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大神的神婆,在床边跳动着,原地慢慢的转着圈,手中舞动着一块红布,不时的朝床上隆起的被面上轻轻的抽打一下,另一只手扇着鹅毛扎的团扇,扇风吹干了脸上的汗水,尽管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看见汗水沾湿了布料的印子,但脸上没有汗水,口中碎念着,不知道她在念着什么,声音轻,挤在房间门口在探头看的人群听不清。
床上隆起的被面动了一下,探头在看的人群发出了惊呼。
神婆是职业的,她没有受到惊呼声的影响,继续着跳大神,被面也继续在动着,躺在被子下的阿宝起床了,先坐在床上,呆了几秒,呼的一下掀开了整张被子,砸在了在床边跳大神的神婆。
"啊。"她被惊到了,停下了原地慢慢的转圈,跳着倒退了数步,退到了房间的门口,挤在门口探头在看的人群,受到了惊吓,全部的人都退散开来,看着房间门口的神婆的背影。
阿宝下了床,光着脚,站在地上,停了几秒,他睁着一双翻白的眼睛,面朝着房间门口,裂开嘴巴,笑了,嘿嘿的笑声,沙哑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不像是个十一岁的小男孩的声音,听着像上了年岁的老太的嗓音。
门外围着的人群再一次的被惊吓到了,退散的步数更多了,有人胆子小的退出了屋子,退到了屋子外面的院子里,站在露天的相对屋子里要空旷的环境中,紧张的继续听着屋子内传出来阿宝那苍老的嘿嘿笑声。
神婆也被吓到了,从业二十多年,见惯了因病昏睡在床的人,在她跳完一段神秘的转圈圈的舞蹈后,仍旧是昏睡着的,眼前见到的病人能够中途就醒了过来的状况,她是鲜少遇见,只是心里吃惊而已,病人能够掀开被子砸向她,并且下了床站直在了地上的状况,这就真的吓到了她。
跳大神只是个骗点钱混些酒肉吃喝的职业,不可能让昏睡卧床的病人康复或者好转,顶好的撞了大运是赶巧了赶上病人的回光返照醒过来,但仍旧是躺在床上,出的气越来越少,最后一命呜呼,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解释一番,硬能将迷信的家属们给安抚了情绪,让他们相信,是神婆的灵能力,将被恶鬼勾走的病人的魂魄给抢夺回来,回光返照了一会儿时间,给足病人见过围在床边的家人们最后一眼,跟着阎王派来的小鬼,上路去了阴曹地府,经过十殿阎罗的会审,由阎王裁断,几时投胎转世。
眼前的阿宝看起来是一副康复了的样子,从昏睡中醒过来,能动能起床,可表现出来的暴力和阴森的感觉,已经超出了病人康复了的正常范围。
"我控制不住缠在他身上的那只恶鬼了。"到底是做这份职业二十多年的老手了,神婆很快的镇定下来,她见阿宝只是站在床边嘿嘿的冷笑着,没有进一步的攻击她,为了把接下来的戏给演完了演好了,她仗着身后的外屋里有围观的人群,不会落单了没人救命,壮着胆子继续跳大神,只是跳动的舞蹈中省略掉了慢慢的转圈的动作,她需要留着神,全部注意力关注在阿宝的身上,不敢转移视线。
阿宝动了,跳了起来,向神婆冲了过来,神婆大骇,倒退的速度拼不过阿宝,眼见着晃眼之间,阿宝已经杀到了,退不及就只有朝旁边躲闪了,她逃避开阿宝攻击的锋芒,一只脚横着迈开一步,落地时急切了,身体的重心偏移了,脚踝歪到了青筋,痛的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秒之间,下一秒,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疯狂的喊叫声响成了一片,震颤了整个村子。
阿宝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啊啊的大叫着,冲出了院子,继续啊啊的大叫着,冲出了村子,光着脚,在村子外的单线公路上奔跑,身后追赶着他的父母,骑乘着自家的电瓶车。
阿宝奔跑的速度很快,而且不用停下来喘一口气的,就是一股子邪劲,使他一路跑到了一片果园边,有土路斜插在果园中,向深处延伸着,阿宝沿着那条土路冲入了果园深处,他的父母骑乘着电瓶车追在后面,也追入了果园的深处,追到了阿宝,他停了下来,站定在了一株枯萎的大树前,树干上的枯皮顺着纹路显出道道的深壑,细小的树枝早已经消失在漫长的岁月中,留下粗壮的主干,依旧簇立原地,靠着仍扎在地面下的根部牢固着不倒,一眼坑洞出现在枯树的根部,看暴露在空气中的土壤,还是潮湿的深褐色,是昨天塌陷下去的。
阿宝回头看向骑乘着电瓶车追至的父母,翻白的眼睛珠子翻回了黑色,在他的父母赶到跟前伸手抓住他之前,跳入了坑洞内,一阵闷响从坑洞中传出,阿宝在壁面凹凸不平的坑洞内,一路碰撞着,翻滚着,坠落到了坑洞的最底部。
跟着阿宝的父母赶来了几个骑乘轻便型交通工具的村民们,纷纷出手援助,拿出绳索栓在腰上,人力接龙,从坑洞口慢慢的,小心的,脚蹬着凹凸不平的坑洞壁面,滑落到了坑洞的最底部,找到了阿宝,昏迷着,倒在坑洞的最底部,用麻袋裹着他,绑了绳子,吊出了坑洞。
"有死人骨头。"在坑洞底下的那人向上面喊话,从上面垂下来了麻袋,那人继续朝上面喊话:"怎么连死人骨头也要我来弄上去?!"听上面传来了村长的喊话:"把那死人骨头弄上来了,闹年庆春的时候,戏台子搭在你家。"
死人骨头不用费力费时的在坑洞底部收拾,就是一副完整的,仍有干枯的皮肤连接着骨头架子,蜷缩起来,用吊下来的麻袋兜着,四边收拢着,用绳子栓住了,就吊出了坑洞。
继续用麻袋兜着,运送到了世代葬人的墓地里,由村子里的木工匠出材料出人力,用现成的薄木板赶做了一口简易的棺材,装敛了从果园内枯树下的坑洞中发现的骨骸,入土埋葬,起了坟包,砖头垒了包住坟土堆,糊了水泥,用砖头在墓前堆砌成墓碑,糊上水泥,抹平了,写上无名氏和发现她的年月日,点了香,焚烧了纸钱,一切忙完,天色也黑了下来。
阿宝躺在家里的床上昏睡着,手脚被捆住布条,分别栓固在了床头床尾的框架上,是为了防止他再次的不受控制的从家里跑出去,跑到外面不知道是哪片地方,跳入个坑洞里,不仅仅摔晕了,还连带着让追赶他的人群发现坑洞里的人类骸骨。
阿宝昏睡到了半夜里,口中发出了碎碎的念叨声,守在床边的父母起身凑近了,看见阿宝仍是闭着眼睛,碎碎的念叨着的是沙哑的老太的声音,听不清楚念叨的内容,过了一会,他安静了,继续昏睡着,一直到了天亮。
村中的鸡鸣声此起彼伏,阿宝睁开了眼睛,他醒了,村医为他量了体温,高热的症状也消退了,阿宝的病,生的快速突然,去的也快速突然,问他病中的这两天里,有什么记忆时,他回忆,只记得路过村子外的果园时,看见一个老奶奶,穿着打扮不像现在的时尚,站在果园中向他招着手,他走近到了老奶奶的面前,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家里的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