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做为一个母亲,无论在任何时候,第一本能都是保护自己的儿子,她颤抖着把儿子拉到屋里,将房门关上,想要将儿子抱住安抚。没想到,儿子挥起菜刀,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彻底疯魔,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化,桌子、椅子、门窗,都长出凶恶的嘴脸,尖利獠牙,恶狠狠地向他扑来,他只能不停地挥着菜刀。
最后,因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井边装满水的水桶中后,他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
手里是什么,怎么这么重,他将菜刀丢进了井中。
我好累,好想睡觉,他迷迷糊糊地踩着满地的鲜血回到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
他被自己的回忆击溃,颓然向后倒去,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双眼还在空洞地望着天幕,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阿弥陀佛。”净尘法师的声音好像是从千万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传来的。
他脑海一片空白,冥冥之中,他看见少年的自己正漂浮在头顶的天空上。那是一个纯净无暇的时空,四周只有光,少年的自己和净尘相对而坐。
“师父,什么是鬼。”
“人死后还未完全归寂的魂灵便是鬼,鬼只是一缕精气,早晚会消散于虚无。大多数人的魂灵都会在死后七日内完全消散,但也有一小部分因为执念太深久久不去,这一部分鬼往往不达到心愿便不得安宁,不断干扰活人,就是我们所说的厉鬼,必须要经过度化才可以消散。这种能伤人的厉鬼是极少的,要有相当大的怨气才行。但是有时,人没死,也可以变成鬼。”
“那又是怎么说?”
“凡地气淤集,精气流动不畅之地,常生污秽,人畜居之,久而久之体内精气便会被影响,感染恶疾,扭曲心性,迷失自己,堕入业障。”
“这么说,谁都可能是鬼咯?”
“是的,人的心,便是灵魂的居所,此地若狭小局促,长期封闭,不见光亮,精气难以汇通,就会在内心的阴影里滋生魔障。灵魂长期居于此地,压抑束缚,一旦遇到爆发的出口,便会一窜而出,疯魔难控,化为恶鬼,出口打开的那一瞬,便是我们所说的机缘。但是只要敞开心灵,与人相通,与万物相通,便可让灵魂的居所得以舒展,拓宽至无界,再无偏僻角落,也就不会藏污纳垢。”
“如此,就是佛家一直说的,包容万物。”
“是的。”
“所以,当机缘到来的时候,人人都可以成为厉鬼;当心境豁然之时,也人人都可以解脱。师父,我理解的对不对呢?”
净尘满意地点了点头,笑意慈祥。
“师父,我也会成为鬼么?”
他拉着少年时的叶寒站了起来,慢慢向远方走去。
“哈哈……有师父在,不会的。”
小叶寒也跟着师父发出愉快的笑声,蹦蹦跳跳着,消失在了这一片纯白里。
净尘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
他哽咽了一声,没有动。
“师父,奶奶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地了。那天晚上,她是来向我告别的。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我想起来了,是‘小寒,以后要乖,奶奶不能陪你了,再见’……”
说完,他的嘴角挂着笑容,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过。
他看到自己也走入了一片佛光之中,光芒里奶奶在对他微笑,爸爸妈妈也在,他张开手臂向他们跑去。
鬼宅的庭院里,净尘颤抖着双手将徒弟抱起来,不知是自己有意为之抑或天意——一把匕首已经从背部深深插入小寒的身体。他闭着眼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安详地离去了。
次日,鬼宅再次被封,挂上了沉重的铁锁。
每当有风吹过,庭院深处的树木便会招摇着枝桠,不甘寂寞地搔首弄姿。
整个宅院在黑夜中敛起不祥的羽翼沉默着,等待它的下一个主人。