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要去医院？”杜烨回过神来，望了望他妻子，又用空泛的眼光抓住我，直盯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没……没什么……”
尔后，杜烨再来叫门，我就死死不开门，为了让他置信屋子里没人，我还掏出手机一遍遍拨打自家电话，装出没人接电话的样子。他却很有耐烦，象和我捉迷藏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摁门铃，直摁得人想跳楼。
后来终于出事了。他们的小女儿——也就是那个六根指头的小家伙，不知怎样的爬上没有装防护栏的阳台，从六楼上掉下去摔死了。而我却总不愿意置信是摔死的，那些天里，我的耳朵里老是回响着杜烨金属般锋利刺耳的声音：“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我要杀了她！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再后来，也就是2000年12月31日深夜吧——或许应该算是2001年1月1日；就在那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我从睡梦中被隔壁传来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惊醒，我浑身冷汗地从被窝里坐起；挂在墙面上的钟也发出金属的鸣响，它通知我：曾经是2001年了。
杜烨疯了！
就在新年的第一天里被送进医院。碍于情面，我去医院看过他一回，不幸，他曾经不认得我了。眼光空泛凝滞得叫人心酸。
当时这件事，被小区里那些闲得没事干的老太太们渲染得神乎其神，有人以至说那套房子的风水不怎样好。“你看，小的摔死，大的疯了；那女人神神道道的，迟早也会变疯。”当时竟有热心人来劝我搬家。
我当然没有搬家，可心上却象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怎样也放不下来。我预见到还要出事。
果真，杜烨住院一个月后，临近春节的光景吧，病情忽然相持不下，没捱到三天，也就是旧历年底，就死了。院方出具的死因报告是：死于惊惧过度。
尸体在火化前被机密解剖，这事晓得的人不多。碰巧，我被报社派去采访，也就顺理成章地看到了那份尸检报告，上面赫然写着：死者脑细胞大量纤维化，疑心被一种不知名的病毒所感染。附注：此病毒来源不详，估量从外界经过瞳孔进入人体，临床表现尚属首例，可能会传染。
采访完毕后，那个满头银丝的老院长竟然降尊纡贵，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大堆“辛劳”“感激”之类的客套话。然后郑重地对我说：“此事蹊跷诡异，依照《新闻失密法》的有关规则，不宜作公开报道，我们院方会向有关部门申报。另外规劝一句，请勿于死者家眷正面接触！”
他不晓得我是杜烨的邻居，否则可能也不会久久地同我握手了。
当晚，我和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耳朵里重复回响着杜烨生前那金属般锋利刺耳的声音：“电脑病毒也会传染人体的，你晓得么？……哼！你不信就算了！”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恐惧，在这世上，如今就只我一人清分明楚地晓得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