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断桥铺的月
四 断桥铺的月
这阵箭雨十分密集，更兼是忽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那乔远扬的功夫自是不弱，却也猝不及防，着了道儿，左肩上中了一箭。只得与其余各人退入船中。箭雨初歇，整个上船亭就像是忽然长出一片密密的麦子来!“杀不尽的狗强盗!”一个大胖子从树梢一跃而下，道：“一个个给我滚出来!”来人正是金二胖子!他的跟踪之术算不得高明，但却是一个极有韧性的人!
小丁从隐秀园跑掉之后，金二胖子好不容易才捕风追影，跟踪到这上船亭。没想到歪打正着，小丁没找到，倒给他知道了摩尼神珠的下落。这一次金二胖子学乖了，再不会让煮熟的鸭子飞掉了，故而他连招呼也不打，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乱射，将众人逼进船中，再来个瓮中捉鳖!说明迟，那时快，一群箭手强弓硬弩，早将上船亭牢牢围定。船内各人只不做声。金二胖子干嚎了一阵子，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弓箭手们发一声喊，箭头点上硫磺之物，雨一般向木船飞去。只一会儿，那木船便燃烧起来，冒出黑色的浓烟。火苗在习习的夜风中乱窜，火越来越大，将黑油油的河水映得通明。扑通!扑通!船舱忽然打开，有两人已经跃入水中。不过等待这两人的，是无可躲避的火箭!所有的箭!在落入河中之前，早已将这两人变成燃烧的箭垛子。“啊呀!”中箭者像火球一般在水中滚动，发出垂死的惨叫，“啊呀呀!啊呀呀呀......”
金二胖子那张脸在火光中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也就在捕快们来不及搭上新箭之时，船中余下的四人已然挥刀杀出!那弓箭虽然厉害，近战之时却别无用处。捕快们猝不及防，顿时被杀得七零八落。金二胖子气得暴跳如雷，指挥那些手下左右围堵，自己也四处救急。乔远扬与史铁钧等人功夫虽高，奈何金二胖子人多势众，兼之身上又多有箭伤，起初虽然像是很有希望冲出包围的样子，到后来却渐渐不支。尤其是那乔远扬左肩中了一箭，此时虽然竭力拼杀，却也慢慢地被刀光堙没了。小丁道：“狗咬狗!让你们热闹去，咱们只瞧咱们的好戏!”雪儿期期艾艾地道：“丁叔叔，你……去把他救出来……好不好?”雪儿所指的他，显然就是乔远扬。小丁吃了一惊，黑暗中却见雪儿目光充满无奈，既痛苦又焦躁，便不再问。茫茫人世间，单这一个情字，又有谁能说得清楚?雪儿道：“我只是......我只是想问他一个究竟，我……”小丁低声道：“不用解释，你离开这里先去断桥铺，我一会儿就带他来……”雪儿还要再说，小丁已经纵身而出，向混战的人群奔去!雪儿只得依言先走。金二胖子指挥手下捕快，将那四人围得严严实实，眼看就要一一擒获，却不料众人的阵脚忽然大乱!原来那小丁已经杀入阵中，铁针乱撒，四周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金二胖子大怒道：“小丁!又是你，你这千刀万剐的逆贼!”小丁却不理睬，只是挥刀披开血路，寻找乔远扬。乔远扬本已陷入绝境，忽见有人来救，尽管不明原委，却也喜之不尽。小丁也不多说，找到乔远扬之后便返身杀出。那金二胖子虽然人多势众，却怎抵得住小丁手中的快刀? 金二胖子咬牙切齿道：“小丁!总有一天，我要你尝尝老金家十三大酷刑的滋味!”金二胖子捶首顿足，眼睁睁地看着小丁将乔远扬带走!只得回过头来，着力围攻史铁钧等人，要是再让史铁钧跑了，他这一趟可真的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丁与乔远扬冲出包围圈，一路狂奔。乔远扬道：“大侠!多谢救命之恩!”小丁却不理睬，只是默然前行。乔远扬以为对方没有听清，他绝处逢生，自是满腔欢喜，对搭救自己的人也满怀感激之情，便将那感谢之词，再说一遍。小丁仍是不理不睬。乔远扬仍然陪笑道：“敢问大侠，我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小丁道：“断桥铺!有人要找你。”乔远扬问道：“是吗?是谁?”小丁道：“你只管走就是!再啰嗦一句，老子割了你的舌头!”小丁丝毫也不隐瞒自己的敌意。乔远扬大吃一惊，他不明白这人既然对自己怀有敌意，为何偏偏又要救自己?乔远扬想要停下自己的脚步，却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巨大的，不由分说的力量，压迫着他不由自主地前行!两人风起云落，不一会儿便来到断桥铺。乔远扬抬头，只见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儿，背对着月光站在断桥之上，显然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乔远扬道：“雪儿，原来是你要救我!你怎么知道我……”雪儿道：“乔远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乔远扬笑道：“雪儿，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疼我，舍不得我啦!”雪儿高声叫道：“别再这么叫我!我恶心得想吐!这是不是很奇怪?我巴望你被那些人一刀一刀，剁成肉饼，可是我却不希望你就那样死去……”乔远扬笑道：“雪儿，你怎么了?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那么恨我?”雪儿道：“是的，我恨你!你这个骗子!这之所以要救你，是因为我要将你亲手杀死!”乔远扬道：“雪儿……”雪儿道：“你还要骗我么?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想骗我么?”乔远扬震惊道：“雪儿……你……刚才你也在上船亭?可是，雪儿，史铁钧他的话，你也相信么?他明明是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小丁道：“乔远扬!谁也不是傻瓜，你真要是个汉子，就要敢做敢当。”乔远扬本来还想辩解，但情状至此，分明是再辩无益了。乔远扬冷冷一笑道：“不错，我从未爱过你，我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果然如此，”雪儿本来气愤之极，听了这话却顿时变得柔弱无力，伤心道：“好，好得很，……果然，果然如此……可是……你……你骗了我，你害死我娘……”乔远扬道：“你也不必伤心，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还是因为你是陈德海的宝贝女儿?我呸!”雪儿道：“不错，我是不值得人来爱，可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乔远扬道：“我骗了你，那又如何?你杀死我啊!来杀呀，哈哈!什么爱不爱的，都是假的!爱?我呸!谁爱过谁?就算真有什么爱，又有谁配得上那个爱字?”小丁道：“此言差矣!就算你从未爱过人，也不见得就从未有人爱过你。难道你是一块石头?难道你不是父母所生?难道你父母也不曾爱过你?”乔远扬道：“什么父母!让他们见鬼去吧!我倒希望我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
乔远扬脸上的神情十分决绝，在断桥铺苍白的月色下，显得又可怕又绝望。雪儿让小丁将乔远扬捉来，本是想出一出心中那股怨气。一个女孩儿遇到这种事情，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岂料这乔远扬却是这样的态度，雪儿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煞气梗塞在胸口。到底是什么缘故，使这个人的心变得这般恶毒?一个人无论他多么歹毒，总不至于连自己的父母都要诅咒?雪儿道：“好，你这个畜生!拿起你的刀!我要你死在我的刀下!”小丁急道：“不可!这等不要脸的家伙，我们将他一刀杀了便干净，又何必……”雪儿道：“丁叔叔!我若是不亲手杀死他，这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安宁!我若是被这畜生杀死了，那也开心得很，我倒要看他如何亲手将我杀死!这样做也算对得起娘吧!”那乔远扬只是冷笑：“算你有骨气!”
此时小丁却是心中担心，这个脾气古怪的小女孩儿，因为对母亲的死过于内疚，竟想出这样的办法来!那乔远扬虽然箭伤在身，又经过一番苦战，体力不支，但他的刀法确是在雪儿之上，两人相斗，只怕雪儿凶多吉少。当下里，小丁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一旦雪儿吃紧，他便出手相助，顾不得雪儿愿不愿意了!乔远扬道：“雪儿，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只怕你那丁叔叔对你疼爱有加，不等我占到上风，便做一点小动作，暗中帮他的侄女儿!”雪儿道：“你别担心!乔远扬，我虽是个女流，做事却也干脆。绝不会占你一点便宜!”雪儿说着转向小丁，道：“丁叔叔，我与这个人的恩恩怨怨，由我自己来解决。我们两个之中，必得有一人死去，我的心才会安宁。若是我被这个人杀了，那也只是天意。你不要为难于他，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小丁正要说话，雪儿却冷冷一笑，将刀猛然横在自己颈下，道：“丁叔叔，你为我们做一个见证，看这世间到底是否还有天理!你若是硬要插手此事，我便一刀将自己杀死!”小丁道：“雪儿，你这是何苦来……”雪儿道：“我知道这很愚蠢，可是必得这样做，我心里才会舒畅!”乔远扬道：“好啊!好得很，果然有骨气……”小丁骂道：“住口!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将你剁成肉浆!你这条狗!”雪儿道：“丁叔叔，你答应我了吗?”小丁狂躁道：“不要叫我!我不是你丁叔叔!”那一刻，小丁心中充满狂怒!他知道，雪儿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恨那乔远扬，不亲手血刃不足以平心头之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对母亲的死，怀有深深的愧疚之情，若是她死在乔远扬的手中，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可是他恨极了这个古怪的女孩儿!恨世上竟有这样冥顽不化的人!小丁也痛恨自己竟没有一点办法，想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让这个女孩儿回心转意!
只听雪儿一声，道：“好!”一种狂热的激情在她眼中燃烧!她怒咤一声，单刀倏地攻出，飞斩乔远扬头颈。乔远扬也非泛泛之辈，当下手腕一顿，使刀横里一荡，把对手的单刀荡了开去，同时大喝一声，斜身滑步，刀锋已自向雪儿背后魂门穴刺去。雪儿反手一迎，双刀铮然相交，顺着这拧身之势，她刀光一转，反取中盘。乔远扬一连使出两个铁桥，方才堪堪避开。小丁在月光下，看这两人厮拼，心中又惊又恨，却是无可奈何!只见雪儿如怒狮猛搏，单刀点打敲劈，全是拼命的打法，可她总也伤不着敌人的要害。乔远扬连攻带守，也毫不留情。两方都出狠招，斗得十分激烈。那雪儿满腔怒火，再加上乔远扬是个疲乏之师，守多攻少，起初雪儿稍占上风。然而两人相持了一会，那雪儿便渐渐落于下风。乔远扬是个老江湖，见过许多阵仗，此时雪儿和他一比，无论是作战的经验还是刀法的火候看上去都稚嫩了许多。斗到分际，雪儿左手虚晃一招，身形忽地向下一扑，单刀绕处，直向乔远扬下三路斫去。乔远扬霍地退步，一招“倒打金钟”，指向雪儿背脊的“天枢穴”。雪儿娇咤一声，身形暴起，以一招“横托金忤”回应，用力一磕，单刀指向乔远扬握刀的五指，向上猛削，乔远扬若不撤手，手指非给削断不可。那雪儿见自己落了下风，故而使出这一招，想险中取胜。小丁远远地见了，心中却不由得暗暗叫苦!雪儿此招一出，貌似大占了上风，然而她此时身子已经倾斜，脚下虚浮，全无守御之力。只要对手勉力跃起，从她的左侧或拳或腿稍加攻击，她便必败无疑!小丁只盼那乔远扬忙中出错!然而事与愿违，乔远扬已然看清雪儿这一招的来龙去脉，只听得“铛”的一声，乔远扬右手弃刀，五指如戟，在雪儿的肘拐上奋力一击!那雪儿一招虽然得手，逼得对手弃刀，自己却也被对手击中，当下手臂一麻，单刀也自脱手!乔远扬得势不让人，又飞起一脚，将雪儿踢倒在地!乔远扬踉踉跄跄向前奔了几步，将那雪儿的刀抢在手中，刹时间已经指定雪儿的细颈!
小丁大惊，然而此时就算他想出手，却也鞭长莫及!他心中想到，只要那乔远扬出手伤了雪儿，他可不管什么诺言!他定要杀了这个家伙!乔远扬大声喘息，雪儿虽然坐倒在地，却也毫不害怕，用蔑视的眼神打量着乔远扬。乔远扬喘息道：“雪儿，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雪儿道：“不行么?我就是喜欢这样看着你，我要看你到底如何将我杀死。”那时候，小丁的心开始颤栗起来!他感到痛苦，他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明白，此时在雪儿心中翻涌的，是怎样一种尖锐的感情!有时候，感情比刀更锋利，更能把一个人彻底撕裂。乔远扬道：“你真狠!你不要这般苦苦相逼!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雪儿道：“你杀的人还少么?再杀我一个又有何妨?”乔远扬道：“你不要逼我!”雪儿只是冷笑，然而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此时她看上去那么地安宁，那么地温和，这个孤独无助的女孩儿!似乎所有的痛楚与苦难已经不再强加于她。乔远扬道：“好，很好!死了永远比活着好!我恨这个世界，跟这个世界的权势，还有这个世界的女人，我恨!可是我要告诉你，我并非生来就是这样!我是对不起你，可是谁又对得起我!”可是雪儿已经不再理睬他。她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仿佛正在倾听遥远的天籁。乔远扬大叫道：“雪儿!你在听吗!我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这样!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要告诉你!我要告诉你我到底是谁，我要你明白，我有权做这一切!我完全有权杀死你!”
这时的乔远扬也处于彻底的疯狂之中，他大声喘息着，那张清秀的脸扭曲得十分厉害。小丁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可以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靠近这个人，等待适当的机会，把雪儿从刀下解救出来。小丁感到惊讶，为什么这两个年轻人，都如此疯狂?小丁突然插嘴道：“你有什么权力?你以为你到底是谁?”“我就是我!”乔远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自己的身世，讲述他为什么有仇恨的权力。小丁不听则已，一听则无比惊讶，就连那雪儿也不由得收住了眼泪。
原来乔远扬竟是赵安安的亲生儿子!那赵安安出身富贵之家，因为仰慕乔崇儒的声名，遂以身相托，岂料那乔崇熹虽是名儒，却也只是一个穷读书人，几卷破书儿，当不得钱花，当不得饭吃。较之乔崇熹，陈德海这个定海帮帮主，确是有权有势得多了。那陈德海贪色，赵安安爱富，两人遂勾搭成奸。于是乔崇熹便死于非命，赵安安得偿心愿! 乔远扬道：“我恨你们!你们以为自己有钱有势，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年幼的乔远扬发誓要为父亲报仇，他加入钉扣帮，忍受种种泯灭人性的训练，后来，他终于成为一位出色的杀手，一个称职的钉扣子的人!乔远扬始终记得童年的痛苦!他潜入定海帮，起初他刻意躲避赵安安，生怕自己会被她认出来，但是事实证明，她根本就从未想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儿子。即使他故意从赵安安面前经过时，也无从引起她的注意!乔远扬虽然只是一个小喽啰，却对帮中的事物了如指掌。他想过暗杀，也想过食物下毒，但是他在帮中地位低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帮主。何况陈德海武功高强，稍有不慎便会反受其害，他只得静心等待时机。乔远扬道：“真是苍天有眼!机会终于来了!”陈德海不久卧病不起，同时史铁钧为了取悦赵安安将摩尼神珠千方百计买了回来，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乔远扬潜伏在一清堂的附近，等到天色将暗未暗之际，赵安安出现了，那女人脸上喜悠悠的，神采飞扬，脖子上挂着一只香囊。那只香囊里所填塞的一些沉香之物，其实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只价值连城的摩尼神珠就藏在其中!乔远扬早就计划好了，要亲手将赵安安杀死，为父亲报仇，然后再利用此事威胁史铁钧，提高自己在帮中的位置。他是那么痛恨权势，但是他想要做的，却只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他本以为这件事一定会做得干净利索，然而事到临头，却又不由自主地犹豫起来。他要亲手杀死的，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陷入迷茫的深渊，不知何去何从。也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一清堂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叫喊!那是赵安安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慌!乔远扬大吃一惊，顾不得再想什么，便冲入一清堂中。他惊讶地发现，赵安安已经死在了水池之中。
小丁道：“说谎，你杀了她!你不敢承认这一点，因为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乔远扬道：“我没有!如果我杀了她，我只会感到高兴!”小丁道：“难道在你之前，真的已经有人先到一步，将她杀了?”乔远扬道：“不错，那只香囊还在，可是摩尼神珠已经不见了踪影。”小丁道：“杀人者会是谁呢?那杀人者将摩尼神珠拿走了?”乔远扬道：“不，我想他并没有把摩尼神珠拿走!”当时乔远扬也非常沮丧，他虽然用此事要挟史铁钧达到了自己的部分目的，但是对那只摩尼神珠，却一直耿耿于怀。赵安安死后，定海帮对一清堂加强了防卫，平常很难接近。然而乔远扬心有不甘，仍然寻找机会潜入进了一清堂，在那里，他每次都惊奇地发现，一清堂被搞得乱七八糟的，似乎有人搜索过一般。试想，若是那人已将摩尼神珠拿走，又何必再一次冒险进入一清堂?小丁道：“是吗?难道是赵安安在发觉危机之前，已将摩尼神珠藏了起来?”乔远扬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那只摩尼神珠也许还躺在某个不为人知地方。”雪儿道：“你这个骗子!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没有一句是真的!你还说没有杀死她?你真的没有杀她!我不相信!”乔远扬叫道：“信不信由你，不过她死了，我很高兴，不管这算不算是一种罪恶!那个千人嫌万人恼的臭婊子!我恨她，就如同你恨你父亲一样!”雪儿道：“我恨我父亲，可是我不会杀他，我至多不再理睬他罢了!”乔远扬仰天长笑道：“哈哈，你是好人!可是我永远也忘记不了那被抛弃的凄惨命运!我忘记不了你那有权有势的老子，是如何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穷秀才杀死的!在我的一生中，我只为仇恨而活着，我从未知道什么是爱，是的，从未知道!”雪儿道：“但你也不能忘记，就如同我也不能忘记，是你毒死我娘的，你为了达到那卑鄙的目的!你接近我，你假装爱我……你……”“别说了!”乔远扬道，“这就是命!这没有什么好说的!”雪儿道：“不错，这就是命!我们两个之中，只能有一个活着!”
说话间小丁已经不知不觉靠近了这两人，他正要动手，却听得乔远扬一声狂吼，已经将刀高高扬起，小丁想要出手，却已然迟了半拍!一缕鲜血喷出!溅在雪儿的胸前!惊愕!雪儿和小丁的眼中，只有惊愕!乔远扬的嘴角却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乔远扬的那一刀，没有砍向雪儿，却是插向他自己的胸膛!这个人，他为仇恨而存在，为什么却偏偏做出这样的选择? 雪儿惊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本该一刀将你杀死，”乔远扬虚弱地咳嗽，咳出一点点血沫来。“可是，但我却发现自己无法下手!我没有勇气将这一刀插向你的胸膛!这是多么难啊!与之相比，这一刀向着我自己却反倒要容易得多了!”
雪儿道：“远扬!远扬……”乔远扬露出甜蜜的笑容，道：“但是我得说，事实上，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在那一瞬间，我明白我其实是爱你的……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我又可以抱你亲你了。”
雪儿的目光坚定而喜悦，哭喊道：“啊，远扬……远扬……”
一缕神圣的光芒抹去了她所有的伤痛，那照在她脸上的，也不再是断桥铺七月十四苍白的月，而是春天和谐的阳光!
她不断亲吻他，使他的双唇免于在寒风中渐渐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