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闻言回头看了看床上气息微弱的病人,不忍出言否认,静眸浅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细细嘱咐了鸾飞一些事宜。脸上淡淡神情落在凤衍眼中岂会看不出她心下踯躅,出门时便落后一步和她并肩而行。待鸾飞与靳慧走的远些,凤衍似是漫不经心闲话道:“为父自知这几年与你亏欠不少,今天看来难得湛王殿下有心,你认祖归宗后为父自会给你安排一桩好姻缘,届时便是双喜临门。”
卿尘怎也不料他有这番话,几乎停步想了想,才醒悟到他在说什么,事情似乎突然脱离了想象。
待要抬头做答时,已然到了外室,夜天湛正与凤家大公子凤京书说话,含笑的眼神明若朗月,轻轻带往她身上,眸中眼底浸透了温柔神色,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一时间无语,卿尘静静低下了头,凤衍见到此情此景便当女儿家羞怯,深深一笑,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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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烛爆开了灯花,轻轻“噼啪”一声。
卿尘抱膝坐在榻上,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铜镜。每当看到这样的面容,依然心中模糊,不知是谁,不知身在何处。
雪肤花貌映了烛火,笼上淡淡的嫣红,莫名有种妖冶的美丽,她安静的想着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还有什么路可走,并不是每一个明天都可以轻易决定,但凡事却必然要有选择。
一个人想到夜天湛的时候便恍惚地以为,命运给了她那般残酷的事实,或许又在另一处还给她近乎完美的补偿。
她在爱或者恨的缝隙间辗转迷惑时,夜天湛一颗心如同万里晴空般坦荡荡地呈现在面前,温润却又丝毫不加遮掩。
看在眼里,以为可以欺骗自己没有感觉,实际上仅仅是自以为无视便是不存在罢了。
今日凤衍一句话,像是裂开了帷幕将所有东西推到台前,他的眼神、话语、笑容,无可回避地从压抑最深的地方涌起,瞬间和记忆中的美好重叠在一起,分不开。
这样完美的机缘,她知道只要伸出手,他会毫不犹豫地握紧她,他一直在等着她。
在麻木了很久很久以后的记忆中回头,曾有疼痛像潮水一般赶上,几乎使人溺毙。她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一次伸手去触摸美好,同样的美好,背后的痛苦和丑陋又是否相同?
想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又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
没有人知道。
想得累了,靠在枕塌间慢慢地睡去,似乎感觉夜天湛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样云淡风高的微笑,湛蓝无垠。
醒来时锦衾的温暖让人身心松散,卿尘起身将桃木花棱窗推开一道细缝,带着雨意的微风悄悄流进。
外面零星飘着飞雨,颇有了秋凉的意味,心中像是无端多了些什么,淡淡的,又沉沉的。
花廊那处,靳慧带着翡儿正向这边走来。卿尘看着这个秀美女子隐约的身影,想象着夜天湛的微笑,比翼双飞举案齐眉,她才是应该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吧。
突然间感慨涌起心头,一个人的心,要承受别人的分享,一个人的爱,要分成几份来周旋,换作了自己,是绝不会接受的。抛开所有不论,她岂会去分享其他女子的幸福?何况这个人如姐妹般待她。想到这里,心中陡然轻松了许多,自嘲似的笑笑,枉自还辗转反侧,其实只是参不透罢了。
木兰色仕女罗裳的衬托下,靳慧举手投足间有份高贵的温婉,见了卿尘微笑着道:“卿尘,有件喜事跟你说。”
卿尘微微怔神,问道:“什么喜事?”
靳慧从翡儿手中接过一个凤雕玉盒,吩咐她:“你先下去吧。”
卿尘取盏斟水,添了闲时晒制的桂子茶,水气一起,桂子香熏氤氲了整个屋子,便犹如靳慧雍容端庄的微笑。
靳慧将盒子搁到她面前,说道:“你打开看看。”
卿尘依言接过笑道:“是什么好东西给我?”一边打开玉盒,白缎上衬着串晶莹剔透的蓝水晶。
海蓝宝!她双眸微微惊凛,如此清透无暇的海蓝宝,是水晶中的极品。这是她正寻找的东西,集齐了水晶串珠或许便有机会发动九转玲珑阵,可以回到原来也说不定。
抬头望向靳慧,靳慧柔美的眼中淡淡的,一瞬间带着极隐约如同错觉般的轻暗。卿尘心中电念百转,轻轻将玉盒合上,说道:“好漂亮的串珠。”
靳慧白玉般的手指抚上玉盒,将它打开,晶蓝色的宝石流动着清淡光泽。她慢慢说道:“这串冰蓝晶是殷氏家族的珍宝,贵妃娘娘嘱咐殿下,说是传给湛王妃。”话说到此,抬眼看定了卿尘。
卿尘和她四目相对,而后一笑,说道:“之前都没有看到你戴。”
靳慧松手,盒盖轻轻滑落,合了起来。她用那样极淡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殿下的侧妃。”
卿尘有些意外,没有人和她提起过,她一直以为靳慧是夜天湛的正妻,蹙眉道:“可在我看来,你是他唯一的妻子,什么正妃侧妃。”
靳慧细致的眼光流转卿尘脸上,卿尘眸中清澈神情让她心中似乎被什么重物压过去,沉沉的,却亦坦然而亲近。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话又不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