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陆陆续续地来了些女老师,总是三五成群地来,又三五成群地去,但我从来没见过小梅。那天我听几位女老师嘻嘻哈哈地笑着,接着又嘀嘀咕咕的,仿佛提到了小梅的名字,我侧耳细听,看到她们用奇怪地眼光望了我一眼,我想,是不是让这些女老师看出什么来了?我赶忙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那些女老师走后,我留了个心眼,翻了一下以前的借书记录,奇怪的是,竟然从来没有小梅的名字,难道她在骗我,她根本就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在办公桌的最里面,竟然发现了一个漂亮的软皮笔记本,里面详细地记录着图书的种类,数量等等,忽然间我眼前一亮,在这个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的名字正是小梅,那些工整秀丽的钢笔字,不仅让我想起小梅那张苍白清秀的脸庞,以这个笔记本推想,我想,小梅应该就是这个图书室的管理员,或者曾经就是这的图书管理员,怪不得找不到她的借书记录呢?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守着这些书,自然也就不用借了。
很快,我的这个推想就得到了证实。那天晚上,那细碎的敲门声再次传来,我兴奋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房门,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小梅老师。
她仍叫我马老师,我大声笑着,那咱们彼此彼此,我也得称呼你小梅老师才对吧?
那叫我小梅吧,她低声说道。
洒家马子明是也,请您多多关照,我故意说。
我能关照你什么呀?小梅问。
告诉我,你在教什么课?
不告诉你。
别骗我了,我看到你的字了?
是吗?在哪?小梅脸色一变,又问我,你知道了什么?
在图书室呀,你的字写得真好,向你学习呗。知道这个还不行呀?
小梅一听,笑了。我问小梅,现在你教什么课?怎么不在图书室了?
小梅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半年前,她意外得了一场重病,到现在,还没正式上班。我想,怪不得没在学校见过她,原来她是才来上班呀。
一切正如我料,那她以后会不会还回到这个图书室上班呢?我想,真有这个可能呢。我要多么感谢我的伟大领导王校长呀,竟然拱手送给我这么一份美差,美女书籍,红袖添香,本人真是求之不得呀!
这之后,晚上小梅常来我的宿舍。长夜漫漫,有如此佳人陪我消受,今生夫复何求?小梅是那种蕙心兰质的女孩,喜欢读书,喜欢思考,跟她在一起谈论文学书籍的人物情节,她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她很少写文章,所以当她听说本人在某某报纸某某杂志发表过那么多大作时,她的明亮的眼睛,倾慕地望着我,真是让我大大地过了一把明星瘾。
一次,我提到我毕业那所学校,是在H市,小梅高兴地叫道,原来你也到过H市,我说,是呀,我在那上了四年大学呢。
我就是H市人呢。小梅说,那真是他乡遇故知了。
后来,我们在一起时,就常常提到H市,H市的榕花街,秋天,树上开满了榕花,粉色的小花像绒球团成团,滚了一地;H市的老桥头,桥下有淙淙的流水,桥上有明代的石头狮子;H市还有一个湖畔公园,上大学时,我曾和同宿舍的哥们们一起去划船,我说到这时,小梅兴奋地眼睛发亮,插进话来,说,我也到那划过船呢。
哦,是吗?我问她。我怎么那时候就没碰到你呢?
哪会那么巧呀?小梅认真地答道。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禁笑了。
有一次,我们去湖畔公园划船,好像是秋天,你什么时候去的?
春天,我随口答她。什么事?我看她要给我讲故事,就认真问她。
那天是阴天,天气有些微微的冷,我们划了好远,一直累得都出汗了。我们又划过一个石拱桥,再往前划,就到了对岸。
是呀,我知道,你看到什么了?
一口大白棺材。
哦,是吗?这事我倒是没听说过,是怎么回事?
我也奇怪呀,后来听那的园林管理员说,是个女孩儿跳湖死了,尸体捞上来后一直没人来认领,所以就只好一直那么放着。你说,她现在后悔吗,她肯定后悔了,一个人活着多好呀!永远活着才好呢。
小傻瓜,我怎么会知道?除非去问那女鬼,我用手划过她精巧细腻的鼻尖,笑道,你不会死的,永远也不会的。不过深更半夜,老提这个死呀活的,我可真要给你吓死了。
胆小鬼!小梅笑我。
我把白衬衣撑在头上,故意张牙舞爪地怪叫着,鬼——来——了!
小梅被我逗得前仰后合的,叫道,不知谁是鬼呢?
你是?你是才怪呢?
我就是,你害怕吧?
鬼才相信呢?
那你就是小鬼!小梅说完,兀自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小脸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但笑起来的样子,却娇媚而动人,银铃般的笑声久久回荡在我的小屋里,回荡在我这个异乡人的梦里。
我想,我是不是爱上小梅了?那么,我是不是就要永远生活在这个小城,永远和小梅生活在一起,可是,每当这么想时,我就又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