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河
这一年大旱,钟教授带队在野外做田间考古。队员们都热得受不了,陆续有人病倒。钟教授决定提前开拔回家。大家都很高兴。
石小林的情绪却很是低落。他毕业后进了考古研究所,急需做出点成绩。这次出来却没什么大收获。于是那天早上,他闷闷不乐地独自一人朝西走去。
大部分队员都在收拾东西。钟教授想最后碰碰运气,叫了一个学生一起朝南走去──当地流传那一代有古墓。
太阳晒得人头皮火辣辣的疼。那学生走了几步,全身都在冒汗,有气无力地说道:“教授,这里要是有条河多好。我就能洗个澡了,这阵子都被晒脱皮了。”
钟教授笑着摇了摇头:“干考古就别想享受。这才走多远,你就受不了了?”说着回头往西瞅了一眼,想招呼石小林不要离队太远。
这一看不要紧,钟教授顿时傻了。
这一块本是一马平川。此刻,遥远的地平线上却突然出现了一条大河,波涛翻滚,正朝这边奔流而来。河水冲击泥沙,弥漫着巨大的烟尘,将沿途的树木青草全给席卷进去。随着河流逼近,隆隆的水声传入耳鼓,仿佛一队将士正击打着战鼓!
石小林呆呆站在原地,被眼前的异象吓傻了,顷刻便被卷进了水流,不见了踪影。
钟教授一拉学生,说声:“跑!”两人朝山丘上逃去。可是水流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奔速。他们刚到坡底,汹涌的波涛已经来到眼前。学生吓得腿都软了,直叫:“救命!”
听到这儿,我也被吓住了。虽然知道钟教授最终没事儿,还是变了脸色。
钟教授说:“我这一生,那个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他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眼中闪过一片阴影,“当时眼看自己就要被洪水冲走了,我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可是半天过去,太阳还是热辣辣地照着。我睁开眼一看,哪里有什么大河,脚底下还是沙土,学生还在我身边,石小林则傻傻地站在西边看着我。”
我听得疑惑,忍不住问道:“那河是您的幻觉?”
“不,是我们大家都产生了幻觉。我们回到营地时,那些留在营地的队员也说方才看到一条大河流过来,听见了战鼓的声音,都吓坏了。”
钟教授他们没有按照原计划离开,而是在原地又停留了五六天,终于发现,那里原本是条宽阔的河道,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如今已经成为平地。他们在那河道底层发现了大量人和马的遗骨,还有一些兵器,显然,这里曾是个战场。
可以想象,很多年前,战死的将士尸横遍野,统统被清理战场的人投入了大河。他们的血,当时一定染红了整条河流。
经过那件事之后,石小林毅然改了行。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突然体会到什么是沧桑变幻,岁月无情。他更愿意做点别的事情,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