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老师过山梁

 
背着老师过山梁
2016-12-12 17:22:04 /故事大全

清朝雍正年间,浙江建德有个叫冯子忠的书生,自幼由伯父抚养长大。他苦读诗书,只盼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这年,冯子忠辞别伯父伯母赴京城赶考。路上惹了风寒生了病,不停地咳嗽,后来都咳出血来。可他怕耽误行程,强撑着继续赶路,不想又走错了路,竟走到徽州境内,一时心急上火,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晕倒在地。

这是一个叫齐庄的小村子,正巧一个小媳妇给下地干活的公婆送饭,看到昏倒在地的冯子忠,赶紧叫来公婆,几个人将他抬上驴车拉回了家。

齐庄没有行医的郎中,小媳妇看着昏迷不醒的冯子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咬咬牙,取出半锭墨,用水研磨了一小点,然后将磨出的墨汁给冯子忠灌了下去。说来也怪,过了一会儿冯子忠竟醒了过来。醒来之后,小媳妇将前因后果对他说了一遍,他就问是什么神药救了他的命。小媳妇告诉他,给他服下的是徽州特产的一种药墨,说是墨,其实是一种药。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小媳妇叫吴素娥,生得美艳动人,她爹懂医术,又在一家墨坊做工,她出嫁时送给她一锭五两重的药墨当陪嫁。吴素娥的丈夫齐栓成婚后外出经商,她让他带上这锭墨,以防生病救急时用。齐栓让她也留一些,就将这锭墨一分为二,他带走了一半,留下的这一半救了冯子忠的命。

几天后,冯子忠的病已大有好转,他怕耽误了大考的日子,便谢过齐家公婆和吴素娥就要上路。吴素娥见他一人出门在外很不容易,就让他带上剩下的半锭药墨。冯子忠知道这药墨是稀罕物,想给吴素娥一些银两,可吴素娥说什么也不肯收他的钱,只是让他帮自己一个忙:给丈夫齐栓写一封信。

吴素娥成婚后不到一个月丈夫就走了,一晃快两年了,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冯子忠认认真真地写了信,把吴素娥对丈夫的思念都写了上去。

冯子忠将吴素娥送他的那半锭墨收下,仔细包好装进书袋,告辞继续赶路。十几天后,冯子忠到了保定府。京城眼看就要到了,总算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他放了心,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准备明天一口气走到京城。

店小二领着他往客房走,迎面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过来,一下子和冯子忠撞到了一起,他肩上的书袋掉落到地上。那人慌忙帮他拾起,尴尬地边道歉边走了。

冯子忠拍拍书袋上的土,拿出里面的东西重新放好,见包那半锭墨的布松了,他想打开来重新包一下。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墨拿了过去,冯子忠抬头一看,见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并不认识,就一把从那人手中把墨夺回来,不高兴地问他干什么。

“这墨……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人问。

“哦……我从哪里弄来的,要你管?”冯子忠气呼呼地回答。

“我想买你这半块墨。”那人说。

“不卖。”冯子忠立刻拒绝了,人家好心好意送他的,他怎能卖呢。

“难道是定情信物你舍不得卖?”那人追问。

冯子忠觉得这人是无聊拿他寻开心,就不再搭理他,拿上东西进了自己房间。

冯子忠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吴素娥的丈夫齐栓!

这齐栓跟随老板在京城一带做生意,这天来保定府收账,也住在这家客栈,正要出去,看到冯子忠从书袋中拿出半锭墨来。齐栓一下子认出来,这正是他家的墨!那墨上的“吴”字在阳光下分外夺目。他一时激动,就上前抢过墨,一看,果然正是他妻子素娥手中那半锭药墨。他问冯子忠这墨是从哪儿来的,冯子忠顾左右而言他,齐栓不由得心往下一沉:莫非是素娥不守妇道,与这人私通才将墨送给了他?他又用话试探,想买这半锭墨,却被冯子忠一口回绝了,他索性直接问这是不是定情物,冯子忠虽没回答但也没有反驳,这下齐栓便认定冯子忠就是奸夫!

自从娶了这么美丽的娇妻,齐栓一直是又喜又忧,就怕妻子红杏出墙,果然,他出门两年,素娥就有了别的男人。再一寻思,肯定是这“小白脸”见他不在家乘虚而入,百般勾引才与素娥成就了苟且之事。想到这里,齐栓把满腔的怒气都撒到了冯子忠身上,他决定杀死这个奸夫,再回家找素娥算账!

夜深了,齐栓悄悄来到冯子忠住的房间门口。里面没有光亮,想来冯子忠肯定是睡下了,齐栓用匕首伸进去想拨开里面的门闩。拨着拨着门突然开了,一个人打开门站在齐栓面前。齐栓一惊,来不及细想,一狠心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了那人的胸膛。那人一把拉住了齐栓的衣服,齐栓拼命挣脱,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齐栓一气之下杀了人,他不敢再住在这里,就离开保定府,昼夜兼程赶回老家徽州。

到了家,齐栓一把揪住吴素娥,让她说是不是私通奸夫,还把半锭药墨送给了那野男人。素娥大呼冤枉,把怎样见到冯子忠昏倒到他离开这里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丈夫。齐栓半信半疑,又去向父母求证。齐父齐母证实,是他们三人救了生病的冯子忠,并用药墨治好了他的病,素娥让冯子忠帮忙给丈夫写了封家信,为答谢才将那半锭药墨送了他。冯子忠在这里住了几日,是和齐父一起住的,齐母和素娥住在一起,她和冯子忠根本就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了解到这些,齐栓这才明白,自己因疑生恨,错杀了无辜之人。

听说齐栓把冯子忠杀了,一家人都吓得面如土色。齐栓叮嘱他们千万不要把这事透露出去,之后便赶回了京城。

齐栓走了,想到冯子忠含冤被杀,吴素娥心里很难过,自己出于好心送他半锭药墨,没想到却因此送了他的命!夜里她梦到冯子忠的冤魂找到她,诉说自己含冤致死,孤魂至今在异地漂泊不能还乡,他要找杀死他的人报仇。

噩梦惊醒后,吴素娥一头冷汗,吓得再也睡不着了。天一亮她就找到公婆,把做的梦告诉他们。公婆也很害怕,吴素娥说自己想去一趟保定府,将冯子忠的尸体焚化后将骨灰送回他老家安葬,不然他的冤魂会一直纠缠他们,让他们不得安宁。齐父齐母都是老实人,儿子错杀了人,他们心中也不安,就答应了。

吴素娥日夜兼程,一路赶到保定府,到府衙附近打听前些天在店房被杀的人如今尸体在哪儿。可人们告诉她,那天在店房里被杀死的不叫冯子忠,而叫朱四,杀人的倒是住在那间房里的冯子忠,如今被关在监牢中。

吴素娥不禁大吃一惊,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她决定去见冯子忠,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她来到监牢说自己是冯子忠的姐姐,要探监。

冯子忠被关在牢里,衣衫褴褛,浑身是伤,一见来探视他的吴素娥大感意外。吴素娥说自己有事进京路过保定府,听说冯子忠杀人被关在这里就来看看。冯子忠像见到亲人一样大哭不止,边哭边说人根本就不是他杀的。原来,那天他住下后因为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十分高兴就锁上门出去游玩。天黑后仍意犹未尽,又去一家书馆听书,连听了好几场,快到半夜才往回走。回到客栈,见门开着,走到门口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依稀可见满身是血,他便惊叫一声。伙计听到动静,取来灯才看清,那人已经气绝身亡,胸口还插着一把刀……

店家赶紧报告官府,冯子忠便被当作杀人嫌疑犯抓了起来。“关进来后同监房的人告诉我,死的那人叫朱四,是个小偷。那天店伙计拿来灯后我看到了他的脸,我认出朱四正是白天撞我的那个人,同监房的告诉我这是小偷来‘踩道’,故意撞落我身上的书袋,摸摸里面有没有银子。我猜这朱四一定摸到了那半锭药墨,以为是银子就惦记上了,便在夜里潜到我房中行窃,不料被仇家追来要了他的性命。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更没有仇人,谁会杀我呀!”冯子忠对吴素娥说。

吴素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齐栓半夜要进屋杀冯子忠,惊动了正在里面行窃的朱四,他开门想逃却被齐栓一刀杀了,天太黑齐栓也没觉出杀的不是冯子忠,就赶紧逃掉了。官府一时破不了案,就把冯子忠当成了凶手。

最后,冯子忠被屈打成招,判了死罪,很快就要押赴刑场行刑了。“我无父无母,是伯父伯母把我养大,如今我要被处死,他们一生看重名节,我不想给他们抹黑。我知道姐姐是个好人,曾救过我一命,我临死还能见到姐姐也是我的造化,就求姐姐帮我收了尸,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冯子忠哀求吴素娥。

吴素娥心乱如麻,左右为难,听冯子忠求她,就流着泪答应下来。

两天后就是行刑之日,吴素娥有心一走了之,但想到冯子忠的嘱托,她实在狠不下心来。

行刑的日子到了,刑场上人山人海,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冯子忠被押赴刑场,他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这时躲在人群中的吴素娥明白,他正在找她,看她会不会来给他收尸。

刽子手提着明晃晃的刀走向冯子忠,冯子忠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刽子手挥起了钢刀就要冲冯子忠的头砍下去……

“不——”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吴素娥惊叫一声冲出人群,冲刽子手大喊:“他不是杀人凶手!”

人群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吴素娥身上。刽子手停住了,差人过来将吴素娥带上来,监斩官问她为什么阻止行刑。

吴素娥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地流泪,让她说出是丈夫杀了人,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差人不停地催促,那么多围观者在等她回答,吴素娥感到自己的身心都被撕裂了,她痛苦地大叫:“杀了我吧,都是我该死!”

监斩官见吴素娥讲不出到底是谁杀了人,还以为吴素娥是故意捣乱,十分生气,命差人打她。板子落到吴素娥身上,那边捆着的冯子忠大哭道:“不要打她,她是好人呀!姐姐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是我杀的人,就杀了我吧!”

冯子忠的话让吴素娥明白过来,她咬咬牙,冲监斩官大叫:“我说,我知道是谁杀的人!”之后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保定府衙立刻派人到京城将齐栓抓捕归案,审问后齐栓对他杀人一事供认不讳。于是齐栓被判死刑,冯子忠无罪释放了。

吴素娥被婆家人赶回了娘家。她一生要背负害死丈夫的恶名,她万念俱灰,决定出家为尼。就在她来到庵中正要剪掉头发时,一个人出现了,正是冯子忠,他出狱后到处找吴素娥。冯子忠抢过吴素娥手中的剪刀,说自己要娶她。

吴素娥却摇摇头,她说冯子忠学识渊博,尽管这一次误了科考,但以后还有机会金榜题名,她一个寡妇又身背恶名,配不上他。

冯子忠态度却很坚决,一定要娶吴素娥。他说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什么都看透了,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都是别人看着光彩,他现在只想为自己活着。吴素娥救过他两次,是他的贵人,他宁愿不要功名也不能失去她。

冯子忠的真情终于打动了吴素娥,她答应了。两人成婚后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冯子忠留在了徽州,一心学习探究制墨技艺,后来成了徽州有名的制墨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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