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抬到了孙家,不着急着用,就先停放在了孙家的院子里,顶上加盖了防雨的棚子,四面垂下来塑料的蛇皮布,防尘土飞扬,蒙上了棺材,虽说是要埋葬入泥土中,但在之前,要给活着的人看见,棺材崭新,是花了大价钱购买的。
孙家的大钱小钱管在孙婆的手上,送棺材来的陈才伸手向她要钱,结算了棺材的木料费,制作费,还有运输费,孙婆听到陈才的开口要价,心里面骂着:“臭小子,发死人财。”
不乐意应他的要价如数付给他,就挑着刺,棺材的漆涂的少了,应该油上几层,涂的厚厚的,漆面看不见瑕疵,能照见清晰的人影,仍觉得刺挑的不够,继续挑着,棺材的接缝处,钉子少钉了,只有这么几根钉,给人瞧见了就是不结实的感觉。
陈才接过被孙婆克扣过了的结算款,心里恨的牙根痒痒的,转过身,走出孙家的院子,咬着牙的小声骂道:“死老太婆,这棺材是给你准备的。”骂完了,闷着气,回木匠铺了,却没料想到,他只是骂着出出胸中闷着的气的话,居然是会很快的被他言中了。
太阳西垂时,陈才站在院子门口,边啃着包子边和路过这里的停下来的邻居闲话,一个好事的人跑来告诉他:“上午,你送去棺材的孙家,刚才又死了人了,孙婆死了,过会儿,孙家就会来人找你定做棺材了。”手中咬了半个的包子掉在地上,引来散养的鸡群啄食,他呆看着忙碌的鸡群,没听见好事的人和邻居接下来的对话内容,只听见了老婆王翠的大嗓门,在喊他:“孙家来人了,定做一口棺材。”把他发呆的魂给喊了回来。
孙家来的人支付了一笔定金,对棺材的尺寸,用到的木料,棺材板的厚度,一一做了详细的要求,离开了木匠铺,陈才加班,一直忙到了夜深人静时。
王翠起床上厕所,打开屋门进到院子,走向厕所的时侯,看向了与院子相连接的木匠铺,门是关着的,窗户上蒙着帘子,遮挡不住铺内的灯光,但听不见制作棺材时的敲打木头声,铺子里是安静无声的。
“睡着了吗?”她边自言自语,边走到了铺子门口,没敲门,直接伸手推开了门,看见一幕诡异的画面。
陈才没有睡觉,站在未完成的棺材边,双臂挥动着,抓在手上的锤子和凿子,朝着一个方向猛砸,雨点般砸落在半空中,是他看的见而王翠看不见的东西。
王翠没有出声,也没有进铺子半步,合上了门,慢慢的倒退着,一直紧张的盯着铺子的门,厕所不用去上了,已经全部尿在了裤子上,被吓坏了,一直退到了无路可退,背后是面墙壁,她跳起来,转身逃回了屋子里,砰的关上门,跳上了床,穿着尿湿了的裤子,蜷缩在被子里面,熬到了窗帘缝里透进外面的微弱白光,熬到了天微亮了,才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合上了发涩的眼睛,睡了一会儿,就被拍门声惊醒,还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喊叫声,声音熟悉,是陈才,喊叫着:“媳妇,开门,插销着门,我有钥匙也开不了门。”他恢复了常态。
王翠肿胀着一双熊猫眼,下床来开了屋门,在门外的陈才嗅着鼻子,闻到了尿臭味,皱着眉,抬起胳膊,袖子遮住了鼻孔,闷着声音问王翠:“怎么家里一股子尿臭味?”
王翠换下尿湿了的裤子,热水冲了个澡,穿戴整齐,挎着包出了屋门,骑上电瓶车,回娘家去暂时的住几天,留下陈才一个人呆在家里,回味着王翠告诉他的:“深夜里起来上厕所时,进院子里看见,与院子相连的木匠铺,垂着帘子的窗户内透出里面的灯光,但是,没有一点动静。”
她以为在里面的陈才是睡着了,就想推门进入叫他回屋子里睡觉去,可是,当她推开了没上锁只是虚掩上的门时,看见了陈才是醒着的,正在挥舞着双臂,手中的凿子和锤子,雨点般敲落在半空中,好像在击打一个王翠看不见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受到惊吓,王翠吓尿了裤子,逃回了屋子里,关上门,还插销住了,不仅仅是要防贼了,还要防着中了邪的陈才轻易的用钥匙开了门进来,用手中的凿子和锤子,照着她击打。
王翠逃回了娘家,陈才闷着一股气,将为孙婆打造的棺材赶制完了,比之前送去孙家的那口棺材还要粗糙,反正是给个死人用的,表面抹上了油光光的漆,看着崭新,光鲜,就成了,孙家里的人就只有管着钱的孙婆会抠着棺材的接缝处挑刺,克扣他的木工活的钱,几乎就被克扣成了做白工,这下,她死了,是机会把前面那口送到孙家的棺材的做工钱给捞回来了。
他顶着一双熊猫眼,将孙婆的棺材送到了孙家,棺材也停在了院子里搭建的防雨蓬下,之前送到的那口棺材已经抬进灵堂,将孙家老太翁的尸体入殓了,陈才送孙婆的棺材送到了,先吃一顿流水席填饱肚子,再走进灵堂,给合上了棺材的盖子敲入棺材钉,根根的长过三寸的铁钉,敲合上了孙家老太翁的棺材盖。
敲进棺材最后一根三寸铁钉时,敲到了捏着钉子的手指,顿时痛的他丢开了锤子,抱着手闷哼,冷汗从额头泌出了细密的一层,见状,孙家的人就又塞了一叠钱给他,算是给他的汤药费和误工费,木匠砸伤了手指,至少要休息几天不能做木工活了。
陈才在孙家蹭着流水席吃喝,直吃喝到了深夜,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孙家的人,在他走出了孙家的院门后,院门在他的身后合上了,走路不走直线了,走着S形的路线,身体摇晃着,朝家的方向走,一盏白色的灯笼从身边经过,他大着舌头的嚷嚷了起来:“半夜三更的,你挑着盏白灯笼出来,不怕把孙婆那个吝啬鬼给招过来啊。”
一声轻笑,声音是女人,清脆,好听,他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来了劲了。
“你莫怕,有我在,我护着你,那个吝啬的孙婆即使化成了厉鬼,也奈何不了我,伤害不到你。”
“为什么?”又是一声轻笑,说起话来,轻柔,听的他耳朵根发烫,也不知道是否是酒精烧的还是被女人的轻笑声挑拨的。
“来,来吧,让哥哥保护你。”张开了双臂,朝提着白灯笼的人影就扑了上去,想熊抱住对方,却扑了个空,双臂抱住的是空气,白灯笼躲开了他扑上来的身体,晃动着,飘到了旁边。
陈才愣住了,烧到耳朵根的热度迅速的退了,迷糊的脑袋也清醒了一些,定了睛的看,提着白色灯笼的人影,是个似烟般的存在,虚弱的显示出一个人形来,看不出来容貌如何,这一点不重要,关键的问题是,提着白灯笼的,发出轻笑声的女人,是个鬼。
孙家的灵堂,正在当值守夜的人,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呼救声,连忙赶出了灵堂,赶到了院门边,打开了门上的锁,院门被撞开了,刚才在外面呼救的人,高喊着:“救命啊。”撞进了院子里,站在门边的开门人被撞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就被追来的陈才按住了,拳头雨点般的锤落在他的身上,已经睡下了的孙家的人们冲出了屋子,一齐上手,想将疯狂状态的陈才控制住了,但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孙家的三个壮年男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全被他撂翻在地,饱受了一顿拳头暴揍。
孙家的院子里传出不断的哀号和呼救声,引来周围住着的村民们,纷纷从家里出来,带着农具家伙,握在手上当武器,冲入了孙家的院门,群殴了疯狂状态的陈才,将他打趴在地上,五花大绑的控制住,见他被打的浑身是伤,怕出人命,抬上了面包车,夜间赶路,送进了镇子上的公立医院。
王翠从娘家赶到了陈才入住的医院,看见了被注射了镇定剂的陈才,昏睡在病床上,听送他入住医院接受治疗的孙家的人说:“你男人中邪了,被鬼附身了,见人就打。”
“昨天晚上,我爹见他喝的酒多了,走路摇晃,就好心的想送他回家,结果,刚送他出了院子十米外,就被他揍了,揍的我爹一路喊着救命逃了回来,他一边揍着所有挨着他的边的人,一边叫骂着我奶奶的名字,骂她是个吝啬鬼,被他诅咒死了还不断的来向他讨要棺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