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河的妻子带领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余元已经给自己化好了妆。刚才,在纸扎匠和盗尸师兄弟俩的逼迫下,他不得不这么干。他对着镜子,往自己脸上一点一点地粘贴着“人皮面具”,一点一点地上色……他的样子正快速地改变,变成一个老人。他精湛的手艺让盗尸兄弟都看呆了。余元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他不停地哀求,还流出了可怜巴巴的眼泪。眼泪会弄花妆容,纸扎匠急了,他将锋利的篾刀抵在余元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你要再这样,我就割了你的脖子!就你现在这样,应该也蒙混得过去了!”
“不行,混不过去的!”余元赶紧住嘴,小心地揩了眼泪,抽噎道,“我这个样子,人家一眼就会看出破绽。”
纸扎匠不以为然地说:“死人,谁会多看呢?”
“万一人家多看了呢?”余元哀求道,“别急,你们别急,这是个技术活,需要点时间!”纸扎匠呵斥道:“我看你在磨洋工!”
“沒有,真没有!”余元嗫嚅道,“你们不是坏人呀,何苦呢?被抓住可是要枪毙的呀!”
纸扎匠嗤笑道:“发财之路上,还少坏人吗?”他拿刀背在余元的咽喉上来回抹了两下,说:“你要再烦人,我就把刀背换了刀刃!”
余元吓得直打哆嗦,不敢吱声了。又折腾了一会儿,余元正慢慢地变成胡老板父亲的样子,纸扎匠看了他一眼,突然奇怪地发问:“我叫你化妆成个老头,你咋把自己搞成胡老板爹的样子了?”
“怎么啦?”余元扯着哭腔说,“你们不是要拿我去骗胡老板,说他爹找到了吗?”
“什么?哎呀,无所谓了!”纸扎匠不耐烦,要余元赶紧完工。
师弟捅捅师兄,两人走到门外。师弟说:“咱们可是在师父跟前发过毒咒,手上不沾血的呀!”
师兄面色铁青,这个问题他不是没考虑。“只是,”他说,“那可是两百万啊,一人两百万啊!”
师弟说:“这一搞,咱们就从盗尸的变成杀人犯了!”
师兄说:“这一桩买卖做了,咱们这辈子都不用去扒坟头了!”
师弟叹气道:“你看他多可怜啊,还那么有才华!”
师兄犹豫了。纸扎匠过来了,仿佛看出他们的心思,但纸扎匠像被鬼迷了心窍似的,一心只有将计划完成好拿钱的念头。他威胁兄弟俩说,要是不按照商定好的计划来,他就告发他们盗尸,到时候警察和胡老板都不会放过他们……
三个人正嘀咕着,余元已经搁下了化妆笔。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经和胡老板的父亲没什么两样了。他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化妆术,真是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
余元苦笑着,突然意识到眼下正是逃跑的最好时机,他正准备往门外挪动,就听纸扎匠和盗尸兄弟往屋里走来了。
“好吧,咱们改一下规矩吧!既然你们害怕,不想手上沾血,那就不沾血吧!”纸扎匠边走边说,他把篾刀别在腰间,摸出一个药瓶,“咱们用这玩意儿,不出血,来得快,三分钟的事儿!”
突然传来一声响,惊慌中的余元碰到了屋里的一个架子,纸扎匠一听,迅速扑进去,摁住余元,要往他的嘴里灌药。他吆喝兄弟俩:“赶紧过来搭把手,辛辛苦苦化好的妆,可别搞坏了!”
师兄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摁住余元的两手,师弟站在那里,被吓坏了似的直哆嗦。
千钧一发之际,警察们破门而入:“警察,都不要动!”
纸扎匠和盗尸兄弟被抓了现行,各自认了罪,被带回了公安局。余元得救了,但他也因为“故意毁坏尸体”和“敲诈勒索”,得到了法律的制裁。当然,胡老板也难逃干系,他因违反《殡葬管理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币管理条例》,数罪并罚,被判入狱。
再来说说烂红薯吧,据警察的调查结果显示,他姓陈,名宜龙,归国前,在某国一家植物园工作。警方通过对他那截手指的化验,查出他的死因是服用强效安定药物过量,而在他的遗物里,正有小半瓶国外生产的强效安定药。遗物中还有一本日记,里面写道,他最终决定放弃和小漏勺的交易,而选择自己亲自赴死去成全恩人;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小漏勺一家,是怕他们都是老实人,得知真相后心里难免有负担。
遗物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大摞书稿,封面三个大字“红薯史”。陈宜龙写道,当年在秦村种植红薯失败,归根结底还是他学术不精,盲目实践,忽略了很多细节。他把失敗的经验都总结在了书里,希望能给当年在秦村被他辜负的人一个交代。
(发稿编辑:丁娴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