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人正围在潭边,盯着潭水,也不知看些什么。最前面的两个人都是道士装束,前面一个相貌奇古,三络长须,清俊不凡。这人身后是个比他要短半个头的汉子,坐在峭壁上凸出的一块石头上。这汉子一脸的虬髯,头上胡乱挽了个牛心髻,背后背着个大葫芦,葫芦上塞着的是高粱秸,里面装着多半是酒。葫芦装酒,塞子最好的便是高粱秸,若是寻常木塞,酒在葫芦浸到木塞便会有异味,高粱秸无味而松,既能塞紧,又不会夺了酒味。这汉子虽然满面于思,看年纪也并不很大,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无心以五雷破震散浓雾,虽然远隔二里有余,那个长须人却浑身一抖,好象目睹一般,回过头看了看。但谷中浓雾郁积,隔得十来步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当然也看不到什么。那虬髯大汉见他神色有异,道:“松师兄,有什么不对么?”
长须人左手伸出,拇指掐着另四指指节。他的指甲留得很长,指甲缝里却是干干净净,拇指指甲上下如飞,突然抬起头道:“有人在施五雷破。”
“五雷破?”虬髯大汉眉头一扬。
“正一道的人来了。”
虬髯大汉舒了口气,从背后拿下葫芦,拔出高粱秸来喝了一口道:“张正言那杂毛有甚打紧,定是被教主跟鹿师兄打发了。只消九柳门不曾杀过来,便没大碍。”
长须人眉头一皱,道:“高翔,狮子搏兔,犹用全力,正一道立教近千年,绝不是好相与的,我兄弟三人深受师恩,此事绝不能有甚差错,你去看看吧。”
虬髯大汉将葫芦塞住了,跳下石头,向那长须人行了一礼。石头生在峭壁上足有一人高,但那大汉跳下来时却轻如鸿毛,直如一片落叶,只发出了轻轻一声。他落下地来,束了束腰带,大踏步向前走去。这大汉虽然身形魁伟,但脚步却轻巧之极,地上尽是乱石土块,他走得却如登萍渡水,地上的小石子都没碰动一个。
谷口的雾气散了,谷中的雾却象更浓。无心将剑举到眼两,两个手指沿着剑一抹。他的剑身原也没什么异样,这般一抹,却在指缝里留下了一丝淡淡的血痕。
那是鹿希龄的血。方才鹿希龄与他电光石火般过了一招,鹿希龄因为落了下风,身上带了伤,只是这伤势很轻,剑上只留下些许血沫而已。无心在树上已端详了半天,这一招又是偷袭,他本以为一击定能将鹿希龄打得溃不成军,谁知鹿希龄却及时闪开了,而且还能有反击的余地,无心的心中不由大为惊骇,直至此时才知道鹿希龄还是受了伤。
竹山教三子,鹿希龄是第二个,听说也是法术武功最差的一个,居然已经如此厉害,要对付另外两个,能有多少胜算?无心前往龙眠谷时原本信心十足,此时却不由得大为踌躇。一边言绍圻还在喋喋不休地问道,无心抖了抖长剑,手一抛,剑插回背上,道:“我哪儿知道。”
言绍圻大吃一惊,急道:“道长,那位姑娘你明明看见的,这妖人要把她抓回去,你难道不管了么?”
无心象是没听见,只是盯着谷中。言绍圻不敢再说,拍拍衣服上沾着的泥巴,走到那僵尸跟前,从臂上拔下铁尺。铁尺如同插在腐木中,拔出来很是费劲。受鹿希龄操纵,这四具僵尸不异活人,此时却硬梆梆地躺在地上,连关节都不会动。他收好铁尺,心道:“小道士定是因为本事不在家,让那妖人带着姑娘逃走,正在自责。”他走到无心身边,道:“道长,进去看看吧。”
无心象是被蛇咬了一口,转过头道:“什么?”
“我说进去看啊。”
无心喝道:“你真嫌命长么啊,那是竹山教的人物。竹山教五技,尸磷火术、玄冥无形箭,你都见识过了,他们又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一点都不怕么?”言绍圻胆子不算大,刚才差点被那个僵尸掐死,现在却象根本没那回事。
“当然怕。”
“怕你还要去。”
言笑道:“跟在你后面就不怕了,我还可以帮帮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