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酝酿着雨,街道暗沉沉的,行人被乌云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纷纷避散。
吕子远早就备好了一把油纸散,在街道上走走停停,初至此地,怎能被雨欺负了走。
这时,一个苍老的店面映入眼帘,里面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正在打开一副卷轴,是一幅古茶色的画。吕子远肚子里有几分风雅,看此情景顿时来了兴趣,跑到店里仔细打量,原来是一副没有五官的仕女图。
奇怪,明明是仕女图,为什么没有五官。老人似知晓吕子远的心思一般,嘶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年轻人,有五官的美人会被限制美貌,没有五官的美人,你可以想像她的美,把天下最美的五官想像在她脸上的样子。”
吕子远一想也是,当今燕姿坊的头牌,刘云云,那五官简直美轮美奂,如果给此仕女图画上那美女的样子,岂不是更好?吕子远仔细看看这幅画,除了没有五官,一张鹅蛋脸形模糊但是格外精致,一身白纱薄裙,飘渺如云,一根粉紫色的丝绦在腰间微束,使得有腰部盈盈一握之感。吕子远越看越爱,赶紧给老人一两银子,抱着画卷就走,刚走出店,一股阴风立马卷来,撞击着古老店面的门窗,声如鬼怪在嚎啕。
把仕女图带回了院子,吕子远就不愿意出门了,他仔细端详着画,想像着刘云云款款而来的样子,竟然心猿意马,面红耳燥,那感觉,就像二人肌肤之亲一般,魂不守舍的。
吕子远是一个富家子弟,远离父母在远处游历,他虽然不纨绔,但也绝不勤劳,此次,他游历的目的,就是一睹刘云云的风采,此处离风姿坊的距离并不远,随时都能得到关于刘云云的一切信息。
刘云云他不是没有见过,耀眼的就像一只九重天飞下来的蝴蝶,她每次出场都是万人围观,他只能远观,而刘云云的身价高的离谱,只有皇亲贵胄才能近距离的一赏婀娜。
今晚,吕子远把画藏在柜子里,深夜出门了,刘云云今晚有一曲歌舞在风姿坊里面表演,他得混迹人群,和别人一起疯狂的瞩目。
刘云云出场了,身披彩霞,面戴流云绉纱罩,往舞台一站,人声鼎沸,吕子远的心都在扑通的乱跳,他今晚是有目的的,等了好久,刘云云的舞蹈跳了一半,就摘掉了面纱,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皓月退,星辰隐,美的逼星隐月,吕子远死死的盯着那张脸,迅速的离了燕姿坊,因为他再等下去也触摸不了那位美人的真体,他回到住处,拿出古画,用工笔画的技法,很快把刘云云的五官画了出来,无脸仕女图,成了刘云云的仕女图,而且画的栩栩如生,如同真人一般。
画里有了刘云云,吕子远就可整日欣赏了,他把画挂在床头上,睡前想入非非,忽然,一股幽香入鼻,一个飘飘美人忽至,不是刘云云就是谁,女子一头青丝披散,二话不说的进入了吕子远的被子里,二人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次日,燕姿坊的头牌刘云云身亡了,消息不胫而走,正在欣赏仕女图品尝昨晚滋味的吕子远,被随同的仆人告知消息,顿时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刘云云死了?昨晚不是好好的吗?刘云云确实死了,吕子远失魂落魄如丧考妣,那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啊,他触摸着仕女图,泪流满面的说:“云云啊,你真的去了吗?昨晚春宵你可是你陪我的?”想到这里,吕子远心疼的不能自已。
忽然,他泪眼模糊的看到,图里面刘云云的五官正在消失,仕女图又变成没五官的样子,吕子远略有惊讶,但是他太伤心了就没有多想。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吕子远从悲伤过度中走过来了,仆人告诉他,燕姿坊又来了一位美人,名字叫芳勤,美艳之姿不可描述,吕子远一听,又开始心猿意马了,美人,他之所爱,于是当晚就去燕姿坊,看到芳琴之貌,一颗魂都被攫走了,于是回家在仕女图中画出了芳琴的五官,当晚二人又是一阵云雨,吕子远甭提多么满足。可是第二天,又传来噩耗,芳琴暴毙了。这下子,吕子远蒙了,心痛如被吞噬一样难受。一边痛一边想,两次都画上美人的五官,却两次都死了人,而且那真实的温存之感,如真正的肌肤相亲一模一样。那么,两个美人的死都和自己有关系?吕子远想起了仕女图,于是急匆匆的抱着画去店里了。
老人还在店里,似乎等待着他来,吕子远把画往桌子上一放,言辞不善的问:“这是什么东西,能害死人的画?”
老人说:“明明是你自己害死人的,居然要怪画,不是你随意添加五官,不是你的心思不纯净,能害死人吗?”
吕子远火了,多么美的人,如果当真死的跟他有关系,他怎么安生,“我不要画了,你把银子退给我。”老人说:“你害死人了,不能全身而退,否则死的是你自己?”
吕子远心大骇,他可不想死,他还年轻,没有享尽世间女子的芳泽,怎可死去。于是逃也似的跑了,走进房间里,就看到那一副画阴魂不散的挂在床前。
那张脸,似乎在提示他赶紧画上美丽的五官吧。吕子远心里悔恨交加,都是自己害死了那两位美女啊,于是愤然把画丢弃柜子里面,不管不顾。
一天,吕子远在一个客栈里面饮酒,看到一个黄衣女子,生的娇艳无比,但是对一个樵夫撒泼大骂:“你这个死穷鬼,把姑奶奶的裙裾都划破了,你陪的起吗?赶紧把你兜里面的银子拿出来,否则我叫家仆来打死你。”
好生刁钻的女子,吕子远虽然没有侠义之心,但女子声音尖锐刺耳,影响饮酒兴致,于是起身前去,对女子说:“聒噪如蝉,哪有女子一点的娇美之态度。”
谁知女子听了愠怒至极,一巴掌打在吕子远的脸上,破口大骂:“纨绔子弟,怎么的,也不看看我是谁,敢如此撒野?”
吕子远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这种女子他见所未见,打回去又有辱斯文。忽然,他灵机一动,回家就把女子五官画在无脸仕女图上,晚上还虐了女子一番,才解气。
第二天,吕子远听人说,一个外县来的官家小姐死了,据说裸死河里,生前被人奸污过,吕子远知道有此后果,也没在意。此时此刻,他才觉得有此画也为此是坏事。
只是,死了三个女子之后,吕子远觉得自身有点不正常了,比如,非得隔三差五画一个真实女子的五官,然后云雨一番,才能精力充沛,否则一颗心都是慌的,正如罂粟致人迷幻,非得以毒攻毒一样,一旦停止则浑身不爽。
吕子远知道自己深受邪魅之毒,却没有任何办法,每次发作时,都要画一名女子,时间过了半年,无数女子莫名其妙的死亡,吕子远的瘾越来越大,甚至每天都要画一个女子,他也麻木了,别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一夜,暴风雨忽至,窗外被豆大的雨点打的噼里啪啦的,一道凌厉的闪电把房间照的亮堂如昼,那副画在闪电中显的诡秘高深,吕子远双目黯然,如濒死之人,浑身枯瘦如柴,恰好,闪电的那一刹那,吕子远的目光正停留在画上,他猛然看见,画里面有一个穷凶极恶的鬼脸,它面目如墙壁坍塌一样扭曲着,五官血肉混合,分不清鼻眼,只有一张嘴巴扭曲的张开着,吸附着一些裙裾飘飘的美女,美女们在画纸上只有花生大小,她们的样子十分恐惧,吕子远看见有很多都是自己画上去的美女。
夜幕一黑,整个房间静寂无声,吕子远赶紧点燃蜡烛,仔细看,哪里还有什么鬼怪吞噬美女的画面,分明还是那张无脸仕女图。可是,吕子远下一秒就不对劲了,他的身子被一种恐怖的力量拖入画里,紧接着,他的寸寸骨头都碾碎,血肉被搅拌一般,痛的不能吼出声音,很快失去了任何知觉。
吕子远之死,神神秘秘,了无踪迹,有人说他失踪了,有人说他去追求美女去了,任人都不会把他失踪之事和一幅画联系在一起。
半年后,一个面目清秀的求生,跑去一家店,看着墙面上的一副无脸仕女图十分喜爱,老态龙钟的老人店主说:“年轻人,要买那幅画吗?”求生点点头,拿出一两银子,往老人手里一塞抱着画就跑了。
老人看着书生走远,阴险的说:“又是一个帮我杀人的傀儡。”于是老人扭动了脖子,伸了一下腰部,整个天空为之变色。
没有人知道老人就是画里面的魔鬼,没有人知道老人设计了这一切,也没有人知道老人吸附无数年轻女子是为了什么,只是老人在不停的寻找杀人的傀儡,也许当死了一百个一千个女子以后,老人就可以达到什么目的。
书生买的那一幅画,被同样的挂在了床边。失了魂一样的欣赏着,他没有发现,古茶色的宣纸,有一部分正是用吕子远的骨肉碎片做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