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诡异的噩梦
午夜时分,宏地集团董事长黄跃正在书房内独坐,突然听到一楼传来“嗵嗵”的敲门声,急忙下去开门。到了楼下,发现阴暗的客厅角落里坐着一个人,正是江海集团前总经理王大丕。黄跃惊道:“老王?这么晚了,你怎么进来的?”
王大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黄董,你不该骗我去英皇会所,自己却躲在家里。”
黄跃讪笑道:“跟你开个玩笑,那么大的雨你还真去啦?”王大丕道:“你这玩笑可把我害得惨啊。”黄跃笑道:“你不还是那个模样吗?”话音刚落,王大丕的模样却瞬间急变——四肢肿胀,面色惨白,浑身是水,狂吼一声:“叫你躲!”一跃而起,猛扑过来。黄跃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啊!”
两眼一睁,却是个梦。
黄跃习惯午后在沙发上打个盹,没想到睡死过去,还做了这么个噩梦。定了定神,听见有人敲办公室的门,便道:“进来。”
秘书推门进来,说:“黄董,外头来了个警察,说找您有事。”
“警察?什么事?”黄跃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一个警察走进来,客套两句,便问:“江海集团前总经理王大丕您认识吗?”
黄跃一惊,心想:这么巧,刚才还梦见他。便道:“认识,怎么啦?”
“他死了。”
“死了!怎么会?”黄跃后脊梁上“唰”的冒出一层冷汗,面上却故作镇定。
“王大丕的家人前几天就报了案,说他失踪了,一直也没找到。昨天外环路鲁浜河立交桥施工单位在河里捞上来一辆轿车,发现里面还泡着具尸体,就报了案,经鉴定就是王大丕,系溺水而亡,死亡时间是上周五六的样子。”
“唉,太可惜了!那么你们找我……要了解什么呢?”黄跃叹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警察道:“鲁浜河新立交桥正在施工,旁边的旧桥暂时还用着,路面情况比较糟糕。通过对现场的勘察,初步判断下来,可能是上周五晚上下大雨的时候,王大丕通过旧桥,不慎车子冲下河去,就淹死了。当时大雨倾盆,时间又很晚,他却独自一人往郊区跑,按常理推断,应该是有什么事才会这样。我们查了一下他的通话记录,发现他在上周五下午五点钟给您打过电话。想了解一下你们当时的通话情况,他有没有说过要去什么地方或者见什么人。您也知道他曾因为贪污受贿的事情判了四年,刚刚出来。现在又出了这个事,我们也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还请黄董理解。”
黄跃喝口水,笑道:“理解理解,人命关天,应该谨慎。他上周五确实给我打过电话,就是随便瞎聊聊,约我有时间一起打牌吃饭什么的,其他事情没有提起。为什么后来又去郊区,我还真不清楚。”
警察又问:“西郊有个英皇会所,从市区过去,必经鲁浜河立交。我们了解到您和王大丕都是那里的会员,肯定里面也有不少朋友,王大丕会不会是跟什么人约在那里见面呢?”
黄跃笑道:“你们的工作够细致的。我们确实是英皇会所会员,他也确实有可能跟谁在那里约会,不过到底是谁就不清楚了。但是上周五晚上,我跟合作单位的朋友在一起吃饭,也是早就定好的,更不会约他去英皇会所。”
警察忙笑道:“黄董别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谢谢黄董接待,不耽误您了,想起什么来,您再打我电话。”递了张名片,告辞出去了。
黄跃关了门,心头突突直跳。王大丕的死讯和那个噩梦,如此诡异地突然同时出现,实在让人心惊。他确定,王大丕索债来了。他欠他的!
黄跃和王大丕是老相识,关系颇深。五年前,浦东推出一块别墅用地,宏地和江海都想竞标,而宏地的实力却远远低于作为大型房产国企的江海集团。黄跃就和王大丕暗中勾结,预先得到江海的投标报价。最终宏地以略高于江海的报价,得到了那块地的开发权。接着王大丕又利用自己的人脉,为黄跃筹措开发资金,并促成江海和宏地签了合作开发合同,虽占了一点股份,合同条件却大大有利于宏地。这样,不起眼的宏地集团,既得到了土地开发权,也解决了开发资金问题,又可借助江海集团的管理优势。王大丕愿意这么做,无非是想退休前再捞一笔。而黄跃给他的承诺,就是把小区里面正对中心花园的一栋别墅送给他,产证上就写王大丕女儿的名字。不料这个命名为乔治花园的项目还在开发之中,王大丕却牵扯进了城建系统的一宗案件,进去了。
小区建成后,黄跃想想王大丕已成废人,没啥用了,而自己在他进去以后,已经给王家送了两百万现金,之后项目上的事就全是自个儿操心,并且为了摆平王大丕的后任,又搭了几十万进去。虽然这别墅按当时市价也值五六百万,远高于这些付出,但自己总算对得起他了,就索性自己享受了那栋别墅。
不久,王大丕保外就医出来了,又提起那栋别墅,希望黄跃按现在的市值折现给他,那可是上千万啊。黄跃十分不悦,索性躲了他,心想你现在既没什么能耐,也拿不出我欠你钱的字据,我就是不给,你能怎样。拖到他没脾气,那时候给个百八十万,事情也就过去了。
二、轻轻的脚步声
上周五下午五点左右,雨正下得紧,王大丕又来电话要钱了。黄跃正要出去和客户吃饭,便道:“老王,我现在没空,忙完了我联系你。”王大丕笑道:“你黄董什么时候不忙啊,这么着,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过去等你忙完,好不好?”黄跃暗骂:无赖。嘴上只好说:“我远着呢,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啊。”
“你在哪里?”
“我,在英皇会所呢。”黄跃撒了个谎,心想:这么大的雨,天又快黑了,不信你一把老骨头愿意跑那么远。
“哟,你怎么到那里去了,那算了,再说吧。”
没想到他后来还是去了,并一头扎进暴涨的鲁浜河内,送了命。而现在,找他来了。
晚上,黄跃早早回了家。老婆带着儿子趁暑假去东南亚旅游了,家里就他和保姆小张两个人。饭后,独自上楼,坐在书房内,左思右想。他倒不怕警察找他麻烦,就算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谎言导致王大丕溺亡,法律上也惩罚不到他。
至于乔治花园背后的龌龊,既然四年前那关都过了,现在更不担心露出尾巴。他担心的是那个梦,偏偏就是在这栋本来答应送给王大丕的别墅里面,王大丕的鬼魂竟以死时的模样在梦中出现了。商场上混的人,对于这类诡异的事情,还是有些计较的。黄跃不免疑神疑鬼。
夜深了,小张已经忙完休息。楼上楼下静悄悄的。黄跃也有些乏了,便打算去睡。
刚走出书房,突然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瞬间石化。
“嗵嗵嗵。”
和梦中一样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声音更加清晰。
黄跃心头狂跳。他勉强镇定下来,惊恐地大叫:“小张,小张!”
楼梯哒哒响起,小张慌慌地跑上来:“什么事啊,叔叔,你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吗?”
黄跃吁口气,问:“你听到有人敲门吗?”
“没有啊?我都睡着了,听到你叫我,才醒过来的啊!”
“你确定?”
“确定啊!”
黄跃勉强笑笑:“没事,你下去吧。”
小张狐疑地看他一眼,下楼去了。
但愿是自己心理作怪吧,黄跃想。但是这一夜却再难入眠。一闭上眼,王大丕就跳了出来,耳边总回响着“嗵嗵嗵”的敲门声。次日一整天无精打采,吃完晚饭却再不敢独处,和小张一起在厅内看电视。挨到十点,小张哈欠上来,先去睡了。自己又坐了一会儿,也熬不住了,边上楼边骗自己说:今天到现在没有声音,说不定昨天真的是听差了。
但是刚在床头上坐下,就听身旁一阵“突突”急响,几乎震碎神经。黄跃头发也直竖起来,“噌”地跳起,蹿出几步,斗胆回头一看,却不禁又骂:“操,谁他妈深更半夜来电话啊。”原来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习惯调在振动档上。真是惊弓之鸟啊。
抓起手机一看,吓得脸都绿了——正是王大丕的号码!
鬼来电!
手机继续震动。
黄跃的手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按了免提,颤声问:“喂?”两眼盯着屏幕,好像王大丕随时会从里面跳出来似的。
“是黄董吗,我是你阿姐啊。”
不是王大丕,是王大丕的老婆!
黄跃以手按胸,应道:“阿姐,你好。”想起来这是王大丕入狱前用的号,后来给他老婆用了。黄跃一直懒着也没把名字改过来,只是把王大丕出来后用的新号设置成了“王大丕1”,而这个“王大丕”还一直存着,没想到这一懒就差点把他吓了个半死。
“阿弟啊,你晓得吗,老王死啦。警察说是淹死的。你说他怎么会栽到河里去的啊?他抛下我不管了,我可怎么办啊!”接着哭诉一番,“我可怜啊,老王生前帮过你的呀,你住着大别墅,得想着我这个老婆子啊。”还是讨债。黄跃含糊应答,安慰半晌,总算把电话挂了。
已经午夜了,王大丕老婆的声音还在耳膜中回荡,另一个声音却又隐隐传来。
“嗵,嗵嗵!”
心神疲惫的黄跃独自苦笑道:好,配合得很好,老婆刚来过电话,死鬼就上门了。索性起身冲到一楼,忽地拉开前门,疯了一般狂叫:“谁啊?是人是鬼?出来!”四下寂静,哪里有个人影。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黄跃横了心,霍地转身。一个人影向他走来。黄跃痴笑:“是你吗?你又来了?”
“叔叔,我是小张。”
黄跃差点瘫软下来。小张扶他上楼,等他昏昏入睡了,才关门出去,却又不放心,找了条毯子,睡在了过厅的小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张突然醒来,耳中清晰地回响着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嗵嗵,嗵嗵,嗵嗵。”
小张的眼前立刻浮起黄跃慌张恐惧的面容,不禁心中发毛,跳起来去拍黄跃的房门:“叔叔,叔叔。”
黄跃开了门。
小张慌道:“叔叔,我也听见敲门声了!”
黄跃木然地看着她,喃喃道:“好吧,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两人下楼,打开所有的门。然而除了两个人和他们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声音。黄跃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彻底崩溃了。这更增加了小张的恐惧,也不敢独自去睡。两人相对到天明。黄跃也没去公司,就蜷在沙发上打瞌睡。
三、索命的太湖石
手机响了,是一个新开项目施工方老总方小柱打来的。因为市场低迷,这个项目的销售情况远低于预期,资金十分紧张,各合作单位催钱像催命。现在这个电话,多数又是讨钱来了。
黄跃无精打采地接通电话。闲扯两句,方小柱直奔了主题:“哥啊,没钱发工资啊,农民工要造反啦,怎么办啊?”
黄跃脑中突地蹦出一个主意,便道:“别哭穷啦,晚上一起吃顿饭,见面聊。”
“好啊!”方小柱兴奋起来。
方小柱也是乔治花园的施工方之一,当时对那栋别墅也眼馋得很,几次说过要买,当然他并不知道那栋别墅背后的交易。后来看到黄跃自己住了,还有点吃醋。黄跃的主意就是把这栋别墅抵给方小柱。虽然现在这房子卖了有些可惜,方小柱也定会借机压价,但一则还了工程款,二则自己离了这栋鬼宅,再借吊唁的名义给王家送点钱,说不定就同时了了这两件事,岂不更好。否则一个死鬼债,一个活人债,早晚要了自己小命。
晚上吃饭的时候,黄跃就说:“兄弟啊,我眼下实在账上没钱,你呢也不容易,我也不想拖累你。眼下我有个主意,不知你能不能接受?”方小柱笑道:“什么主意?”黄跃笑道:“这么回事,你嫂子上个月在西郊又看上了一栋别墅,想换换环境,我也去看了,还不错,但是现在手头这点钱,付了首付就没钱给你了,给了你就没钱付首付了。我知道你对我现在住的这栋别墅挺感兴趣,所以就想跟你说,如果你还有意,不如就把这栋别墅拿去,一则遂了你的心愿,二则解决了我的难题,如何?”
方小柱想了想,嘻嘻笑道:“主意是不错,但是这栋别墅按照现在的市值,比你欠我的钱还多,我岂不是还得倒贴你,你这哪是给钱,是集资来了!”
黄跃摇头道:“你别得便宜卖乖。我是真知道你喜欢那栋别墅,才说出口的。就这房子,随时挂出去,随时有人抢,你信不信?至于高出来的部分,又不会让你现在付出来,反正工程你还做着,以后在应付款里慢慢扣不就行了吗。”
方小柱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你别生气。我再想想,好不好?”
过几天,方小柱主意拿定,讲定九百万,要了那栋别墅。这时,黄跃已经不堪忍受,和小张搬回老房子住了。晚上跟老婆通电话,把事情说了,老婆叹口气说:“卖就卖吧,落个安心,以后有合适的再买吧。”刚好小张有个小老乡,在那附近的房产中介做业务员,就顺便替他揽了个活儿,把过户手续交给这个小老乡办了。
半个月后,公安局认定王大丕的死为交通意外。黄跃夫妇就约了王大丕老婆出来,安慰一番,递给她一张存了两百万的卡过去。从此王家再没提过别墅的事情。
方小柱见别墅装修得好,黄家也没住过多长时间,就只进了一套家具,选个吉日,欢欢喜喜地搬了进去,计划等过段日子,就把一大家子从老家搬过来。送走帮忙的人,一个人站在三楼露台上,欣赏着花团锦簇的大花园,正在得意,不料一块太湖石突然闯入眼帘,仔细一瞅,脸色瞬间煞白,一段往事浮上心头。
当时建设乔治花园的时候,这栋别墅和中心花园属于另外一家公司的施工范围。小区主入口属于方小柱的施工范围。入口处的景观工程外包给了一家景观公司,堆假山那天,从工地上借了两个人去帮忙,不料吊装石头的缆索滑脱,把一个去帮忙的青年砸成重伤,送到医院抢救。景观公司和方小柱互相推诿责任,最后法院出面调解,两家各付一半医药费,但是已经延误了医治时间,青年变成了半瘫的废人。
而他实际上又不过是工程几道转包下来,一个杂牌施工队的伙计,无合同、无保险,所拿到的赔偿寥寥无几。后来又听说他家兄弟两个,家境贫困,弟弟正在读高中,虽然成绩优秀,大学的费用却全指望着他呢。拿到钱后,为节省费用,他就出院回家了。不料半路上旧伤复发,那点钱就花得差不多了,不仅不能再为兄弟挣学费,还成了拖累。那青年一则觉得愧对家人,二则难以面对未来的人生,夜里在床头吊死了。
方小柱是个迷信的人,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到工地,叫人无论如何把那块害了人命的石头换掉。而他确信,现在进入眼帘的这块太湖石就是那块索命石,也就想起来,中心花园和入口景观工程的承包单位其实是一家。
方小柱万万没想到,原来那块石头被他们换到了这里。一个打过交道的冤魂,日日对着家门口,这怎么行?!
夜半,方小柱醒来,耳中听到楼下传来“嗵嗵”声。起身下楼,声音却没了,推开前门,除他以外,内外并无一人。他呆立半晌,又回到房内,颓然躺下。
方小柱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块太湖石上半瘫着一个人,死死地盯着他的家门。他悚然惊醒。“嗵嗵”声再次传来。他又走下楼,打开所有的灯、所有的门,只是没有勇气推开前门。声音再次消失了,方小柱浑身发颤,打开电视,木然地看着,直到天明。
方小柱绝不做第二想,绝不认为是黄跃成心卖了一栋鬼宅给他,也不认为这声音、这太湖石、这个梦的出现只是偶然,只认为是那屈死的青年一直就等在这里,等他来算账!
他可以作场法事,抚慰亡灵,也可以想办法叫物业公司移走这块石头。可是已经发生了的惨事却是抹不掉的。如果等家里人都住进来了,再发生这样诡异的事,可如何是好?
四、应得的报酬
他拨了一个电话。半小时后,门铃响了,打开门,一个小伙子站在门外,笑嘻嘻地打招呼:“您是方老板吧,我是小应,您这栋别墅的过户手续就是我办的。”小应就是小张那个做房产中介的小老乡。不过过户的事,方小柱都是交给一个职员跟他联络,之前并没有见过本人,这是头次碰面。
方小柱把他让进房内坐了,道:“我刚接了个项目,缺钱,想把这栋别墅卖了,叫你过来就是说这事,反正你也比较熟。”
“这么好的别墅,刚搬进来又要卖掉,太可惜了。”小应挠挠头。
方小柱却突然觉得小应似曾相识,忍不住问道:“小应,你是哪里人啊?”“四川人。”
“今年多大了,到上海多长时间了?”“刚二十,到上海两年了。”
“怎么没读大学,考不上吗?”“哦,这个,没考,家里没钱。”
“家里有哥哥姐姐吗,大家帮一帮,供个人读书,应该还可以吧?”“以前有一个哥哥,去世了,家里也穷得很,没办法,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你叫什么名字?”“应德。应该的应,道德的德。”
“应德?应得?好名字。”方小柱的笑有些怪异,停一停,道,“你先坐会儿,等我打个电话。”起身上楼,给原来负责乔治花园工程的项目经理打了个电话,问:“前几年我们做乔治花园,不是砸伤了个四川人,后来自杀了吗?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我想想……叫应良,应该的应,良心的良。”
“他家里是不是有个兄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这我得问问那个包工的老陈了。”
“马上问,我等着。”
五分钟后,电话回过来了:“问到了,他是有一个小兄弟,叫应德,道德的德,兄弟俩长得挺像,前两年就辍学到上海打工了,现在在干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不过老陈也说关于我们公司和乔治花园的情况,他们也没跟应家说过什么,应家并不知道在哪里出的事,这您放心……”
方小柱不愿再听,挂了电话,慢慢下了楼。看着应德,问:“你估计这栋别墅能卖多少钱?”
“原来黄总过给您的时候是九百万,这个价应该没问题。”
“中介费怎么收?你能拿多少?”
“中介费百分之二,如果按九百万算,公司能得十八万左右,我大概能拿三万多块。”
方小柱点点头,笑道:“兄弟,我急等着用钱,只想快点把别墅出手,你就按八百万报价。而且如果你自己有把握尽快卖掉,这单生意就不用告诉你们公司了,你做个私活。中介费我按百分之一点五给你个人,并且如果你能卖得更高,八百万之外全是你的,只要买家的钱到账,我立马给你兑现,好不好?”
应德惊得两眼溜圆。方小柱拍拍他肩膀,笑道:“你能尽快把房子卖了,就是帮我的忙,我也决不食言。你的老乡是黄总家的保姆,我要是忽悠你了,让她在黄总面前抱怨,我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应德原先在一家工厂上班,因为制造业不景气,半年前就关门了。好不容易找到这份房产中介的工作,房产形势却又急转直下,生意清淡得很。他又是个新人,只能偶尔做个租赁的小活,勉强糊口。而家里双亲也都老了,全指望着他。年纪虽轻,心里的压力也不小。如果按方小柱所说做下这单生意,就能大赚一笔,一家人彻底翻身。而且方小柱也说得不错,像他这样的老板,电不会为了这点钱在朋友面前丢面子的。至于公司那边,暗地里做私活的人多了去了,我偶尔为之,又有什么不可呢。
应德决定相信方小柱一次,干他一票。
一个月后,别墅以八百三十万卖给了一个山西煤老板。房款打到方小柱账上两小时后,应德的账户上也收入了四十三万。应德给方小柱发短信:方老板,你是好人啊。方小柱回:我不是好人,这是你应得的。
煤老板见原来房子装修的施工质量不错,就向物业公司打听到那家装修公司,要重新装修房子。工人进场头天晚上,正在楼上打牌,也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下去看了,却没人。如此几次,就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声音再响的时候,两个人就光了脚悄悄下去。“嗵嗵”声继续。循声摸到卫生间,轻轻推开门,声音更加清晰,竟是从地板下面发出的。一个就说:“这里以前是不是坟地啊,搅人家清静,不开心啦。”上来说了,大家不以为然,反正人多,也不怕,不去管它。
第二天煤老板过来,听说这事,就叫人把卫生间地坪撬开,定要看个究竟。两个人进去,一顿猛敲,砸开地坪。一股恶臭涌出。煤老板慌忙问:“下面是不是埋着死人啊?”
里面回道:“老板放心,这里不是煤窑,是化粪池,屎尿臭。”接着扑棱棱一阵响,化粪池里又蹦出来两条一尺来长的鲶鱼,满身污秽,在地板上直蹦跶。大家怪道:“化粪池里怎么会有鱼?”
一个小伙子忽然一笑,道:“我知道咋回事了。”
上次黄跃装修房子的时候,这小伙子也在。一次他们贪便宜买了好多鱼,一顿吃不完,就把一楼卫生间圈成小水池,放养着,里面就有几条鲶鱼。鲶鱼的习性是夜里活跃,晚上在水池里直蹦跶。第二天发现少了两条,就知道肯定是跳到临时坐便器里面,进了化粪池了。小伙子又道:“鲶鱼的适应能力很强,肯定是跳进去的两条鱼在作怪,因为这座房子不经常住人,这段日子它们越长越大,化粪池里面也越来越满,它们又是昼伏夜出,昨天晚上肯定就是它们在里面乱蹦,碰到地板发出的声音,但是听到脚步声,它们就不敢动了,所以后来悄悄走下来,还能听到声音。”大家恍然大悟。
煤老板放了心,索性联系了一家化粪池清理公司,彻底清理一番,从此这栋别墅再没响起过半夜敲门声。
隔壁人家的小保姆跟小张是好朋友,晚上就给她打电话,把这件趣事讲给她听,小张又讲给大家听。黄跃两口子一晚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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