惜粮食,竟然一点血迹、一点肉渣也没留下!”

紫冰罗兰已经说不出话来。

“还有,刚才我们两个明明都感受到了这个地方有仔仔发出的黑暗气息,这又怎么解释?”

“………………算你厉害…………”

“我一点也不厉害。”碎风影正色道,“只是你一个劲儿的想回避掉一种可能,一个劲儿的不想把仔仔和这件事联系起来。”

紫冰罗兰把脸一扬,理直气壮地道:“我错了么?仔仔是什么样的大家都很清楚,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他平时连一棵树都舍不得弄死呢!……”越说声音越低,尤其是说到“一棵树都舍不得弄死”的时候。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目睹了在仆街仔“冥湮”一击之下化为死地的方圆百米的树林。

碎风影的脸色有些沉重:“最近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不能说与仔仔的‘失踪’没有联系吧?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变化了很多…………”说道这儿,他不仅暗暗叹气。刚才在“怨之海”梦一般的经历,会不会也与仆街仔有关系呢?……如果将这一串事情联系起来…………

一个不易察觉的草茎折断声打断了碎风影的思路。

“谁?!”他猛地转身,飞鸟般掠进远处的一从长草中。

“是…………是你…………?”

一个白衣女子,呆呆的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紫冰罗兰讶然道:“这不是‘同生会’的那个女孩子么?”

白衣女子晃若未闻,过了好半会儿才缓缓地转头,对着碎风影问道:“你是……谁?”

“我是碎风影,你又是谁?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碎风影?…………我是希儿……我是希儿…………”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什么事…………”

碎风影耐心期待着答复,可是希儿重复了几遍“什么是”,就一言不发了。

他几乎忍不住说出“tmd”三个字来。

“和尚你干吗?这样会吓坏她的!”

“说笑,她会被吓坏?这小妮子几个小时前还用‘诛邪圣域斩’偷袭我呢!”

“我可不管几个小时前她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现在她是失忆了!”

碎风影闻言一愣,不仅仔细的打量起希儿来。真的是失忆了?虽然他以前没有见过失忆的人,但只要稍微有点洞察力就会看出眼前的女子确实有点不正常。

“好像是真的………如果是装的,也未免装得太像了一点。唉,又是失忆…………”

“你为什么用‘又’呢?”

碎风影苦笑。“啊,没什么。”一句毫无意义的回答。

乡间的旅店里。

“紫冰罗兰,那个女孩子已经安顿好了吧?”

“嗯。傻乎乎的,像个三岁小孩一样,真有点烦人呢。”

“对了,你当时不是说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么?为什么这个女孩却又出现在我们身边呢?”

“这个,呃……简单点说吧,那个女孩,她不是生命体。”

“啊?!”

“她已经是鬼了。”

“如此说来,‘同生会’竟然收了个女鬼做门徒,呵呵。”

“不是的!这个,讲起来有点匪夷所思…………”紫冰罗兰的眉毛已经凝成了一团,“她的身体组织,绝对与人类完全一样,但是由于受到某种黑暗力量的侵蚀,她的‘魂’发生了变异,变成了鬼的‘灵体’。”

“半人半鬼?”

“可以这样讲。打个比方,就像一具死尸被鬼附体,但这具死尸却是她原先的肉体,附体的鬼魂却是她变异后的灵魂。”

“这倒真是史无前例啊。”

“但这个叫‘希儿’的女孩,由于以前从事的是驱魔职业,肉体里存在着对鬼蜮的抗性,使得灵与肉不能完整的结合,从而造成了‘失忆’的局面。”

碎风影叹了口气:“那她还能不能恢复过来?要知道,昨晚的事情真相可能对寻找仔仔很有帮助。”

紫冰罗兰耸耸肩膀:

“时间一长自然会恢复的。一句话,我们需要时间。”

“我记得…………不再彷徨对‘附体’技术很有研究,不如把他叫过来,说不准会有什么办法。”

“………………你不如把所有的会员都叫过来吧。”

“?!”

“如果我没记错,以你在鬼蜮的地位,应该是有资格发出‘魔召之芒’的!”

“但是,这个…………”

“毕竟这里是仔仔至今为止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他可能还会回来啊!”

“呃……”

“再说了,鬼多力量大,多一个鬼就多一份主意嘛。”

碎风影使劲地皱了皱眉。终于,他决定了。

他轻轻地跃上了旅店的屋顶,面对着银亮的明月,缓缓地念道:

“以冥王的名义,鬼蜮的众生,……”

肃然地闭上眼睛,将双手探向夜空。

一团白色的光球从手中疾射而出,飞到半空中,在天际的最高点爆成了万点白光。

“靠,竟然又有魔召之芒了……”

清风飘雪凝望着夜空中闪动的万点白光,自言自语。“上面的大人物倒是不亦乐乎,我们这些小鬼却快把腿跑断了…………”

“飘雪,话可不能这样说啊。”一个男子潇洒地笑了笑,“寻找冥王,应该是鬼蜮会员义不容辞的责任才对。”

清风飘雪嘟了嘟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但愿早点把他找回来吧。”

男子的双眼注视着飘雪,眼中仿佛装满了快要溢出的笑意。“飘雪,你要记住:我们这么卖力的寻找仔仔,并不因为他是冥王,而是因为他是我们的朋友!这可是很重要的一点哦。”

“彷徨你可有够讨厌的,总是一副洞察别人心事的样子!”

“唉…………说过多少遍了,我的名字是‘不再彷徨’…………意思与‘彷徨’可是相反的啊。”

尽管对这种省略的称谓很不满意,不再彷徨能做的,也只有微微摇动他略为卷曲的一头黑发而已。

清风飘雪和不再彷徨,日夜兼程地赶往魔召之芒的发射点。

有件事很麻烦:这几天的太阳都挺辣,习惯于昼伏夜出的他们可要辛苦一点了。

“有没有搞错,这么毒的太阳!连人都受不了啊!”

“坚持一会儿,只要今晚我们就可以赶到那个小旅馆,在屋顶上享受清凉的晚风了!”

不再彷徨的这句打气话似乎十分具有号召力,原本萎靡不振的清风飘雪立刻来了精神。

他们两人现在正坐在街头一家“麦当劳”的餐桌旁。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整个城市就这个地方有着免费开放的空调。

清风飘雪忽然奇怪地望着店门外。

不再彷徨循着目光望去,不禁也是一惊。

一大群的人……

不,应该说一大群的鬼!

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掉了腿,有的拖着自己的头和肠子在地上爬行…………竟然全都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行进着。

他们显然都隐藏了自己的形态,一般的人类是看不见他们的。

“起码有二、三百个。”不再彷徨自言自语,“这种低级的厉鬼,在阳光下多呆一会儿就会烟消云散,为什么要不顾危险,集体‘游行’呢?”

清风飘雪道:“这可不像是游行,倒有点像地震到来前,老鼠搬家的情形…………”

“灾祸来临前的骚动么…………”不再彷徨若有所悟地道。

从这个小城市到碎风影所在的乡间旅馆,不过三、四百里的路程。

白昼时,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清风飘雪和不再彷徨都是踏踏实实地用脚赶路;不过晚上就不一样了。

只要是鬼蜮的会员,都会有各自的一套飞行的方法。比如说碎风影的“风影之翼”,紫冰罗兰的“冰兰之星”。

清风飘雪很喜欢飞的感觉。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像一片雪花似的在天际飘舞,俯瞰着一排排的屋脊。

但一个多小时飞上数百公里,这还是头回的尝试,简直要了她的命。

不再彷徨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他还是潇洒(故作潇洒?)地笑了笑:“我看还是降落吧,否则我们只有爬到目的地了。”

清风飘雪几乎连点头的力气也欠些,赶忙向一处比较平坦的地面滑翔而去。

就在这时,一大片阴影投落在他俩的头上。

“先生女士,要不要搭便车?”

伴随着空气的阵阵激荡,那片阴影缓缓的下降,终于与他俩平行了。不再彷徨这才看清,所谓“阴影”,竟然是

一只周身暗黑,双眼血红的飞龙!

至于龙身上的骑手,他实在再熟悉不过了--------

两鬓长长的白发,自由自在地在月光下飘洒。

一袭黑得发亮的风衣,随意的披在身上。

加上永恒的镇静笑容----------

这样的形象,好像除了耶稣晚宴,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清风飘雪吁了口气,缓缓落在龙身上,一边有点担心地道:“晚宴,这条龙……危不危险啊?”

“危险?”耶稣晚宴似乎带着恶意地笑了笑,俯下身,在黑色飞龙巨大的脑袋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黑色飞龙晃了晃脑袋,侧目瞅了清风飘雪一眼,喉咙里“咕噜咕噜”作响。突然,飞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吼,毫无防备的清风飘雪吓了一跳,连忙捂紧耳朵。

在她来得及做任何进一步的反应前,足有10丈长的烈焰伴着猛烈的硫磺气味和滚滚热浪从龙口中喷涌而出,几乎将半个夜空照亮了。

清风飘雪尖叫起来:“晚宴你在干什么啊!!!!”

晚宴十分放松地哈哈大笑,仿佛要把胸中的不快全部排出体外一样。“对不起!不过我的心情倒是好多了!!小飞,别吼了,你把人家吓坏了!”

不再彷徨不由得一愣:“你叫那条飞龙什么?”

“小飞啊!”

“…………”

“产生联想了吧。我在鬼蜮里看了最不爽的就是侠飞了,一副天煞孤星的样子………………昨天越想越气,干脆就把我的坐骑改名‘小飞’了,呵呵。”

清风飘雪一下子把握住了话语中的一个信息:“昨天越想越气?为什么是昨天呢?”

晚宴的脸色中透露出无奈。

“这小子,不知道转什么心思…………昨天他留下一封信,失踪了!”

不再彷徨和清风飘雪同时瞪大眼睛。

鬼蜮已经出了那么多事,侠飞这家伙倒也真会选择失踪时间啊。

“鬼火好歹也在鬼蜮带了这么多日子,怎么老大的优点一样都没学到,人家一‘出走’,他倒学得很快啊!”

“其实……小飞他……”下意识地,耶稣晚宴望了望在旅馆窗外休憩的黑色飞龙“小飞”一眼,连忙调整了称谓,“我是说侠飞,他也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的。”

幽灵公主“扑哧”一声笑了。

“笑什么?我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啦,我只是回想昨天你给飞龙改名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想不到过了24个小时,态度就发生了180度的转弯,嘻嘻。”

晚宴尴尬地挠了挠头:“昨天是一时来火罢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老是一会儿冷静一会儿火爆的……现在我都后悔改名字的事了。”

“不用啦,‘小飞’这个名字蛮好听的……侠飞也不会反对的,哎呀……”

“怎么了?”

幽灵公主眨眨眼,没有说话。

耶稣晚宴的表情忽然间变的很难看:“我好像忽视了另一个‘飞’。”

“呵呵,这回不飞她可要拿着板砖砸你了!”

当不飞晓得窗外那头又巨大又恐怖嗓门又大而且还会吐火的飞龙竟然叫做“小飞”时,她确实有一种想拿起板砖砸人的冲动。

不过她没有付诸实施。

因为她现在头都大了。

三封信--------仔仔给侠飞的、sunnybbs给侠飞的、侠飞留给晚宴和ashora的--------的手抄本,以及印着侠飞写过的所有小说的厚厚一本打印纸,都摊开在桌上。

“鬼火,我有些事情,可能无法再在鬼蜮呆下去了……各种杂务我已经委托给晚宴,写小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仔仔现在很危险……我马上就去了。你的小说…………5590770。”

“仔仔无恙。静危。5590770。我的小说。”

不飞低声的反复读着三封信,越读越郁闷,最后忍不住狠命地锤了一下桌子,使得身旁昏昏欲睡的烟霞泉石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什么鬼留言,简直!”

“哈欠,注意保持淑女形象啊…………”

不飞不甘心的把“狗x不通”四个字咽进肚子里,但还是不停的埋怨:“简直比猜字谜还难,被我谋杀的脑细胞可是会来索命的!”

烟霞泉石打了个哈欠:“你还算是好的了。冥祭司命令我查访网上所有与5590770有关的信息,我差点没吐血。”

不飞好奇的把头伸向电脑显示屏。“看看你都查到了什么…………哎呀,很多都是外文呢。”

“就因为我英语水平尚可才交给我这个任务的,真是命苦。”

“qq号,门牌,胸卡,驾驶证号……还真不少……咦,屏幕怎么在闪?”

“哈欠…………大概是乡下旅店电压不稳…………”

“还闪。你还闪!叫你闪!我、我敲!………………啊!!不会吧…………”

烟霞泉石的第一反应是“不飞把价值3000rmb显示器给敲坏了”,但等到她定睛望向屏幕时,不禁目瞪口呆。

…………这是……?…………

同一时间,

乡下旅店的另一个房间。

碎风影默默地坐在窗台上。

他在鬼蜮的称号是“护法魔僧”,顾名思义,就是护法的和尚了……

他现在正在为一个“失忆的人”护法。

那个人,就是呆呆地躺在床上,自称“希儿”的少女。

“喂!你醒着吧?”

希儿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原来你醒着啊。记起以前的事情了么?”

“以前?什么是以前?”

碎风影不由语塞。“以前……就是从前、过去的意思。”话刚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等于什么也没说。

希儿果然不依不饶道:“那从前、过去又是什么啊?”

“…………算了。早知道还是让你睡着好了…………”碎风影脸带无奈的自言自语。

忽然,一种恶寒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流遍了他的全身!

碎风影不禁打了个冷战,回头望向希儿。

希儿一动不动,显然是睡着了。真的睡着了。……?……

这股恶寒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碎风影…………”

一个声音……一个似乎应该是十分熟悉的声音,就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你是谁?”

那个声音缓缓地、带着几分孤寂的道:

“碎风影…………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连自己也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你……

你是…………!”碎风影脸色一变,正要大声的喊出来,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却发生了!

他猛地发现,自己的脚下,竟然多出了一条影子!

房间里只有自己和希儿两个人,这条影子,会是谁的?

他已经来不及细想。

因为一双白皙的手,已温柔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就在此时,一道黑光闪过!

黑光?既然是黑色,又怎会有光?

黑光既出,房间里原有的一点灯光,窗外的月光,树丛中的荧光…………瞬时间被吞没了!

绝对的黑暗中,爆出一声怒喝:

“碎、影!”

一阵旋风般的搅动撕扯,如有生命一般朝碎风影的背后疯涌而去!

噼噼啪啪一阵碎裂之音,黑光渐渐散去。

碎风影脸若寒霜,卓立原地。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奇形小剑,剑芒若蛇,不住的吞吐游动,散发出阵阵黑暗气息。

他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兵器…………禁断之剑----“碎影”!

地上点点印记,仿佛是人的血迹,又仿佛是鬼的体液。

“偷袭我的,到底是人是鬼呢?”碎风影想到这里,忽然脑中一震。

方才自己被卡住脖子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只有人才会有“窒息而死”这种死法--------对鬼来说,被卡脖子和被卡手腕是没什么区别的。

也就是说,刚才的偷袭根本造不成威胁。但自己却似乎出于本能的恐惧……(恐惧?)不顾一切的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恐惧?对于被卡脖子的恐惧么?”碎风影苦笑着,“不会我前世是吊死鬼吧。”

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接近了一个大秘密的核心,但却不得要领…………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摇摇脑袋,决定不再想下去。“要是我也失忆就好了,至少不必为这么多杂事头疼……咦?”

正当碎风影几乎有点羡慕起失忆的希儿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羡慕的对象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床上只剩下一叠零乱的被单。

ashora直到现在还记得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令人不安的,就是一步步接近真相。”

这句话是仆街仔说的。当时ashora对之的评价是“狗屁不通”,但眼下,她却忽然发现这话很有道理。

仆街仔是个很坚强、很有理性的人。他的出走,不会是由于某种不可克服的困难,当然更不可能是感情问题了。

sunnybbs的性格和仔仔很像,她又为何会不明不白的离开?

置于侠飞,这就是个难点了。他的性格难以捉摸,如果说他还算是有性格的话。不过毫无疑问,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到底是怎样一件事情,能让这三人先后出走?

“仔仔,你到底想暗示我什么?sunnybbs,你又想提醒我什么?还有侠飞,你这个大混蛋,留下一封无头信就走了,你又想让我知道什么!!”

想到这里,ashora忽然心中一动。

她意识到,仔仔和sunnybbs在出走前都留下了信,这是众所周知的;但------为什么他们都把信寄给了侠飞?侠飞在鬼蜮只算是三品官员,而且和其他会员的交际很少,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适合“交代后事”的人。

除非,还有特殊的原因。

“这个特殊原因,不外乎两种……一,只有侠飞才能搞懂他们的暗示;二,只有侠飞才有能力针对他们的暗示采取措施。”

ashora自言自语。这倒是一条新的线索,她想。这么一来,侠飞的出走也就好解释了:因为他要去援助仔仔。但为什么侠飞不叫上其他鬼蜮会员呢?

也许是因为,他自知有去无回?又或许,在仔仔和sunnybbs间,由某种不能让鬼蜮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ashora的头都大了。在以往,伤脑筋的事似乎一向都是由仆街仔处理的,仔仔一走,自己这个冥祭司的日子就仿佛一下子难过了许多。

“算了,别想这个了,还是看看不飞和烟霞泉石有没有什么进展吧………………”ashora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门没开。

ashora再敲。

还是没动静。

再敲,“咚咚咚”的闷响几乎使人担心那扇脆弱的木板门会塌掉。就算屋里是死人,也该被吵醒了。

房间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ashora眼露凶光,再敲。………………

不过这次改用脚。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踹的倒飞出去。

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不飞!烟霞泉石!都什么时候了,别捉迷藏了!”

正在这时,碎风影灰头土脸地从窗口掠了进来。“出了什么事?好大的一声响……咦?”他突然注意到地上碎成木片的木头门,以及ashora十分难看的脸色,立刻投出了询问的目光。

ashora板着脸道:“不飞和烟霞泉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碎风影奇道:“她们一直都在你隔壁,有什么动静,你应该很清楚啊!”

ashora正在低头思考着,听见这话,猛然抬头道:“我想起来了,刚才屋子里一直很安静,一点响动也没有。”

碎风影微微一愣,已经明白ashora的意思。

以不飞和烟霞泉石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安静的呆在一起,更别说连一点响声都不发出来了!

不管是通过什么方法,她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ashora的眼皮底下失踪了。

一想起“失踪”二字,两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仆街仔、sunnybbs、侠飞,现在再加上不飞和烟霞泉石…………五个人了。

“前三个好歹还留下了遗书呢!”ashora话才说了一半,就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在这种时刻更多了几分不祥的预兆,“呃,我是说,遗留下的书信…………这两位倒好,一言不发就开溜了…………”

碎风影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不飞和烟霞泉石没留下书信,可能是时间来不及,更可能…………她们是被强行“带走”的…………

(ashora,你一定也考虑到这一点了吧。只是嘴上不说,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但侠飞、仔仔还有sunnybbs…………他们真的是出于自己意愿离开的么?也许也和不飞她们一样…………)

(难道…………?!)

突然“嘶嚓”一声,几乎把心事重重的ashora和碎风影吓了一跳。

声音是房间里电脑的显示器发出的。

ashora不禁皱眉:“……这台显示器,出了什么毛病?怎么忽明忽暗的。”

碎风影从繁杂的思考中一下子被惊醒,支支吾吾地应付道:“好像是……受到了力场干扰……说不定是不飞她们在这里动过手,释放出的灵真力将显像管破坏了……”

“开玩笑,她们在隔壁和人大打出手我会没发觉?”

碎风影苦笑了一下。连日的疲劳似乎已经使自己的判断力减退了啊。

正在这时,忽然…………

ashora是面对碎风影的。

她只看到碎风影的脸色一变。

“和尚,怎么了?”

碎风影直直地盯着ashora的身后:“西…………”

ashora急忙回头,但她什么也没发现。显示器依旧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窗口有树叶晃动,房顶有明月高悬。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西什么西?和…………和尚?”

碎风影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碎风影身为鬼蜮“护法魔僧”,实力绝对不含糊。但:

“当时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就被放倒在地………………连哼一声都来不及。”

耶稣晚宴不禁倒抽一股冷气:“如果和尚真的是被外力击昏的,那么这股力量实在太可怕了!就算是仔仔的‘冥湮’全力一击,也决不能无声无息地把他击倒。”

无所谓的孤单正手忙脚乱检查着碎风影的伤势----之所以手忙脚乱,是因为鬼蜮已经好几年没出过“成员被人放倒”这档子事了。“真是奇怪,浑身上下一点异常也没有,倒像是……倒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无所谓的孤单拼命晃脑袋,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这样的结论。“----睡着了……”

幽灵公主叹了一口气:“才来这里一天,就有一人昏迷不醒,两人失踪……我觉得,敌人是想一点一点地蚕食我们的力量。”

ashora苦笑道:“但直到如今,我们连这个敌人是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紫冰罗兰忽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我……我想……和尚可能就是因为知道了那个‘敌人’的面目才被下手的。”

晚宴奇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因为…………就是在两天前,我和碎风影感应到了仔仔的黑暗气息,就往这片草原的东边去找他…………”紫冰罗兰陷入了回忆之中。“就在路上,发生了很奇怪的事…………在空中飞行时,我忽然发现碎风影的速度慢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游离起来……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就飞过去想帮他,当时…………

(碎风影猛地一震,仿佛从什么东西中挣脱出来。

“刚才的………………是梦吗?”

紫冰罗兰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什么梦啊,你发烧啦!刚才我们不是一直在飞么?”

“你…………你不是很惊恐地望着我的脚下么,然后…………”)

我被弄的一头雾水,搞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就很奇怪地看着我,后来什么也没说下去。事情就是这样子了!”

耶稣晚宴皱了皱眉:“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到了黑暗气息的发出点,结果仔仔没找到,反而发现了那个失忆的少女,就是希儿。再接着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ashora突然一震:“我几乎忘了,希儿还在楼上房间,该不会…………”

耶稣晚宴疲倦地挥了挥手:“我早就叫不再彷徨和清风飘雪去照看她了!等你想起,花都谢了…………”话音未落,晚宴已觉悟到用这种口气和ashora说话的严重性,手只挥到一半就停住了,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靠窗的幽灵公主只觉眼前一花,晚宴已从身旁疾掠而过,飞出了窗口,就在一阵窗玻璃碎裂声中落在“小飞”----也就是那条拴在旅店外的飞龙-----的身上:“小飞,快走!被那个母夜叉追上会出人命的!”飞龙“嗷嗷”叫了几声,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拍着巨大的翅膀腾空而起。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一道黑火紧接着冲出窗外,带动的气流将刚要落地的玻璃渣卷得狂飞而起:

“你想不想活了?竟敢叫我母--夜--叉?----------”

几乎当晚宴和ashora的身影远到看不见时,窗玻璃碎片才陆续掉落在地上……窗帘被烧的只剩下几块破布,可怜巴巴的飘动着。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

“……没那么夸张吧…………晚宴怕冥祭司会怕成那样?……”

“过了一个晚上,ashora的脾气好像火爆了十倍啊……”

晚宴在草原上空驾龙疾驰,速度之快,以至两鬓长长的白发都被激荡得狂舞起来。

但ashora一点也不比他慢,只见她周身环绕着深黑色的光焰,破空而进,仿佛连空气都被磨出了火花。

就在这时,晚宴忽然一挽缰绳,喝道:“小飞------!停----------!”

飞龙长吼一声,猛地收起双翼,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后面急急赶来的ashora差点没撞在龙尾巴上。

但她的脸上竟连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

耶稣晚宴不禁失笑道:“现在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ashora没好气地道:“哼,你怎么知道我是假装被你惹火的?”

晚宴回答得很干脆:“如果在这种关头你还会耍脾气的话,鬼蜮的冥祭司就不会由你来当了。”

“算你狠…………不过,那句‘母夜叉’,以及刚才的‘急刹车’我还得先计在帐上!等事情解决了再和你算帐!”

这真是冥祭司的一贯作风啊,耶稣晚宴只好苦笑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和我说,需要避开旁人?”

ashora的表情一下子变严肃了:“你觉得,碎风影是个怎样的人?”

“和尚?心地善良,功夫好…………没了。”

ashora差点把饭喷出来:“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记得仔仔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和尚很善于思考,这是他的优点;但有时候他思考得太多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笨,就是说和尚有时候会很多疑。”

“多疑?你是指…………”

“和尚一定在怀疑着什么。你难道没有觉得,我们来这儿的时候,和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想找你说话,但是欲言又止。”

“嗯…………是有这么一点。”

“我猜想,他不肯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是因为不知道该信任谁!”

耶稣晚宴猛地一震。“ashora……你是不是又想起我和你说过的‘内奸’的事了?”

ashora摇了摇头:“内奸可能是有的,但并不能从那块玉上推断出来!还记得当时我们的推理么?”

“怎么会忘记!……

(晚宴一字不答,只是缓缓地张开手掌。

ashora差点没惊叫起来。“仔仔的佩玉!!怎么会……碎了?这是怎样的力量?”

摇摇头,晚宴道:“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看看玉的边缘!”

ashora接过碎玉,仔细的端详着。“断裂处很光滑啊。”

“试想一下,如果这块玉真的是用外力强行打碎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光滑的断口?”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施力者的灵真力属性和玉内的能量近似的话……啊!”才说出口,ashora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鬼蜮会员的灵真力属性都是独一无二的,难道…………

耶稣晚宴苦笑一声。“你也想到了吧。”

冥祭司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有没有搞错!我们当年辛辛苦苦建立的鬼蜮!!发展了那么多年的鬼蜮!!竟然会有、内、奸?!!”)

怎么,这个结论有错么?”

“我们从一开始就走歪了。试想一下,如果那个‘敌人’要加害于仆街仔,需要打碎那块玉么?这种阴华玉,虽说珍奇,但只能起到装饰的作用,并不能护身。”

“但毕竟这块玉里有强大的能量,对那个‘敌人’应该是很大的威胁啊。”

“再大的能量,不能为己所用也是白搭…………除非,将它破坏掉!”

“!”

“玉是仔仔弄碎的!‘敌人’一定有着异常恐怖的力量,仔仔为与其抗衡,不得已把玉打碎,吸取了玉中的能量…………也许正因为力量的急剧扩大,才使仔仔的精神失常。也正因为他担心自己精神失常时会造成巨大的破坏,才选择离开了鬼蜮!”

耶稣晚宴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吃惊”两个字。但吃惊了n秒后,他最终不得不承认ashora说得很有道理。

“但……既然那个结论是错的,你为什么还说‘内奸可能是有的’?”

“这就是因为和尚的缘故了。两天前,他在草原上空飞行时,一定目睹了十分骇人的景象,但同行的紫冰罗兰却没有看到…………她真的没有看到么?”

如果说耶稣晚宴刚才的表情是“吃惊”,那么现在就该是“震惊”了。“说……说笑吧……你竟然怀疑紫冰罗兰?”

“哼,你以为我愿意啊!实在是因为有疑点!”

“我倒看不出来……”

“首先,至今我们能确定的最可疑的事件,也就是两天前在大草原上仔仔的怒吼,以及‘同生会’会员的遇袭,目击证人只有碎风影和紫冰罗兰…………现在碎风影已经昏迷不醒,而紫冰罗兰却提供不出……或者说,不愿提供有价值的信息…………要知道,那天的整个夜晚,碎风影和紫冰罗兰都是一起行动的啊!碎风影所见到的,紫冰罗兰没有理由看不见…………”

“但,但据我所知,‘视觉’这种神经信号,是可以以‘点’的形式传播的…………”

“去你的三角猫理论,你以为我不晓得?如果只有这点可疑的话,我才懒的和你说呢…………”

“哦,还有别的疑点?”

“也是最大的疑点。和尚既然看见了某种景象,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紫冰罗兰?很可能因为,他也在怀疑她!”

“因为和尚怀疑,你也怀疑,这个推理根本不能成立啊…………你不是常说和尚靠不住么?…………”

“但别忘记,和尚可能是我们之中最接近真相的人,他的判断也应该更可信!”

“是‘可能’。”耶稣晚宴特别强调地说。

“·!¥#·%………………好啦!我也没说紫冰罗兰一定是内奸…………我只是说她可能有点问题…嗯,有点隐衷!这一半是推理,一半是第六感…………我的第六感可是很准的!”

“嗯,确实很准,你的第六感曾向我推荐一个‘很好’的黑客软件,结果差点把我电脑的主板给废了。”

“我拷,你现在还记得那事啊……”

“我只是想提醒你,”耶稣晚宴正色道,“怀疑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无论对人,对神,对鬼都一样……尤其对自己的朋友,‘怀疑’更是要慎之又慎…………”

(ashora,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呢?)

(尽管你说你自己怀疑紫冰罗兰,但从你的眼中,却始终看不到一丝怀疑的神色…………)

(唉,你该不是连我都有点怀疑吧?)

(既然不把话说尽,又何必找我呢?)

耶稣晚宴正在胡思乱想,只听ashora忽然长叹一声。

“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仔仔。以前他常常像你刚才这样‘教育’我,真是爱说教的大叔,好怀念啊…………”

耶稣晚宴也忍不住叹气了。

自己的生活,仿佛只有仆街仔在时才是真实的。眼前的一切,越来越像一个易碎的梦…………

梦碎以后呢?

是真相吧。迷梦背后,唯一的,也可能是残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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