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屠夫真的没再杀牛，他跟着岳丈学起来磨豆腐。卖豆腐虽然不如屠牛挣钱，但总不失是个谋生的活计。但是岳丈却越发瞧不起他，认为他不该放弃那门手艺。家里日渐拮据，又要常常跟岳丈借钱，孩子出生后就更加难熬了。张氏也曾劝他说：“现在孩子有了，日子难过了，县城里的屠夫少了，现在捡起老活计，佛祖是不会怪罪的。”没多久国内发生大灾难，街头饿死的人一个接一个。岳丈自身难保，也不再接济他。他不得已重新拿起屠刀。
那天，刘屠夫第一次破戒。他屠牛的名声县里是没人不知的。一个个客户慕名而来，也有一批人就只是为了瞧一瞧他那快如风的手法。只见一头老黄牛拉了过来，他用布袋罩住了牛头，用套马绳套在牛的蹄子上，麻绳一拉，黄牛便轰然倒地。他拿着崭新的屠刀走了过去，对着牛脖子就是一刀，一刀下去，牛还没有死，鲜血从破处喷浆出来，牛不住挣扎，血液四处飞溅。他身上也被溅到。他从来是一刀致命的，他心不静。他也想，今天就不解牛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继续切断牛的四蹄，牛还在挣扎，不住地喘息。剥皮，开膛，牛开始平静，牛眼泪淌下来。去肉，剔骨，牛已经死有多时。解牛完毕，他的三炷香也刚刚烧完。刘屠夫解牛后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这是第一次，他一生杀牛三千，这是第一次手在颤抖。因为县城的屠夫确实不多了，他的生意很好。日子开始好过了一点，但是刘屠夫的眼睛却变了，不如以前有神，不如以前镇定。岳丈常常来蹭饭，每次来的时候还总是说：“这是你家欠我的，我现在来是讨账，不是讨饭。”刘屠夫也不见怪，总是笑呵呵的迎来送往。
那天晚上，刘屠夫本来不想再接生意。但是这次是一单大生意，他又不想错过。听说是长沙要建大桥。遇到了魔障。要杀20头牛来祭神。等他赶到长沙时，已经是次日子时了，到长江边上，江水拍岸，涛声不绝。他抬头一看，明月当空，圆如玉盘。便问，今天是初几。那顾主不耐烦道：“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他连忙道：“今日杀不得，杀不得。”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彪汉走过来说：“今日你不杀也的杀，若是不杀牛，就杀了你，就把你扔到江里去祭神。”又指着四周道：“你看看今日这排场，你还有退路吗？我都没有退路了。”刘屠夫一看，四周两岸，站满了武警，官兵，民工，和尚，道士，和刚刚那个项目经理带来了一队建筑专家。看来真的没有退路了，他提起屠刀，像是当初抗战时期奔赴战场。是抱着有死无生的决心去了。两岸堆得如山的冥钱被点燃。和尚诵经的声音响起来，道士的铃铛响起来，牛的叫声响起来。一阵大风吹过，乌云遮蔽了月光。刘屠夫的心里一凉。身后不住有人在催赶，终于，他朝第一头牛走过去了。依旧如故，遮住牛头，拉倒，一刀毙命。他杀红了眼，刀法越来越快。人们都不敢近他的身。也没人能叫他停下了。就这样，片刻也不曾停歇，一直杀到寅时。只剩最后一头了，他提着疲惫的身子，拿着布袋，准备去遮住牛头，这时，他看到了那头牛的眼睛。这头牛……。
这头牛不就是梦里的那一头，——对头牛。他转身大叫到：“这头牛杀不得。”那满脸横肉的彪汉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道：“有什么杀不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刘屠夫满眼血色，杀气蒸腾。拿着屠刀挡在前面。彪汉吓了一跳，不敢过去。刘屠夫又说：“我今天一口气替你们杀了19头牛，原本就破了师傅的规矩，现在我一分工钱也不要，就只要这头牛。你若不答应，就杀了我，你若不怕我手里的白刃。你若答应，就让开。”那彪汉迫于他的威慑，便让出来一条路。刘屠夫走后，那彪汉大骂道：“你这狗崽子，在老子面前横，看老子那天点了你老家。”
刘屠夫回家之后，又说：“我以后不再干杀牛的营生了。”张氏以为他在撒气。谁知道他还真的不再杀牛，别人介绍他生意，他也不去。每天就在家里照顾那一头牛。张氏心里怎么过得去，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一点。于是就去找父亲商量，他父亲说：“他现在是被牛妖上了身，整天对着一头牛说胡话，不是对牛弹琴么。”张氏说：“那怎么办。”他父亲又道：“不如你把他引开，我去乡下请个屠夫趁他不在，杀了那头牛，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张氏起先不答应。迫于父亲的威势。不得不去引开刘屠夫。这天，张氏拉着刘屠夫去集市买年货。刘屠夫要拉着牛过去。张氏不答应。无奈只好只好让牛回牛棚。只见刘屠夫对那牛一招手，牛就自己回到牛棚去了。牛也没上套，却从不乱跑。两人到了集市，张氏内心越加不安。她想，自己和他在一起十几年，他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自己这么做，也太不道义了。就把父亲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跟刘屠夫说了。而迎来的却是一巴掌。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他从来没打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